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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离去

 霜绛 2008-01-14
他给你无穷无尽地伤害,将你的灵魂牢牢掌控,你恨之入骨,却又无能为力,伤痕累累却又心甘情愿。
        ——题记

  一、2004年2月14日
  她一个人,想必他也是一个人。
  她在A城,形影萧索。她躲避起来,这个日子太尖锐,一切可以忘记的记忆都会在这刻不断地被提醒,被苏醒。街道上,电台里,网络中,铺天盖地都是腻腻的味道,她几乎无处遁形,她关掉手机,关掉电视,关掉光亮,一个人抱着膝盖,在黑暗中呼吸,均匀地。
  凌晨12点,终于等到那些爱弥漫过去了,她打开电话看时间,接到良久的电话,声音微熏,虚弱零乱,小布,节日快乐。
  她斜斜地看了看时间,然后冰冷地说,过期的话,以后不要再讲。
  然后将良久扣到残忍里。
  他之后,良久一直在她身边。
  他之前,她太年轻,蝴蝶一样漂亮得过分,弃身边的男子尤如灰尘,拍拍手便可以艳遇,撇撇嘴就可以分手,年轻,是太厉害的武器,所有的男人都愿意为她效劳,所有的男人都愿意被她差遣,他们有足够爱她和宠她的理由,然后是他。
  他不是不爱她,不是不宠她,只是他有点累了,于是渐成疏远,最后是烟消云散。
  散了又聚无数次后,她也累了,爱情里面,一旦一直坚持的那个人也疲惫,那么这场爱情必成灰烬。
  她在一个热闹的晚上打最后一个电话给他,他们已经久未联络。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他责备她,后来责备都懒得,那一晚的通话质量出奇地好,连彼此最细微的心跳都似乎可以听到,他说,好,明天再说,好不?明天。
  还有明天吗?她心里暗想,还是任性地絮絮叨叨。最后她带着嘲笑的口气说,没有你我无法生存。
  他说,不会。谁都不会为谁无法生存。
  当然是对的,谁会为谁。
  挂掉电话,她做了一切清理工作,电话薄里撕去,电脑上删除,然后她闭上眼睛昏昏入睡。胃里是13片蓝色感冒通。
  醒来之后她没有死,甚至没有出汗,她穿上军绿色的毛衣去约会,和良久。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仰天大笑。他在她刻意逼迫的背景里。慢慢退却,慢慢谢幕,直至无形。
  
  二、2003年5月
  她在A城。他在B城。
  两个人的城市,做着一样的工作,单调,枯燥,无味。SARS时期尤其。
  彼时他初出茅庐,她却早已如鱼得水,看他焦头烂额,她笑着平静,暗中协助,不知不觉爱已滋生。他和任何男人不一样,太热烈,太浪漫,太纯真。爱小动物,养了一堆各式各样,每天汇报给她,今天喂了鱼,明天养了鸟,昨天给兔子拔了牙,后天他的蛐蛐生了子。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光彩,她被他的孩子气给逗笑,怎么有这样的男人,爱心多到满溢。
  他写情书给她,一字一句珍珠一样,璀璨夺目,夜空里的星星。
  他为自己设立一个梦想国,自己就是奔腾在梦想国里的一匹野马,她势必就是缠绕他的藤萝。见惯风浪的她,突然就投奔进他的梦想国,两个人成为名副其实的空中的梦想家。爱得比任何传奇都热烈,都疯狂。
  她想,他是她命定的情劫。为什么一旦遭遇,情浓似酒,淤化不开?

  三、2002年12月
  她曾经对所有的人说,我绝对不会为谁疯狂。
  所有人都笑。她说,我说认真的。
  良久说,你是个孩子。

  四、2003年9月
  他们开始争执。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相互的指责满天飞舞,他不再当她是完美的野马,而她也就不再是他梦想的藤萝。所有爱里开始的光芒,都开始慢慢陨落。冷战接踵而来。
  曾经她一负气挂电话,他必然孜孜不倦地追踪,知道她接起电话,哭倒在彼此的委屈里。而现在,更多的是互相言语不合,互相地相看两厌倦。
  她有时侯一个人哭,抱着电话哭,他就开始沉默,沉默,哭声和呼吸搅拌在一起,闻不到柔软的妥协,触不到破碎的遗憾,一切全然变成了举步维坚地坚持。
  爱得只剩下坚持。
  她哭过,他也哭过。
  他对你太认真,认真到失去自己。良久说,然后覆她零乱的发,他逐条给她分析,句句稳妥到位,她渐成依赖。

  五、2003年10月
  他们终于分开。
  谁都没有说分开,但是彼此悄悄地隐没,谁都没有再找谁。任凭一阵罡风吹断了情缘的线。
  她狼狈地回家。随着黄金周客运高峰拥挤着回家。良久要她出去散散心,她拒绝了,不要散心。她需要回家。
  回到自己的城市,一路辛苦,脑子里面却全都是他,他的话,他的指责,他的失望,他的情话。他一定还在B城。他的家太遥远,远到恐怖。他曾经说,要带她去看最厚的雪,坐最热的炕头,喝最烈的白酒。她想,她不惧怕寒冷。不惧怕烈酒。他在,一切皆美好。
  他在,一切皆美好。
  她从不曾想过她的将来,没有他。

  六、2004年2月
  她的将来,不可能有他。尽管她从不曾想过。
  可是她的将来,也绝对不是良久。尽管她依赖成魔。
  良久对她说,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但是我爱着这个病人,爱到骨髓里,于是痛不欲生。她空洞得听良久的告白,心生抱歉,她已不可能再爱。
  
  七、2003年11月
  一个试探的问候,将他重新带回她的身边。他汹涌澎湃地告诉她,他在分开的那一个月,几成机械,她看来是他注定的魔,他不能离开,不能离开。
  她涕泪滂沱,她又岂是轻易可以认输,但是她怎么可以如此爱他,爱到撕心裂肺,中了心魔,中了毒蛊,挣扎无力,势成垂死。
  一年之前,她还胸有成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为谁伤筋动骨。
  他们在壮烈无比的思念里,承认了自己的虚弱,爱里的卑微。
  他小心翼翼,说曾去道观求签,却得到下下,说,路已阻,道不通,若想求得阳光,还需等候三五时。绝望地等待,知道等来她的问候。他一时间泪如雨下,说,让我好好修补好我们之间的热爱。
  她激动万分地扯良久的手,泣不成声,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良久的眼神黯然,他拍着她的手说,好好爱他,更要好好爱你自己。
  她兴奋得过了头,抱住良久不松手,眼泪湿了他半个肩头,良久宽容地等她眼泪流尽,牵着她的手回家,送她上楼,听她意尤未尽的唠叨,最后她累了,垂着头,声如蚊蝇,良久,良久,总有那么一个人,在这一生里会遇到的吧,他给你无穷无尽地伤害,将你的灵魂牢牢掌控,你恨之入骨,却又无能为力,伤痕累累却又心甘情愿。有吗?
  良久说,有的。你之于我,他之于你。

  八、2003年11月底
  正式分手。
  她在一个热闹的晚上打最后一个电话给他,他们已经久未联络。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他责备她,后来责备都懒得,那一晚的通话质量出奇地好,连彼此最细微的心跳都似乎可以听到,他说,好,明天再说,好不?明天。
  还有明天吗?她心里暗想,还是任性地絮絮叨叨。最后她带着嘲笑的口气说,没有你我无法生存。
  他说,不会。谁都不会为谁无法生存。
  原来短暂的复合不过是真正天崩地裂的缓冲。
  她为他流了太多眼泪,为他心碎了太多次,她也累了,不想再坚持。因为她发现,他其实,已经不在她了。
  走到这步田地,如果发现他不在她,那么,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去坚持的了。那不啻是对自己强烈的侮辱,你爱他爱到死,他却突然不爱你了。
  他不再焦头烂额,不再气急败坏,不再言辞激烈。而且很麻木地听她的抱怨,很沮丧地陈述着他还爱她的迹象。说到最后自己都感无力,他说,对不起,小布,我爱已无能。
  她不再哭。笑笑就喝药睡觉。
  他们不爱了。因为爱得太猛烈,爱得太奇特,所以,他们不爱了。

  九、2003年12月
  她高调与良久恋爱。
  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他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原来忘记一个人如此容易,只要不再关注。哪怕是强制性地不再关注。
  她开始给每个朋友讲述良久的好,讲到自己都感觉虚假,突然就缄口不再提及。
  良久太了解她,太懂她,太明白她。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和她相处,不再给她澎湃的爱,她受不起,也无法回应,她只会空洞无助地掐着他的手背,掐到他心碎,他也心碎,虽然他得到了她,可是他也跟着在这场关系中心碎。她真的他的那个人,给他无穷无尽地伤害,将他的灵魂牢牢掌控,恨之入骨,却又无能为力,伤痕累累却又心甘情愿。
  可是,她将能撑多久?

  十、2004年2月20日
  她睡不着,她已经离开了A城,离开了良久。
  她不知道她还要去哪里,将有什么样的遭遇。
  白天,她绻在床上睡觉,看黑白碟片,听流行歌曲,背艰涩古诗。凌晨,她上线溜达,不太说话,毫无思维。
  偶然进入他的社区,看到花团锦簇地一派繁荣。
  多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多久了。恍如隔世。
  看到他挤在一群人中,扮纯真地微笑。写一些零乱的文字。可是谁接他的话开起玩笑,他便会板起面孔警告,心情不好,不许调笑。他建立了一个自己的空间,火红的颜色,刺眼不已,收集着他的一些文字和他欣赏的明星照片,那些不入流的女子。她翻开关于他的一切,一遍一遍地看,似乎他的世界,也早已经没有她的消息,他的所有,皆闻不到她的气息。
  她拔掉网线,关掉记忆,闭上眼睛,躺在窗上,旧伤口开始复苏,痒痒地敲击她冰成固定的堡垒。
  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悲喜。但是她却突然感觉,她可能从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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