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红火催生造势公司

英国顾客买的iphone手机中意外发现女工照片,被称为“中国最美打工妹”      在“浪兄”的策划下，天仙妹妹的网络曝光率和知名度迅速蹿升     给钱，每天可以有成千上万的人吹捧你的公司或产品；给钱，也会有人炮制出千万条指责 甚至谩骂的帖子，攻击你的竞争对手……只需召集人一个指令，这些平时隐藏在各大论坛里的隐形人便会异口同声，针对一个话题发表类似观点。为了牟利，有时甚 至不惜无中生有恶意诽谤。他们，就是所谓的“网络推手”或“网络打手”，他们已经成立了专业公司，人员众多、组织精密、分工详实、利益惊人。     从芙蓉姐姐到天仙妹妹，从“封杀王老吉”事件到瑞星和奇虎的暗战，这些网络热门事件，都有专业营销公司背后操纵的影子。昨天，记者采访了一名发帖员和一家网络营销公司的老板，他们向记者揭开了这条隐藏在网络里的利益链条。     网友自曝     长期泡论坛成为资深网友     昨天下午，记者走进浦东潍坊路上的一家小茶馆，在靠墙的一张暗红沙发上，陈明（化名）如约而至。头发光亮有些翘，标准三七分，这个20岁不到的江西小伙子平时就在附近一家网吧当管理员。     “网络太厉害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陈明说，他2003年辍学后就跟随堂哥来上海打工，因为做不了体力活，又喜欢上网打游戏，就在一家网吧做管理员，平时负责一些简单的维修和维护，月薪 1000元左右。到网吧上班后，陈明每天有大把时间泡在网上，除了打游戏，他喜欢到几个IT论坛和上海本地论坛发帖灌水。     时间长了，陈明便成了资深网友，不仅和版主混得很熟，在网友中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这些地位都是靠我一点一点积累的。 ”说起那段经历，陈明很兴奋。他举例说，有一次，有网友在配电脑的时候发帖咨询一款显卡性能，他花了一个晚上时间研究，并亲自在网吧里实验，回帖时，给出了十分详细客观的建议。陈明说，自己有大量时间泡在论坛里，愿意为其他人解疑答惑，自然而然就赢得别人的信赖。     挡不住金钱诱惑被人利用     “我的名字千万别写，现在打工不易，我不想丢了工作。 ”说到自己第一次替人发追捧帖，陈明再三嘱咐记者不要透露他的真名。陈明说，2007年底时，有人往他邮箱发了一封信，称介绍一份兼职给他，月薪500元，做得好还有提成。那时，在论坛泡了几年的陈明已是资深网友，很多帖子都作为精华帖被长期置顶。     这份兼职就是按照上家指令，利用自己在论坛的影响力发一些有利于某些产品的帖子。 “我记得第一个活儿是宣传一款韩国显示器。 ”陈明回忆说，那时液晶显示器竞争激烈，他做了一份虚假测评，将几款同级别的显示器作了对比，并将这款韩国显示器优点放大。由于是第一次发这样的帖子，陈明很紧张，先用自己的马甲发了这个测评，然后用自己常用的账号跟帖表示赞同和认可。     由于他的追捧，这个帖子跟帖量迅速上升，很快被置顶。在随后几周，他又陆续炮制了一些关于这款韩国显示器的话题，不断炒作。后来论坛管理员开始怀疑他的用心，对他进行警告，称再发类似广告帖，就要封账号。就在这个月底，陈明银行账号里如约打进了500元。 “拿到这笔钱时相当激动，平时熬夜上班，一个月也就1000元。”钱赚得容易，但陈明的心里仍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在欺骗虚拟世界里的朋友。     通过QQ联系不知上家是谁     陈明说，在这条利益链条里，他属于最底层。每次有活儿要干，上家都是通过QQ向他发指令，他没有对方的电话，更不知对方的姓名和身份，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个开户在厦门建行的一个银行账号。每个月底，这个账户会如期给他打进相应的酬金。     陈明说，他的上家也只是整条利益链的中层，负责具体的策划和包装，并直接指挥最底层 的资深网友和发帖员。这条链条的最顶层是冠以各种“网络营销”名头的专业公司，他们直接招徕客户，按照客户的宣传需要掀起一轮又一轮的热门话题讨论。从芙 蓉姐姐到天仙妹妹，从“封杀王老吉”事件到瑞星和奇虎的暗战，这些网络热门事件，都有这些专业营销公司背后操纵的影子。     “除了我，还有很多发帖员在替他们服务。 ”陈明说，他每次发帖后，都会有很多网名各不相同的人跟帖支持他。 “每个跟帖会有1毛到4毛钱不等的酬金，不少发帖员会有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账号变换使用。 ”陈明说，为了让自己的账号具有号召力，闲暇时候，发帖员也要参与一些客观话题的讨论，以博取网友的信任，这在行内叫做“养号”。陈明前几年混迹于论坛所做的工作，其实就是漫长的“养号”过程。     网络营销的低成本和低风险     制造话题，宣传美化一些特定产品，叫做“网络推手”。针对客户竞争对手的某些缺陷瑕疵，进行攻击和炒作，叫做“网络打手”。有时，为了需要，甚至可以无中生有，恶意诋毁竞争对手。     从2007年底至今，陈明已记不清自己夸赞过多少数码电子产品，但对自己号召众人抵 制一款数码相框的经历却记忆犹新。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因为那款国产数码相框企业得罪了我们客户。 ”陈明说，按照上家的布置，他和另外几名资深网友联合发起一场攻势。由于那款数码相框并没有明显缺陷，他们最后就揪住产品宣传中的效果和实际使用中的略微 差距大做文章，以虚假宣传为由大肆攻击。这轮炒作在多个IT论坛持续了近一周，最后管理员不得不大量删帖，才让事件渐渐平息。“后来很多跟帖甚至到了人身 攻击的地步。 ”如今回想起来，陈明仍觉得触目惊心。     相比传统的电视和报纸广告宣传，网络营销成本要低很多，很多传统媒体无法承受的 底线，网络也是毫无顾忌。在网络上，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夸张三，也可以明目张胆地毁李四。更让网络营销公司自豪的是，他们可以通过网络攻击竞争对手。由于这 些匿名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基本没有必要担心法律风险。网络的匿名性使得这些“推手”和“打手”不分彼此，随心所欲变换身份，利用“人多势众”的优势，在许 多论坛上精心策划热点话题，操控网络舆论。     公关感言     恶意攻击最头疼     罗斯福竞选美国总统时，靠喇叭宣传，肯尼迪是在电视上发表演说，到了奥巴马时代，比拼的就是谁更熟悉互联网。     ――对于近来越来越热的 “网络营销”或 “口碑营销”概念，国内某知名网站的CEO曾有过这样一段精辟的论述。     “我们都有一些知名的版主、博主资源，他们的作用不容小觑。 ”供职于一家大型外资公关公司的聂先生说，在网络上，有时候知名博客主的一句话，就能影响成千上万的网迷，所以他们在为客户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在邀请传统媒体记者出席的时候，也会邀请这些网络世界的意见领袖到场。     “如客户在推广一款新车型的时候，我们会邀请某个汽车产业内的知名博主试驾，通过他们的美化博文，达到的宣传效果同样很好。 ”聂先生说，现在已经有一些博主愿意出卖自己的博客为特定客户服务，但宣传尺度要由他们自己决定。     聂先生告诉记者，在网络时代，最迅速有效的“社会化媒体”营销，隐藏在每日上传的视频、图片、发帖和博客消息里。一则在博客中发布的某跨国公司老总的讣闻，几秒钟内就传遍全球，引发股市振荡，而此时，离消息的最终证实还为时甚远。     “口碑”的力量，造就了无数的网络红人和品牌，以及隐藏在幕后的“网络推手”。     而对公关公司来说，最让他们头疼的就是，竞争对手对客户的恶意攻击。     “现在客户都很关注自己在网上的评价，一旦看到负面东西，我们就变得很被动。 ”聂先生说，他们公司设有专门的员工负责网络舆情监控，力争在第一时间发现负面消息，并及时动用各种关系，不惜重金将一些负面消息屏蔽或删除。某种程度上，在危机公关的时候，公关公司就扮演着救火员的角色。     聂先生告诉记者，他进入公关行业已有十多年，但到2007年才开始听说有专门的网络营销公司。“随着客户越来越重视网络，整个公关行业也正在探讨相关的问题。 ”聂先生说。     供职于明思力公关公司的李先生则说，虽然在网络上大家都是匿名的，但公关公司为客户宣传一定要真实可信。因为网络是双向的，交互性很强，一条消息瞬间就会有海量的反馈，如果你说谎，谎言很快就会被人揭穿。     业内揭秘     网上价格决定舆论导向     姚明的扭伤源于运动鞋设计不当，某品牌新推出的可乐有致癌嫌疑，某婴儿护肤品被曝含有毒物质……     “这些东西，你能分得清这是正规新闻媒体发布的消息，还是网上的小道消息？”一家公关公司的80后成功创业老板杰西卡，在谈起关于网络推手以及打手前，先让记者看了最近各大网站比较重头的消息。     在仔细阅读了这些帖子后，作为一名媒体从业人员，记者也不得不感叹内容颇具新闻性，读后让人产生一种信任感。     “这些就是你说的打手和推手的帖子。 ”杰西卡说道，“这种东西写起来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只要手头有一定网络资源，有足够的论坛资深会员ID，通过这种途径发布出来的，即使是假消息，也能产生一定的社会效应。 ”     杰西卡说，作为一个没有实名，不需要提供真实情况的媒介，网络有它的特殊性，而类似 推手、打手的群体也因此在茁壮成长。想成为一个成功的推手或打手，首先必须具备一定网络资源，还必须拥有一大批各大论坛网站上的资深会员账号，如天涯、篱 笆、猫扑等。“现在网名也很精明，一般新人发帖，他们都会质疑内容的真实性，是否有广告嫌疑等，但老账号却不同，他们被认为是资深会员，发帖及跟帖都有一 定可信性。 ”杰西卡说道。     当然拥有这样一批账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幕后黑手还必须花钱雇一批人，每天发一定数量的帖来培养这些账号。作为一名幕后黑手，更重要的就是如何采用有效并夺人眼球的方案来吸引商家。     “职业会员”是公司的命脉     在网上发布消息，如何发布，如何让人觉得可信，这都是网络公司需要考虑的。对于这 点，杰西卡说，公司里一般会招募一些“职业会员”，有一部分是全职，直接在网络公司工作。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跟帖，不停地跟帖，或者发新帖，积累一批会 员，扩大自己在论坛上的知名度。还有一部分就是编外会员，这些会员多数都是各大网站、论坛上的“骨灰级”会员，他们拥有一大批追随者甚至粉丝，每次所说的 事都会引得大批跟帖。这些人成了网络公司“招安”的对象，用礼品或金钱直接将他们收入自己“囊中”。     这样，一旦到出手时，就如同遍地开花，消息传遍各大热门论坛，让网民一时间都认为这是媒体发布的正规消息，引发大讨论。而这个时候，这些网络公司的目的也算达到，生意也成功了。 　　一场“可乐风波”净赚六十万     像这样的一次炒作或恶意毁坏名誉究竟要花多少费用？     杰西卡说，由于这个行业是2007年才开始起步，还不是很规范，价格差距也非常大。 一些小的网络营销公司，为了赚钱，无论价格高低都做。有些公司直接买了名为发帖机的软件，在各大网站发纯广告性质的帖子，一般以三千帖或五千帖一发来计算 价格。一些比较知名的大公司开价就比较贵，一般按照顾客提出的要求来开价。以想要达到的效果和已经达到的效果来预算价格。“那个无糖可乐致癌的事情，那家 网络公司就赚了六十万。 ”杰西卡说道。     杰西卡说，前两年大家都比较守规矩，各自宣传自己的客户，但最近开始，因为竞争关系，互打嘴仗的情况越来越多。但很多业内人士都忧虑，互相打压攻击对手，只会让普通网民心生厌恶，甚至有可能葬送这个产业美好的前景。     “为了今后长远合作，我们挑选客户有自己的标准。”杰西卡说，他们公司做的客户多为 世界五百强企业，这些企业比较注重公司形象，眼光比较长远，一般不会选择在网上打击同行。 “用他们的话来说，打击同行就等于打击自己。”杰西卡分析说。而这些企业更多的是选择杰西卡这样的网络公司做一些危机公关，或是提供一些产品，让公司帮忙 找人试穿或试吃，然后在网上发表测评。通过网上测试，既能推广产品，还能以最快速度得到反馈，有利公司及时对产品进行调整或改良。     律师观点     讨伐网络攻击难在取证环节     上海新文汇律师事务所律师富敏荣说，对活跃于网络上的“推手”和“打手”，他早有耳 闻。富敏荣律师说，专业的营销公司以赢利为目的，雇佣大批网络写手来为自己的客户服务，恶意攻击甚至无中生有来诋毁竞争对手的行为完全适用现行法律条款。 从法律角度分析，能构成名誉侵权或商业侵权，情节严重的可以构成诽谤罪。     “如果遭到网络上恶意攻击诋毁，要诉诸法律，难就难在取证环节。”富敏荣律师指 出，由于网络具有匿名特点，要查实某个专业营销公司在幕后操纵的恶意攻击行为，必须使用一些特殊调查手段。但在目前情况下，即便是律师也不具备这样的调查 手段，只有专门的国家机关才有这样的能力。这就使得“网络打手”能以最低的风险获取最大的利益。     富律师建议，要遏制这种行为，只有依靠国家有关部门的监管和普通网友的自觉抵制。毕竟，仅凭这些专业公司手下的发帖员并不能掀起多大风浪，关键是千千万万不明真相的网民跟风，才使事件得以恶化。     网络红人[天仙妹妹]     2005年8月,网友“浪兄”在天涯论坛上陆续发布了几组四川羌寨少女尔玛依娜的照 片，通过“浪兄”和其他网友的点击、转载,“惊现天仙mm”的帖子迅速引发轰动，这位羌族少女一夜成名，受到了传统媒体、企业和影视公司的关注，“浪兄” 也由此成了“天仙mm”的经纪人，开始收获网络造星的成果。 　　[iPhone女孩]     2008年8月，一个深圳女工笑容灿烂的照片，出现在万里之外一个英国小伙子新买的 iphone手机里。小伙子将这些照片传到网上，立即引发国内外无数网民的关注。仅6天时间，“iPhone女孩”便家喻户晓。有媒体感叹：只用了一个笑 容，iPhone就红遍了全球。     女孩的照片最初在美国著名科技博客网站MacRumors曝光。于是，一名中国 记者按发帖人邮箱地址发送了邮件，次日收到回信。这名记者惊讶地发现，回信人的签名栏赫然写着MacRumors网站站长阿诺德?吉姆的名字。就这样，一 个主动“报料”的网络炒作公案浮出水面。阿诺德?吉姆随后的沉默似乎更证实了人们的猜测。 　　[封杀王老吉]     2008年5月18日晚，中央电视台赈灾晚会上，一家之前并不闻名的企业捐款一亿， 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单笔捐款之一。而王老吉饮料正是该企业名下的知名品牌。第二天晚上，在天涯、猫扑、西祠胡同等国内知名论坛上，几乎同时出现了一篇主题为 “王老吉太狠了，封杀它!”的帖子。帖子发出不久，点击率、网友回复暴涨，各大网站论坛疯狂转载。但点开帖子后发现，发帖者不过是声称“王老吉太感人了， 号召网友去买光超市的王老吉”、“上一罐买一罐”。     通过论坛网站的传播，王老吉一时间大卖，品牌知名度大幅提升。不光是网站，无数的QQ群也在流传关于王老吉的这个段子。     记者手记     游侠莫做帮凶     “双赢”这个流行词汇，在网络世界里得到很好的体现。“网络推手”捧红“芙蓉姐姐 ”，让这样一位有着创新型“S”曲线的女人一夜成名，并有了不菲的出场身价。“芙蓉姐姐”和她幕后的“推手”都获利丰厚。而无数有着猎奇审美习惯的网友， 一边欣赏着“玲珑曲线”，一边刷帖嬉笑怒骂，获得巨大的精神快感。     “双赢”，在网络世界里，有时又完全没有得到体现。 “网络打手”把事先准备好的苍蝇扔进某知名饮料的瓶子里，随后配以义正言辞的讨伐图文，一时间舆论哗然，网络世界里群雄并起，无数善良网友的愤怒被瞬间点 燃。在这样“确凿”的证据面前，每个人都抽出自己的宝剑，仿佛成为中世纪的游侠，要为苍生主持正义。就在此时，“网络打手”和他的主子正躲在暗处偷偷发 笑。     畅游网络世界，就像在太平洋底的马里亚纳海沟游弋，四周一片漆黑，一望无际。谁 也不知道那个ID后面的真正面孔，谁也不知道一个帖子的真实用意在哪里？然而，如果我们能够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打完一行义愤填膺的话语，即将按下 Enter键的时候，给大脑一个思考的间隙，也许不管是“推手”还是“打手”就不再那么容易得逞了。（钱朱建 程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