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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性与才情

 金戈铁马秋风 2009-11-01
悟性与才情
——江文湛花鸟画读析
张矩
  2006年10月13日16:00  

  在现代中国花鸟画画家中,江文湛是为全国学术界瞩目已久的,八十年代初,他研究生毕业时创作出的一批作品,就笔墨功力,学识悟性而言,都给人留下了才气不群的印象。

  然而,尔后几年里,他陆续发表在“美术”杂志的论文:“浅谈笔墨的抽象美”,以及介绍在‘江苏画刊’、香港‘文汇报’,出展出版于各类展览和画册上的作品,却流露出他对传统思变和于现代观念想往的心境。

  我与江文湛先生各偏居于长安一隅,鸡犬之声相闻,却各乐其艺道,往来不多,但有关他童年随父亲为求的生存的一线希望,那惊心动魄的昼夜“大逃亡”情状,及他在生活和艺术的豁朗情怀和敢于跨越的勇气的传闻,却早已引起我对这位向着生命和艺术彼岸奋力前行的人的关注。

  不久前,已负盛名的江文湛欲在西安、北京、上海等地举办个人作品巡回展,展示自己多年来艰辛的艺术新变而于今两年又埋头求脱的新作,出于朋友交流之情和审慎之间,邀我和崔振宽先生对行将出展的作品为之一读,我怀着浓厚的兴趣有幸先睹了这批八尺五幅相接的巨构和数十件八尺二开的作品,这些蓬勃着生命情彩、张力、智慧、朴厚而流畅,才情流淌的艺术佳作,使我体验到了心灵的推动。

  如果只从技术层面判断艺术家的成就,似乎有失偏颇而于事无补,真正形成艺术家风格和成就的因素,应是艺术精神和观念的内核。

  从江文湛艺术新变的风格指向看,他主要着力于对艺术本体的回归和能充分表现时代和个性笔墨语言的实验。近现代以来,中国花鸟画多所纤弱媚俗倾向,文人士夫津津乐道于聊聊几笔,所谓赏玩笔墨趣味,而或追求孤标傲世之气自我满足;一些画人浸淫于艳丽粉饰、娇柔浮华的邪甜恶俗之中,以求取悦于庸人目光竟沾沾自喜;更有以图解自然花鸟,追求逼真逼似为能事,而或稍有面貌便重复自我以求经营,至于陈旧模式,搬来套去,各相传移,更不堪论及。虽有明清以来,徐渭、朱耷、虚谷、吴昌硕等皆为大家,在境界气节和笔墨的表现方面各有建树,却有失于个人情怀精神异化之缺憾。诸般疾弊,从质性上悖离于艺术关于真善美的创造的本质,缺少了艺术应具有的人文精神和对宇宙、自然、生命和人格意义的观照。江文湛艺术的新变,正是基于对这种绘画背景的深度反思和觉悟。

  始初,新变的抱负与前途的无可把握使画家陷入孤独者的失落之境。留校任教所从事的基础技术教学与艺术自由表现的激荡情怀之间,发生着不可并存的矛盾,焦灼的骚动不安伴随着生境的困囿,使他企图以移居具有开放气息的深圳来展开希翼,然而短暂的停留却让他觉醒,脱离开滋养过自己艺术生命的故地,这个具有丰厚文化底蕴的故都长安,似乎丢失了魂魄,于是又重返长安,百忍图强和豁达兼容已成为江文湛唯一的选择。

  尽管江文湛艺术新变的思想与后来形成的“新潮美术”之间,在否定传统方面有着本质的差别,但是画家对传统程式定势和精神萎缩的深层思考,并力图从传统精神和现代观念的比照中求得超越的勇气,无疑在现代中国画新兴的启动中,具有了先行者的意义。

  从传统的方面看,江文湛对传统文化的传统笔墨的现代意义具有很清醒的头脑,画家艺术风格的精神本质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积淀之中。当一股强大的思潮对传统进行冲击的时候,在易理太极,老庄之学,佛道儒禅思想和书法诗词等方面有着很深厚修养,对秦汉雄风、魏晋风骨、唐宋雍容风流遗韵抱有深厚情感的江文湛,显示出沉着冷静的态度。历经了六千年文明观念的中华民族古国,历史文化蔚为大观,精神气度浑厚华滋,而内涵着民族阅历、品性、情感和才智的笔墨艺术,其极富表现力的品格无疑是民族精神的体现。我从江文湛的艺术风格中,感觉到了传统精神的宏伟力量,情感的丰满,气度的从容和崇高的思想方式以及对自然纯真的深邃的观照。

  画家沉浸于静虚的艺术创作状态,力图从对传统精神的体现中,对近现代以来形成的空间狭小,布局疏巧等孱弱之习革新洗面,从纵横的深度空间,极力伸展自然内潜的伟大和谐和生命不息的力量。他放弃了文人士夫画中消极内守、亲适恬淡的取向,在吸收气节骨力表现的同时,使纯粹艺术家的个性气质,豁朗胸襟,学识修养、悟性才情,在不受任何约束的情境下张扬到极限,这种只有艺术家自身才能体会最切的解衣盘礴,物我双忘的精神创造,使画家熟练的笔墨法度和生命体验激扬到酣畅淋漓,不能自己的境地,真可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大有“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知”之趣。画家的艺术创造,使自己和读者之间共同获得个性解放,愉悦怡情和人格意义的感悟。我以为:在过十多年中出现的生吞活剥现代观念皮毛的现象,其浅陋的行为不不仅没有使江文湛迷惑,相反,对传统更加尊崇,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从米罗那里看到自身的价值。”

  从现代的方面看,江文湛对现代艺术观念所蕴含的人性解放、梦幻意识、综合情感、形式语言抽象及超现实主义等思想,显示了极聪敏的感知力。一方面,他对传统思想中已经内涵或合拍的现代意识,采取认同和强化发挥的态度,诸如内似传统中玄虚模糊和形而上的思维方式。他自己在与朋友的通信中谈到:“并不能因为米罗舍弃了绘画的‘似’只去一味抽象,我们就不去认同他,因为他的绘画精神同东方文化精神在本质上一致了。”实际上,最早在这方面有所醒悟和实验的是近代山水画大师黄宾虹先生,他多次强调了中西文化的共性:“中国之画与西方相同之处甚多,所不同者工具物质而已。”“画当中无中西之分,其神同也。”显然,江文湛和黄宾虹的不约而同,是依着深厚的学识修养从而对中西文化进行深层理解把握为基础的。

  另一方面,江文湛对外部世界新鲜的思想观念伸开了臂膀,采取兼收融合的态度。从画家作品的风格面貌看,他对西方现代观念的观照,主要表现在人性解放,形式语言抽象和强烈的视觉色彩的融入。传统强调涵蓄而失之于阳刚的张扬,在现实生活在和艺术创造中压抑了人性,这对艺术家几乎是致命的弱点,他认为,弗洛伊德对“痛点”的精神超越和超现实主义大师米罗的绘画思想,“都是从人的深层无意识的冲动中表现了人的真正自我。”这对艺术家获得精神自主和心灵的自由表现由其重要,十多年来,画家艺术新变的胆识,无疑从这一悟识中获得了勇气。

  从艺术表现的角度看,画家大量表现荷花的画面中,都有意识地夸张了荷外部形式结构的抽象意味,有着抽象形式空间的画面,使笔墨中点线色的语言有了自由表现的机缘,因而我们看到中国画线条中春蚕吐丝、折钗股、锥画沙、屋漏痕和各类皴法,在画家的画面上获得了更加自由的伸展,其中锋用笔骨法用笔变化的更加生动有趣,艺术家的才情得到了更饱满的贯注。具有了独立欣赏的魅力。一束束流畅游动的线条,有如悠扬的音乐旋律,开合有致错落聚散的皴点,仿佛清亮纯厚的钢琴音符有节奏地跳动,引进画面的炳烯色彩,其纯度、厚度、透明度都有如春日的阳光清澈明净,色墨韵化多所变幻,迹化处一片化境,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依附什么形象,然而我们感觉到了画家超脱怡悦而满怀情采的心灵世界的呼吸。

  画家以《秋声赋》为代表的一批巨幅,其非凡的境界和对中西文化精神的融汇,全面展示了艺术家的胸襟气质,心魄学识,悟性才情和人格力量,甚有逼人的大家风范。即辞赞曰:“八丈洁素写气象,心手临池多痴狂。志在新变摧定势,品惊四座皆赞扬。”又赞曰:“盛荷临风寄太虚,妙境空明尽生机,笔墨弥漓写玄奥,豁然心胸无尘埃。”

  从现代中国花鸟画的现状看,虽然艺术家们在观念、形式和技术方面进行了多角度的探索,但是限于物欲横流的社会条件和画家自身的不足,令人振奋的画家和作品并不多,一个能足以代表时代精神的现代花鸟画的格局还未形成。既然已显示了非凡悟性和才情并将自己生命与艺术融为一体的江文湛,其新变的勇气并未止息,我们便对鼎盛里程的前景的到来提升了希望。

  1996年第9期《江苏画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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