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到四楼的楼梯上,站满了几十个神色焦急的人。楼上的房间内,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但一位80岁的老太太不接电话,也不开门。 11月中旬的一天,北京市朝阳区安贞里的一套三居室刚刚挂出半个小时,屋外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中介和他们的客户。老太太是房主的母亲,有心脏病,这天一个人在家,屋外聚集的陌生人让她害怕,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四层,精装修,卧室两南一北,面积69平方米,报价139万元,这套房子符合我的所有要求。中午接到中介的电话,我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20分钟就赶到了房子门外,幸运地排在了第一位。
半个小时后,房主的父亲从外面回来,因为担心老伴受到惊吓,他要求看房的人分批进屋。我和一对母子第一批进门。看了几眼之后,我下定了购买的决心。那对母子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之所以如此迅速地拿定主意,是因为我曾经错失过一次机会。10月初,附近一个小区同样楼层和户型的三居室报价146万 (约合2.12万/平方米),当时这一区域的成交均价是1.8万/平方米左右,我在犹豫之际,那套三居室被别人141万买走了。
仅仅一个月后,这一区域的二手房均价迅速突破2万元/平方米的关口。而在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的市场低迷时期,这里的房价只有1.4万/平方米左右。几个月的时间内,房价一路上扬,飙涨了近50%。
3个月来,我看了将近30套二手房。户型和位置都还不错的房子,绝大部分当天就被卖出,即便某些房主坐地起价。而那些非差即贵的滞销房子,最终也都找到了买家。
我见到的最快纪录,是一个买房者连房子都没看,就把定金交给了房主。这位买房者在中介挂出出售信息几分钟后就果断出手,那些约好了晚上看房的买家,只好望房兴叹。
这种近乎疯狂的景象,大部分买房者都不愿看到,但他们却无力阻止,甚至还要不由自主地投身其中。面对现实,我和他们一样,不愿放弃,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中国政府的经济刺激计划,10个月内近9万亿元的天量信贷,开发商的囤地捂盘和房地产中介的推波助澜,推动着房价频频打破历史最高纪录。
今年9月份,为了让孩子上幼儿园方便,我和爱人决定在北二环和北四环之间买一套小三居。这一地区几乎没有新盘,绝大部分都是房龄20年左右的老公房。
9月初,我们卖掉了6年前买的东五环外一套80平米的经济适用房,打算把卖房的钱当作首付,再贷款几十万元,买一套70平米左右的二手房作为我们后半辈子的家。
作为过渡,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套租来的小两居里,大约50平米,顶层。
不过也正是在那个月,银行开始小幅收紧二套房贷款,传言去年10月份出台的“救市”优惠政策将在今年年底到期,加上担心可能的通货膨胀,11月以来的房市传统淡季,今年却量价齐升,不断出现“抢房”的火爆场面,日成交量超过了1000套。
我们买房并不是用于投资,而是自己居住。我已工作八年,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我今年有一个愿望,就是在入冬前买到集中供暖的房子,把住在农村的父母接过来。父亲去年因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而我们以前住的那套经济适用房在顶层,没有电梯,冬天需要烧天然气自己供暖。
但直到今天,北京已经下过三场雪,我也没有买到合适的房子,让父母温暖过冬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看房的三个月时间内,我将工作以外的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房子上。或许是因为投入太多,我不断地在希望和失望之间沉浮。
曾经出现几次不错的机会,但最终都与我擦肩而过。
10月中旬,我们看中了一套塔楼的三居室,与房主基本谈定,价格是143万元。房主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看上去朴实诚恳,说会信守承诺,但迟迟不肯收定金。两天后,她打电话告诉我们,另外一个人定下了她的房子,出价是145万元。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实际成交价是144.5万元。为了多卖1.5万元,房主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11月中旬,周边三居室的价格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承受极限,我们开始考虑两居室。为了不再错失机会,我们在一天傍晚看好了一套两居室,当天晚上就说服房主收了定金。
50多岁的女房主收下定金后,通过中介告诉我们,房子是她继承的丈夫的遗产。她丈夫在这套房子里居住时生了病,后来在医院病逝。
父母听说这一情况后,不同意我们买这套房子。我们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损失了2万元定金和1万多元中介费。
有过前面几次教训,我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当我看到安贞里的这套房子和房子里的两位老人时,果断决定定下这套三居室,但交定金前要把房主的情况进一步了解清楚。
几乎同时,那对一同看房的母子也表示想定房,还承诺出全款。我需要贷款,为了赢得优势,我悄悄地对两位老人说,我可以再加些钱,希望能获得公平竞争的机会。
两位老人说,自己做不了主,卖房的事要和儿子商量,不过同意不再让其他买房者看房。这样,排在我们后面的几十个买房者,连屋子都没能进去。
我原本以为自己有希望买下这套房子,却没想到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带我看房的这家中介,只有老人家里的电话。他儿子的电话,只有带那对母子看房的那家中介才有。后者为了不让对手获得信息,对房主的电话进行了保护,只有登记房源的经纪人和区域经理才有。
尽管想了很多办法,我的这家中介始终没有找到房主的电话。而对方中介的好几家客户虽然没有看到房,但也决定购买。
这样,对方中介的几个客户不断加价,最终一个买房者以150万元的价格胜出,当天下午就交了20万元定金。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小时内。我又一次从希望跌落到失望。
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买到理想的房子。而且,按照目前的房价涨势,很可能短期之内我买不起合适的三居室了。我身边一些有意买房的同事,已经打算放弃了。
我还想再碰碰运气,但我此时的心态,已经平和很多,对于结果也没抱太多的期待。
尽管有很多无奈和焦虑,但我在11月26日这天安慰爱人和自己说,经过房市的磨练,我们在接连不断的挫折中练就了坚韧和耐心。这些品性,远比一套房子重要。
这一天,是感恩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