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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全译》(卷九 襄公一) - 长春好吃客的日志 - 网易博客

 爱吃西红柿 2010-03-05

书名:《春秋左传全译》

原作:左邱明

原文:国学网

译文:杨伯峻《白话左传》

整理:长春好吃客 据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修订原文,补齐脱、漏、错、讹字,对生僻字加了注音、释义;参考沈玉成《左传译文》修订部分译文;在国君年号后加注公元纪年。

 

卷九 襄公【元年~三十一年】(前572年-前542年)

襄公元年(前572年)

【经】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仲孙蔑会晋栾黡、宋华元、卫宁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夏,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会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秋,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九月辛酉,天王崩。邾子来朝。冬,卫侯使公孙剽来聘。晋侯使荀罃来聘。

【传】

元年春己亥,围宋彭城。非宋地,追书也。于是为宋讨鱼石,故称宋,且不登叛人也,谓之宋志。彭城降晋,晋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归,置诸瓠丘。齐人不会彭城,晋人以为讨。二月,齐大子光为质于晋。

元年春季,正月己亥这一天,诸侯军队包围宋国彭城。彭城已经不属于宋国的地方了,《春秋》所以这样记载,这是追记以前的情况。当时为了宋国去讨伐鱼石,所以仍称宋国,而且反对叛变者,这是宋国人的意志。彭城投降晋国,晋国人带了在彭城的五个宋国大夫回去,安置在瓠丘。齐国人没有在彭城会合,晋国人因此讨伐齐国。二月,齐太子光到晋国作为人质。

夏五月,晋韩厥、荀偃帅诸侯之师伐郑,入其郛,败其徒兵于洧上。于是东诸侯之师次于鄫,以待晋师。晋师自郑以鄫之师侵楚焦夷及陈,晋侯、卫侯次于戚,以为之援。

夏季,五月,晋国韩厥、荀偃率领诸侯的军队进攻郑国,进入它的外城,在洧水边上打败了它的步兵。在这时候东方各诸侯国的军队驻扎在鄫地,等待晋军。晋军从郑国带领驻在鄫地的军队入侵楚国的焦地、夷地和陈国。晋悼公、卫献公住在戚地,作为后援。

秋,楚子辛救郑,侵宋吕、留。郑子然侵宋,取犬丘。

秋季,楚国子辛救援郑国,入侵宋国的吕地和留地。郑国子然入侵宋国,占取了犬丘。

九月,邾子来朝,礼也。

九月,邾宣公来鲁国朝见,这是合于礼的。

冬,卫子叔、晋知武子来聘,礼也。凡诸侯即位,小国朝之,大国聘焉,以继好结信,谋事补阙,礼之大者也。

冬季,卫国子叔、晋国知武子来鲁国聘问,这是合于礼的。凡是诸侯即位,小国前来朝见,大国就来聘问,以继续友好、取得信任、商讨国事、补正过失,这是礼仪中的大事。

 

襄公二年(前571年)

【经】

二年春王正月,葬简王。郑师伐宋。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六月庚辰,郑伯仑卒。晋师、宋师、卫宁殖侵郑。秋七月,仲孙蔑会晋荀罃、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于戚。己丑,葬我小君齐姜。叔孙豹如宋。冬,仲孙蔑会晋荀罃、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传】

二年春,郑师侵宋,楚令也。

二年春季,郑国的军队侵袭宋国,这是受楚国的命令。

齐侯伐莱,莱人使正舆子赂夙沙卫以索马牛,皆百匹,齐师乃还。君子是以知齐灵公之为“灵”也。

齐灵公进攻莱国,莱国人派正舆子把精选的马和牛各一百匹赠送给夙沙卫,齐军就退兵回去。君子因此而知道了齐灵公所以谥为“灵”的缘故。

夏,齐姜薨。初,穆姜使择美槚(jiǎ),以自为榇与颂琴。季文子取以葬。君子曰:“非礼也。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诗》曰:‘其惟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季孙于是为不哲矣。且姜氏,君之妣也。《诗》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

夏季,齐姜去世。当初,穆姜派人选择上好的槚木,为自己作了内棺和颂琴,季文子把它拿来安葬齐姜。君子说:“这是不合于礼的,礼不能有所不顺。媳妇是奉养婆婆的人,亏损婆婆以成全了媳妇,没有比这再大的不顺了。《诗》说:‘只有明智的人,才可以把好话告诉他,要他顺着道德而行事。’季孙在这件事情上就很不明智了,而且穆姜还是国君的祖母。《诗》说:‘酿造甜酒,敬献祖妣,合于礼仪,遍降福气。’”

齐侯使诸姜宗妇来送葬。召莱子,莱子不会,故晏弱城东阳以逼之。

齐灵公派遣嫁给齐大夫的宗女和同姓大夫的妻子前来鲁国送葬,召见莱子。莱子不参加会见,所以晏弱在东阳筑城来逼迫莱国。

郑成公疾,子驷请息肩于晋。公曰:“楚君以郑故,亲集矢于其目,非异人任,寡人也。若背之,是弃力与言,其谁昵我?免寡人,唯二三子!”

郑成公生病,子驷请求服从晋国来解除对楚国的负担。郑成公说:“楚国的国君由于郑国的缘故,他的眼睛被箭射中。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啊!如果背弃他,这是丢弃了人家的功劳和自己的誓言,还有谁来亲近我?使我免于过错,就是看你们几位的了。”

秋七月庚辰,郑伯仑卒。于是子罕当国,子驷为政,子国为司马。晋师侵郑,诸大夫欲従晋。子驷曰:“官命未改。”

秋季,七月庚辰,郑成公仑去世。于是由子罕掌政,由子驷处理政务,子国出任司马。当时晋军侵略郑国,郑大夫都主张服从晋国。子驷说:“国君的命令没有改变。”

会于戚,谋郑故也。孟献子曰:“请城虎牢以逼郑。”知武子曰:“善。鄫之会,吾子闻崔子之言,今不来矣。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齐故也。寡君之忧不唯郑。罃将复于寡君,而请于齐。得请而告,吾子之功也。若不得请,事将在齐。君子之请,诸侯之福也,岂唯寡君赖之。”

仲孙蔑和晋国荀罃、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曹国人、邾国人在戚地会见,这是为了商讨征服郑国的办法。仲孙蔑说:“请在虎牢筑城以逼迫郑国。”知武子说:“好。鄫地的盟会,您听到了齐国代表崔杼的话,现在他不来了。滕国、薛国、小邾国的都不来了,都是由于齐国的缘故。寡君的忧虑不仅在于郑国。罃准备向寡君报告并向齐国请求会见。得到允许后而告诉诸侯在虎牢筑城,这是大夫的功劳。如果得不到允许,战争就会在齐国发生。大夫的请求,是诸侯的福气,岂独寡君依靠这些?”

穆叔聘于宋,通嗣君也。

穆叔到宋国聘问,通告新君即位的事。

冬,复会于戚,齐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会,知武子之言故也。遂城虎牢,郑人乃成。

冬季,再次在戚地会见,齐国的崔武子和滕国、薛国、小邾国的大夫都参加会见,这是由于知武子这一番话的缘故。于是就在虎牢筑城。郑国人这才要求讲和。

楚公子申为右司马,多受小国之赂,以逼子重、子辛,楚人杀之。故书曰:“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楚国的公子申做右司马,接受了小国很多财礼,以逼迫子重、子辛。楚国人杀了他,所以《春秋》记载说“楚杀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三年(前570年)

【经】

三年春,楚公子婴齐帅师伐吴。公如晋。夏四月壬戌,公及晋侯盟于长樗。公至自晋。六月,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郑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己未,同盟于鸡泽。陈侯使袁侨如会。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秋,公至自会。冬,晋荀罃帅师伐许。

【传】

三年春,楚子重伐吴,为简之师,克鸠兹,至于衡山。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吴人要而击之,获邓廖。其能免者,组甲八十、被练三百而已。子重归,既饮至,三日,吴人伐楚,取驾。驾,良邑也。邓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谓:“子重于是役也,所获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病而卒。

三年春季,楚国的子重率军进攻吴国,选择了一支经过演习的军队。攻克鸠兹,到达衡山。派遣邓廖率领穿组甲的车兵三百人、穿被练的步兵三千人以侵袭吴国。吴军拦阻攻击楚军,俘掳了邓廖。免于死及被俘的只有车兵八十人、被练的步兵三百人而已。子重回国,在太庙庆祝慰劳,三天后,吴国人攻打楚国,占领了驾地。驾地,是好的城邑;邓廖,也是楚国的良将。君子认为:“子重在这次战役中,所得到的不如所失去的。”楚国人因此责备子重。子重很不痛快,就碰上心脏病发作而死去。

公如晋,始朝也。夏,盟于长樗。孟献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惧矣。”孟献子曰:“以敝邑介在东表,密迩仇雠,寡君将君是望,敢不稽首?”

鲁襄公到晋国,这是初次去朝见。夏季,在长樗会盟,孟献子作为相礼者。襄公行叩头礼。知武子说:“有天子在那里,而承贵君行叩头的大礼,寡君感到害怕。”孟献子说:“由于敝邑地近东海,紧挨着仇敌,寡君将要仰望贵君协助,哪里敢不叩头呢?”

晋为郑服故,且欲修吴好,将合诸侯。使士匄告于齐曰:“寡君使匄,以岁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请君临之,使匄乞盟。”齐侯欲勿许,而难为不协,乃盟于耏外。

晋国由于郑国顺服的缘故,又想要和吴国修好,准备会合诸侯。派遣士匄向齐国报告说:“寡君派匄前来,是由于近年来各国之间纠纷不少,对意外的事情又没有戒备,寡君愿意和几位兄弟相见,来商讨解决彼此的不和睦。请君王光临,派匄来请求结盟。”齐灵公本想不答应,而又难于表示不和睦,就在耏水之外结盟。

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悼公问谁来接替他。祁奚称道解狐。解狐,是祁奚的仇人,晋悼公打算任命解狐,他却死了。晋悼公又问祁奚,祁奚回答说:“祁午也可以胜任。”这时羊舌职死了,晋悼公说:“谁可以接代他?”祁奚回答说:“羊舌赤也可以胜任。”因此,晋悼公就派遣祁午做中军尉,羊舌赤为副职。君子认为:“祁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推举有德行的人。举荐他的仇人而不是谄媚,推荐他的儿子而不是自私,推举他的副手而不是结党。《商书》说:‘不偏私不结党,君王之道浩浩荡荡。’这说的就是祁奚啊。解狐得到推荐,祁午得到安排,羊舌赤能有官位,建立一个官位而成全三件事,这是由于能够推举贤能的人的缘故啊。唯其有德行,才能推举类似他的好人。《诗》说,‘正因为具有美德,推举他的人才能和他相似’,祁奚就是这样的人。”

六月,公会单顷公及诸侯。己未,同盟于鸡泽。

六月,鲁襄公会见单顷公和诸侯。二十三日,在鸡泽会盟。

晋侯使荀会逆吴子于淮上,吴子不至。

晋悼公派遣荀会在淮水边上迎接吴子,吴子没有来。

楚子辛为令尹,侵欲于小国。陈成公使袁侨如会求成,晋侯使和组父告于诸侯。秋,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陈请服也。

楚国的子辛做令尹,侵害小国以满足欲望。陈成公派遣袁侨到会求和好。晋悼公派遣和组父向诸侯报告。秋季,叔孙豹和诸侯的大夫同陈国的袁侨结盟,这是由于陈国请求顺服的缘故。

晋侯之弟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公读其书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钅戊。臣之罪重,敢有不従,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

晋悼公的弟弟扬干在曲梁扰乱军队的行列,魏绛杀了他的驾车人。晋悼公发怒,对羊舌赤说:“会合诸侯,是以此为光荣。扬干受到侮辱,还有什么侮辱比这更大?一定要杀掉魏绛,不要耽误了。”羊舌赤回答说:“魏绛一心为公,事奉国君不避危难,有了罪过不逃避惩罚,他大概会来说明的,何必劳动君王发布命令呢?”话刚说完,魏绛来了,把信交给仆人,准备抽剑自杀。士鲂、张老劝阻了他。晋悼公读他的上书,说:“以前君王缺乏使唤的人,让下臣担任司马的职务。下臣听说‘军队里的人服从军纪叫做武,在军队里做事宁死也不触犯军纪叫做敬’。君王会合诸侯,下臣岂敢不执行军纪军法?君王的军队不武,办事的人不敬,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下臣畏惧触犯死罪,所以连累到扬干,罪责无可逃避。下臣不能够事先教导全军,以至于动用了斧钺,下臣的罪过很重,岂敢不服从惩罚来激怒君王呢?请求回去死在司寇那里。”晋悼公光着脚赶紧走出来,说:“寡人的话,是出于对兄弟的亲爱;大夫杀杨干,是出于按军法从事。寡人有弟弟,没有能够教导他,而让他触犯了军令,这是寡人的过错。您不要加重寡人的过错,谨以此作为请求。”

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新军。张老为中军司马,士富为候奄。

晋悼公认为魏绛能够用刑罚来治理百姓了,从盟会回国,在太庙设宴招待魏绛,派他为新军副帅。张老做中军司马,士富做了侦察长。

楚司马公子何忌侵陈,陈叛故也。

楚国的司马公子何忌率军入侵陈国,这是由于陈国背叛了楚国的缘故。

许灵公事楚,不会于鸡泽。冬,晋知武子帅师伐许。

许灵公事奉楚国,不参加鸡泽的会见。冬季,晋国的知武子领兵讨伐许国。

 

襄公四年(前569年)

【经】

四年春王三月己酉,陈侯午卒。夏,叔孙豹如晋。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葬陈成公。八月辛亥,葬我小君定姒。冬,公如晋。陈人围顿。

【传】

四年春,楚师为陈叛故,犹在繁阳。韩献子患之,言于朝曰:“文王帅殷之叛国以事纣,唯知时也。今我易之,难哉!”

四年春季,楚军由于陈国背叛的缘故,仍旧驻扎在繁阳。韩献子担心这件事,在朝廷上说:“周文王率领背叛商朝的国家去事奉纣,这是由于知道时机未到。现在我们反了过来,想要称霸,难哪!”

三月,陈成公卒。楚人将伐陈,闻丧乃止。陈人不听命。臧武仲闻之,曰:“陈不服于楚,必亡。大国行礼焉而不服,在大犹有咎,而况小乎?”

三月,陈成公死。楚国人正准备进攻陈国,听到陈国有丧事,就停止进攻。陈国不听从楚国的命令,臧武仲听说这种情况,说:“陈国不服从楚国,一定灭亡。大国实行礼仪而不去顺服,对大国来说尚且有灾难,何况是小国呢?”

夏,楚彭名侵陈,陈无礼故也。

夏季,楚国的彭名攻打陈国,这是由于陈国缺乏礼节的缘故。

穆叔如晋,报知武子之聘也,晋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鸣》之三,三拜。韩献子使行人子员问之,曰:“子以君命,辱于敝邑。先君之礼,藉之以乐,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细,敢问何礼也?”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与闻。《文王》,两君相见之乐也,使臣不敢及。《鹿鸣》,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必咨于周。’臣闻之:‘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臣获五善,敢不重拜?”

穆叔去到晋国,回报知武子的聘问。晋悼公设享礼招待他。乐器演奏《肆夏》的三章,穆叔没有答拜。乐工歌唱《文王》三曲,又没有答拜。歌唱《鹿鸣》三曲,三次答拜。韩献子派行人子员去问他,说:“您奉着君王的命令光临敝邑,敝邑按先君之礼并用音乐来招待大夫。大夫舍弃重大的而三拜细小的,请问这是什么礼仪?”穆叔回答说:“《三夏》,是天子用来招待诸侯领袖的,使臣不敢听到。《文王》,是两国国君相见的音乐,使臣不敢参预。《鹿鸣》,是君王用来嘉奖寡君的,岂敢不拜谢这种嘉奖?《四牡》,是君王用来慰劳使臣的,岂敢不再拜?《皇皇者华》,君王告诫使臣说:‘一定要向忠信的人咨询。’使臣听说:‘向善人访求询问就是咨,咨询亲戚就是询,咨询礼仪就是度,咨询事情就是诹,咨询困难就是谋。’臣得到这五善,岂敢不再三拜谢?”

秋,定姒薨。不殡于庙,无榇,不虞。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

秋季,定姒去世。没有在祖庙内停放棺木,没有用内棺,没有举行虞祭。匠庆对季文子说:“您做正卿,但是小君的丧礼没有完成,这是让国君不能为他生母送终。国君长大后,谁将会受到责备?”

初,季孙为己树六槚于蒲圃东门之外。匠庆请木,季孙曰:“略。”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起初,季孙为自己在蒲圃的东门外边种植六棵檟木,匠庆请求用它做定姒的棺椁木料,季孙说:“简单点吧。”匠庆还是使用了蒲圃的檟木,季孙也没有阻止。君子说:“《志》所说的‘多做不合礼仪的事,祸患一定会来到自己身上’,说的就是这个吧!”

冬,公如晋听政,晋侯享公。公请属鄫,晋侯不许。孟献子曰:“以寡君之密迩于仇雠,而愿固事君,无失官命。鄫无赋于司马,为执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阙而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晋侯许之。

冬季,鲁襄公去到晋国听取晋国的要求。晋悼公设享礼招待襄公,襄公请求把鄫国作为鲁国的附庸,晋悼公不答应。孟献子说:“由于寡君紧挨着仇敌,还是愿意坚决事奉君王,没有耽误君王的命令。鄫国并没有向晋国的司马交纳贡赋,而君王的左右却经常对我国有所命令,我国褊窄狭小,无法满足要求就是罪过,寡君因此希望得到鄫国作为帮助。”晋悼公允许了。

楚人使顿间陈而侵伐之,故陈人围顿。

楚国人让顿国乘陈国的空子而进攻陈国,所以陈国人包围了顿国。

无终子嘉父使孟乐如晋,因魏庄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晋侯曰:“戎狄无亲而贪,不如伐之。”魏绛曰:“诸侯新服,陈新来和,将观于我,我德则睦,否则携贰。劳师于戎,而楚伐陈,必弗能救,是弃陈也,诸华必叛。戎,禽兽也,获戎失华,无乃不可乎?《夏训》有之曰:‘有穷后羿。’”公曰:“后羿何如?”对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武罗、伯困、熊髡、龙圉而用寒浞(zhuó)。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豷(yì,猪喘气),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处浇于过,处豷于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豷于戈。有穷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昔周辛甲之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阙。于《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迹,尽为九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在帝夷羿,冒于原兽,忘其国恤,而思其麀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兽臣司原,敢告仆夫。’《虞箴》如是,可不惩乎?”于是晋侯好田,故魏绛及之。

无终子嘉父派遣孟乐去到晋国,依靠魏庄子的关系,奉献了虎豹的皮革,以请求晋国和各部戎人讲和。晋悼公说:“戎狄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而且贪婪,不如进攻他们。”魏庄子说:“诸侯新近顺服,陈国最近前来讲和,都将观察我们的行动。我们有德,就亲近我们;不这样,就背离我们。在戎人那里去用兵,楚国进攻陈国,一定不能去救援,这就是丢弃陈国了。中原诸国一定背叛我们。戎人,不过是禽兽。得到戎人而失去中原,恐怕不可以吧!《夏训》有这样的话‘有穷的后羿——’”晋悼公说:“后羿怎么样?”魏庄子回答说:“从前夏朝刚刚衰落的时候,后羿从鉏地迁到穷石,依靠夏朝的百姓取代了夏朝政权。后羿仗着他的射箭技术,不致力于治理百姓而沉溺于打猎,抛弃了武罗、伯因、熊髡、尨圉等贤臣而任用寒浞。寒浞,是伯明氏的坏子弟,伯明后寒丢弃了他。后羿收养了他,信任并且使用他,作为自己的辅助。寒浞在里边对女人献媚,在外边广施财物,愚弄百姓而使后羿专以打猎为乐。扶植了奸诈邪恶,用这个取得了后羿的国和家,外部和内部都顺从归服。后羿还是不肯改悔,准备从打猎的地方回来,他的手下人把他杀了煮熟,让他的儿子吃,他的儿子不忍心吃,又被杀死在穷国的城门口。靡逃亡到有鬲氏。寒浞和后羿的妻妾生了浇和豷,仗着他的奸诈邪恶,对百姓不施恩德,派浇带兵,灭了斟灌和斟寻氏。让浇住在过地,让豷住在戈地。靡从有鬲氏那里收集两国的遗民,用以灭亡了寒促而立了少康。少康在过地灭掉了浇,后杼在戈地灭掉了豷,有穷从此就灭亡了,这是由于失去贤人的缘故。从前周朝的辛甲做太史的时候,命令百官,每人都劝诫天子的过失。在《虞人之箴》里说:‘辽远的夏禹遗迹,分为九州,开通了许多大道。百姓有屋有庙,野兽有丰茂的青草;各得其所,他们因此互不干扰。后羿身居帝位,贪恋着打猎,忘记了国家的忧患,想到的只是飞鸟走兽。武事不能太多,太多就不能扩大夏后氏的国家。主管禽兽的臣,谨以此报告君王左右的人。’《虞箴》是这样,难道能不警戒吗?”当时晋悼公喜欢打猎,所以魏庄子提到这件事。

公曰:“然则莫如和戎乎?”对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威怀,三也。以德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顿,四也。鉴于后羿,而用德度,远至迩安,五也。君其图之!”公说,使魏绛盟诸戎,修民事,田以时。

晋悼公说:“然而再好的办法也莫过于跟戎人讲和吗?”魏庄子回答说:“跟戎人讲和有五种利益:戎狄逐水草而居,重财货而轻土地,他们的土地可以收买,这是一。边境不再有所警惧,百姓安心在田野里耕作,农田管理的人可以完成任务,这是二。戎狄事奉晋国,四边的邻国震动,诸侯因为我们的威严而慑服,这是三。用德行安抚戎人,将士不辛劳,武器不损坏,这是四。有鉴于后羿的教训,而利用道德法度,远国前来而邻国安心,这是五。君王还是慎重谋划吧!”晋悼公听了很高兴,派遣魏庄子与各部戎人讲和。又致力于治理百姓,按照时令去打猎。

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纥救鄫,侵邾,败于狐骀。国人逆丧者皆髽。鲁于是乎始髽,国人诵之曰:“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

冬季,十月,邾国人、莒国人进攻鄫国,臧纥救援鄫国,入侵邾国,在狐骀被击败。国内的人们去接丧的都用麻系发,鲁国从这时开始就有了用麻系发的习俗。国内的人们讽刺说:“姓臧的身穿狐皮袄,使我们在狐骀战败了。我们的国君小孩子,把个侏儒当差使。侏儒啊,侏儒!使我们被打败在邾。”

 

襄公五年(前568年)

【经】

五年春,公至自晋。夏,郑伯使公子发来聘。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仲孙蔑、卫孙林父子会吴于善道。秋,大雩。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公会晋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齐世子光、吴人、鄫人于戚。公至自会。冬,戍陈。楚公子贞帅师伐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齐世子光救陈。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陈。辛未,季孙行父卒。

【传】

五年春,公至自晋。

五年春季,鲁襄公从晋国到达鲁国。

王使王叔陈生愬戎于晋,晋人执之。士鲂如京师,言王叔之贰于戎也。

周灵王派遣王叔陈生向晋国控告戎人,晋国人把他抓了起来。士鲂去到京师,报告说王叔倾向戎人。

夏,郑子国来聘,通嗣君也。

夏季,郑国的子国来鲁国聘问,这是由于为新立的国君来通好。

穆叔觌dí,相见)鄫大子于晋,以成属鄫。书曰:“叔孙豹、鄫大子巫如晋。”言比诸鲁大夫也。

穆叔带领鄫国的太子去到晋国和君臣作私人会晤,以完成鄫国归属鲁国的手续。《春秋》记载说:“叔孙豹、鄫太子巫如晋”,这就是把鄫国的太子巫比作鲁国的大夫。

吴子使寿越如晋,辞不会于鸡泽之故,且请听诸侯之好。晋人将为之合诸侯,使鲁、卫先会吴,且告会期。故孟献子、孙文子会吴于善道。

吴子派遣寿越去到晋国,解释没有参加鸡泽会见的缘故,同时请求听从命令和诸侯友好。晋人将为吴国会合诸侯,于是让鲁国、卫国先会见吴国,同时告诉吴国会见的日期。所以孟献子、孙文子在善道会见了吴人。

秋,大雩,旱也。

秋季,举行盛大的雩祭,这是由于天旱的缘故。

楚人讨陈叛故,曰:“由令尹子辛实侵欲焉。”乃杀之。书曰:“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贪也。君子谓:“楚共王于是不刑。《诗》曰:‘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讲事不令,集人来定。’己则无信,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夏书》曰:‘成允成功。’”

楚国人质问陈国背叛的原因,陈人说:“由于令尹子辛侵害小国以满足他个人欲望。”楚国就杀死了子辛。《春秋》记载说:“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是由于他贪婪的缘故。君子认为:“楚共王在这件事情上用刑律不当。《诗》说:‘大道笔直,我的心里明白。计划不善灵,应招集贤人决定。’自己就没有信用,反而杀人以快意,不也是很难了吗?《夏书》说:‘完成信用然后才能成功。’”

九月丙午,盟于戚,会吴,且命戍陈也。穆叔以属鄫为不利,使鄫大夫听命于会。

九月二十三日,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陈哀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成公、薛伯、齐国世子光、吴国人、鄫国人在戚地结盟,这是为了会见吴人,同时由晋悼公命令诸侯出兵戍守陈国。穆叔认为鄫国的归属对鲁国不利,就让鄫国的大夫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参加会见听取命令。

楚子囊为令尹。范宣子曰:“我丧陈矣!楚人讨贰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讨陈。陈近于楚,民朝夕急,能无往乎?有陈,非吾事也,无之而后可。”

楚国的子囊做令尹,范宣子说:“我们失去陈国了。楚国人讨伐三心二意的国家而又立了子囊,一定会改变子辛的所作所为而很快讨伐陈国。陈国接近楚国,百姓时时骇怕兵患,能够不归向楚国吗?保有陈国,不是我们的事情;放弃陈国,以后反倒好办。”

冬,诸侯戍陈。子囊伐陈。十一月甲午,会于城棣以救之。

冬季,诸侯派兵戍守陈国。子囊进攻陈国。十一月十二日,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齐国世子光在城棣会合以救援陈国。

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

冬季,诸侯派兵戍守陈国。子囊进攻陈国。十一月十二日,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曹成公、齐国世子光在城棣会合以救援陈国。季文子死。根据大夫人敛的礼仪,鲁襄公亲自看视。家臣收集家里的器物作为葬具。家里没有穿丝绸的妾,没有吃粮食的马,没有收藏铜器玉器,一切用具没有重复。君子从这里知道季文子对公室的忠心:辅助过三位国君而没有私人积蓄,可以说不是忠心吗?

 

襄公六年(前567年)

【经】

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夏,宋华弱来奔。秋,杞葬桓公。滕子来朝。莒人灭鄫。冬,叔孙豹如邾,季孙宿如晋。十有二月,齐侯灭莱。

【传】

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六年春季,杞桓公死了。讣告首次记载他的名字,这是由于两国同盟的缘故。

宋华弱与乐辔少相狎,长相优,又相谤也。子荡怒,以弓梏(gù)华弱于朝。平公见之,曰:“司武而梏于朝,难以胜矣!”遂逐之。夏,宋华弱来奔。司城子罕曰:“同罪异罚,非刑也。专戮于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荡。子荡射子罕之门,曰:“几日而不我从!”子罕善之如初。

宋国的华弱和乐辔小时候彼此很亲昵,长大了就彼此戏谑,又互相诽谤。乐辔有一次发怒,在朝廷上用弓套住华弱的脖子如同带枷一样。宋平公见到了,说:“司武而在朝廷上带弓枷,打仗就难于取胜了。”于是就把他赶走。夏季,华弱逃亡到鲁国。司城子罕说:“罪过相同而惩罚不同,这是不合于刑法的。在朝廷上专横和侮辱别人,还有比这大的罪过吗?”于是也赶走乐辔,乐辔把箭射在子罕的大门上,说:“看你还有几天会不跟着我一样被赶走?”子罕害怕,优待乐辔像过去一样。

秋,滕成公来朝,始朝公也。

秋季,滕成公前来朝见,这是第一次朝见鲁襄公。

莒人灭鄫,鄫恃赂也。

莒国人灭亡了鄫国,这是由于鄫国仗着送过财礼而疏于防备的缘故。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冬季,穆叔去到邾国聘问,同时重修友好关系。

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晋见,且听命。

晋国人由于鄫国的缘故前来讨伐,说:“为什么把鄫国灭亡?”季武子去到晋国,听候晋国处置。

十一月,齐侯灭莱,莱恃谋也。于郑子国之来聘也,四月,晏弱城东阳,而遂围莱。甲寅,堙之环城,傅于堞。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帅师及正舆子、棠人军齐师,齐师大败之。丁未,入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正舆子、王湫奔莒,莒人杀之。四月,陈无宇献莱宗器于襄宫。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迁莱于郳。高厚、崔杼定其田。

十一月,齐灵公灭亡莱国,这是由于莱国只是仗着谋略而不务实际的缘故。当郑国子国来鲁国聘问的时候,即去年四月,晏弱在东阳筑城,因而就包围莱国,四月的一天,环城堆起土山,紧挨着女墙。到杞桓公死去的那一个月的十五日,王湫领兵和正舆子、棠邑人迎战齐军,齐军把他们打得大败。二十七日,进入莱国。莱共公浮柔逃亡到棠地,正舆子、王湫逃亡到莒国,莒国人杀了他们。四月,陈无宇把莱国宗庙里的宝器献于襄宫。晏弱包围棠邑,十二月初十灭了它,把莱国的百姓迁到郳地。高厚、崔杼主持划定分配莱国的土地疆界。

 

襄公七年(前566年)

【经】

七年春,郯子来朝。夏四月,三卜郊,不従,乃免牲。小邾子来朝。城费。秋,季孙宿如卫。八月,螽。冬十月,卫侯使孙林父来聘。壬戌,及孙林父盟。楚公子贞帅师围陈。十有二月,公会晋侯、宋公、陈侯、卫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戌,卒于鄵(cào)。陈侯逃归。

【传】

七年春,郯子来朝,始朝公也。

七年春季,郯子前来朝见,这是他第一次朝见鲁襄公。

夏四月,三卜郊,不従,乃免牲。孟献子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従也。”

夏季,四月,鲁国三次为郊祭而占卜,都不吉利,于是就免除使用牺牲。孟献子说:“我从今以后才知道有占卜和占筮了。郊祭是祭祀后稷,而祈求农事顺利。所以一到启蛰节就举行郊祭,郊祭以后开始耕种。现在已经开始耕种再来为郊祭占卜,占卜不吉利是应该的。”

南遗为费宰。叔仲昭伯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于南遗,谓遗:“请城费,吾多与而役。”故季氏城费。

南遗出任费邑县宰。叔仲昭伯做了管理修隧道的头目,想要讨好季氏,因而谄媚南遗。他对南遗说:“你去请求在费地筑城,我多给你劳力。”所以季氏在费地筑城。

小邾穆公来朝,亦始朝公也。

小邾穆公来鲁国朝见,也是第一次朝见襄公。

秋,季武子如卫,报子叔之聘,且辞缓报,非贰也。

秋季,季武子去到卫国,这是为了回报子叔的聘问,同时解释所以延迟回报不是出于三心二意。

冬十月,晋韩献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废疾,将立之。辞曰:“《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让,其可乎?请立起也!与田苏游,而曰好仁。《诗》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恤民为德,正直为正,正曲为直,参和为仁。如是,则神听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宣子朝,遂老。晋侯谓韩无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冬季,十月,晋国韩献子告老退休,公族穆子患有残疾,准备立他为卿。穆子辞谢说:“《诗》说:‘难道不是早晚都想着前来?无奈路上的露水太多。’又说:‘不能亲自办事,百姓不会信任。’无忌没有才能,让给别人,也许可以吧?请立起吧。起和田苏有交往,田苏称赞他‘好仁’。《诗》说:‘忠诚谨慎地对待你的职位,喜爱这正直的人。神灵将会听到,赐给你以大福。’体恤百姓是德,纠正直是正,纠正曲是直,把这三者合而为一是仁。像这样,那么神灵就会听到,降给他大福。立他为卿,不也是可以的吗?” 初九日,让韩宣子朝见,于是他就告老退休。晋悼公认为韩无忌具有仁德,让他做首席公族大夫。

卫孙文子来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寻孙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孙穆子相,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従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卫国的孙文子来鲁国聘问,同时答谢季武子的解释,重温和孙桓子结盟的友好关系。鲁襄公登上台阶,孙林父同时登上。叔孙穆子相礼,快步进入,说:“诸侯会见,寡君从来没有走在卫君后面。现在您没有走在寡君后面,寡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大夫您稍停一下吧!”孙林父没有话说,也没有改悔的样子。穆叔说:“孙子必然逃亡。作为臣下而和国君并行,有了过错又不改悔,这是逃亡的根本原因。《诗》说,‘退朝回家吃饭,从容自得’,说的是小心顺从的人。专横而又自得,必然遭受挫折。”

楚子囊围陈,会于鄬(wéi,郑地)以救之。

楚国的子襄包围陈国,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陈哀公、卫献公、曹成公、莒子、邾子在鄬地会见以救援陈国。

郑僖公之为大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愬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及鄵,子驷使贼夜弑僖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简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郑值公做太子的时候,在鲁成公十六年和子罕同去晋国,对子罕不加礼遇。又和子丰同去楚国,对子丰也不加礼遇。等到僖公即位的元年去晋国朝见,子丰想要向晋国控告而废立僖公,子罕加以劝阻。等到将要在鄬地会见,子驷做相礼,僖公不以礼遇待子驷。侍者劝谏,不听;又劝谏,杀了说话的人。到达鄵地,子驷派人夜里害死僖公,而用急病致死讣告诸侯。简公当时五岁,就奉立他为国君。

陈人患楚。庆虎、庆寅谓楚人曰:“吾使公子黄往而执之。”楚人従之。二庆使告陈侯于会,曰:“楚人执公子黄矣!君若不来,群臣不忍社稷宗庙,惧有二图。”陈侯逃归。

陈国人担心楚国。庆虎、庆寅对楚国人说:“我们派公子黄去,你们逮住他。”楚国人听从了。二庆派人到会报告陈哀公,说:“楚国人抓住公子黄了。君王如果不回来,群臣不忍心国家宗庙的被楚灭亡,恐怕会有其他想法。”陈哀公于是就逃了回来。

 

襄公八年(前565年)

【经】

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夏,葬郑僖公。郑人侵蔡,获蔡公子燮。季孙宿会晋侯、郑伯、齐人、宋人、卫人、邾人于邢丘。公至自晋。莒人伐我东鄙。秋九月,大雩。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晋侯使士匄来聘。

【传】

八年春,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

八年春季,鲁襄公去到晋国朝见,同时听取晋国要求所献财币的数字。

郑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谋子驷。子驷先之。夏四月庚辰,辟杀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孙击、孙恶出奔卫。

郑国的公子们由于僖公的死去,谋划杀死子驷。子驷先下手。夏季,四月十二日,假造罪名,杀了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孙击、孙恶逃亡到卫国。

庚寅,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従乎?従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四月二十二日,郑国的子国、子耳入侵蔡国,俘虏了蔡国司马公子燮。郑国人都高兴,唯独子产不随声附和,说:“小国没有文治却有了武功,没有比这再大的祸患了。楚国人前来讨伐,能够不顺从他们吗?顺从楚国,晋国的军队必然来到。晋、楚两国进攻郑国,从今以后郑国至少四五年内不得安宁。”子国对他发怒说:“你知道什么!国家有出兵的重大命令,而且有执政的卿在那里,小孩子说这些话,将要被杀的!”

五月甲辰,会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数,使诸侯之大夫听命。季孙宿、齐高厚、宋向戌、卫宁殖、邾大夫会之。郑伯献捷于会,故亲听命。大夫不书,尊晋侯也。

五月初七日,季孙宿和晋悼公、郑简公、齐国人、宋国人、卫国人、邾国人在邢丘会见,由晋国提出朝聘的财礼数字,让诸侯的大夫听取命令。鲁国季孙宿、齐国高厚、宋国向戌、卫国宁殖、邾国大夫参加会见。郑简公在这次会上奉献战利品,所以亲自听取命令。《春秋》没有记载大夫的名字,为的是尊重晋侯。

莒人伐我东鄙,以疆鄫田。

莒国人攻打我国东部边境,以划定鄫国土田的疆界。

秋九月,大雩,旱也。

秋季九月,举行盛大的雩祭,这是由于天旱。

冬,楚子囊伐郑,讨其侵蔡也。

冬季,楚国的子囊进攻郑匡,讨伐郑国入侵蔡国。

子驷、子国、子耳欲从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晋。子驷曰:“《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谋之多族,民之多违,事滋无成。民急矣,姑従楚以纾吾民。晋师至,吾又従之。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牺牲玉帛,待于二竞,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可乎?”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国无信,兵乱日至,亡无日矣。五会之信,今将背之,虽楚救我,将安用之?亲我无成,鄙我是欲,不可従也。不如待晋。晋君方明,四军无阙,八卿和睦,必不弃郑。楚师辽远,粮食将尽,必将速归,何患焉?舍之闻之:‘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晋,不亦可乎?”子驷曰:“《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请従楚,非也受其咎。”乃及楚平。

子驷、子国、子耳要顺从楚国,子孔、子?、子展要等待晋国救援。子驷说:“《周诗》有这样的话:‘等待黄河澄清,人的寿命能有几何?占卜太多,等于为自己结成网罗。’跟很多人商量,主意太多,百姓多数不能跟从,事情更难成功。百姓危急了,姑且顺从楚国,以缓和百姓的苦难。晋国军队来到,我们又再顺从他。恭恭敬敬地供给财货,以等待别人前来,这是小国所应当做的。用牺牲玉帛,在两国的边境上等待,以等待强有力的国家来保护百姓。敌人不为祸害,百姓不疲劳困乏,不也是可以的吗?”子展说:“小国用来事奉大国的,是信用。小国没有信用,战争和祸乱会每天都有,很快就要灭亡了。与晋国五次盟会的条约,如今却打算背弃,虽然楚国救援我国,还有什么用?楚国的亲近对我国不会有了结果,他们是想把我国作他们的边郡县邑,不能顺从他们。不如等待晋国。晋国的国君正当贤明的时候,四个军完备无缺,八个卿和睦无间,必然不会丢弃郑国。楚军距离我们遥远,粮食将要吃完了,一定会很快回去,怕什么?舍之听说:仗恃不如讲信用。完缮守备以使楚军疲惫,依靠信用以等待晋军,不也是可以的吗?”子驷说:“《诗》说:‘出主意的人很多,因此不能有所成就。发言的人挤满庭院,谁敢承担过错?好象一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还和路人商量,因此一无所得。”请顺从楚国,騑来承担责任。”

使王子伯骈告于晋,曰:“君命敝邑:‘修而车赋,儆而师徒,以讨乱略。’蔡人不従,敝邑之人,不敢宁处,悉索敝赋,以讨于蔡,获司马燮,献于邢丘。今楚来讨曰:‘女何故称兵于蔡?’焚我郊保,冯陵我城郭。敝邑之众,夫妇男女,不皇启处,以相救也。翦焉倾覆,无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穷困,而受盟于楚,狐也与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知武子使行人子员对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谁敢违君?寡君将帅诸侯以见于城下,唯君图之!”

于是郑国就和楚国讲和,派王子伯骈向晋国报告,说:“君王命令敝邑:‘整修你们的战车,使你们的车兵徒兵保持戒备,以讨伐动乱。’蔡国人不顺从,敝邑的人不敢贪图安逸,收尽我国的军队,以讨伐蔡国,俘虏了司马燮,奉献于邢丘的盟会上。现在楚国前来付伐,说:‘你们为什么对蔡国用兵?’焚烧我国郊外的小堡,侵略我国的城郭。敝邑的大众,夫妻男女,顾不得休息而互相救援。国家将要倾覆,没有地方可以控告。百姓死去和逃亡的,不是父兄,就是子弟。人人忧愁悲痛,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得到保护。百姓知道毫无办法,只好接受楚国的盟约。我和我的几个臣子不能禁止,不敢不报告。” 知武子派行人子员回答说:“君王受到楚国讨伐的命令,也不派一个使者来告诉我,反而立刻屈服于楚国。君王的愿望,谁敢反对?寡君准备率领诸侯和你们在城下相见。请君王考虑一下。”

晋范宣子来聘,且拜公之辱,告将用师于郑。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武子赋《角弓》。宾将出,武子赋《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献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为知礼。

晋国范宣子来鲁国聘问,同时拜谢鲁襄公的朝见,报告将出兵郑国。襄公设享礼招待他,范宣子赋《摽有梅》这首诗。季武子说:“谁敢不及时啊!现在用草木来比喻,寡君之于君王,不过是作为草木散发出来的气味而已。高高兴兴地接受命令,有什么时间早晚?”季武子赋《角弓》这首诗。客人将要退出,季武子赋《彤弓》这首诗。范宣子说:“城濮这一战,我们的先君文公在衡雍奉献战功,在襄王那里接受了红色的弓,作为子孙的宝藏。匄是先君官员的后代,岂敢不接受您的命令?”君子认为范宣子懂得礼仪。

 

襄公九年(前564年)

【经】

九年春,宋灾。夏,季孙宿如晋。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伐郑。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戏。楚子伐郑。

【传】

九年春,宋灾。乐喜为司城以为政。使伯氏司里,火所未至,彻小屋,涂大屋;陈畚挶(jú,运土器具)具绠缶,备水器;量轻重,蓄水潦,积土涂;巡丈城,缮守备,表火道。使华臣具正徒,令隧正纳郊保,奔火所。使华阅讨右官,官庀(pǐ治理;具备)其司。向戌讨左,亦如之。使乐遄庀刑器,亦如之。使皇郧命校正出马,工正出车,备甲兵,庀武守使西鉏吾庀府守,令司宫、巷伯儆宫。二师令四乡正敬享,祝宗用马于四墉,祀盘庚于西门之外。

九年春季,宋国发生火灾。乐喜正做司城执掌政权,派伯氏管理街巷。火没有到达的地方,拆除小屋,用泥土涂在大屋上,摆列盛土和运土的器具;具备汲水的绳索和瓦罐,准备盛水的器具,估量人力的大小、任务的轻重,储满水塘,堆积泥土,巡查城郭,修缮守卫工具,标明火的趋向。乐喜派华臣调集常备兵,华臣又命令隧正调集远郊城堡的士兵,奔赴火灾发生的地点。派华阅主管右师,作为长官督促他的官属。向戌主管左师,也如同华阅一样。派乐遄准备刑具,也如同华阅一样。派皇郧命令管马的人牵出马匹,工正推出战车,装备武器,守卫武器库,派西鉏吾保护国库。西鉏吾命令司宫,巷伯在宫内警戒。左师、右师命令四个乡正祭祀四乡的神灵,祝宗杀马来祭祀四城的神灵,在宋都西门外边祭祀盘庚。

晋侯问于士弱曰:“吾闻之,宋灾,于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对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zhòu,星宿中“柳”的别称),以出内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对曰:“在道。国乱无象,不可知也。”

晋悼公向士弱询问说:“我听说,宋国遭了火灾,从这里就知道了天道,为什么?”士弱回答说:“古代的火正,祭祀火星的时候或者用心宿陪祭,或者用柳宿陪祭,由于火星运行在这两个星宿中间。所以柳宿就是鹑火星,心宿就是大火星。陶唐氏的火正阏伯住在商丘,祭祀大火星,而用火星来确定时节。相土沿袭这个方法,所以商朝以大火星为祭祀的主星。商朝人观察他们祸乱失败的预兆,一定从火灾开始,因此在过去自以为掌握了天道。”晋悼公说:“靠得住吗?”士弱回答说:“在于有道或者无道。国家动乱而上天不给预兆,这就不能预知了。”

夏,季武子如晋,报宣子之聘也。

夏季,季武子去到晋国,这是由于回报范宣子的聘问。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三。史曰:“是谓《艮》之《随》三。《随》其出也。君必速也。”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穆姜死在东宫里。开始住进去的时候,占筮,得到《艮》变为八■,太史说:“这叫做《艮》变为《随》■。《随》,是出走的意思。您一定要赶紧出去。”穆姜说:“不用出去!这卦象在《周易》里说‘《随》,元、亨、利、贞,没有灾祸。’元,是躯体最高的地方;亨,是嘉礼中的主宾相会;利,是道义的总和;贞,是事情的本体。体现了仁就足以领导别人,美好的德行足以协调礼仪,有利于万物足以总括道义,本体坚强足以办好事情。这样,所以是不能欺骗的。因此虽然得到《随》卦而没有灾祸。现在我作为女人而参与了动乱。本来地位低下而又没有仁德,不能说是元。使国家不安定,不能说是亨。做了事情而害自身,不能说是利。丢弃寡妇的地位而修饰爱美,不能说是贞。具有上面四种德行的,得到《随》卦才可以没有灾祸。而我都没有,难道合于《随》卦卦辞吗?我挑取邪恶,能够没有灾祸吗?一定死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秦景公使士雅乞师于楚,将以伐晋,楚子许之。子囊曰:“不可。当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举不失选,官不易方。其卿让于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竞于教,其庶人力于农穑。商工皂隶,不知迁业。韩厥老矣,知罃禀焉以为政。范匄少于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军。韩起少于栾黡,而栾黡、士鲂上之,使佐上军。魏绛多功,以赵武为贤而为之佐。君明臣忠,上让下竞。当是时也,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君其图之!”王曰:“吾既许之矣。虽不及晋,必将出师。”

秦景公派遣士雃向楚国请求出兵,准备进攻晋国,楚共王答应了。子囊说:“不行。目前我们不能和晋国争夺。晋国国君按人的能力之大小而使用他们,举拔人才不失去能胜任的人,任命官员不改变原则。他的卿把职位让给善人,他的大夫不失职守,他的士努力于教育百姓,他的庶人致力于农事,商贾技工和贱役不想改变职业。韩厥告老退休,知罃继承他而执政。范匄比中行偃年轻而在中行偃之上,让他辅佐中军。韩起比栾黡年轻,而栾黡、士鲂使他在自己之上,让他辅佐上军。魏绛的功劳很多,却认为赵武贤能而甘愿做他的辅佐。国君明察,臣下忠诚,上面谦让,下面尽力。在这个时候,晋国不能抵挡,事奉他们才行。君王还是考虑一下!”楚共王说:“我已经答应他们了,虽然比不上晋国,一定要出兵。”

秋,楚子师于武城以为秦援。秦人侵晋,晋饥,弗能报也。

秋季,楚共王驻军在武城,以作为秦国的后援。秦国人侵袭晋国。晋国正遭受饥荒,不能反击。

冬十月,诸侯伐郑。庚午,季武子、齐崔杼、宋皇郧従荀罃、士匄门于鄟(zhuān)门。卫北宫括、曹人、邾人従荀偃、韩起门于师之梁。滕人、薛人従栾黡、士鲂门于北门。杞人、郳人従赵武、魏绛斩行栗。甲戌,师于汜,令于诸侯曰:“修器备,盛糇粮,归老幼,居疾于虎牢,肆眚,围郑。”

冬季,十月,诸侯进攻郑国。十月十一日,季武子、齐国的崔杼、宋国的皇郧跟荀罃、士匄进攻鄟门。卫国的北宫括、曹国人、邾国人跟随荀偃、韩起进攻师之梁门,滕国人、薛国人跟随栾黡、士鲂进攻北门,杞国人、郳国人跟随赵武、魏绛砍伐路边的栗树。十五日,军队驻扎在汜水边上,于是传令诸侯说:“修理作战工具,备好干粮,送回老的小的,让有病的人住在虎牢,赦免错误,包围郑国。”

郑人恐,乃行成。中行献子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与之战。不然,无成。”知武子曰:“许之盟而还师,以敝楚人。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犹愈于战。暴骨以逞,不可以争。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诸侯皆不欲战,乃许郑成。

郑国人害怕,就派人求和。荀偃说:“对郑国实际包围,以等待楚国人救援,和他们作战。不这样,就没有真正的讲和。”知罃说:“答应他们结盟然后退兵,用这样的办法引诱楚国人进攻郑国,使楚国人疲劳。我们把四军分为三部分,加上诸侯的精锐部队,以迎击前来的军队,对我们来说并不困乏,而楚军就不能持久了。这样,还是比打仗好。暴露白骨以图一时之快,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和敌人争胜。很大的疲劳还没有停止,君子用智,小人用力,这是先王的训示。”诸侯都不想打仗,于是就允许郑国讲和。

十一月己亥,同盟于戏,郑服也。

十一月初十日,一起在戏地结盟,这是由于郑国顺服了。

将盟,郑六卿公子非、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及其大夫、门子皆従郑伯。晋士庄子为载书,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晋命是听,而或有异志者,有如此盟。”公子非趋进曰:“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德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禋祀,其民人不获享其土利,夫妇辛苦垫隘,无所底告。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従,而敢有异志者,亦如之。”荀偃曰:“改载书。”公孙舍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国亦可叛也。”知武子谓献子曰:“我实不德,而要人以盟,岂礼也哉!非礼,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师而来,终必获郑,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将弃我,岂唯郑?若能休和,远人将至,何恃于郑?”乃盟而还。

准备结盟,郑国的六卿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以及他们的大夫、卿的嫡子,都跟随郑简公赴会。晋国的士庄子制作盟书,说:“从今天已经盟誓以后,郑国如果对晋国不唯命是听或者有别的想法,就像这份盟书所记载的一样。”公子騑快步走上前,说:“上天降祸郑国,让我国夹于两个大国之间。大国不赐给我们友好的话语,反而发动战乱以要挟我们结盟,让我们的鬼神不能得到祭祀,百姓不能享受土地上的出产,男人女人都辛苦瘦弱,没有地方可以诉说。从今天已经盟誓以后,郑国如果不服从既合于礼仪而且有强大力量来保护我们的国家,反而敢有其他想法,也像这份盟书所记载的一样。”荀偃说:“修改这篇盟辞!”公孙舍之说:“已经把盟约报告神灵了。如果可以修改,大国也可以背叛了。”知罃对荀偃说:“我们实在不合于道德,反而用盟约来要挟别人,这难道合于礼仪吗?不合礼仪,用什么主持盟会?姑且结盟而退兵,修养德行、休整军队然后再来,最终必然得到郑国,何必一定在今天?我们不合于道德,百姓将会丢弃我们,岂只是郑国?如果能够休养民力和睦民心,远方的人将会来顺服,有什么要依靠郑国呢?”于是就结盟然后回国。

晋人不得志于郑,以诸侯复伐之。十二月癸亥,门其三门。闰月,戊寅,济于阴阪,侵郑。次于阴口而还。子孔曰:“晋师可击也,师老而劳,且有归志,必大克之。”子展曰:“不可。”

晋国人不能随心所欲号令郑国,便带领诸侯再次进攻郑国。十二月初五日,攻击郑国的三面城门,十二月二十日在阴阪渡河,侵袭郑国。驻扎在阴口然后回去。子孔说:“晋军可以攻击,军队长久在外边因而疲劳,只想回去。必然可以胜他们。”子展说:“不行。”

公送晋侯。晋侯以公晏于河上,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也。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备焉。”晋侯曰:“诺。”公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磬焉,礼也。

鲁襄公送晋悼公,晋悼公为襄公在黄河边上设宴,问起襄公的年龄。季武子回答说:“在沙随会见的那一年,寡君出生。”晋悼公说:“十二年了,这叫做一终,这是岁星运行一圈的终止。国君十五岁而生孩子,举行冠礼以后生孩子,这是合于礼仪的,您可以举行冠礼了。大夫何不准备举行冠礼的用具?”季武子回答说:“国君举行冠礼,一定要请补饮酒的仪节作为序幕,用钟磬的音乐表示节度,在先君的宗庙里才能举行。现在寡君正在路上,不能具备各种冠礼工具,请在到达兄弟国家以后借用这些设备。”晋悼公说:“好。”襄公回国,到达卫国,在卫成公庙里举行冠礼,借用了钟磬,这是合于礼的。

楚子伐郑,子驷将及楚平。子孔、子蟜曰:“与大国盟,口血未干而背之,可乎?”子驷、子展曰:“吾盟固云:‘唯强是従。’今楚师至,晋不我救,则楚强矣。盟誓之言,岂敢背之?且要盟无质,神弗临也,所临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临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乃及楚平。公子罢戎入盟,同盟于中分。

楚共王进攻郑国,子驷打算和楚国讲和,子孔、子蟜说:“和大国结盟,嘴里的血没有干就违背了它,行吗?”子驷、子展说:“我们的盟誓本来就说‘唯有跟从强大的国家’,现在楚国军来到,晋国不救援我国,那么楚国就是强大的国家了。盟誓的话,难道敢违背?而且在要挟之下举行的盟誓没有诚信可言,神灵不会降临,神灵所降临的只是有诚信的盟会。信,是言语的凭证,善良的主体,所以神灵降临。明察一切的神灵认为在要挟下举行的盟会不洁净,违背它是可以的。”于是郑国就和楚国讲和。公子罢戎进入郑国结盟,一起在中分盟誓。

楚庄夫人卒,王未能定郑而归。

楚庄王夫人死,楚共王没有能安定郑国就回国了。

晋侯归,谋所以息民。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自公以下,苟有积者,尽出之。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祈以币更,宾以特性,器用不作,车服従给。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晋悼公回国,计议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办法。魏绛请求赐予恩惠,把积聚的财物拿出来借给百姓。从晋侯以下,如果有积聚的财物,全都拿了出来。国内没有不流通的财物,也没有困乏的百姓;公家不禁止百姓牟利,也没有贪婪的百姓。祈祷用财币代替牺牲,招待宾客只用一种牲畜,新的器物不添制,车马服饰只要够用就行了。这些措施推行一年,国家才有了法度。三次出兵而楚国不能和晋国争夺。

 

襄公十年(前563年)

【经】

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夏,五月甲午,遂灭偪阳。公至自会。楚公子贞、郑公孙辄帅师伐宋。晋师伐秦。秋,莒人伐我东鄙。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冬,盗杀郑公子非、公子发、公孙辄。戍郑虎牢。楚公子贞帅师救郑。公至自伐郑。

【传】

十年春,会于柤(zhā),会吴子寿梦也。三月癸丑,齐高厚相大子光以先会诸侯于钟离,不敬。士庄子曰:“高子相大子以会诸侯,将社稷是卫,而皆不敬,弃社稷也,其将不免乎!”

十年春季,鲁襄公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国太子光在柤地会见,这是为了会见吴王寿梦。三月二十六日,齐国的高厚作为太子光的相礼,和诸侯在钟离先行会见,表现出不恭敬。士庄子说:“高子作为太子的相礼会见了诸侯,应当捍卫他们的国家,但却表现出不严肃,这是丢弃国家,恐怕将会不免于祸吧!”

夏四月戊午,会于柤。

夏季,四月初一日,诸侯在柤地会见。

晋荀偃、士匄请伐偪阳,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固请。丙寅,围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辇重如役。偪阳人启门,诸侯之士门焉。县门发,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狄虒弥建大车之轮而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主人县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绝之。队则又县之,苏而复上者三。主人辞焉乃退,带其断以徇于军三日。

晋国的荀偃、士匄请求进攻偪阳而把它作为向戌的封邑。荀罃说:“城小而坚固,攻下来不算勇敢,攻它不下被人讥笑。”荀偃等人坚决请求。初九日,包围偪阳,不能攻克。孟氏的家臣秦堇父用人力拉了装备车到达战地,偪阳人打开城门,诸侯的将士乘机进攻。内城的人把闸门放下,郰县长官纥双手举门,把进攻城里的将士放出来。狄虒弥把大车轮子立起来,蒙上皮甲作为大盾牌,左手拿着它,右手拔戟,领兵单成一队。孟献子说:“这就是《诗》所说的‘像老虎一样有力气’的人啊。”偪阳的守城人把布挂下来,秦堇父拉着布登城,刚到墙垛,守城人就把布割断。秦堇父跌落在地,守城人又把布挂下来。秦堇父醒起来重新上去,这样三次,守城人表示钦佩他的勇敢,不再挂布。这才退兵,把割的布做了带子在军内游行示众三天。

诸侯之师久于偪阳,荀偃、士匄请于荀罃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知伯怒,投之以机,出于其间,曰:“女成二事而后告余。余恐乱命,以不女违。女既勤君而兴诸侯,牵帅老夫以至于此,既无武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实班师,不然克矣’。余赢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五月庚寅,荀偃、士匄帅卒攻偪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偪阳”,言自会也。以与向戌,向戌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逼阳光启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贶如之?若专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诸侯的军队在偪阳很久了,荀偃、士匄请示荀罃说:“快下雨了,恐怕到时不能回去,请您退兵吧。”荀罃发怒,把弩机向他们扔过去,机从两个人中间飞过,说:“你们把这两件事情办成了再来跟我说话,原来我恐怕意见不一而扰乱了军令,所以不违背你们。你们既已使国君勤劳而发动了诸侯的军队,牵着我老头子到了这里,既没有坚持进攻,而又想归罪于我,回去说:‘就是他下令退兵。不这样,攻下来了。’我已经衰老了,还能再承担一次罪责吗?七天攻不下来,一定要取你们的脑袋!”五月初四日,荀偃、士匄率领步兵攻打偪阳,亲身受到箭和石块的攻击,初八日,灭亡了偪阳。《春秋》记载说“遂灭偪阳”,说的是从柤地盟会以后就进攻了偪阳。把偪阳封给向戌。向戌辞谢说:“如果还承蒙君王安抚宋国,而用偪阳来扩大寡君的疆土,下臣们就安心了,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赐予呢?如果专门赐给下臣,那就是下臣发动诸侯的军队而为自己求得封地了,还有什么罪过比这再大呢?谨以一死来请求。”于是就把偪阳给了宋平公。

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罃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还。及著雍,疾。卜,桑林见。荀偃、士匄欲奔请祷焉。荀罃不可,曰:“我辞礼矣,彼则以之。犹有鬼神,于彼加之。”晋侯有间,以偪阳子归,献于武宫,谓之夷俘。偪阳妘姓也。使周内史选其族嗣,纳诸霍人,礼也。

宋平公在楚丘设宴招待晋悼公,请求使用《桑林》之乐舞。荀罃辞谢。荀偃、士匄说:“诸侯中的鲁国、宋国,在那里可以参观礼仪。鲁国有禘乐,在招待贵宾和举行大祭的时候用它。宋国使用《桑林》之舞招待国君,不也是可以的吗?”开始舞蹈,乐师手举旌夏之旗率领乐队进来,晋悼公害怕而退入房里。宋国人去掉旌夏,使这次宴会顺利结束,晋悼公方才回国。到达著雍,晋悼公生病。占卜,从卜兆里见到桑林之神。荀偃、士匄想要奔回宋国请求祈祷,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已经辞去这种礼仪了,他们还是要用它。如果有鬼神,会把灾祸加在他们身上的。”晋悼公病愈,带了偪阳子回国,奉献于武宫,把它称为夷人俘虏。偪阳,是姓妘的一族统治的。晋悼公派周朝的内史选择妘姓宗族的族嗣,让他们居住在霍人地方,这是合于礼的。

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事仲尼。

鲁军回国,孟献子让秦堇父做车右。秦堇父生了秦丕兹,拜孔子为师。

六月,楚子囊、郑子耳伐宋,师于訾毋。庚午,围宋,门于桐门。

六月,楚国的子囊、郑国的子耳进攻宋国,军队驻扎在訾毋。十四日,包围宋国,攻打桐门。

晋荀罃伐秦,报其侵也。

晋国的荀罃进攻秦国,这是为了报复秦国的入侵。

卫侯救宋,师于襄牛。郑子展曰:“必伐卫,不然,是不与楚也。得罪于晋,又得罪于楚,国将若之何?”子驷曰:“国病矣!”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诸大夫皆以为然。故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

卫献公救援宋国,军队驻在襄牛。郑国的子展说:“一定要进攻卫国。不这样,就是不亲附楚国了。得罪了晋国,又得罪了楚国,国家怎么办?”子驷说:“国家已经很困乏了。”子展说:“得罪了两个大国,一定灭亡。困乏,不还比灭亡强一些吗?”大夫们都认为子展的话说得对,所以郑国的皇耳入侵卫国,这是出于楚国的命令。

孙文子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姜氏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

孙文子为追逐郑国军队占卜,把卜兆献给定姜。定姜问繇辞怎么样。孙文子说:“繇辞是:‘卜兆如同山陵,有人出国征伐,丧失他们的英雄。’”定姜说:“征伐而丧失英雄,这是有利于抵御敌人的。大夫考虑一下!”卫国人追逐郑国军队,孙蒯在犬耳俘虏了郑将皇耳。

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伐我西鄙。还,围萧,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

秋季七月,楚国的子囊、郑国的子耳联军入侵我国西部边境。回国,包围萧地。八月十一日,攻克萧地。九月,子耳入侵宋国北部边境。孟献子说:“郑国恐怕有灾祸吧!军队争战太过分了。周天子还经不起经常用兵,何况郑国呢?有灾祸,恐怕会在执政的三位大夫身上吧!”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

莒国人钻了诸侯有战事的空子,所以进攻我国东部边境。

诸侯伐郑。齐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师,故长于滕。己酉,师于牛首。

诸侯发兵攻打郑国,齐国的崔杼让太子光先到达军队里,所以排在滕国前面。二十五日,军队驻扎在牛首。

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当初,子驷和尉止有争执,在将要抵御诸侯军队的时候减少了尉止的兵车。尉止俘虏了敌人,子驷又和他争夺功劳。子驷压抑尉止说:“你的战车太多不合礼制。”于是就不让他献俘虏。当初,子驷疏通田里的水沟,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都丧失了土田。所以五个宗族聚集了一伙不得志的人凭借了公子的族党以发动叛乱。这时候子驷掌握国政,子国做司马,子耳做司空,子孔做司徒。冬季,十月十四日,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率领叛乱分子进入,早晨在西宫的朝廷上攻打执政,杀死了子驷、子国、子耳,劫持郑简公到了北宫。子孔事先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死。《春秋》记载说“盗”,这是说没有大夫参预这次叛乱。

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子西听说有叛乱,不设警戒就出来了,收了他父亲子驷的尸骨就去追赶叛乱分子。叛乱分子进入北宫,子西就回去,召集甲兵,但是家臣和妾婢多数已经逃走,器物也已经大多丢失。子产听说有叛乱,设置守门的警卫,配齐所有的官员,关闭档案库,慎重收藏,完成防守设备,把士兵排成行列以后才出来,有战车十七辆。子产先收他父亲尸骨然后在北宫攻打叛乱分子,子?率领国内的人们帮助他,杀了尉止、子师仆,这伙叛乱分子全部被杀死。侯晋逃亡到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逃亡到宋国。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従之。”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掌握国政,制作盟书,规定官员各守其位、听取执政的法令。大夫、官员们、卿的嫡子不肯顺从,子孔准备加以诛杀。子产劝阻他,请求烧掉盟书。子孔不同意,说:“制作盟书用来安定国家,大伙发怒就烧了它,这是大伙当政,国家不也很为难了吗?”子产说:“大伙怒气难于触犯,专权的愿望难于成功,把两件难办的事合在一起来安定国家,这是危险的办法。不如烧掉盟书来安定大家,您得到了所需要的东西,大伙也能够安定,不也是可以的吗?专权的愿望不能成功,触犯大伙会发生祸乱,您一定要听我的话。”于是就在仓门外边烧掉了盟书,大伙这才安定下来。

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言将归焉。郑及晋平。楚子囊救郑。十一月,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于阳陵,楚师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骄,骄则可与战矣。”栾黡曰:“逃楚,晋之耻也。合诸侯以益耻,不如死!我将独进。”师遂进。己亥,与楚师夹颍而军。子矫曰:“诸侯既有成行,必不战矣。従之将退,不従亦退。退,楚必围我。犹将退也。不如従楚,亦以退之。”宵涉颍,与楚人盟。栾黡欲伐郑师,荀罃不可,曰:“我实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郑,郑何罪?不如致怨焉而还。今伐其师,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还也!”丁未,诸侯之师还,侵郑北鄙而归。楚人亦还。

诸侯的军队在虎牢筑城并且戍守,晋国军队在梧地和制地筑城,士鲂、魏绛戍守。《春秋》记载说“戍郑虎牢”,不是郑国的领土而这样记载,这是说将要归还给郑国了。郑国和楚国讲和。楚国的子囊救援郑国。十一月,诸侯联军环绕郑国然后往南,到达阳陵,楚军不退。知武子想要退兵,说:“现在我们避开楚军,楚军必然骄傲,骄傲了就可以和他们打仗了。”栾黡说:“避开楚军,这是晋国的耻辱。会和诸侯来增加耻辱,不如一死。我打算单独进军。”军队就往前推进。十六日,和楚军隔着颍水相对而驻扎下来。郑将子?说:“诸侯已经完成了退兵准备,一定不会作战了。顺从他们要退兵,不顺从他们也要退兵。他们退兵,楚国必然包围我们。同样是要退兵,不如顺从楚国,用这样的办法让他们退兵。”郑军夜里渡过颍水,和楚国人结盟。栾黡想要攻打郑国军队,荀罃不同意,说:“我们实在不能抵抗楚军,又不能保护郑国,郑国有什么罪?不如把怨恨奉送给楚国然后回去。现在攻打他们的军队,楚国必然救援他们。作战不能胜利,就被诸侯笑话,胜利不能肯定,不如回去吧。”二十四日,诸侯的军队撤退,攻打了郑国的北部边境然后回国。楚国人也退兵回国。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不入,遂处之。晋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士匄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従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骍旄之盟,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底乎?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在,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王叔氏不能举其契。王叔奔晋。不书,不告也。单靖公为卿士,以相王室。

王叔陈生和伯舆争夺政权,周灵王赞助伯舆。王叔陈生发怒而逃亡。到达黄河,周灵王让他官复原位,杀了史狡以让他高兴。王叔陈生不回成周,就住在黄河边上。晋悼公派士匄调和王室的争端,王叔陈生和伯舆提出争讼。王叔的家臣头子和伯舆的大夫瑕禽在周天子的朝廷上争论是非,士匄听取他们的诉讼。王叔的家臣头子说:“柴门小户的人都要陵驾于他上面的人,上面的人就很难处了。”瑕禽说:“从前平王东迁,我们七姓人家跟随周天子,牺牲全都具备,天子信赖他们,而赐给他们用赤牛祭神的盟约,说:‘世世代代不要失职’如果是柴门小户,他们能够来到东方而住下来吗?而且天子又怎么信赖他们呢?现在自从王叔把持周政权,政事用贿赂来完成,而把执行法律的责任放在宠臣身上。官员中的师和旅,阔气得没有办法,这样,我们能够不是柴门小户吗?请大国考虑一下!下面的人就不能有理,那么什么叫做公正呢?”士匄说:“天子所赞助的,寡君也赞助他;天子所不赞助的,寡君也不赞助他。”就让王叔和伯舆对证讼辞,王叔拿不出他的文件来。王叔逃亡到晋国,《春秋》所以没有记载,这是由于没有通告鲁国的缘故。单靖公做了卿士以辅助王室。

 

襄公十一年(前562年)

【经】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军。夏四月,四卜郊,不従,乃不郊。郑公孙舍之帅师侵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秋七月己未,同盟于亳城北。公至自伐郑。楚子、郑伯伐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会于萧鱼。公至自会。楚执郑行人良霄。冬,秦人伐晋。

【传】

十一年春,季武子将作三军,告叔孙穆子曰:“请为三军,各征其军。”穆子曰:“政将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请之,穆子曰:“然则盟诸?”乃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

十一年春季,季武子准备编定三个军,告诉叔孙穆子说:“请编三个军,每家管一个军。”叔孙穆子说:“政权将要轮到您执掌,您一定办不好的。”季武子坚决请求,叔孙穆子说:“那么结个盟吧。”于是就在僖公宗庙门口订立盟约,在五父之衢发誓。

正月,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毁其乘。李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为臣,若子若弟。叔孙氏使尽为臣,不然,不舍。

正月,编定三个军,把公室的军队一分为三,而各家掌握一军。三家各自把原有私家车兵合并,季氏让他私人武装中的成员参加军队的免除征税,不参加的人加倍征税。孟氏让他的私邑士兵中的一半,或子或弟做奴隶兵。叔孙氏仍然把他私邑士兵全编为奴隶兵,不这样,就不并入所分的公室军队里。

郑人患晋、楚之故,诸大夫曰:“不従晋,国几亡。楚弱于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将辟之。何为而使晋师致死于我,楚弗敢敌,而后可固与也。”子展曰:“与宋为恶,诸侯必至,吾従之盟。楚师至,吾又従之,则晋怒甚矣。晋能骤来,楚将不能,吾乃固与晋。”大夫说之,使疆埸之司恶于宋。宋向戌侵郑,大获。子展曰:“师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听命焉,且告于楚。楚师至,吾又与之盟,而重赂晋师,乃免矣。”夏,郑子展侵宋。

郑国人担心晋国和楚国,大夫们说:“不顺从晋国,国家几乎灭亡。楚国比晋国弱,而晋国并不急于争夺我国。如果晋国急于争夺我国,楚国会避开他们的。怎么才能让晋军出死力攻打我们,楚国就不敢抵挡,然后才能够坚决依附晋国。”子展说:“向宋国挑衅,诸侯必然来到,我们跟从他们结盟。楚军来到,我们又跟从楚国,这样晋国就更要生气了。晋国如果能不断地前来,楚国将会不能抵挡,我们就坚决依附晋国。”大夫们对这计划表示高兴,派边境的官吏向宋国挑衅。宋国的向戌入侵郑国,俘获甚多。子展说:“可以出兵攻打宋国了。如果我们进攻宋国,诸侯进攻我们必然努力攻击。我们就听从命令,同时报告楚国。楚军来到,我们就和他们结盟而又重重地贿赂晋军,就可以免于祸患了。”夏季,郑国的子展率军入侵宋国。

四月,诸侯伐郑。己亥,齐大子光、宋向戌先至于郑,门于东门。其莫,晋荀罃至于西郊,东侵旧许。卫孙林父侵其北鄙。六月,诸侯会于北林,师于向,右还,次于琐,围郑。观兵于南门,西济于济隧。郑人惧,乃行成。

四月,诸侯联军进攻郑国。十九日,齐国太子光、宋国向戌先到达郑国,驻军在东门外。当天晚上,晋国荀罃到达西郊,往东进攻许国的旧地。卫国孙林父进攻郑国的北部边境。六月,诸侯在北林会见,军队驻扎在向地。又转向西北,驻扎在琐地。包围郑国,在南门外显示军力。又有军队从西边渡过济隧。郑国人畏惧,就向诸侯求和。

秋七月,同盟于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诸侯。诸侯道敝而无成,能无贰乎?”乃盟,载书曰:“凡我同盟,毋蕴年,毋壅利,毋保奸,毋留慝,救灾患,恤祸乱,同好恶,奖王室。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队命亡氏,踣(bó,跌倒,倒毙)其国家。”

秋季,七月,各诸侯和郑国在毫地结盟。范宣子说:“如果盟辞不谨慎,必然失去诸侯。诸侯来往疲乏而没有得到成功,能够没有二心吗?”于是就盟誓。盟书说:“凡是我们同盟国家,不要囤积粮食,不要垄断利益,不要庇护罪人,不要收留坏人。救济灾荒,安定祸患,统一好恶,辅助王室。有人触犯这些命令,司慎、司盟的神,名山、名川的神,各种天神,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的祖宗,明察的神灵诛戮他,使他失去百姓,丧君灭族,灭国亡家。”

楚子囊乞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帅师従楚子,将以伐郑。郑伯逆之。丙子,伐宋。

楚国的子囊向秦国请求出兵,秦国的右大夫詹率领军队跟随楚共王,由楚王率领进攻郑国。郑简公前去迎接表示顺服。七月二十七日,进攻宋国。

九月,诸侯悉师以复伐郑。郑人使良霄、大宰石輟如楚,告将服于晋,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怀君。君若能以玉帛绥晋,不然则武震以摄威之,孤之愿也。”楚人执之,书曰“行人”,言使人也。

九月,诸侯用全部兵力再次进攻郑国,郑国人派良霄、太宰石chuò[“免”字之“儿”换为“比”。一种似兔而大的青色小兽]去到楚国,告诉说准备对晋国顺服,说:“孤由于国家的缘故,不能怀念君王了。君王如果能够用玉帛安抚晋国,不这样,那就用武力对他们加以威慑,这都是我的愿望。”楚国人囚禁了他们。《春秋》记载说“行人”,这是说他们是使者“不应该有罪”的意思。

诸侯之师观兵于郑东门,郑人使王子伯骈行成。甲戌,晋赵武入盟郑伯。冬十月丁亥,郑子展出盟晋侯。十二月戊寅,会于萧鱼。庚辰,赦郑囚,皆礼而归之。纳斥候,禁侵掠。晋侯使叔肸告于诸侯。公使臧孙纥对曰:“凡我同盟,小国有罪,大国致讨,苟有以藉手,鲜不赦宥。寡君闻命矣。”

诸侯联军在东门外示威,郑国人派王子伯骈求和。九月二十六日,晋国的赵武进入郑国和郑简公结盟。冬季十月初九日,郑国的子展出城和晋悼公结盟。十二月初一日,在萧鱼会见。初三日,赦免郑国的俘虏,都给以礼遇放回去。收回巡逻兵,禁止掠夺。晋悼公派叔肸通告诸侯。鲁襄公派臧孙纥回答说:“凡是我们同盟国家,小国有了罪过,大国派兵讨伐,如果稍有所得,很少对小国不加赦免的,寡君听到命令了。”

郑人赂晋侯以师悝、师触、师蠲,广车、軘车淳十五乘,甲兵备,凡兵车百乘,歌钟二肆,及其鏄磐,女乐二八。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也!《诗》曰:‘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福禄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帅従。’夫乐以安德,义以处之,礼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厉之,而后可以殿邦国,同福禄,来远人,所谓乐也。《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无以待戎,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乎始有金石之乐,礼也。

郑国人赠给晋悼公师悝、师触、师蠲;配对的广车、軘车各十五辆,盔甲武器齐备,和其他战车一共一百辆;歌钟两架以及和它相配的鎛和磬;女乐两佾十六人。晋悼公把乐队的一半赐给魏绛,说:“您教寡人同各部落戎狄讲和以整顿中原诸国,八年中间九次会合诸侯,好像音乐的和谐,没有地方不协调,请和您一起享用快乐。”魏绛辞谢说:“同戎狄讲和,这是国家的福气。八年中间九次会合诸侯,诸侯顺从,这是由于君王的威灵,也是由于其他人员的功劳,下臣有什么力量?然而下臣希望君王既安于这种快乐,而又想到它的终了。《诗》说:‘快乐啊君子,镇抚天子的家邦。快乐啊君子,他的福禄和别人同享。治理好附近的小国,使他们相率服从。’音乐用来巩固德行,用道义对待它,用礼仪推行它,用信用保守它,用仁爱勉励它,然后能用来安定邦国、同亨福禄、召来远方的人,这就是所说的快乐。《书》说:‘处于安定要想到危险。’想到了就有防备,有了防备就没有祸患。谨以此向君王规劝。”晋悼公说:“您的教导,岂敢不承受命令!而且要是没有您,寡人无法对待戎人,又不能渡过黄河。赏赐,是国家的典章,藏在盟府,不能废除的。您还是接受吧!”魏绛从这时开始才有了金石的音乐,这是合于礼的。

秦庶长鲍、庶长武帅师伐晋以救郑。鲍先入晋地,士鲂御之,少秦师而弗设备。壬午,武济自辅氏,与鲍交伐晋师。己丑,秦、晋战于栎,晋师败绩,易秦故也。

秦国庶长鲍、庶长武领兵进攻晋国来救援郑国。鲍先进入晋国国境,士鲂抵御他,认为秦军人少而不加防备。十二月初五日,武从辅氏渡河,和鲍夹攻晋军。十二日,秦军和晋军在栎地作战,晋军大败,这是由于轻视秦军的缘故。

 

襄公十二年(前561年)

【经】

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夏,晋侯使士鲂来聘。秋九月,吴子乘卒。冬,楚公子贞帅师侵宋。公如晋。

【传】

十二年春,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武子救台,遂入郓,取其钟以为公盘。

十二年春季,莒国人进攻我国东部边境,包围台地。季武子救援台地,就乘机进入郓国,掠取了他们的钟,改铸为鲁襄公的盘。

夏,晋士鲂来聘,且拜师。

夏季,晋国的士鲂来鲁国聘问,同时拜谢我国出兵。

秋,吴子寿梦卒。临于周庙,礼也。凡诸侯之丧,异姓临于外,同姓于宗庙,同宗于祖庙,同族于祢庙。是故鲁为诸姬,临于周庙。为邢、凡、蒋、茅、胙、祭临于周公之庙。

秋季,吴王寿梦死了,鲁襄公在周文王庙哭泣吊唁,这是合于礼的。诸侯的丧事,异姓的在城外哭泣吊唁,同姓的在宗庙里,同宗的在祖庙里,同族的在父庙里。因为这样,鲁国为了姬姓诸国,到周文王庙里哭泣吊唁。为了邢、凡、蒋、茅、胙、祭各国,在周公庙里哭泣吊唁。

冬,楚子囊、秦庶长无地伐宋,师于扬梁,以报晋之取郑也。

冬季,楚国子囊、秦国庶长无地进攻宋国,军队驻扎在杨梁,以报复晋国的得到郑国。

灵王求后于齐。齐侯问对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先王之礼辞有之,天子求后于诸侯,诸侯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妾妇之子若而人。’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则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齐侯许昏,王使阴里逆之。

周灵王在齐国求娶王后,齐灵公向晏桓子询问如何答复。桓子回答说:“先王的礼仪辞令有这样的话:天子在诸侯那里求取王后,诸侯回答说:‘夫人所生的若干人,妾妇所生的若干人。’没有女儿而有姐妹和姑母,就说:‘先君某公的遗女若干人。’齐灵公答应了婚事,周灵王派遣阴里作了口头约定。

公如晋,朝,且拜士鲂之辱,礼也。

鲁襄公去到晋国朝见,同时拜谢士鲂的到来,这是合于礼的。

秦嬴归于楚。楚司马子庚聘于秦,为夫人宁,礼也。

秦赢嫁给楚国,楚国的司马子庚到秦国聘问,为了夫人回娘家,这是合于礼的。

  

襄公十三年(前560年)

【经】

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晋。夏,取邿(shī)。秋九月庚辰,楚子审卒。冬,城防。

【传】

十三年春,公至自晋,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

十三年春季,鲁襄公从晋国回来,孟献子在宗庙里记载功勋,这是合于礼的。

夏,邿乱,分为三。师救邿,遂取之。凡书“取”,言易也。用大师焉曰“灭”。弗地曰“入”。

夏季,邿国发生动乱,一分为三。出兵救援邿国,就乘机占取了它。凡是《春秋》记载说“取”,就是说事情很容易。使用了大军叫做“灭’。虽得了国家,并不占有它的土地叫做“入”。

荀罃、士鲂卒。晋侯搜于上以治兵,使士匄将中军,辞曰:“伯游长。昔臣习于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贤也。请従伯游。”荀偃将中军,士匄佐之。使韩起将上军,辞以赵武。又使栾黡,辞曰:“臣不如韩起。韩起愿上赵武,君其听之!”使赵武将上军,韩起佐之。栾黡将下军,魏绛佐之。新军无帅,晋侯难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属,以従于下军,礼也。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

荀罃、士鲂死了。晋悼公在绵上打猎并训练军队。派遣士匄率领中军,他辞谢说:“荀偃比我强。过去下臣熟悉知伯,因此辅佐他,而不是由于我的贤能啊。请派遣荀偃。”荀偃率领中军,士匄作为辅佐。派遣韩起率领上军,他辞让给赵武。又派遣栾黡,他辞谢说:“下臣不如韩起。韩起愿意让赵武在上位,君王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就派遣赵武率领上军,韩起作为辅佐。栾黡率领下军,魏绛作为辅佐。新军没有统帅,晋悼公对这个人选感到困难,让新军的十个官吏率领步兵、骑兵和所属官员,附在下军里,这是合于礼的。晋国的百姓因此大大和顺,诸侯也就和睦。

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黡为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务乎?《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其是之谓乎?周之兴也,其《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诗》曰:‘大夫不均,我従事独贤。’言不让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农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远,由不争也,谓之懿德。及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冯君子,是以上下无礼,乱虐并生,由争善也,谓之昏德。国家之敝,恒必由之。”

君子说:“谦让,是礼的主体。士匄谦让,他的下属都谦让。栾黡即使专横,也不敢违背。晋国因此而团结,几世都受到利益,这是由于取法于善的缘故啊!一个人取法于善,各族各姓都美好协调,难道可以不尽力于这一点吗?《书》说,‘一个人好善,亿万人有利,国家的安宁可以久长’,说的就是这个吧!周朝兴起的时候,反映它的诗说,‘效法文王,万邦信任’,说的是取法于善。等到它衰弱的时候,反映它的诗说,‘大夫不公平,我所作的独最多’,说的是不谦让。当时世太平的时候,君子崇尚贤能而对下属谦让,小人努力以事奉他的上司,因此上下有礼而奸邪废黜远离,这是由于不争夺的缘故,这叫做美德。到了天下动乱的时候,君子夸耀他的功劳以凌驾于小人之上,小人夸耀他的技能以凌驾于君子之上,因此上下无礼,动乱和残暴一起发生,这是由于争相自以为是。这叫做昏德。国家的败坏,常常是由于这样而来的。”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丧先君,未及习师保之教训,而应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师于鄢,以辱社稷,为大夫忧,其弘多矣。若以大夫之灵,获保首领以殁于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従先君于祢庙者,请为‘灵’若‘厉’。大夫择焉!”莫对。及五命乃许。

楚共王生病,告诉大夫说:“寡人没有德行,年幼的时候就做了一国之主。生下来十年而先君去世,没有来得及学习师保的教训而承受了许多福禄,因此缺乏德行而在鄢陵丧失了军队,让国家蒙受耻辱,让大夫担心,这都够严重的了。如果由于大夫的福气,我得以保全首领而善终,在这些祭祀安葬的事情上,得以在祢庙中追随先君,只能请求谥做‘灵’或者‘厉’了,请大夫选择吧。”没有人回答。等到五次命令以后才答应了。

秋,楚共王卒。子囊谋谥。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而知其过,可不谓共乎?请谥之‘共’。”大夫従之。

秋季,楚共王去世。子囊和大家商量谥号。大夫说:“国君已经有过命令了。”子囊说:“国君是用‘恭’来命令的,怎么能不用这个字呢?声威赫赫的楚国,国君在上边统治,安抚着蛮夷,大征南海,让他们从属于中原诸国,而国君又知道自己的过错,可以不说是恭吗?请谥做‘共’。”大夫们都听从了他的意见。

吴侵楚,养由基奔命,子庚以师继之。养叔曰:“吴乘我丧,谓我不能师也,必易我而不戒。子为三覆以待我,我请诱之。”子庚従之。战于庸浦,大败吴师,获公子党。君子以吴为不吊。《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

吴国侵袭楚国,养由基迅速奔向敌人,子庚领兵跟着去。养由基说:“吴国乘我国有丧事,认为我们是不能出兵的,必然轻视我们而不存戒备之心。您设置三处伏兵来等我,我去引诱他们。”子庚听从了。在庸浦作战,大败吴军,俘虏了公子党。君子认为吴国不善,《诗》说:“上天认为你不善,国家祸乱就不能安定。”

冬,城防,书事,时也。于是将早城,臧武仲请俟毕农事,礼也。

冬季,在防地筑城。《春秋》所以记载这件事,这是由于合于时令。当时准备早些时候筑城,臧武仲请求等待农活完了以后再动工,这是合于礼的。

郑良霄、大宰石毚(chán,狡兔)犹在楚。石毚言于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今楚实不竞,行人何罪?止郑一卿,以除其逼,使睦而疾楚,以固于晋,焉用之?使归而废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牵引也,不犹愈乎?”楚人归之。

郑国的良霄、太宰石毚还在楚国。石毚对子囊说:“先王为了征伐,要连续占卜五年,每年重复吉兆,就出兵。如果有一年卜征不吉利,那就更加努力于修养道德而重新占卜。现在楚国实在不能自强,行人有什么罪过?留下郑国一个卿,这就去掉了对郑国君臣的威逼,让他们上下和睦而怨恨楚国,因而坚决顺从晋国,这对楚国有什么好处?让他回去,使他没有完成出使任务,他会埋怨国君和怀恨大夫,因而互相牵制,这不是好一些吗?”于是楚国人就把良霄放了回去。

 

襄公十四年(前559年)

【经】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匄、齐人、宋人、卫人、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吴于向。二月乙朔,日有食之。夏四月,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卫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己未,卫侯出奔齐。莒人侵我东鄙。秋,楚公子贞帅师伐吴。冬,季孙宿会晋士匄、宋华阅、卫孙林父、郑公孙虿、莒人、邾人于戚。

【传】

十四年春,吴告败于晋。会于向,为吴谋楚故也。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

十四年春季,吴国到晋国报告战败情况,季孙宿,叔老和晋国的士匄、齐国人、宋国人、卫国人、郑国公孙趸、曹国人、莒国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和吴国人在向地会见,这是为吴国策划进攻楚国的缘故。范宣子责备吴国不道德,以此拒绝了吴国人。

执莒公子务娄,以其通楚使也。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知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juān,显示)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殽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従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逖?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于是,子叔齐子为季武子介以会,自是晋人轻鲁币,而益敬其使。

晋国逮捕了莒国的公子务娄,这是因为莒国的使者和楚国有来往。将要逮捕戎子驹支,范宣子亲自在朝廷上责备他,说:“过来,姜戎氏!从前秦国人追逐你的祖父吾离到瓜州,你的祖父吾离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前来归附我们先君。我们先君惠公只有并不太多的土田,还和你的祖父平分着吃。现在诸侯事奉我们寡君不如从前,这是因为说话泄漏机密,应当是由于你的缘故。明天早晨的事情,你不要参加了。如果参加,将要把你抓起来。”戎子回答说:“从前秦国人仗着他们人多,贪求土地,驱逐我们各部戎人。晋惠公显示了他的大德,说我们各部戎人,都是四岳的后代,不能加以丢弃。赐给我们南部边境的土田,那里是狐狸居住的地方,豺狼嚎叫的地方。我们各部戎人砍伐这里的荆棘,驱逐这里的狐狸豺狼,作为先君不侵犯不背叛的臣下,直到如今没有三心二意。从前晋文公和秦国进攻郑国时,秦国人偷偷地和郑国结盟而并派兵戍守,因此就有殽地的战役。晋国在上边抵御,戎人在下边对抗,秦国的军队回不去,实在是我们各部戎人出力才让他们这样的。譬如捕鹿,晋国人抓住它的角,各部戎人拖住了它的后腿,和晋国一起让它仆倒。戎人为什么不能免于罪责呢?从这个时候以来,晋国的多次战役,我各部戎人没有不按时与晋军共同参加,以追随执事,如同支援殽地战役一样,岂敢违背?现在各级官员恐怕实在有着过失,因而使诸侯有二心反倒要责怪我们各部戎人!我们各部戎人饮食衣服和中原不同,财礼不相往来,言语不通,能够做什么坏事呢?不参加明天的会见,我也没有什么不舒畅的。”赋了《青蝇》这首诗然后退下。范宣子表示歉意,让他参加会见的事务,显示了平易而不听谗言的美德。当时子叔齐子作为季武子的副手而参加会见,从此晋国人减轻了鲁国的财礼而更加敬重鲁国的使臣。

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吴子诸樊已经免除了丧服,打算立季札为国君,季札辞谢说:“曹宣公死的时候,诸侯和曹国人不赞成曹成公,打算立子臧为国君。子臧离开了曹国,曹国人就没有按原来的计划去做,以成全了曹成公。君子称赞子臧说‘能够保持节操’。君王是合法的继承人,谁敢冒犯君位?据有国家,不是我的节操。札虽然没有才能,愿意追随子臧,以不失节操。”诸樊坚决要立他为国君,季札丢掉了他的家产而去种田,于是就不再勉强他。

夏,诸侯之大夫従晋侯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人、莒人先济。郑子蟜见卫北宫懿子曰:“与人而不固,取恶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说。二子见诸侯之师而劝之济,济泾而次。秦人毒泾上流,师人多死。郑司马子蟜帅郑师以进,师皆従之,至于棫林,不获成焉。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黡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下军従之。左史谓魏庄子曰:“不待中行伯乎?”庄子曰:“夫子命従帅。栾伯,吾帅也,吾将従之。従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

夏季,诸侯的大夫跟随着晋悼公进攻秦国,以报复栎地一役。晋悼公在国境内等待,让六卿率领诸侯的军队前进。到达泾水,诸侯的军队不肯渡河。叔向进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这首诗。叔向退出以后就准备船只,鲁国人、莒国人先渡河。郑国的子蟜进见卫国的北宫懿子说:“亲附别人而不坚定,最使人讨厌了,把国家怎么办?”懿子很高兴。两个人去见诸侯的军队而劝他们渡河,军队渡过泾水驻扎下来。秦国人在泾水上游放置毒物,诸侯的军队死去很多。郑国司马子?率领郑国的军队前进,其他国家的军队也都跟上,到达棫林,不能让秦国屈服讲和。荀偃命令说:“鸡叫套车,填井平灶,你只看着我的马首而行动。”栾黡说:“晋国的命令,从来没有这样的。我的马头可要往东呢。”就回国了。下军跟随他回去。左史对魏庄子说:“不等中行伯了吗?”魏庄子说:“他老人家命令我们跟从主将,栾黡,是我的主将,我打算跟从他。跟从主将,也就是合理地对待他老人家。”荀偃说:“我的命令确实有错误,后悔哪里来得及,多留下人马只能被秦国俘虏。”于是就命令全军撤退。晋国人称这次战役为“迁延之役”。

栾鍼曰:“此役也,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吾有二位于戎路,敢不耻乎?”与士鞅驰秦师,死焉。士鞅反,栾黡谓士匄曰:“余弟不欲住,而子召之。余弟死,而子来,是而子杀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将杀之。”士鞅奔秦。

栾鍼说:“这次战役,是为了报复栎地的战败。作战又没有功劳,这是晋国的耻辱。我兄弟俩在兵车上,哪能不感到耻辱呢?”和士鞅冲入秦军中间,战死,士鞅回来。栾黡对士匄说:“我的兄弟不想前去,你的儿子叫他去。我的兄弟战死,你的儿子回来,这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兄弟。如果不赶走他,我也要杀死他。”士鞅逃亡到秦国。

于是,齐崔杼、宋华阅、仲江会伐秦,不书,惰也。向之会亦如之。卫北宫括不书于向,书于伐秦,摄也。

当时,齐国崔杼、宋国华阅、仲江一起进攻秦国。《春秋》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是由于他们怠惰。向地会见的记载也和这一样。对卫国的北宫括在向地的会见不加记载,而记载在这次攻打秦国的战役中,这是由于他积极帮助的缘故。

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对曰:“然。栾黡汰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对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黡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言,为之请于晋而复之。

秦景公问士鞅说:“晋国的大夫谁先灭亡?”士鞅回答说:“恐怕是栾氏吧!”秦景公说:“由于他的骄横吗?”士鞅回答说:“对。栾黡太骄横了,还可以免于祸难,祸难恐怕要落在栾盈的身上吧!”秦景公说:“为什么?”士鞅回答说:“栾武子的恩德留在百姓中间,好像周朝人思念召公,就爱护他的甘棠树,何况他的儿子呢?栾黡死了,盈的好处没有能到达别人那里,栾武子所施舍的又逐渐完了,而对栾黡的怨恨实在太明显,所以灭亡将会落在栾盈身上了。”秦景公认为这是有见识的话,就为士鞅向晋国请求而恢复了他的职位。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gàn,天晚)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従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卫献公约请孙文子、宁惠子吃饭,这两个人都穿上朝服在朝廷上等待。太阳快下山了还不召见,反而在林子里射鸿雁。两个人跟到林子里,卫献公不取下皮帽跟他们说话。两个人都生气。孙文子去了戚地,孙蒯入朝请命。卫献公招待孙蒯喝酒,让乐官唱《巧言》的最后一章。乐宫辞谢。乐工师曹请求歌唱这一章。当初,卫献公有一个宠妾,让师曹教她弹琴,师曹鞭打过她。卫献公生气,鞭打师曹三百下。所以现在师曹想利用唱这章诗的机会,来激怒孙蒯,以作为对卫献公的报复。卫献公让师曹歌唱,师曹作了朗诵。

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従近关出。

孙蒯恐惧,告诉孙文子。孙文子说:“国君忌恨我了,如果不先下手,就必死于他的手中。”孙文子把家中大小集中在戚地,然后进入国都,遇见蘧伯玉,说:“国君的暴虐,这是您所知道的。我很害怕国家的颠覆,您准备怎么办?”蘧伯玉回答说:“国君控制他的国家,下臣哪里敢冒犯他?即使冒犯了他,立了新的国君,难道能确知比旧的国君会强一些吗?”于是就从最近的关口出国。

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齐。公如鄄,使子行于孙子,孙子又杀之。公出奔齐,孙氏追之,败公徒于河泽。鄄人执之。

卫献公派子蟜、子伯、子皮和孙文子在丘宫结盟,孙文子把他们全都杀了。四月二十六日,子展逃亡到齐国,卫献公到了鄄地,派子行向孙文子请求和解,孙文子又杀了他。卫献公逃亡到齐国,孙家的人追了上去,把卫献公的亲兵在阿泽击败,鄄地人逮捕了败兵。

初,尹公佗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二子追公,公孙丁御公。子鱼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qú)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

当初,尹公佗到庾公差那里学射箭,庾公差又到公孙丁那里学射箭,尹公佗和庾公差追逐卫献公,公孙丁驾御卫献公的车子。庾公差说:“如果射,是背弃老师;不射,将被诛戮,射了还是合于礼的吧!”射中了车子两边的曲木然后回去。尹公佗说:“您为了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就远了。”于是回过车去追赶。公孙丁把马缰递给卫献公然后向尹公佗射去,射穿了他的臂膀。

子鲜従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无罪。定姜曰:“无神何告?若有,不可诬也。有罪,若何告无?舍大臣而与小臣谋,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为师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栉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无告无罪。”

子鲜跟随卫献公出亡。到达边境,卫献公派祝宗向祖先报告逃亡,同时说自己没有罪过。定姜说:“如果没有神灵,报告什么?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说没有罪?不与大臣商量而和小臣商量,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手巾梳子事奉过先君,而你残暴地对待我像对婢妾一样,这是第三条罪。只报告逃亡算了,不要报告没有罪!”

公使厚成叔吊于卫,曰:“寡君使瘠,闻君不抚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执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帅职,增淫发泄,其若之何?’”卫人使大叔仪对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弃之,以为君忧。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贶。”厚孙归,复命,语臧武仲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大叔仪以守,有母弟鱄(zhuān)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

鲁襄公派厚成叔到卫国慰问,说:“寡君派遣瘠,听说君王失去了国家而流亡在别国境内,怎么能不来慰问?由于同盟的缘故,谨派瘠私下对大夫们说:‘国君不善良,臣下不明达事理,国君不宽恕,臣下也不尽职责,积怨很久而发泄出来,怎么办?’”卫国人派太叔仪回答,说:“下臣们没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们依法惩处,反而远远地抛弃了下臣们,以成为君王的忧虑。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承您来慰问下臣们,又再加哀怜。谨拜谢君王的命令,再拜谢对下臣们的哀怜。”厚成叔回国复命,告诉臧武仲说:“卫君恐怕会回去的吧!有太叔仪留守,有同胞兄弟鱄和他一起出国。有人安抚国内,有人经营国外,能够不回去吗?”

齐人以郲寄卫侯。及其复也,以郲粮归。右宰谷従而逃归,卫人将杀之。辞曰:“余不说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宁殖相之,以听命于诸侯。

齐国人把郲地让给卫献公寄住。等到卫献公复位的时候,还带着郲地的粮食回去。右宰穀先跟从卫献公后来又逃回国去,卫国人要杀掉他。他辩解说:“对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乐于干的。我穿的是狐皮衣羊皮袖子。”于是就赦免了他。卫国人立公孙剽为国君,孙林父、宁殖辅助他,以听取诸侯的命令。

卫侯在郲,臧纥如齐,唁卫侯。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谓其人曰:“卫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

卫献公在郲地,臧纥去到齐国慰问卫献公。卫献公和他说话,态度粗暴。臧纥退出以后告诉他的手下人说:“卫献公大概不能回国了。他的话好像粪土。逃亡在外而不悔改,怎么能够恢复国君的地位呢?”子展、子鲜听说这话,进见臧纥,和他们说话,通情达理。臧纥很高兴,对他的手下人说:“卫君一定能回国。这两个人,有的拉他,有的推他,想不回国,行吗?”

师归自伐秦,晋侯舍新军,礼也。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于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军无帅,故舍之。

军队进攻秦国回来。晋悼公取消新军,这是合于礼的。大国不超过天子军队的一半。周朝编定六个军,诸侯中强大的,三个军就可以了。当时,知朔生了盈就死去,盈出生六年以后武子就死了,彘裘也还小,都不能做继承人。新军没有主将,所以就取消编制解散了。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従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师旷随侍在晋悼公旁边,晋悼公说:“卫国人赶走他们的国君,不也太过分了吗?”师旷回答说:“也许是他们国君实在太过分了。好的国君将会奖赏善良而惩罚邪恶,抚养百姓好像儿女,覆盖他们好像上天一样,容纳他们好像大地一样。百姓尊奉国君,热爱他好像父母,尊仰他好像日月,恭敬他好像神灵,害怕他好像雷霆,哪里能够赶走呢?国君,是祭神的主持者同时是百姓的希望。如果让百姓的财货缺乏,神灵失去了祭祀者,百姓绝望,国家没有主人,哪里还用得着他?不赶走干什么?上天生了百姓而立他们的国君,让他统治他们,不让失去天性。有了国君而又为他设立辅佐,让他们去教育保护他,不让他做事过分。由于这样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设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各有他们亲近的人,用来互相帮助。善良就奖赏,过失就纠正,患难就救援,错失就改正。从天子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补救他们的过失。太史加以记载,乐师写作诗歌,乐工诵读箴谏,大夫规劝开导,士传话,庶人指责,商人在市场上议论,各种工匠献技艺。所以《夏书》说:“宣令的官员摇着木铎在大路上巡行,官师小吏规劝,工匠呈献技艺以作为劝谏。”正月初春,在这个时候有人在路上摇动木铎,这是由于劝谏失去常规的缘故。上天爱护百姓无微不至,难道会让一个人在百姓头上任意妄为,以放纵他的邪恶而失去天地的本性?一定不会这样的。”

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吴不出而还。子囊殿,以吴为不能而弗儆。吴人自皋舟之隘要而击之,楚人不能相救。吴人败之,获楚公子宜谷。

秋季,楚康王由于庸浦这次战役的缘故,让子囊在棠地出兵,以攻打吴国。吴军不出战,楚军就回去了。子囊殿后,认为吴国无能因而不加警戒。吴国人从皋舟的险道上拦腰截击楚军,楚国人不能彼此救应,吴国人打败了他们,俘虏了楚国公子宜穀。

王使刘定公赐齐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师保万民,世胙大师,以表东海。王室之不坏,繄伯舅是赖。今余命女环!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无忝乃旧。敬之哉,无废朕命!”

周灵王派刘定公将荣宠赐给齐灵公,说:“从前伯舅太公辅助我先王,作为周室的左右手,百姓的师保。世世代代酬谢太师的功劳,为东海各国的表率。王室之所以没有败坏,所依靠的就是伯舅。现在我命令你环,孜孜不倦地遵循舅氏的常法,继承你的祖先,不要玷辱你的先人。要恭敬啊!不要废弃我的命令!”

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

晋悼公向中行献子询问卫国的事情。中行献子回答说:“不如根据现状而安定它。卫国有国君了,攻打它,不见得能够如愿,反而烦劳诸侯。史佚有话说:‘因为他已经安定而加以安抚。’仲虺有话说:‘灭亡着的可以欺侮,动乱着的可以打倒。推翻已灭亡的巩固已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常道。’君王还是安定卫国以等待时机吧!”

冬,会于戚,谋定卫也。

冬季,季孙宿和晋国的士匄,宋国华阅、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孙虿、莒人、邾人在戚地会见,这是为了商讨安定卫国。

范宣子假羽毛于齐而弗归,齐人始贰。

范宣子在齐国借了装饰仪仗的羽毛而不归还,齐国人开始有了二心。

楚子囊还自伐吴,卒。将死,遗言谓子庚:“必城郢。”君子谓:“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将死不忘卫社稷,可不谓忠乎?忠,民之望也。《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忠也。”

楚国的子囊进攻吴国回来后,就死了。临死,遗言对子庚说:“一定要在郢地筑城。”君子认为:“子囊忠心。国君死,不忘记谥他为‘共’;临死,不忘记保卫国家,难道能不说他忠心吗?忠心,是百姓的希望。《诗》说,‘行动归结到忠信,这是广大百姓的希望’,这就是忠心的意思。”

 

襄公十五年(前558年)

【经】

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来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刘。刘夏逆王后于齐。夏,齐侯伐我北鄙,围成。公救成,至遇。季孙宿、叔孙豹帅师城成郛。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邾人伐我南鄙。冬十有一月癸亥,晋侯周卒。

【传】

十五年春,宋向戌来聘,且寻盟。见孟献子,尤其室,曰:“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对曰:“我在晋,吾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

十五年春季,宋国的向戌来鲁国聘问,同时重温过去的盟约。见了孟献子,责备他的房屋太华丽,说:“您有好名声而把房屋修饰得太华丽,这不是别人所希望的。”孟献子回答说:“我在晋国的时候,我哥哥修建的。要毁坏它,又觉得毁坏又得用劳力,而且不敢说哥哥所做的事不对。”

官师従单靖公逆王后于齐。卿不行,非礼也。

官师跟随单靖公在齐国迎接王后。卿没有去,这是不合于礼的。

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櫜(gāo)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厩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

楚国公子午做令尹,公子罢戎做右尹,蒍子冯做大司马,公子橐师做右司马,公子成做左司马,屈到做莫敖,公子追舒做箴尹,屈荡做连尹,养由基做宫厩尹,来安定国内的人们。君子认为“楚国在这时候能够合理地安排官职的人选。安排官职的人选,这是国家的当务之急。能够合理地安排,那么百姓就没有非分的想法。《诗》说,‘嗟叹我所怀念的贤人,要把他们全都安排在恰当的职位上’,这就是能够安排官职的人选。天子和公、侯、伯、子、男以及甸、采、卫的各级大夫,各就各位。这就是所说的‘同行’了。”

郑尉氏、司氏之乱,其余盗在宋。郑人以子西、伯有、子产之故,纳贿于宋,以马四十乘与师伐、师慧。三月,公孙黑为质焉。司城子罕以堵女父、尉翩、司齐与之。良司臣而逸之,托诸季武子,武子置诸卞。郑人醢之,三人也。

郑国尉氏、司氏的叛乱,留下的叛乱分子待在宋国。郑国人由于子西、伯有、子产的缘故,用马一百六十匹和师茷、师慧作为财礼送给宋国。三月,公孙黑去宋国作为人质。司城子罕把堵女父、尉翩、司齐给了郑国,认为司臣有才能而放走了他,托付给季武子,武子把他安置在卞地。郑国人把这三个人剁成肉酱。

师慧过宋朝,将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无人焉。”相曰:“朝也,何故无人?”慧曰:“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其以千乘之相易淫乐之矇?必无人焉故也。”子罕闻之,固请而归之。

师慧经过宋国朝廷,打算小便。扶他的人说:“这里是朝廷。”师慧说:“没有人啊。”扶他的人说:“朝廷,为什么没有人?”师慧说:“一定是没有人啊。如果还有人,难道会用拥有千乘战车国家的相国去交换一个演唱淫乐的瞎子?一定是由于没有人的缘故。”子罕听到了,坚决向宋平公请求而让师慧回国。

夏,齐侯围成,贰于晋故也。于是乎城成郛(fú)。

夏季,齐灵公包围成地,这是因为齐国对晋国有了二心的缘故。在那时候就在成邑建造外城。

秋,邾人伐我南鄙。使告于晋,晋将为会以讨邾、莒晋侯有疾,乃止。冬,晋悼公卒,遂不克会。

秋季,邾国人攻打我国南部边境,我国派使者向晋国报告。晋国准备举行会见以讨伐邾国、莒国。晋悼公有病,就停止下来。冬季,晋悼公死,就没有能举行会见。

郑公孙夏如晋奔丧,子蟜送葬。

郑国的公孙夏去到晋国奔丧吊唁,又派子蟜前去送葬。

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子罕弗受。献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稽首而告曰:“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纳此以请死也。”子罕置堵其里,使玉人为之攻之,富而后使复其所。

宋国有人得到美玉,献给子罕。子罕不受。献玉的人说:“拿给玉工看过,玉工认为是宝物,所以才敢进献。”子罕说:“我把不贪婪作为宝物,你把美玉作为宝物,如果把玉给了我,我们两人都丧失了宝物,不如各人保有自己的宝物。”献玉的人叩头告诉子罕说:“小人带着玉璧,不能够越过乡里,把它送给您是用来免于一死的。”子罕把美玉放在自己的乡里,让玉工为他雕琢,卖出去,使献玉的人富有以后,然后让他回到家里。

十二月,郑人夺堵狗之妻,而归诸范氏。

十二月,郑国人夺取了堵狗的妻子,让她回到娘家范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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