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吴彬《临李公麟画罗汉》4480万元
1255 临李公麟画罗汉卷 手卷 白描淡设色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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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
吴彬 |
类 别 |
中国书画>绘画 |
尺 寸 |
31.8×1675.8cm |
估 价 |
RMB 7,500,000-10,000,000 |
成 交 价 |
RMB 44,800,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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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D 50,909,0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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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D 6,720,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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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R 4,928,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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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印:吴彬、吴彬之印、吴氏文中 题识:枝隐头陀吴彬仿龙眠笔法。 鉴藏印:秘殿新编、珠林重定、秘殿珠林、乾清宫鉴藏宝、乾隆御览之宝、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乾隆鉴赏、古希天子、寿、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1、2、3、5、8、9、10、11、12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弘历》44、70、49、147、93、153、152、150、107印,243-247页;6印参见同书《颙琰》4印,1561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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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百相说上品 ----吴彬和他的《临李公麟画史汉》卷 尹光华 吴彬,明万历、天启年间杰出画家,福建莆田人。青年时离乡北上谋求发展,初居杭州,山水受浙派影响,继又折中吴门诸家,但出笔便不愿为蹊径所缚。从他的少作看,他很早就崭露了处理繁复景物的构图能力和敏感的造型变形能力,①这种近乎“生而知之”之天赋异禀,使他一出道就显得不同凡响。他好游,刚到浙江时就曾赴雁荡考察。万历初,他以才艺被召为中书舍人。作为一名宫廷画家,他经常往返于南北二京,经历的山川愈多。因闻“西蜀剑门岷峨之胜”曾奏游蜀中,②看来他对险水奇山,嵯峨诡奇之景特别有兴趣和感悟,亦与他的个性禀赋有关。吴彬成熟期后的山水,壮伟瑰奇,若真若幻,近代研究者认为是因为他任职宫苑,有机会看到历朝名绘,受了北宋画的影响有关。这种说法自有其道理,但细察之,吴彬晚年画作中山石的造型皴法,特别是其雄峻气象,与范宽的画风更加血脉相连。吴彬认识董其昌,而范宽著名作品《溪山行旅图》这时已是董氏的箧中之物,他见到这幅名作是极有可能的。与范宽不同的是,范宽的作品有泰山压顶的真实感,而吴彬的作品,则更象瑰奇的幻景。这种对北宋壮伟山水的回归与异化,使吴彬犹如云表奇峰,卓然突立于崇尚元人淡泊之境的晚明画坛。与吴彬同时代的学者谢肇淛曾这样评价过他:“近日名家如云间董玄宰、金陵吴文中,其得意之笔前无古人。董好摹唐宋名笔,其用意处在位置、设色,自谓得昔人三昧。吴运思造奇,下笔玄妙,旁及人物、佛像,远即不敢望道子,近亦足力敌松雪,传之后代,价当重连城矣。”③将吴彬与董其昌并论,可见时论对他的重视。而末句所云:“传之后代,价当重连城矣。”则已在数百年后得到了证实。④ 吴彬在山水之外,亦擅人物、佛像,从其传世数量与艺术水平看都不在他山水画之下。谢肇淛所谓“旁及”,不过是当时“以山水为上”观念影响下的习惯性说法,并不说明吴彬在人物、山水画之间有偏爱与侧重,更不能以之衡量它们的成就与影响。相反,在宋、元之后便日趋衰落的中国道释、人物画,正是在吴彬、丁云鹏、陈洪绶、崔子忠等人的努力下有过“中兴”气象,虽然为时甚短,后继乏人,但已足以使他们名标青史,光耀后世。所以谢肇淛在论及明中叶以来人物画时认为,吴彬是继仇英之后最值得期待的一个,“迨近日吴文中始从顾、陆探讨中得来,百年坛坫,当属此生矣!”⑤清初美术批评家周亮工的评价更加明白公允:“画家工佛像者近当以丁南羽、吴文中为第一,两君像一触目便觉悲悯之意欲来接人,折算衣纹,停分形貌犹其次也。陈章侯、崔青蚓不专以佛像名,所作大士像亦欲远追道子近踰丁、吴。若郑千里辈一落笔便有匠气,不足重也。”⑥第一次把丁、吴、陈、崔四人并列,为近世研究“晚明变形主义画家”开了先河,见地十分高明。 吴彬对佛教题材的兴趣,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身即是佛学信徒,他同时代文人焦竑、董其昌、顾起元在为吴彬画赠金陵栖霞寺的《五百罗汉图》屏轴所作的《画记》中都称他为居士,指的正是他教外修行的身份。吴彬画中,常用“头陀”、“发僧”自称,正是这种身份的象征。也就是这种身份,吴彬得以经常居住于各地梵刹并与诸多高僧往来。这是他获得佛学知识及佛教图像概念的主要来源。当然,作为一个宫廷画家,他自然还能见到甚至临摹过前朝佛教绘画。现藏台北故宫吴彬较早期作品,摹传为贯休的《十六罗汉》屏轴正是其中之一。另据一套他画的《二十五圆通佛像》册后陈继儒的题跋可以知道,吴彬创作某些佛教题材作品时,还得到更有道行的居士的指点。⑦上述种种原因,加上他丰富的想象与造型能力,使吴彬画这类题材时驾轻就熟,显得十分从容。最近自海外回归《秘殿珠林续编》著录的吴彬《临李公麟画罗汉》卷⑧就是颇能体现吴彬诸般绘画能力及造诣的力作(1255号拍品)。 吴彬传世的人物、佛像画作品大约有二十件左右,纪年最早一幅为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观音大士图》轴,款为“丙子正月”,是为万历四年(1570年),师法宋人,造型准确,线条抑扬流畅,很见功力。另一套《临贯休罗汉》十六轴,亦用楷书款,这种瘦长的书体,亦见于他早年的几幅山水,是其早作特征之一。吴彬晚年的人物画,脸部多呈长长的椭圆形,衣纹线条圆转重实,人物、树石造型极富装饰趣味。代表作有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普贤像》与万历辛丑作于栖霞寺的《罗汉》轴,以及同样藏于台北的《鱼篮观音》等。而他的中年作品,则有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的《十六罗汉图》卷为代表,作于万历十九年(1591年)辛卯,脸形尚未拉长,造型已开始带有装饰倾向却尚不像晚年那样强烈。而另一幅画风与此相似的作品便是《临李公麟画罗汉》卷。和前卷一样,都用篆书款,虽并未纪年,但造形、画法(包括山石的皴法)都十分相近,只是更重视细节描写,用笔也更为柔婉清灵,其创作年代可能比大都会藏卷要略为早些。 此卷全长约17米,画罗汉、菩萨、侍者、天女、鬼怪数百人,狮象、龙虎、异兽数十种,除人物面部手足施以淡色外,人物衣褶、灵兽、器物等都以白描画成。白描法以北宋李公麟(号龙眠居士)最为著称,后人常爱将这种画法归于他的名下,几乎成了习惯与定则。吴彬此卷未必真是临自李或李的传本,因为用的也是白描画法,故落款亦就恭称为“仿龙眠笔法”了。 因为人物众多,场面浩大,又极少用山水、树石填补空间,要完成这样的巨作,立意构图就成了全图成败的关键。前文题及吴彬青年时代就显出了他长于构境的异禀,这一手卷的成功再一次证实了他这一超凡的特长。首先,他将这些罗汉分二十馀个场景来安排,有聚集讲经的,有闲散晤谈的,有追随菩萨接受献花的,有为僧徒休沐剃度的,(图一)有裁帛制衣的,有坐卧观施法的,有乘异兽结伴而行的,有各显神通渡海的,有驾龙驭气来自天际的……(图二、三)组组不同,情节有别。少的一组数人,多的一组十馀人二十几人不等。组与组之间,分别以回眸观者,挠首眺者,或驾车者,或驱兽者,作映带联络。真正做到聚散有致,动静结合,起伏跌宕。在展卷把玩之间,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悬疑与连续性,令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心往神驰地被吸引着欣赏完全卷。这时,你才会感叹画家构思的巧妙与周密,而佛学题材的教化作用也如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地潜入你的心底。 前文也说过吴彬有极强的造型能力,这能力,来自天赋,也来自后天的努力。他传世多件罗汉画作品,有十六应真、十八罗汉、二十五圆通,及五百罗汉等,不论繁简,从不苟且,可见用功之深。他又刻意求变,中年秀美,晚年拙重,日趋装饰,可见用心之苦。他画佛教故事,既有来历,又具创造。就以这一卷子来说,有些情节就出自前人对佛教题材画的描述,如宋人秦观的《五百罗汉图记》,有些罗汉的造型,如深目高鼻的梵形异相,很可能得自他以往临摹过的传为贯休的一套十六尊者象的印象。同时,更多的应该是他自己的创造。他把大部分罗汉画得像凡人那样的亲切可爱,那样的富有生活情趣。除了才能之外,这恐怕与吴彬的特殊身份有关。他出生平民,任职宫苑,又是佛学信徒,因此,他的佛画或庄或谐,既有神秘感,又带着平易近人的市民倾向。 这一长卷的佳处,还在于细节描写的精微与讲究。几百个罗汉僧众,相貌有异,神态各别,绝不雷同。连所有鬼怪异兽甚至器物,都刻划入微,栩栩如生。那躺在铺着豹皮羊车上的虬髯尊者,左手执拂随意搭放在额上,双目凝视,似睁非睁,似睡非睡,神情姿态是那么的轻松舒坦,怡然自得。屈身车下的山羊,因车身低矮只能伸颈俯地,四足着力。车前二羊,因身有馀地而昂首盼顾,步履身段轻快多了。那走在最前的头羊,身体与绑着的那根牵绳都绷得笔直,显然它是负重和出力最多的一个。就连车上的每一细节,吴彬也都没有放过,蒲团、法器以及悬挂着的字画经卷,压在罗汉身下的豹皮,高低错落,疏密虚实,以及动静、黑白处理,在在都具匠心,可见他敏锐的观察能力与扎实精严的写实能力。在手卷较后一段,几个搬动着神山(上面还坐着罗汉)的鬼怪,绳拉、肩扛、头顶、手推,协力齐心,气氛紧张,同样牵动着观画者的心魄。(图四)而那个等待着猿猴献桃的罗汉,靠着树根,支着下巴双手扒伏在藤萝之上,左脚踩着藤条悠然晃动,惬意自在,恍若我们印象中的樵夫山农。而剃度及裁剪僧服的两组,素材出自古记载,但生动的描写,让人相信这在数百年前乃至数十年前,是街头巷尾随处可以见到的市井生活情节。 吴彬就这样以他的巧思妙想,以他的生花妙笔,更以他的精神力量,寓庄严于平凡,化玄妙为通俗。董其昌读了他的《五百罗汉》后说了一句禅语:“若见诸相非相者,见罗汉矣!”⑨以众生相,现罗汉相,令现在心,生菩提心。所以周亮工读了吴彬的罗汉画以后就有了这样的感觉:“一触目便觉悲悯之意欲来接人。” 因为此,吴彬画罗汉不仅得到佛教僧徒的喜爱(当年他为南京栖霞寺画《五百罗汉》就是应禅师僧定之请),也受到世俗百姓及文人高士的喜爱。(焦竑、董其昌、顾起元、陈继儒等都曾为他的佛画题赞)同时,还受到帝王的喜爱——本来,乾隆五十六年开始续编《石渠宝笈》、《秘殿珠林》时,已不再品评等第。但这件吴彬手卷的包袱皮里,仍保留着旧写的“上等”字样,恰恰证明了乾隆乃至当事者对这一手卷的爱重赞赏之情。应该说,这一品题是一点也不过分的,因为这手卷不仅仅是《石渠》藏宝中的上品,更是吴彬作品中的上品,也是明清两代绘画宝库中的上品。 注解: ①吴彬传世最早的一幅作品《雁宕山图》卷款署:“乙丑春仲写于西湖昭庆山房,莆田吴彬”(上海私人藏),时为嘉靖四十四年。大致可以考见他北上的时间和临时栖止的地点。这幅手卷画法虽尚稚嫩,但构图繁复,既写实又写意。为研究吴彬早期艺术发展历程提供了诸多信息。 ②见梁章鉅《退庵所藏金石书画跋尾》卷十五,及上海博物馆藏吴彬赠米万钟《山阴道上图》卷跋中自云:“识荆于丁未岁。”考丁未为万历三十五年,时米万钟正在四川铜梁县任上,可见吴彬认识米氏应在四川,他游蜀是确有此事的。 ③⑤见谢肇淛《五杂俎》卷七。 ④1989年12月,纽约苏富比拍卖会吴彬一幅《岩壑奇姿》以120万美元拍出,为当时中国画拍卖之奇迹。 ⑥见周亮工《书影择录》(黄宾虹、邓实编《美术丛书》初集第四辑)。 ⑦见台湾故宫博物院藏吴彬画楞严《二十五圆通佛像》册后陈继儒跋。(《故宫书画图录》二十三集68页) ⑧此卷八玺全,虽“文革”后经上海博物馆重裱,但仍维持了原貌,清宫原用的包袱尚在,又经徐邦达《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1997年8月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121页)著录,可见确是溥仪带出的那件。其中著录吴彬印三方,“吴彬”及“吴彬之印”俱不误,而“吴氏文中”一印误录为“文中父”,这种误讹,历代著录书中多有之,《石渠宝笈》亦在所难免,明眼人自能知之。 ⑨见《金陵梵刹志》卷四,董其昌《栖霞寺五百阿罗汉画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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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录:1.《秘殿珠林续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合编》(第3册)154页,上海书店,1988年出版。 2.徐邦达编著《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121页,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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