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裂头蚴
2006年11月的一天，在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的手术室里，一台脑外科手术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主刀医生王咸昌很顺利地找到了病变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在病人的大脑中发现了一些白色的异物。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王咸昌：还以为像往常一样，抽出来可能是一团肿瘤组织，或者是其它的一些异常的病理组织。 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白色的异物越抽越长，最后竟然盘成了一小堆！紧接着，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护士姚淑玲：当时我就大叫了一声，我说标本怎么会在动呢？我说是不是什么东西？ 显微镜下，出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细长条的白色异物在病人的脑子里不断地蠕动着，并且不停地改变着形状，这竟然是一条活生生的虫子！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王咸昌：从这个脑子里拉出来，一点一点拉出来，最终把它完整取出来以后，在尺子上量了一下，21厘米。 主持人：本来这个手术的镜头，有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让人全身都毛得慌的感觉，再加又提溜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别扭。可是说实话，再别扭它也是现实当中真实发生的，我们就要把这个原委给大家解释清楚。我们说谁都知道，大脑是我们人体最重要的一个器官了，您说话也好看电视也好走走蹦蹦也好，离了大脑它绝对不行，但是好好的大脑我们说它任何一些外部给它造成的损害，都会影响到我们正常的功能。您比如说脑卒中的病人，脑淤血还有脑梗的病人，他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他的语言，影响到他的行走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意识，那个呢就是我们说大脑的血管出现血栓堵塞，或者呢说是血管破裂之后有血块压迫了某一部分，那还不是说给你切掉一块的这个概念，那都会对人产生那么大的影响。这样一看的话，有这么一个大家伙在人的脑子里呆着的话，那这个人他得什么样的呢？还有再一点，就是这个东西它到底是什么，怎么会钻到人的脑子里去呢？
这是粤北山区一个普通又幸福的家庭，妻子许超琴很贤惠，丈夫很能干，他们的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然而不久，阴影开始笼罩上了他们。 许超琴的丈夫许向明：说两边手脚都没有力，我就叫她休息几天，不要去上班了。 但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简单：许超琴开始经常头晕，而且不管是在何时何地，一发作她就会莫名其妙地昏倒，严重的时候更是四肢抽搐、人事不醒。 许超琴的丈夫许向明：一开始发作的时候就这样，我们看到她这样就掐一下这里，反正发作五分钟左右就没事了，就起来。 让许超琴感到更加痛苦的是，不仅昏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看东西竟然也开始模糊了。夫妻俩终于明白，可能是出大问题了。果然，当他们来到当地一家医院检查后，医生就告诉他们：许超琴的脑中可能长了个肿瘤。 许超琴：检查过，就是说太深了，不敢开刀。  当地的医生不敢对她进行手术。在辗转了几家医院后，他们来到了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然而一看到许超琴的片子，医生就感到不同寻常。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王咸昌：看它不像肿瘤，也不像血管病，但是是什么东西呢？也不太清楚。 为了更好地确认病情，医生立即安排许超琴做了一次核磁共振检查。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是当结果摆到面前时，所有人还是吃了一惊。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王咸昌：肿瘤呢它就是一块病灶组织，形状相对规则一些。这个磁共振片子，有的像蝎子、螃蟹这种形状很不规则，周围还伸出来一些像伪足一样的东西，这个跟肿瘤血管病还是有一些区别。 医生们看见了极少见过的影像：许超琴的脑中有一个明显的异常阴影，与一般肿瘤相比，形状极为怪异，仿佛数个环状的东西扣在了一块，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经过认真研究后，医生们决定先取出许超琴脑内奇怪的病变进行化验。就连专门诊治脑病的医院都无法确定自己的病情，许超琴的心里非常害怕。但是她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不做手术，死神仿佛已经一步步迫近。 许超琴的丈夫许向明：很害怕，觉得很害怕。 这一晚，对于夫妻俩来说是非常漫长的。在丈夫的安慰下，许超琴渐渐入睡，而心事重重的丈夫，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许超琴被送进了手术室，她的头上被戴上了一个定位仪框架，医生们为她选择的是立体定位活检。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 王咸昌：相当于一个定位系统，可以把这个脑子里任何一点用X Y Z具体数值来表示，这样的话，我们这个活检针就可以很准确地到达脑子里任何一点，然后抽出病灶进行化验。 经过扫描计算好准确的位置后，手术准时开始。医生很快找到了许超琴脑中那块异常组织的位置，但如片子开头发生的一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从许超琴脑中慢慢夹出的，居然是一条活生生的长达21厘米的虫子。  如果许超琴曾经吃过被感染的青蛙，那么当虫卵或幼虫通过消化道进入她的体内后，穿过肠壁进入腹腔最后逐渐进入她的大脑，从而在三年的时间内，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但是经过询问，我们的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许超琴根本就没有吃过青蛙，那么她脑中的裂头蚴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就在这时，村里老人的一些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 王咸昌：广东这边当地流行很多土方，你说有些疾病，他要用青蛙皮敷到皮肤表面，有些土方是要活吞生的青蛙，这些方法都有可能把这个寄生虫吃在体内，或者感染这个寄生虫。 我国著名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一书中曾经有过敷青蛙后出小蛇的记载，而所谓的小蛇正是裂头蚴，而这与南方很多地方，人们认为青蛙清热解毒的说法是相符合的。那么，许超琴是不是也曾经在某次生病时敷过青蛙皮，从而导致裂头蚴进入体内呢？询问的结果再次让我们感到失望，她压根就没这么做过。但在她脑中发现的长达21厘米的虫子，又该如何解释呢？ 主持人：节目的主人公许超琴既没有吃过青蛙，同时呢也没有把这个青蛙皮当作一种治疗的方法敷在自己的脸上，这样一来呢就让人搞不清楚了，这个21厘米长的裂头蚴是怎么钻到她的大脑里去的？要说这个裂头蚴它其实是曼氏绦虫的幼虫，应该说它进入我们人体之后呢，人也不舒服它也不舒服，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不是它最理想的宿主，不像猪肉绦虫，所以说这个曼氏绦虫的幼虫这个裂头蚴，进到我们体内之后吧，它也感觉到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别扭啊，它也老想换个地方，因此换着换着就换到了许超琴的大脑当中了。但是我们说寻找这种疾病的根源，你得防止再次得呀，你要找到它的根源的话你就必须要了解它的生活史，可是我们了解了一下，它似乎没有跟青蛙有过什么交道，那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裂头蚴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到她的体内的呢？ 当裂头蚴通过体表或者消化道进入人体内后，为了找到一个更适合它生长发育的环境，所以它四处游走，在人的四肢、躯体、眼部、皮下等处寄生，而一旦进入人的大脑后，不仅代谢的产物会对大脑带来损害，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不停游走，将会对大脑带来不可修复的破坏。那么，既然人体并不是它的最终宿主，那又会是什么呢？ 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养猫狗，而且不少人都吃过狗肉，难道许超琴会是这个原因最终感染了裂头蚴吗？但她的否定回答令调查再次陷入迷雾中。那么，既然裂头蚴的成虫是寄生在猫狗的消化道里，可它的幼虫为什么却又大量出现在青蛙的体内呢？难道除了吃青蛙、敷青蛙皮外，裂头蚴入侵人体还有别的途径？ 由于地处粤北地区，气候温暖潮湿，因此村里的水塘数目众多，而猫狗在排便的同时，极有可能把肠道中的虫卵一起排入水中；村民在干活口渴后，都会饮用水塘里的水，这正可使虫卵进入人的体内，并在人体内孵化出裂头蚴。但是，许超琴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她并没有喝过塘中的生水。 一次次的推断均告失败，那么许超琴脑中的虫子究竟从何而来？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原因并找到对策，这种可怕的虫子会不会也跑进我们普通人的体内呢？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当地的很多村民都有一种饮食习惯——吃蛇。 记者：这个小孩吃过吗？ 蛇的生存环境与青蛙相似，也喜欢生活在水塘或沼泽里，而它们又是青蛙的天敌，难道秘密会藏在蛇的身上吗？就在村子附近的一个蛇场，记者随便点了几条蛇进行现场宰杀，那么，我们又将看到什么样的画面呢？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在一条蛇的体内，我们看到了无数的裂头蚴，而即使是将蛇肉放到锅里煮食，却依然能看到这样的情景。那么，许超琴到底有没有吃过蛇肉呢？ 许超琴：好吃，很多人吃的。 至此，裂头蚴出现在许超琴脑中的原因逐渐明晰：成虫的卵随猫狗粪便排入水中，被水中生物剑水蚤吃掉，而蝌蚪喜食剑水蚤，蝌蚪长大后变成青蛙被蛇吃掉，最后蛇又被人捕食。而许超琴正是吃了带有裂头蚴的蛇，才使裂头蚴趁虚而入。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 王咸昌：虽然这个病发病率很低，但是它的危害非常大，一旦感染了脑裂头蚴病，癫痫发作、头痛、肢体瘫，这些功能障碍对人的损害是非常大的。 裂头蚴入侵人脑的过程就是一个完整的生物链，目前这种传染性寄生虫病多发于我国、日本及东南亚地区，发病原因均与喜欢吃野生动物的习惯有关。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 王咸昌：首先我们不主张去吃这些野生动物，吃这些野生动物就有可能感染裂头蚴病。如果要吃的话，第一要做熟，第二切生肉的案板和切熟食物的案板要分开，第三就是不要喝生水。 尽管虫子已经被取出，但为了杀灭可能还残留在脑中的虫卵，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许超琴仍然需要每天服用药物。而这次意外也让她和家人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更加珍惜安宁的每一天。 主持人：专家一再提醒我们，如果我们仅从营养的角度讲，野生的这些动物的营养并不见得就比我们家养的要高多少，只不过呢是满足人们心理的一种补偿心态而已。另外从一些卫生防疫的角度讲，野生动物生活在大自然当中，虽然它自己有抵御疾病的能力，但是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寄生虫，甚至有一些致病的微生物都会在它们的身上，人过于密切地接触它们，就增大了感染的机会。虽然我们说，并不是每个人吃野生动物都会得病，但是这种几率还是存在的。其实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疼，2003年非典闹得最疯狂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敢吃野生动物了，因为大家都有这个概念，那就是跟它过多接触之后很有可能我会得上某些可怕的疾病，但是咱不能说是刚把这筷子放下之后呢，就把这一切都给忘掉了。实际上我们说野生动物它作为一种珍贵的物种资源，应该得到的是我们的大力保护，而不是我们动不动就向它们举起屠刀，就像姚明做那个广告里面说得非常好：没有买卖它就没有杀戮。为了我们这个地球能够更加美丽，为了让我们走在中国的大街上我们还能够听到鸟语花香，为了我们能够保存这些珍惜的物种，我们就少吃一筷子，您不会失去什么，反而能够让您的生活更加幸福安康。好，感谢大家收看今天的《走近科学》，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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