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掌舵,划桨的,还是坐船的?
20世纪80年代初,一场声势浩大的行政改革运动打着“重塑政府”、“再造公共部门”的旗号在西方国家内掀起,这场行政改革运动后来被称为 “新公共管理运动”,其所依据的公共行政学理论被称为“新公共管理理论”。 其实,早在传统公共行政理论形成后不久,其赖以立足的二大理论基础就遭到了包括政治学行为主义和人际关系学派的激烈批判。行政学者罗伯特·达尔和沃尔多都曾指出,威尔逊提出的“政治与行政二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传统行政模式的不切实际之处就在于,政治与行政必然是相互关联的,一个不含任何价值判断的公共行政只是一个神话而已。行政学者彼得斯也指出:“行政管理与政策并非呈现出互不相关的离散现象,而是相互关联的。无论是通过主观方式还是通过客观方式,行政体系的属性都会影响到政治体系的政策产出。”时至今日,大多数的学者对这个问题已经达成共识。对于韦伯的“官僚制”理论,学者们也认为,由于官僚制的理性形式、不透明性、组织僵化以及等级制的特点,使得它不可避免地会与民主制发生冲突。实际上,韦伯自己也只是把官僚制当作一种理想状态。在他看来,官僚组织的完善,必然使人们进入“铁的牢笼”,“哪里彻底实现了行政的官僚化,哪里所确立的权力关系的类型实际上是不可摧毁的”。要对付发达的官僚机器,一般个人、官僚机构中的官员甚至掌握最高权力的统治者实际上都是无能为力的。显然,这一切并不是现代人所向往的。另外,官僚制在实践中的应用也与韦伯的设想有些出入,特别是官僚制在人事制度中的实践所产生的僵化、形式主义较之韦伯的设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精英主义的特征又远不能达到韦伯的设想,这直接导致了该体系效率的降低。这些理论都从根本上动摇了传统公共行政赖以立足的理论基础。 二战后,西方各国政府普遍采用了凯恩斯主义的主张,对社会生活实行全面干预。当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干预市场并获得巨大成功时,与“市场失灵”相伴随的“政府失灵”也表现得同样明显。一方面,政府对社会、市场所承担的管理任务越来越多,成为“万能政府”;另一方面,政府内部官僚机构膨胀,效率低下,财政支出日益扩大,政府管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强调自由主义和市场取向的公共选择理论异军突起。正如经济学家萨缪尔森所指出的,“公共选择理论用经济学的行为假设和方法,研究了当国家干预不能提高经济效率或收入分配不公平时所产生的政府失灵问题”。公共选择理论在70年代正式介入“公共管理”领域,并建立了一套自己的理论。公共选择理论的学者们采用“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来研究政府官僚系统的行为。他们认为,人类社会由两个市场组成,一个是经济市场,一个是政治市场。在这两个市场上活动的是同一个人,都是自利和理性的人。也就是说,政府公职人员与普通市民一样,都以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为目的。至于政府,由于人民对其所有权分散且不可让渡,故缺乏加以监督的诱因,再加上没有市场竞争的机制予以有效制约,因而自利的官僚得以不顾社会公益,专注于追求个人的权力、名望和利益,最终造成政府效率不彰。基于这一认识,公共选择理论认为,失败的是政府而不是市场,要解决公共管理的危机,应减少政府的职能,尽量交由更有效率的市场来调控货品和服务的供应,以达到最有效率的资源配置。他们还认为,传统公共行政强调的统一规制和监控,极大地抑制了公职机构和文官的创造力,已陷入形式化和僵化;代表国家意志的政府管理和服务,忽视公共保障和服务的多样性,对市场信号和消费者需求的反应不灵敏,已经不再适应当今世界的需要,是“工业社会的政府组织模式”、“十九世纪的行政技术”。由此,他们认为市场可以取代政治或行政成为管治社会的主导机制,只有将“经济效率”奉为最高标准,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作用,才能使众多自利的个体走到一起,增加社会福祉。总之,公共选择理论为新公共管理运动的兴起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 9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一体化程度的日益提高,使全球性的“政府效能”横向竞争的时代成为现实。政府绩效与政府合法性的单一纵向参考的时代已经结束,不同社会下的公众像选择职业与工作单位那样选择政府的时代已悄然来临。各国政府都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在国际互振系统中不遗余力地寻求到保护和促进本国在全球竞争中利益的方略和战术,并有效地促进本国福利的实际提高,才能获得本国人民的认同和支持;政府效能与合法性已不再能从本国历史的纵向比较中获得令人信服的认同,历史原因已不再成为人们认可的社会福利不及他国的托辞。全球性“政府效能”和“政府合法性”竞争的结果,必然使那些对社会的要求与愿望反应迟钝或不愿作出反应的政府面临权威危机、信任危机和合法性危机。为迎接这一挑战,对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方式进行结构性调整与重塑,无疑将成为各国政府明智的选择。 总之,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理论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传统的行政模式已无法反映出现代公共服务所需承担的广泛的、管理的以及政策制定的角色。正是在这样的理论和现实背景下,以经济学和私营管理理论为基础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引人注目地登上了公共管理的历史舞台,并引发了公共管理领域一场新的革命。 与此同时,新公共管理认为,传统公共行政只注重提供服务而不注重预防,结果当问题变成危机时,再花大量的金钱、精力去进行治疗。新公共管理认为社会更需要预防,即解决问题而不是提供服务。为此,政府应该把更多的工作放在预防上。有预见的政府会做两件根本的事情:(1)使用少量钱预防而不是花大量钱治疗;(2)在作出重要决定时,尽一切可能考虑到未来,从而把握正确的方向。 作为对“新公共管理理论”的实践,“新公共管理运动”已经体现出了与传统公共行政模式重大的差异,如更注重管理绩效和管理效率,更注重市场的力量,更注重管理的弹性而不是僵化,更注重公共部门运行于其中的相关的政治环境,更注重私营部门管理方式在公共部门的应用等等。尽管在目前改革的实践中,出于操作上的需要仍表现出政府继续承担运动主体的角色,但“新公共管理运动”的兴起显示,一个全新的管理模式已经在公共管理领域逐步形成。 当然,任何的变革过程都会有得益者和受损者。从信奉市场力量和现代企业“消费者导向”中吸取营养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在一些大规模实践中虽然显示出了生机和活力,但也积淀着不少理念性的矛盾和冲突。从其产生的背景来看,新公共管理努力实现的是对一系列公共管理困境的救治,现实的问题使得关注效率的工具理性成为必要。但是这样一种理论进步更多的是建立在技术和工具的层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具有形式偏好性,它对于追求何种最终价值兴趣不大。新公共管理过分强调市场机制的作用,过分强调政府向企业学习、用企业提供商品的方式提公共服务,但是由于实践中公共部门与私营部门的差别,导致伦理和责任上问题的产生。此外,在公共管理市场化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腐败现象。这些都导致了公平与公正问题的凸显。另外,从“企业家政府”和“企业化政府”引出的公共机构与私营企业之间的异同比较;在政治家与高级文官签订业绩合同及其评估过程中,如何避免政治和价值观的影响;在以“三E”---经济(Economy)、效率(Efficiency)、效益或有效性(Effectiveness)作为政府绩效的评估标准时,如何协调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它和以公平(Equity)替换经济的政策评估的“三E”标准孰优孰劣等等。这些矛盾和问题都将是“新公共管理运动”在未来需要认真面对并切实加以解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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