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之谈,年来颇多,这与当今浮躁喧嚣、物欲横流之风以及知识分子复杂的内心世界不无关系。我在这里饶舌,难避蛇足之嫌。然而据我观察,当今甘于清贫淡泊、乐于寂寞耕耘者确是不多了,而贪图功名利禄者、巧取豪夺者以及吃喝玩乐者却屡见不鲜。这使我每多感触,不得不来个老调重弹。 有人说:甘于寂寞“是一种消极、遁世的人生态度”,“是一种与世无争、自命清高的做法”。依我所见所闻,却未必如此。寂寞者并非离群索居,闭门独处;亦非超凡入禅,与世相绝;更非消极厌世,颓唐沮丧。所谓甘于寂寞,乃是对追名逐利、浮躁骄矜的一种睥睨,乃是对市侩俗气、纸醉金迷的一种鄙夷,乃是在宁静淡泊、耿介拔俗中默默耕耘的一种精神境界。正因为如此,惯于寂寞者往往有自己广阔的心灵世界,有自己理想的绿洲和希冀的花朵,更有一颗赤子之心和乐于奉献的情怀。也正因为如此,甘于寂寞者不乏强烈的自尊心和自信力。他们不但能在寂寞中默默地耕耘,还能用良知和理性来严格地塑造自己、策励自己和完善自己。杜甫在颠沛流离中写下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等许多千古绝唱,可以说是他一生寂寞淡泊的生动注释。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其所抒发的难道不是感时论事的寂寞之情?至于曹雪芹的《红楼梦》和鲁迅的《野草》等诸多名作。亦可谓寂寞愤世之作。由此看来,寂寞者与消极遁世者、自命清高者并非同出一辙。 我衷心赞美始终在寂寞中默默耕耘的人! 《人民日报》(1 9 9 8 0 6 0 5 十二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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