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窑

长沙窑 丁送来　陈麓华

长沙窑即《全唐诗》中李群玉“石渚”诗所说的石渚窑，为我国著名的古代瓷窑。窑址位于长沙市望城县铜官镇石渚湖一带，故又俗称铜官窑。 　　窑址于1956年调查发现，1978年进行过试掘，1983年湖南省博物馆、考古研究所、长沙市文物工作队联合对其进行了较大面积的考古发掘，出土比较完整的瓷器近万件。通过对窑址、遗址、墓葬、窖藏出土和民间征集到的长沙窑产品的研究，使我们对该窑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长沙窑大致兴起于“安史之乱”以后，中晚唐发展到鼎盛时期，衰败于五代。据不完全统计，国内有江苏、浙江、广东、广西、河南、河北、湖南、湖北等12个省，国外有朝鲜、日本、印度尼西亚、伊朗和沙特阿拉伯等13个国家出土有长沙窑瓷器。可见它既烧制普遍使用的日常用瓷，又生产出口的外销瓷。 1 2 3 　　长沙窑瓷器的器形达70余种，其中数量最多的是壶、碗、罐、洗、盒、瓶、盘碟、水注、灯、烛台、盂、杯盏、枕和各种瓷塑鸟兽、人物等。不仅种类多，而且器形极富变化，仅壶一种即有20多种形式。器物造型除圆形器外，还出现了花形、瓜蒂形、仿动物形和金属容器式样，表现了长沙窑鲜明的时代风貌、民间特色和地方特点。 　　长沙窑的历史价值主要在于它装饰艺术上的创新。真瓷釉色以青釉为主，另有白釉、黑釉、绿釉、红釉等。其装饰手法主要有釉下彩绘、模印贴花、雕塑三种。长沙窑高温釉下彩的尝试成功，是我国陶瓷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主要有青釉褐彩、青釉褐绿彩、白釉绿彩、白釉红绿彩等，也称之为釉下多彩。 　　釉下彩的装饰内容以小草花卉、飞禽走兽、谚语诗文、宝塔人物为多。 　　瓷壶是长沙窑产品中数量最多、装饰内容最为丰富的品种，它最常见的造型为撇口、直颈、溜肩、弓形■、八方短流，壶身多呈瓜楞形，腹部较丰满，平底，一般都施以满釉，底部露胎，胎以浅黄色、灰色为多。一般高18>23厘米，口径8>11厘米，底径9>12.5厘米。另一种比较常见的器形为双系壶，即在壶的流与■之间的两侧各有一系，腹部圆鼓，没有瓜楞。 4 5 6 　　青釉褐彩莲花壶（图1）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产品，通体施青釉，釉色青中泛黄，胎呈浅黄色，壶流下腹部用褐绿彩绘莲花纹，两片荷叶衬托着一支盛开的莲花。纹饰以绿彩绘枝杆、勾勒莲花轮廓，用褐彩绘花叶经脉纹络。褐绿彩绘呈色纯正鲜艳，虽寥寥数笔，但神态生动。 　　唐代花鸟画艺术有相当高的水平，边鸾、刁光胤等名家的作品被称为“穷羽毛之变态，夺花卉之芳研”，在当时影响很大，长沙窑瓷壶上的釉下彩绘花鸟，正是唐代的时尚。从其产品上的花鸟图案来看，它的技法已比较成熟，笔法流畅，一气呵成，生动自然。如青釉红绿彩花鸟壶（图2），釉色青中泛绿，釉层较薄，主题图案为一展翅飞翔的雀鸟，下有花草衬托，雀鸟体态丰满，作俯冲状，尖喙直抵地面的花叶，似在觅食。花鸟用绿彩勾勒轮廓，填以红彩，呈色艳丽，极具装饰效果。唐时的长沙窑工匠只有熟练的掌握了氧化铜的呈色原理，才能烧制出这种呈色纯正的铜红彩釉并运用自如。 　　青釉褐绿彩飞凤壶（图3）是长沙窑花鸟类瓷壶中的又一代表作，它造型并无特殊之处，但它的釉质、装饰图案及彩绘呈色等方面不愧为长沙窑的代表作之一。该壶青釉光亮均匀，胎釉结合好，无长沙窑产品中常见的剥釉现象。用褐绿彩所绘飞翔于草从之上的凤鸟，褐色长嘴，绿色高冠，褐绿相间的羽翅向两侧展开，四片尾翎舒展下垂，褐色双爪自然伸展，作回首顾盼状，似在翩翩起舞。加之褐绿彩绘呈色纯正，色彩艳丽，给人以无限美感。 　　长沙窑釉下褐绿彩大多是用褐彩勾纹饰轮廓，再填以绿彩，有的瓷壶勾了轮廓后没有填绿彩，就成了素描图，可能是工匠们的偶尔疏忽，但也成为了长沙窑的另一个装饰种类，比较有代表性的是1983年窑址出土的青釉褐彩狮纹壶（图4）和青釉褐彩“飞凤”壶（图5）。狮纹壶形体较大，高达22.3厘米，釉层较薄，釉色青中微黄，壶流下用褐彩绘一卧狮，卧狮挺胸抬头，长发披肩，双耳竖立，两眼炯炯有神，充分表现了兽中之王的雄健与威严。由于只有单色线条的轮廓，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素描图。该壶另一独特之处是画面没有其他点缀纹饰，这样更显主题突出。“飞凤”壶是一件在长沙窑中非常少见的图文并施的瓷器，壶流下的凤鸟抬头展翅、长尾及地作腾飞状，在画面的右上角书有“飞凤”二字。 7 8 9 　　写意画装饰是长沙窑瓷壶的又一大门类，多为白釉绿彩或白釉红绿彩。白釉红绿彩壶（图6）为1983年窑址发掘出土，形体较大，器高22 厘米。釉色灰白，施釉均匀，流、■之间的两侧用红绿彩绘以写意纹饰，一侧为绿彩，一侧为红绿彩。写意纹饰一笔而成，既像流云，又似山峰。绿彩颜色较深，近似墨绿色。红彩呈色纯正，是唐代长沙窑铜红彩的代表作。该壶难能可贵的是氧化铜的呈色在一件器物上同时出现红、绿两种，无论是氧化焰烧出的绿彩，还是还原焰中烧出的红彩，其呈色均鲜艳、纯正，由此可见该窑工匠确已熟练掌握了氧化铜的呈色原理。 　　长沙窑瓷壶中的文字装饰内容特别丰富，它已形成了长沙窑一道独特的风景。用诗歌、格言、谚语作为装饰是长沙窑的一大创造，一般都是青釉下书写褐彩文字。据不完全统计，现已发现长沙窑瓷器上书有通俗诗或诗句近80首，以五言诗为主，也有少量的六言诗和七言诗。从文字的笔锋来看，可知是用毛笔书写，字体多为行书，有少量的草书。按照诗的内容可归纳为宫体诗、闺情诗、感怀诗、风情诗、开语诗、饮酒诗、边塞诗、游戏诗等。 　　“春”字诗（图7）是比较有名的，郭沫若先生曾经对这首诗进行过研究，在这首四句五言诗中有8个“春”字，诗曰：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读之有一种春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诗文中反映男女婚恋情怀及风尘女子恋情的诗文也比较多，如： 　　“不意多离别，临分痕泪难。愁容生白发，相送到长安。” 　　“自从君去后，常守旧时心。洛阳来路远，还用几黄金。” 　　“二八谁家女，临河洗旧装。水流红粉尽，风送绮罗香。”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有的警语、谚语、俗语也非常有趣，如： 　　“凡人莫偷盗，行坐饱酒食。不用说东西，汝高自■（？）直。” 　　“罗网之鸟，悔不高飞。” 　　“悬钓之鱼，悔不忍饥。” 　　“富从升合起，贫从不计来。五文。” 　　“油瓶，五文。” 　　“五文”是指铜钱而言。看来，当时长沙窑的瓶壶价格就是五文钱一件，按照当时的货币值计算，其价格还是很低廉的。 　　由于这些文字出自工匠之手，大多豪放率意，无拘无束，无论是文字的书体或内容均是如此。它不仅是一种装饰，同时也是一些生活中的感怀或经验之谈，所以深受百姓大众的欢迎。 　　长沙窑的模印贴花大多只在瓷壶上使用，贴花内容有舞蹈人物、植物花卉、家禽动物等。窑址中出土了不少贴花的印模。模印贴花一般与青釉褐斑相配，除此之外，就是单色青釉，不见其他彩绘，这可能是为了更加突出主题装饰。1973年衡阳水井出土的青釉褐斑舞蹈人物壶（图8），器形小巧圆浑，双系和壶流下共有三块贴花，其右侧为单层方形宝塔，左侧为立狮，壶流下的主纹为一赤裸上身的力士，披巾缠身，右手上举伸二指，左手持一柄法器，右足单立于蒲团之上，左足弯曲作舞蹈状，三块贴花上都施有褐斑。单色青釉贴花壶的贴花以双鱼纹最为普遍，同时还有鸭、龙、鸟、花朵（以莲花为多）等。 　　背壶是长沙窑瓷壶中很有特色的器形，有单色釉也有釉下彩，具有代表性的是一件青釉绿彩塔纹背壶（图9）。该壶小口，直颈，溜肩，弓形■较短，十方短流。壶身修长，近似方形。壶身两侧内凹，肩、腹有上下对称的横穿两组，用以系带。壶流下用绿彩绘以九级方形佛塔。由于胎釉结合不好，釉层几乎全部脱落。从其造型和图案来看，该壶应为外销瓷。 12 13 14 　　 　　1983年窑址出土的竹林七贤纹罐（图10）是长沙窑产品中的珍品，长沙窑瓷器中画人物的本来就很少见，而再配以诗文的尤其珍贵。罐高17.5厘米，卷唇，直颈较矮，圆肩收腹，肩部有对称的两半环形耳。通体施青黄色釉，口沿及肩部饰褐绿点彩，腹部一面用褐色线条绘素描式人物两个，两人均长服高冠，相对而坐，年轻者作提问状，年长者手持简牍似在授读。另一面书写《七贤第一组》七言诗一首：“须饮三杯万事休，眼前花（>）四枝叶。不知酒是黄泉剑，吃入伤（肠）中别何愁。” 　　该窑的盘碗盏类器物不如壶类器物那么丰富，造型一般为葵口或卷唇，坦腹，玉壁底或圈足。多施青黄色釉，碗心有的露胎，露胎处多绘以花纹，有的盏心书写文字，文字为青釉褐彩，有“茶碗”“酒盏”“美酒”等，大多是说明器物的用途。 　　长沙窑除了以上这些日常生活容器外，同时很有特色的品种是瓷枕和动物玩具。 　　长沙窑瓷枕就已经发现的数十件看，有7种形式20余种装饰手法，装饰题材相当丰富，褐绿彩与颜色釉齐全，装饰手法有绘画、印花、刻划、雕塑等，很少雷同。飞禽走兽活灵活现，诗词写意画也耐人寻味。其中窑址出土的狮座诗文枕（图11）更是长沙窑瓷枕中的上品。该枕高7.3厘米，长13.1厘米，宽8.1厘米。青釉，胎灰白。枕面和座底均为长方形，中一卧狮承托枕面。枕面两端是褐绿彩六边几何图案装饰，中间部分用褐彩书写七言绝句一首：“日红衫子合罗群，尽日看花不厌春。欲向妆台重注口，无那萧郎恼煞人。”此枕较小，有可能是脉枕。长沙窑瓷枕上书写诗文的目前仅发现两件，甚是珍贵。在另一件“青釉褐彩双鸾纹枕”枕面双鸾纹的下端用褐彩书写“贞明六年六月六日客何草”，贞明为后梁末帝朱■年号，六年即公元920年，是五代时期的产品。长沙窑的产品以晚唐时期的为多，五代器物遗存下来的并不多见，在非常少见的五代产品中，该枕为我们研究长沙窑的发展、兴衰过程及五代产品的特点提供了具有绝对年代的实物例证。 　　动物玩具是长沙窑产品中数量很大的一个品种，它不仅造型千变万化，用途也不尽相同。大多用手捏制而成，比较常见的有雀鸟、猫头鹰、象、龟、蛙、兔、羊、狗、狮、猴、鸭、鱼及各种变形动物，还有各类人物等。大致可归为三类。一是哨类，以雀鸟、猫头鹰、象、兔、羊等为多，这类玩具均空腹，腹部一般有3个圆形小孔，可吹出声音。第二类是玩具兼镇纸，这类为实心，在器底都有一块方形或圆形底板，造型以兽为多，既可做玩具陈设品，又可作镇纸之用。第三类为普通玩具。玩具大多是青釉褐彩、青釉褐绿彩或单色青釉。如青釉褐绿彩瓷羊（图12），高4.9厘米。羊身成圆球形，头部较小，两耳肥大垂至肩部，尾巴上翘贴附于臀部，四足短小，下腹部几乎贴地，腹部有3个可以吹奏的洞眼，灰白色胎，青釉褐绿彩装饰。青釉褐绿彩双狮镇纸（图13）是镇纸中的上品，高6.2厘米，底座长7.1厘米，宽7.4厘米。双狮卧于一方形底座板上，朝向相反，双耳竖立，双眼炯炯有神，颈部系有一带铃铛的颈圈。全身有刻划的毛发，施青釉，并有釉下褐绿彩装饰，彩绘呈色纯正鲜艳，既具有很强观赏性，又是实用品，同时还可做玩具使用，因此这类产品能受到多阶层的欢迎。 　　唐代瓷窑很多，而且瓷器质量有很多都比长沙窑好。当时最著名的是北方的邢窑白瓷和南方的越窑青瓷，形成了唐代瓷器南青北白的局面。从瓷器的胎釉质量来说，长沙窑确实不能与北方邢窑的白瓷相比，在南方也超不过浙江越窑的青瓷，为了求得生存和发展，它只有在器形装饰上来突破。从我们所了解的长沙窑产品来看，它确实做到了器形集实用与欣赏于一体，在装饰上更有多种创新。此外长沙窑的自我宣传意识很强，现在非常时髦的广告宣传在唐长沙窑产品上就有体现。目前发现有两件瓷壶上就有很明显的广告宣传文字，一件为黄釉褐彩贴花三耳壶，在壶■手右下方有铭文“郑家小口天下有名”，据传是韩国庆州出土；朝鲜半岛还出土一件黄釉褐彩贴花人物三耳壶，■手左下方有铭文“汴家小口天下第一”。这两件瓷壶现都收藏在韩国国立博物馆。 　　由于长沙窑的不断创新，使其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它虽是不见记载的一座民间瓷窑，但它的产品销量、影响力和历史地位比起邢、越等名窑来毫不逊色。责编潇然 　　图1青釉褐彩莲花壶 　　图2青釉红绿彩花鸟壶 　　图3青釉褐绿彩飞凤壶 　　图4青釉褐彩狮纹壶 　　图5青釉褐彩“飞凤”壶 　　图6白釉红绿彩壶 　　图7“春”字诗壶 　　图8青釉褐斑舞蹈人物壶 　　图9青釉绿彩塔纹背壶 　　图10竹林七贤纹罐 　　图11狮座诗文枕 　　图12青釉褐绿彩瓷羊 　　图13青釉褐绿彩双狮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