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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有时，我会注意到一片叶子， 雨水落上去，冲出了灰痕，那和你脸上的泪水是一样的， 我不喜欢过于明艳的事物， 譬如一朵白色的花， 强光之下，遮蔽了背后的隐忍。 ◎草叶上还有风 草叶上还有风， 露珠来过， 三叶草，两朵牵着一朵，两朵托着一朵， 依偎过，思考过， 闪电在甲壳虫的翅尖，和种芽的芽苞上闪过， 万物活在腐朽的躯体上， 谁掩面而泣，谁对谁微笑过。 ◎遮掩 潮汐遮掩了时针的滴嗒。 一年一度，春草 又淹没了逝者的墓地。 一个人在海边漫步，他背上可能背着枷锁，他脚踝上可能锁着沉重的锁链。 乌鸦在教堂的尖顶上尖叫， 盘旋， 而光从微亮的天边送来黑暗。 ◎古船头 古船头。蝴蝶 斑斓，立在桅杆上。铁钉深埋在船板里。 两岸灰瓦白墙。 风从水上送来三种气息：锈、藻类之腥咸、朽木之沉香。 阳光破碎，在一闪而过的 如花的脸庞, 一切欢欣的，恰形如哀伤。 ◎我看到无数的鹿角指向天空 思想者。站在战争的瓦砾上 读书， 犹如鹿之在猎火舔舐过后的草原上低头吃草。 有时从书本中抬起头，如雨水 漫过玻璃，你碰到的，是另一只鹿 忧郁的眼神， 隐含一种蔑视的刀锋。 天色阴沉。我看到无数的鹿角指向天空，状如森林。 ◎春风里 去年杨树枝上残留的叶子， 今年流水侧的桃花。 灰斑鸠咕咕鸣叫，瓦蓝里落下的秸杆和羽毛。 老人手中的线，风筝在天上 飘。乞儿唇边的奶香。 麦子抽穗，芒针上沾着的星星的白。 渠水弯处，少妇停下来，轻轻摘去的臂上的青纱。 ◎羊 羊有干净的嘴， 干净的唇， 它饮过的溪流，叫人发呆；它啃食的草原， 叫人遗忘， 它的眼神有时和人一个样。 春天了，它啃食你坟头的青草，并不知道 什么叫做忧伤。 ◎阴雨天 那只鸟儿在高压线上 啄理羽毛的样子，啁啾鸣叫的样子， 让我想起你 飞扬的细眉毛、游移的细手指， 有一刻你就是这样，从背后探进我的白衬衣， 搂住我， 小华，我的羽毛就是这样掉光的。 有时候我就想，如果花团月白，岁月静美， 呆在坟墓里也是好的。 ◎暮春既望 河流软了， 青草沿着两岸飞，蝴蝶的肉身子压在草尖上， 有小疼痛。 这时你躺在岸边，看天，不涉水， 少年的骨骼，跌撞的唇须， 嚼一片草叶，吹 小谣曲。想妈妈就在对岸， 杨树林绿了，鹊搭巢，小土坟 有一点亲切，有一点隔。 ◎碑赋 你可知流水漫过墓床， 你可知菊花穿过骨头， 九月，霜降，遍野白茅，河滩上薄荷草的香气闪着刀锋， 当一块大理石被刻上名姓，实是 錾去了一些不足轻重的石头。 ◎秋的坡路口在等待我 秋的坡路口在等待我， 它安排了风， 风打西边来，越过连绵的山莽，无边落木， 十万亩荒草向我招手，说 有墓碑的地方， 必有流水、乱石， 可以饮马，歇脚，把白马 拴在白杨林的边上， 看看这苍茫人间，星露垂落， 人世啊， 你的妻子叫菊，你的女儿叫红。 ◎青黄 突然从车的弦窗望出去， 一大片青黄的豆叶，恍如母亲的脸庞，恍如母亲的手掌， 那些斑斑点点的色素沉淀。 玻璃上的光线澄澈，大白天的，午后， 蛐蛐叫得漫不经心， 邻座的小伙子哼唱着《认真的雪》， 并不知人间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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