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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夜鱼 对面的女子正低头专注地握住我的手，小挫子、小砂板、刮刀等散落在玫瑰花图案的桌布上。低垂的睫毛遮着，剩下最醒目的就是她的鼻子了：笔直高挺，鼻头处微微上翘，一粒小痣，仿佛知晓主人心事又低调地保持沉默一般，乖巧地躲在鼻翼的阴影里。 这是个繁华热闹的地下商城，其中一个出口处有片开阔地，被辟为了修甲区。一长排台面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指甲模版，偶尔某粒指甲上的镶钻折射出光线正好晃着你的眼，衬着身后人来人往的喧嚷，时尚妖媚就在你匆匆而过时光影流转。 我选择了她。十几家指甲修理台上，她并不是最打眼的，总是一张素颜，不像其他女孩那般五颜六色，红唇热烈。没生意的时候也不吆喝行人，而是安静地手捧一本书或者杂志，依旧低垂着，高挺着秀气的鼻子。 许是受够了做头发、做美容时耳廓边没完没了的聒噪，难得碰到这么安静的，自然就是她了。现在，我们都静静的，只有手在默默抚慰和交流。 我的手，因小时候爱掰听响声，骨节有些粗大。又因家事亲力亲为，皮肤也粗糙，如果再不定时修剪护理，其状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她只一握，仿佛就知道了个中原委，没有多问，埋下头就做起来。先是揉几滴护手油，轻轻搓摸几下，指头上粗硬的死皮就服软了，再拿起晶亮的小锉刀，开始了修剪。 该说到她的手了：纤细、修长么，哦这都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她的白。不是粉扑扑的那种，是瓷滑的一种润凉。就像你久居封闭的暖阁，忽然推开门，冬日月夜乳状的皎洁汨汨铺涌进来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的手太凉了。”第一次相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呵暖着自己的手。 “哦，没关系，我正嫌燥呢。”她笑了，我难得看到她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淡蓝里浸着尤显黑亮的瞳仁。怎么这么像我年轻时候的眼睛啊。 “你，十九岁左右大把？”我有些突兀地脱口而出。 “呀，您猜得真准，下个月我满十九呢。”她说了这么一句，就戛然而止了，继续专注着修甲的工序，而我也不想多问。这一排青春华年的女孩子其实都差不多的经历，来自边远小县，小镇，远离父母，独自在大城市打拼谋生。个中都有着怎样的滋味呢？这个年龄还在父母庇护下学习玩耍的我自是没法体会的。人世沧桑，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青春豆蔻女子能这么相握一小截时光，亦是不可多得交汇的缘分，何必用八卦好奇来干扰呢？不如就以手相询吧。 和手背的光洁柔软正好相反，她的指腹柔韧得有些发硬，透露着艰辛和磨砺。椭圆的指甲修理得很干净，只长出指肉几毫米，涂抹了一层亮甲油，透出原本浅红的健康甲色，在那面妖娆艳丽假甲板的衬托下，犹显出手真实的质感光亮来。 我一时心动，放弃了原本要做玫红洒雪花点指甲的打算，让她做了同样的指甲，并且坚持付了原先谈好的价钱。 感觉她的手更加亲和温柔地帮我揉搓了一会儿，一握之后，我们各自松开，各自淹没在茫茫人海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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