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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我还没有发育完毕的时候，我就开始恋爱了。这个恋爱持续了有8年之久。8年，我就喜欢一个女孩，直到我亲见她腰间盘突出。N年前的深夜，我总是靠在集体宿舍的墙上，半梦半醒地和弟兄们分析这算不算是一场恋爱。
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因为她没有对我说过那三个字，连手都不让我碰。如果往悲哀的地方想，你还可以知道：我一年只和她见面三次，而且通通是在纸上见的面。有一天，这个追求的故事结束了。她把门砰地一摔，我的鼻子就酸了。我至今认为那是门撞的，不是我心里难受。
后来的无聊岁月，我总是分析这个命题：爱情，对一个人的爱情，算不算是恐怖主义？——因为，我看到了她怨恨的眼神。我就是化成灰了，那个怨恨的眼神也一定还会在那儿。
我总是知道一点她不爱我的，但我总是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事实上，世界上的理由太多，真理太少。现在很多人也碰到这样的难题：被爱，是不是一种幸福？
如果看多报纸，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幸福。被爱，收获的幸福的量值远远不及硫酸、用来箍脖子的电线、刀子所带来的恐惧的量值。前年或者是去年，我在外地，突然有一位前任女友跟踪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言语马上失去控制，倘若那地方是14楼，我一定学习张国荣，助跑三步从此对人生来一个一了百了。
我用20余年的生命来佐证这个新发现：爱情在1%的情况下是值得讴歌的，在99%的情况下它是恐怖主义。
基于这个认识，我在后来谈恋爱时一贯主张空间自由、言语自由、行动自由，谁不干了谁就撤退，谁接受不了谁就撤退。不是为了不负责任，实在是诸多残害之事在假爱之名行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高唱“为了爱我愿意下油锅”闯入某女宿舍，然后我对她说，你必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然后她必须做，她不做就代表她不再爱我。因此她必须做，假如她爱我的话。
这个鸟逻辑在很多爱情故事里通用，可以拓展为：我认为你这样做是伤害了我，因此可以断定你是不爱我了，你是人民公敌，娼妓婊子。
实际上，我认为现实中的爱情发生后，一个人的空间就在急剧萎缩。最头疼的便是责任问题，因为考虑到另一半的责任问题，连走路是先行右脚还是先行左脚都会得到上纲上线的处理。
事实上，我认为我所活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了爱的世界，每天我都享受着被爱的痛苦。比如我从小学到大学的老师，没一个不好给我谈心，那种殷切的目光我至今难以逃避，一如“她”怨恨的眼神。有一天的早上，我被叫出队列，有位副校长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他在我们学校是以和蔼出名的。他本来是要跟我谈谈我在足球场上与人打架的事的，但那天他好像忘记了这事，专跟我探讨起信仰问题了。我那天脖子上戴了一个十字架，是假不绣钢做的，白光闪闪，我戴它的唯一理由是我觉得这个只值两元钱的摊货挺漂亮的，别人脖子上有，我也该有个什么，饥不择食就套上了。然后，我的“思想和信仰就出问题了”。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我写了两份检讨，间接后果是后来我见到外甥戴了一个骷髅头我就甩了他一耳光。再怎么说，当年我爱的是上帝，你现在倒好，连撒旦都崇拜。
而关于我的同学，我也知道他们被爱着。我有位同学喜欢唱民歌，在杂文家表达爱心要救救孩子要让未成年人少唱“郎情妾意”时，我相信这位喜欢民歌的同学可以被视为正面典型。但万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仅仅因为在寝室穿着一个裤头唱“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你一定要嫁给我”，就被路过的校长定性为“唱流氓歌曲”。同样的事我也经历过，我因为在一个联谊寝室女生的生日庆典上成功地唱了一句“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哎赤裸裸”，就把寝室的门给毁了。当时，学管办的三位同志就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踢门入室方式将嫌疑人——我给迅速抓住了。我为此又写了检讨，寝室里凡是活人的也人手一份写了检讨。在每份检讨的最后都有一笔：感谢系领导对我的帮助关心，我今后一定不……
所谓爱，便是帮助关心。而我有时候想，希特勒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施放了很多爱心，他一定是个三好学生（事实上他也是）。
最近我又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我成了一个哑巴。我来描述一下我是怎样成为一个哑巴的。
我承认我是一个良民，在梦里都不会干坏事。我只是和几个面目清晰的人谈话。我首先说，裸奔的事挺搞笑呵，那些个光屁股在场地里跑……
我没说完，有一位妇女同志就过来对我说：小伙子，你格调能不能高点，你没看到我带着女儿啊。
我吃了个没趣，就讲铁拐李，我没讲他飞起来，倒讲他走路的姿态，结果有位兄弟就坐不住了，他长的像卖拐里的范伟。他楞说我在侮辱弱小群体。他说，虽然我是个四肢健全的人，但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你这种说法了。
我还没死心，我又讲花柳病的事，我特意讲它是一种病，特意讲这个病的业务上的东西，我以为我只要坚持业务别人就无话可说，但那边还是有个人起来说我影射本地花柳病人多。如果我这样的言论得到传播，将会造成怎样的社会稳定损失？
我突然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随口说了句，去球，老子去喝酒！
这下不得了，来了三同志。第一位说，你不能在公共场合用方言，要带头使用普通话。第二位说，你不能在公共场合口吐脏话，比痰更可恶的就是你的口水。第三位说，你不能在公共场合叫嚣喝酒，你要知道酒虽然是不禁止的，但被儿童听到了总是不好的，他要是去喝酒你负责得起吗？
我因此在梦里面哑巴了。我在一个个人的帮助下哑了。而等到我能够讲话，我知道一定又是我外甥犯了什么错误，我将用我毕生所得到的经验教训以爱心的形式施加于他。
我承认，有时候这个世界是神经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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