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爱恨 ---读龙眼小说集《好人从来不做好媒》 ●石才夫 (载《南丹文学》2010年冬季号) 几乎是一口气读完《好人从来不做媒》的。这种阅读的愉悦感好久没有了。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书中所收的确实都是好看的小说;二是作者龙眼是我的同学。这小子不声不响,突然之间给我寄来一本集子让我“指正”,这实实在在让我吃惊不小。 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有机会得到题有“×××雅正”、“×××惠存”之类的书。但真正能让我认真读完的却不多,大多数就搁在书架上了。这对那些诚心送我书的朋友,多少有些不恭。但我也听说,一位全国知名的作家,在旧书摊上就发现自己送给朋友的书,作家自己掏钱买下,在原来题款的下面,写上“再赠×××仁兄惠存”字样,又寄给那位朋友了。可见,即使是名家的书,在不同的人那里,境遇也是大不相同的。 龙眼原来是写诗的,和我一样。他原来也不叫龙眼,大名叫周龙。我们几位在相思湖畔求学时,弄了个“归去来诗社”,整天就捣鼓些诗啊、散文诗啊什么的。那时系里出墙报,我们是当然的主力。出完了墙报,我们常常躲在不远处的松树下面,看外系的女孩子拿着本子抄我们的诗,那种感觉是十分美妙的。后来龙眼的两首诗《老同学》、《诗人阿青》在《飞天》发表了,在我们当中的形象立即高大起来。我至今还记得那诗中的句子“学校养活学生养不活诗人”、“生得逢时/命不好也怨不得天”,最后一名是“妈的/有条件得办一所大学”。我那时断定,这家伙就这么写下去,杨克啊,黄堃啊,我的这些大师兄们很快就要小心了。 大学毕业时,龙眼居然被分配到了金城江,这是我们全班同学都想不到的。因为他是我们班长,我们班又是全区高校先进班级,龙的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按说,他留在南宁,应该是“三个手指捡田螺——十拿九稳” 的。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也应了他诗中那句“命不好也怨不得天”。他默默地回到河池——那里是他的家乡。 再后来就没多少联系了,没想到他竟然写起了小说。小说这玩意儿,我一直觉得非常难弄的。首先是要写好多的字,不像诗,一行,两行,三行,都是一首,多省事!其次光有生活还不行,语言要像小说,这是最要命的。我曾经有过一次心血来潮,想试着写写小说,结果写了好几页稿纸之后,回过头一读,当即把那几页纸撕烂扔进纸娄——没有一点小说的味道!所以,直到今日,我仍然只敢写些随笔、诗歌什么的。对小说,仅仅停留在阅读欣赏的程度。因此,广西玩小说的那几位风头很劲的人物,东西老师啦,凡一平老师啦,鬼子——廖老师啦,等等,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龙眼老师也出集子了!“好人从来不做媒”,什么意思?我一翻开就放不下了。 这本共有281页的集子里,收了龙眼自20世纪80年代末至今的微型、短篇小说88篇,分“恋爱时节”、“乡村故事”、“城市印象”、“私人恩怨”、“亲情难舍”五个部分。在我看来,龙眼笔下的生活,以及生活在那个世界里的人物,都是些很平凡、很普通,甚至很卑微的人物。他们离我们是那样的近,几乎每天一出门,或是闭上眼睛一回想,都能见到、想起他们来。龙眼的老家在河池山区的一个山沟沟里。我没有去过,但有一次开车从南宁到河池,我从公路两旁绵延不绝的高山,便能够想象到他小时候生活的那片土地的贫瘠和艰难。大学四年,我们常常谈到各自的家乡。那时,龙眼用一种颇为轻松的语气,把祖祖辈辈的那种苦难就着劣质白酒一声“干”,仿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像龙眼的为人一样,他的小说总是把情感掩藏在平静甚至略带诙谐的叙述之下。但《荒月》中的父亲、母亲,《瞎子老五》中的老五,《猫豆怎么种》中的古老汉,却让我们看到那种用泪水写就的苦难,以及作者对土地、对山民那种割舍不断的深沉的同情和怜悯。《局桑的乡干》《羊倌·乡长》中的万民,所透出的那种豁达和乐观,又让我们认识了那些虽非栋梁,却是共和国大厦底层最坚强支撑的乡镇干部的境界和胸怀。 今天的小说,有数不清的流派,也有看不懂的写法。“当下、解构、观照”这些语汇,把我们弄得一愣一愣的。“城头变幻大王旗”,美女们写完了自己的身体,婚外恋的题材再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官场小说、宫廷小说,多看两遍也就那几板斧了。倒是像龙眼这样的作家,眼光只盯着脚下的土地,笔头只关注父老乡亲、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老老实实地在那里讲故事,本本分分地捍卫着小说的尊严,令人肃然起敬。 其实龙眼也是注重技巧的。短小说,尤其是微型小说,必须在极有限的篇幅里,完成“一波三折” 的故事叙述,这是很考功力的。《羊倌·乡长》就是这方面的代表。羊倌出身的乡长万民,因统计表掺假被市长发现,满以为就此丢官了,却又突然被调往另一个乡去当乡长。当我们为万乡长高兴时,他却突然向县长提出辞职。故事层层推进,每一个关口的转折都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逻辑情理之中。龙眼的好多小说都有这个特点,让人看起来过瘾。难怪,《小小说选刊》常常有他的作品。 后来,龙眼被派到“长寿之乡” 巴马任宣传部长。他到南宁出差时,我们曾有过一次长谈。他说,他这个部长干得不会太长,但他可能会在这两年里为下一步的创作做准备。按龙眼的性格,他说过的话,一般是不会放空枪的。 龙眼的家乡是一个有名的山区贫困县,但这个地方却盛产作家。广西文联主席蓝怀昌、青年作家凡一平都出自那里。龙眼同时又是从相思湖走出来的,那里同样是作家、诗人的摇篮。《好人从来不做媒》是龙眼的第一部集子,但我坚信,那仅仅是龙眼的起点,他只需执著地走下去,我们看到的,将又是一位有成就的作家。 作家简介:石才夫,笔名拓夫。文学作品在《民族文学》《青年作家》等刊物上发表。历任《海外星云》杂志社编辑部主任、副总编辑。曾获“广西首届十佳中青年编辑” 称号。出版有作品集《坐看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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