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名称】中学语文教与学（高中读本）【专 题 号】G31【复印期号】2008年10期【原文出处】《教育评论》(福州)2008年6期第83～86页【作者简介】方相成，浙江丽水学院人文学院。
“绿色作文”追求情感真诚、思想真实、个性真切。同时，提倡作文为做人而写，真实反映生活，真实展现人性，折射社会现象，以做人促进作文，以作文升华做人。根据这一全新的理念，研究者们在创设作文教学情景、丰富写作题材、开阔学生思维、形成有个性的表达等方面，提出了富有创见的理论指导和经验方法，为作文教学带来了一股清新健康的气息。令人遗憾的是，在作文批改方面缺少批改环节的理论和方法，绿色作文难以形成结构严密的理论框架和行之有效的操作实践，在具体的实施和推广上受到制约。笔者希望通过对绿色作文批改的探讨，丰富和完善绿色作文教学理论和方法体系，使“绿色”真正成为贯穿作文教学全过程的灵魂。
一、灰色作文批改批判
绿色作文批改是相对于传统的灰色作文批改而提出的。传统的作文批改以教师的全批全改和所谓的精批细改为基本表现，之所以给它冠以灰色之名，原因是这种批改存在着一些弊端。
传统的作文批改是教师对学生的作文实施单向度的静态评价，学生负写的责任，教师负改的责任。在学生看来，把作文交上，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如何批改，那全是教师的事。在教师看来，学生的作文都是些不成熟的半成品，要根据自己的标准和想法修改完善，并通过所做的终结性的评判划出等级，使学生明白作文应该这样写，不应该那样写。在这种作文批改的模式中，学生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师生双方缺乏必要的交流和沟通，思想、情意相互隔膜。学生由于没有参与到作文批改的过程之中，积极性、主动性处于被压抑的状态，既不明白教师批改的用意和想法，也难以从中获得收益。
大多数的学校都要求语文教师对学生的作文全批全改、精批细改，教师也惟恐批改不精不细而耽误了学生。可是，学生对教师煞费苦心的批改却不怎么当回事，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等级和分数而已。成绩好的，高兴一阵子，不好的，叹口气，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把本子塞到抽屉里完事。教师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并没有取得多少积极的功效。对此，叶圣陶曾指出：“我当过语文教师，改过学生们的作文本不计其数，得到一个深切的体会：徒劳无功。我先后结识的国文教师不在少数，这些教师都改过不计其数的作文本，他们得到的体会跟我相同，都认为改作文是一种徒劳无功的工作。”①既知劳而无功，却还要继续干下去，这一循环往复的怪圈，困扰着广大语文教师，无形之中也减少了学生写作训练的机会，极大地妨碍了作文教学的效率。
“作文永远得不了100分，也不至于不及格。”这是学生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反映出在作文的批改和评判上缺少明确的尺度和标准，要求也不严格。不少教师改作文跟着感觉走，全凭个人的经验和好恶来下评语，打分数。在学生的作文本上信手涂抹，批一些诸如“句子通顺”“结构严谨”，或者“不简洁”“不生动”“中心不突出”之类的评语，空洞单调，大而无当。学生看了不知所云，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启发，反而会助长一种说空话、套话的不良文风。
传统的批改是教师对学生作文完成情况实施监控的基本手段。教师在考查学生时，预先用自己的框框给以相对的评价，借以了解学生的表现。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以揭发和斥责学生的行为表现出来的，对学生造成压抑感，使他们的情感在作文中得不到充分的表现，并且以一种提防人的戒意取而代之，产生焦虑和恐惧感，不敢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感，挫伤写作的兴趣和信心，更不可能有效地把教师的指导意见化为自己的写作经验。
二、绿色作文批改的基本特征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发现，如果批改是灰色的，学生的作文不可能真正实现绿色化。我们认为，只有实现绿色作文批改，绿色作文教学的理念才能从根本上得以落实。
绿色作文批改，是在绿色作文理念指导下，注重学生直接参与的、以师生的对话交流为主的、旨在促进学生有创意地进行自我表达的批改方式。
在主体性教学越来越深入开展的今天，应该看到学生既是写作文的主体，也是批改作文的主体。叶圣陶在谈到作文批改时说：“‘改’与‘作’关系密切，‘改’的优先权应该属于作文本人，所以我想，作文教学要重在培养学生改的能力。养成自己改的能力，这是终身受用的。”还说：“在生活和工作中，谁都有经常作文的需要。作文难得‘一次成功’，往往要改几次才算数，作了文又能自己改，不用请别人改，这就经常处于主动地位，岂不是好？”②我们要把学生自改作文看成是作文教学对学生进行全程训练的重要组成部分。修改是一个重新认识、重新发现、重新创造的过程，是作者基于对包括题目、读者和目的等方面的“修辞环境”的清醒体认，既运用批判性思维对内容和形式重新认识、发现和创造，还包括对文体、样式以及遣词造句的熟练把握。它不同于只是根据常识和现存的规则纠正文稿中的谬误，而是将修改置于写作教学的中心，是对写作过程的重新认识。我们理应把作文批改的权利下放给学生，确立学生批改作文的主体地位，为学生提供参与批改的实践机会，充分发挥学生的自觉性、主动性和积极性。学生一旦有了明确的目的，承担起应负的责任，那种在平时作文训练中草率应付，不认真写，不认真改，对教师的批改意见不作仔细思考，只是一看分数了事的现象，也会得到遏制。
绿色作文批改，首要的不是教师高高在上地对学生的作文进行终审性的评判，而是俯下身来倾听学生在作文中吐露的心声，以平等的姿态、民主的情怀、热情的关怀来参与学生写作的精神历程，真诚地与学生就文中的表达展开协商和对话，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帮助学生对自己的作文认真进行审查和反思。同时，要求克服认识上的局限性和片面性，提高表达的生动性和手法的灵活性，从而创造更为丰富、深邃的精神生活。开展对话性的作文批改，需要以师生之间建立彼此尊重、敞开心怀、相互理解和信任的接受式的人际关系为基本前提。这种人际关系可以保证作文批改在良好的心理氛围中进行。教师不是从预先设定的条条框框出发来看待学生，而是以同情的态度来体验学生本身的所感所想，设身处地地了解学生的内心世界和情感想法。既为学生成功的表达而欣喜和赞赏，也为他们作文中尚存在的问题提出符合实际的促进性和建设性意见。这样，学生便会体会到，教师的确能够把握自己的优缺点，愿意倾听和接受来自于教师的指导，深刻体察教师在对自己作文批改中倾注的良苦用心，从而发展起教师与学生相互促进的教与学的共同体。
作文批改作为写作过程的引申和延展，是创造性、建设性的，而不是复制性、机械重复式的。师生对话的结果，使双方以一种互补的方式合作创造一种新的结构。这种新的结构，必将成为下一次对话的一个新起点，促进新的理解、新的意义的建构和生成。因此，绿色作文批改不是作文教学过程的终点站。在对学生的作文进行质量评价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对学生自我表达的促进和发展。批改过程是师生在相互理解、接受、尊重和信任基础上的真情对话过程，必将产生视界的融合、精神的际遇、情感的交汇和理性的碰撞。有了这些收获，学生的主体意识和对话意识得到进一步的唤醒，认知和价值观念得到进一步的澄清，写作的兴趣更加浓厚，表达的欲望更加强烈，展示自我、抒写个性的信心进一步增强。伴随着自我结构的完善化，他们会“将自己看成一个有价值的人，因而值得尊重；认为自己的准则是建立在自己经验之上的；觉察到自己的情感、动机、社会的或个人的经验；对根据这些知觉而干的事的心满意足”。③这些，都将成为学生作文水平提高的新的生长点，并逐步靠近“言语立人”“以作文促做人”的可持续发展目标。
三、绿色作文批改的实施
1、鼓励学生积极参与，不包办代替
既然语文新课程把培养学生自我修改作文的能力和习惯作为一项重要的写作教学目标，语文教师就应该彻底摒弃大包大揽的批改方法，把批改的权力和责任下放给学生。“务令学生养成自己检查修改已成之篇，此习惯必须养成……检查者何？检查思考是否准确得当。思考于何验质？验之于语言是否准确得当。修改者何？将思考之未尽善处改好。在校作文有教师改，出了学校没有教师改，故必养成检查修改之好习惯。”④好习惯的养成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长期坚持不懈地坚持。作文“写完了，从头到尾看一遍，马上自己审核，自己修订，这是一种好习惯。写完了，站在读者的地位把自己的作文念一遍，看它是不是念起来上口，听起来顺耳，这样做是从群众观点审核自己的作文，也是一种好习惯，这些好习惯养成了一辈子受用不尽。”⑤文章中诸如意思重复、前后矛盾、文句不通，以及标点、文字等方面的差错，只要养成认真审核的好习惯，都是可以及时发现并加以改正的。
要想在作文批改中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教师还应对学生进行批改的方法和策略的指导。比如作文写完之后，先让他们作总体回顾，看立意是否得到理想的表达，布局是否得体适宜，材料取舍是否妥帖得当等。如果有全局性的毛病，就要重新写作，大修大改。接下来进行局部推敲，主要是表达技巧方面的检查和敲定。要培养学生“咬文嚼字”的习惯和能力，尽量做到遣词造句准确得当，表达方式、修辞方法自然和谐，对不准确的多余的字、词、句、段能够进行删、改、调、换。必要的时候，要求学生舍得“割爱”，也就是把自己喜爱的、然而用在作文中却多余的，或者不准确的材料、句子、词语毫不吝惜地删除掉。学生如果能够把这些方法熟练地运用于自己的作文，上交给教师的就不会是草率而成的“半成品”了。
拓宽作文批改的路子，组织丰富多彩的批改活动，为学生提供参与作文批改的实践机会，是发挥学生主体作用的有效途径。比如让学生互批互改作文，为学生创设了一种合作学习的情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其他同学的作文，人人有任务，个个担责任，相互之间交流心得，沟通见解，分享感受。既可以学到别人的长处，也可以把别人的缺点错误引以为借鉴。学生有新鲜感，有积极性，经过多次的批改实践，不仅准确记住了作文的基本要求，而且对这些要求的理解越来越深刻。
2、以激励为主，不横加指责
我国历来有“放胆文”和“小心文”的提法。对学生的作文来说，当然要以“放胆文”为主。教师应先鼓励学生敞开心扉，解除各种心理束缚，让生命的激情得以尽情宣泄。在作文批改中，教师不能做“难服侍的婆婆”，也不能老做专挑毛病的“医生”，而是要做“园丁”。不光注意到剪莠除草，更要注意到按时施肥浇水，帮助幼苗迅速地发育成长。翻开学生的作文本，首先肯定学生在写作过程中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尽量寻找其中的闪光点，以赞赏的口气予以肯定。要让学生真实地看到自己的进步，让学生相信“原来我也可以做得这么好”，从而生发成功的喜悦，强化放心、放胆和主动表达的渴望。在作文的批语中，教师不要吝啬表扬，不妨全部使用正面的激励性的话语。对于存在的问题，不要刻意地去指责和否定，而是以建议和协商的态度，提出自己的意见，供学生思考和揣摩。这样，学生才可以避免对作文的恐惧心理，真正产生对作文的浓厚兴趣，然后就能够自觉地寻思琢磨写作的方法和技巧。此时，教师不失时机地给以指导和纠正，学生才会欣然接受。
3、明确标准，切忌模糊随意
推行绿色作文批改，必须要有明确的评定质量的标准。传统的作文批改经常有这样的现象发生：同一篇作文在不同的教师手上可以得到高下悬殊的评价。标准的模糊不清，造成教师在批改时多从经验、感觉和个人的主观好恶出发，难以作出客观公允的评价。评价结论的主观随意性，既不能让学生口服心服，还可能造成他们心存困惑，茫然不知所从。作文批改不能就文论文，应就文论理，根据每一次作文训练的目标和重点来确定评价标准。比如训练的重点是用词和造句，对于内容的要求就不要提得太高。倡导写作的个性化，就要看是不是表达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和想法，有没有实实在在的内容，能不能少搬公式，不说空话和套话。加强条理性训练，就要看层次是否清晰，是否不乱用关联词，各部分内容之间有没有逻辑性。每次作文训练目标要求不能太多，但要明确突出，然后依据目标的达成情况进行评价。
对不同学生作文的评价，也不可使用一刀切的标准。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标准要定得高一点，还应加强横向比较，让他们在看到自己成绩的同时，还要从更高的标准中来审视自己，追寻更高的发展目标。对成绩较差的学生，标准不妨定低一点，应加强纵向比较，让学生从自我的比较中不断看到进步和希望，鼓舞进取的信心。
4、多就少改，不要乱砍滥伐
对学生的作文实施“精批细改”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如果教师的时间和精力允许，“精批细改”当然会给学生带来更多的帮助。不过，所谓的“精”和“细”不是指批改的数量，而是批改的质量。如果为批改而批改，吹毛求疵，繁琐支离，学生看都看不明白，这样的批改，教师苦则苦矣，“细”则未必，“精”尤其谈不上。对于学生交上来的作文，教师要尊重学生的劳动，只能“成全”，不要“求全”。批改学生的作文不是教师越俎代庖，替学生重做，而是提供参考的意见让学生去考虑。批改既要从学生的实际出发，又要有明确的方向和准则。针对实际，就是“因势”；合乎正确的方向和准则，才能“利导”。真正做到因势利导，教师能少做许多无谓的工作，节省不少的时间精力，对学生则大有裨益。
5、注重资料的积累，不要雪落无痕
作文批改之后，师生都要注意对整体的情况进行回顾和总结，把成功和不足归纳整理出来，以便于今后的吸取和借鉴。作文批改的材料是宝贵的教学资源，要善于积累、保存和运用。有了丰富的材料积累，在随后的讲评和下一次指导中就会目标明确，有的放矢。长期的材料积累，可以作为对学生进行形成性评价的依据，真实地反映学生的成长经历。掌握了大量的来自教学实践的第一手材料，可以为教师开展教学研究提供丰富的素材，促进教师由传授型向反思型、研究型、学者型转变，为教师的专业成长和发展奠定基础。实践证明，成功的教师都是善于收集和整理教学材料的有心人。他们的教学经验、智慧、理论建树、研究成果，都是在平时的点点滴滴的汇集中升华而成的。
以上列出的只是绿色作文批改应遵循的原则和指导思想，而不是具体的操作模式和方法。我们认为，绿色作文批改不应该循固定的套路和一成不变的模式，而应该就学生作文的实际情况灵活处理，随机应变。只要师生能够通过批改进行充分有效的交流和对话，学生在教师的启发引导之下能够有所领悟、有所改进、有所发展，批改就是绿色的，而不是灰色的。
注释：
①⑤全国中语会.《叶圣陶、吕叔湘、张志公语文教育论文集》，开明出版社，1995年，10页、12页。
②《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157页。
③方展画.《罗杰斯“学生为中心”教学理论评述》，教育科学出版社，1990年，18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