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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谈书法(一)

 河湖闲人 2011-09-30

 

一、谈艺术与人生

不假就是君子。

人无癖不能与之交,以其无至情也。

与俗客晤对,无话可谈,令人厌倦。

虚名易得,实学难求。

要好好学,不要与别人争时名。不要套上虚名,忙于应酬就不行了。古人说:无冥冥之志,无昭昭之功。

学为时用。

要读有用的书,开卷有益。

学问之道无他,诚而已。

事事都有作为。学问要有点真东西,大小不拘,这才是读书人的气概。

古人成功,都有他的心得。要把他的心得接受过来。

学问要专,不要躁。

业精于专,精力不能分散。(冯P6-7)

                                      ——与冯仲华谈

古人大家,不如作风①,有气慨,有风度。……不同凡人,总要立足千古,不同一切凡人。

 ①原文如此。疑有笔误。

张xx是个狂人,也无祖国之心。事变跑到外国,流浪,卖画,后来又跑到台湾,不到大陆,居心可知。徒以画点画糊糊市人眼目,立品何在?

                                          ——与陈慎之谈

立志。不要妄自菲薄。(单P22)

人生多苦难,有点艺术,是安慰。

没有真性情,哪能写出好东西!(单P24)

一个人要有癖好。古人语,不要友无癖者。因有癖,才有真性情,真心得。一个人一生要有一好,如无文艺,就没得谈了。总要有一行。(单P27)

                                      ——与单人耘谈

要踏实,不要好高骛远,要多读书。

待人以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能吹,不要作假,要戒骄戒躁。

与朋友交必能尽言,扬善改过,不能如此,只好避之,不与同恶也。

                                      ——与庄希祖谈

学字就是做人,字如其人,什么样的人,就写什么样的字,学会做人,字也容易写好。

学问不问大小,要学点东西,不要作假,要在实践中体会,到了一定阶段就会有体会,

受益。

做学问要踏实,不为虚名,不要太早出名,不要忙于应酬,要学点真东西。

学书先作人,人品即书品。(书谭桑文)

                                      ——与桑作楷谈

不要学名于一时,要能站得住,要站几百年不朽才行。若徒摹①虚名,功夫一点无有,虚名几十年云烟过去。

                                      ——与张尔宾谈

 ①疑是“慕”之误。

   搞艺术是为了做学人,学做人。

做人着重立品,无人品不可能有艺品。

做学人,其目的在于运用和利人。

学人的心要沉浸于知识的深渊,保持恒温,泰山崩于前面不变色,怒海啸于侧而不变声。有创见,不动摇,不趋时髦,不求艺外之物。别人理解,淡然;不解,欣欣然。

谈艺术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探索人生。

做学人还是为了做真人。

艺术家必须是专同假、丑、恶作对的真人,离开真、善、美便是水月镜。

                                      ——《林散之序跋文集》

 二、谈门径

古人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就是要化千锤百炼功夫,才能把铁炼成绕指柔。古人是不会欺人的。

黄宾虹最喜欢的对联是:“何物媚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是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冯P6-7)

真师难得。要名师口传手授。熟读深思理自知。

须从楷书入手。楷书宜学六朝和唐各大家,以后由楷入行、入草,法备而不逾规矩。

楷书写唐朝的,行书写宋朝、明朝的,草书要迟一步。

唐人、北宋人写的什么,照他们的脚步走。

隶书、楷书、六朝都写写。

汉碑写多了,就能自成体裁。

行书写《圣教序》和米南宫、董其昌。董字秀得很。要学秀,拙从秀出,单拙就笨了。

临孙过庭甚佳。学大王者,唯孙氏能得真诠。安吴包世臣一生学过庭,颇得用笔真理。

没有功夫就不能写行书,更不得写草书,笔按不下去。

要从楷书入手。行书根据楷书来。楷书写得好,行书就好。

熟中求生难。

古人论书有惊鸿落雁之句,是形容书法的,所以由学书而到湖边看飞鸿,影落平沙,印认书法很是恰当。(冯P9-13)

                                      ——与冯仲华谈

[陈慎之问:为什么日本人写的这么好?]

学的高,非晋唐法帖不写,所以不俗,法乎上也。

                                      ——与陈慎之谈

多读书则无匠气。多写字则有笔力。

功夫要由生熟①,由熟而生,由生再到熟。一般人由熟到生即不易。

 ①此处疑应作“由生到熟”或“由生而熟”。

书法先正楷、行书而后隶篆。《大王碑》、李北海可学。先使笔有力,继则退火气,使气魄遒劲而纯。

悬腕写字。写寸大字,每天二十分钟。时以指画膝,也是功。功积累而成。

古人云:业精于壹荒于乱。古代大书家只专一两种,怕分散精力。不能见异思迁,浅尝辄止。

颜、柳、李他们汉碑、篆书等都不写,怕分散精力。欧阳修原也学画,后来就把画丢了。多而荒,不要好奇。

平时不能随便“瞎画”,要认真写,否则养成不良习惯,要把字写滑写坏的。

少而精。行行行,行行行不行。画中有山水,花鸟,人物,要专攻一样。

三十几岁,下功夫非晚。汝有点基础。高适五十岁学诗。

印光大师三十年不下楼,终成大师。

书法自魏晋六朝入手,如《爨龙颜》,方笔,再到唐人。小楷严整不苟,写柳公权《破邪论》,王羲之的《乐毅论》、《黄庭经》。

有功夫,就老了。

才,学,识。才,是天资;学,是学问;识,是见识。三者要俱备。

学书画要名师指点。一线之隔,隔一纸,一点即悟。

学六朝,不能硬,硬了些扭不过来了。

苏轼也只写行楷,不写篆隶。(单18-P25)

                                      ——与单人耘谈

先写楷书,次写行书,最后才能写草书。

写字要从唐碑入手,推向魏汉;再从汉魏回到唐。

宜学六朝碑板,继学二王,再进而入汉魏,其气自古不俗。草书宜学大王《十七帖》精印本;行书宜学僧怀仁《集圣教序》,有步可循,自然入古不俗矣。

学近代人,学唐宋元明清字为适用。

唐宋人字,一代一面貌,各家各面貌。他们一个也不写汉隶,因为用不上,练练笔力是可以的。但要先学楷、行。

李邕说:“学我者死,叛我者生。”要从米、王觉斯追上去。

欧阳修青年时代诗、文、书、画样样学。有人说你这样不精一项是不行的。于是,他便专攻诗、文,成了大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样样都精。因此,学要专一。

怀素在木板上练字,把板写穿了,可见苦练的程度。也因为这样,千百年不倒。……

多种帖多写一些有好处,但要化为自己的体。怀素就是写他的草书,赵孟钍切胁荩铡⒚滓簿褪悄敲炊种行书体,而不是正、草、隶、篆样样精通。

真学问是苦练出来的,做不得假。可用淡墨汁或水多写写,手腕活。

                                      ——与庄希祖谈

学写字,二三十岁就要学会笔法。字写的不好,是功夫问题,首先是方法要对,方向要对。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会提高。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风气,看到草书神气,一开始学字就潦草。不知草书是经过多少年甘苦得来的,要在规矩中下苦功夫才是正道。

向唐宋人学,一代有一代的面目。汉碑,晋人就不学了,练功夫是可以的,楷书学宋人的就很好,楷书是很难的,学好不容易。

书法很玄妙,不懂古人笔墨,难以成名。

董其昌书不正为正。气足。难学。从米、王觉斯追上去,用墨要能深透,用力深厚,拙从工整出。

学问要为现代服务,为社会服务,书法也是这样。读书最重要,不读书就不懂。写字不易太高,唐宋以下的学好就成功了。学钟鼎、篆、汉,那是假的,是抄字,没有趣味,没有用处。

                                      ——与桑作楷谈

定时、定量、定帖。

最好每天早晨写寸楷二百五十个,临摹柳公权秘塔,先要写得像,时间最少三年,因为这是基础。

写字,一定要研究笔法和墨法,要讲究执笔,讲究指功、腕功和肘功。写字时要做到指实掌空,先悬腕而后悬肘;临帖要先像后不像,先无我后有我,先熟后生,有静有动,意在笔先,抱得紧放得开。日久天长,就能达到瓜熟蒂落,熟能生巧的境界。

                                      ——与范汝寅谈

要近学古之贤者。他们成名不是偶然,实有独到之处。总宜先宜(学)一家,不宜学时人,不宜学近代人。

                                      ——与张尔宾谈

[顾农问:因为从小没有好好练过毛笔字,现在要学,应如何做?]

只能学学小楷和行书,不能多学了,时间来不及了。

只学点应付就是了。

字与诗是一样的。用功,忌俗。宜求境界,求胸襟。以晋唐为宗。小楷以颜、柳为体;行书以王羲之为本。要花不少时间。神而明之,是以后事。

                                      ——与顾农谈①

 ①成农《我所认识的林散之》,载《书与人》杂志1994年第二期。

 写字并无秘诀,否则书家之子定是大书家。事实上很多人重复父辈,由开拓趋于保守,修养差,有形无神。

下笔硬的人可习虞世南、米南宫、赵孟睿灰诵磁纷郑獾昧饔诮┌濉

有人开头便学草书,不对。

用功学隶书,其次学行书、唐人楷书,亦可。

先赵,再米,上溯二王,也是一条路。

听老师讲课,要以食指划自己膝头,使腕部灵动不僵,久之也是一门功夫。

可以写行书练腕力,笔划要交代清楚,一丝不苟,不能滑俗。写张纸条子也不能马马虎虎。滑,不可救药。

天天练是必要的,但要认真不苟。从前杂货铺管帐的一天写到晚,不是练字。

人无万能,不可能样样好。

……

学好一门就不容易!

怀素只以草书闻名。东坡学颜,妙在能出、能变,他只写行、楷;米南宫未必不会写篆隶,但只写行,草也不多;沈尹默工一体而成名。

得古人一、二种名帖,锲而不舍,可望成功。

欧阳公大才,诗、文、书、画皆通,后遵友人劝告,专攻诗、文,以文为主,后成为八大家之一。

涉猎过广,一行不精,也难有成就。王夫之说:“才成于专而毁于杂。”

对碑帖看不进去的人,肯定学不进去。

                                      ——《林散之序跋文集》

小孩子学书,要先由楷入行,由行入草,打好基础。否则钉头鼠尾,诸病丛生,要改也就难了。

学楷书之后,应由楷入行,不能一步就入草书。不然,易于狂怪失理,钉头鼠尾,诸病丛生。

范(培开)先生可惜没有走这条路,学唐碑之后就攻草书。当时就有识者评他太狂,太怪了。一步之差,终身不返,可惜!可惜!

                                      ——《林散之》

 三、谈工具

 写字要长锋,长锋吸墨多,不能甩。(冯P11)

歙石有芙蓉坑、梅花坑等。宋坑完了,后来都是新坑。大抵宋以前砚石得,砚多讲究实用,造型朴实。明、清以后好石不易得,大的不多,故多雕琢,不适用。刻得好的少,多是俗手,只有吴门顾二娘刻得好,相传她替人刻砚,一方石有时要看一两年才下刀。黄宾虹有方“九蝠砚”就是出自顾二娘之手,是端石,就石上九个眼,刻九只蝙蝠,刻工好。(冯P13-14)

                                      ——与冯仲华谈

旧纸。纸不独质量好,又要陈纸,几十年。

                                      ——与陈慎之谈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紫毫写不出刚字来,羊毫才写得出来。

                                      ——与庄希祖谈

上海有位书法家说,他不喜欢用羊毫,更不喜欢用长毫。他真是活外行,不知古人已说过,欲想写硬字,必写软毫,唯软毫才能写硬字。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

论用笔之道,笪重光专专论此事,软毫才能写硬字,见笪重光《书筌》。

                                      ——与魏祯、熊百之等谈

有人以短短狼笔写寸余大字,这样写上六十年也不出功夫。要用长锋羊毫。

软笔才能写硬字,硬笔不能写硬字,宋四家、明清大家都用软笔。

笔顶竹常有三角、梅花或圆形点,笔头发出白色,尖下稍黄,中部不涨者最好用。

好笔每有牛角镶头。

予曾用长锋羊毫,柔韧有弹性,杆很长,周旋余地广,特命名为“鹤颈”、“长颈鹿”,不意笔厂仿造甚多,用者不乏其人。

墨要古陈轻香,退尽火气者为上。

松紫微带紫色,宜作书。

砚以端石为佳,上品者用紫马肝色,晶莹如玉,有眼如带。

歙砚多青黑色,有金星、眉纹、帚纹以分次第。金星玉眼为石之结晶,沉水观之,清晰可见。

端、歙两种砚材都在南方,而盛行全国。在北方,洮河砚材亦很名贵。洮河绿石,绿如蓝,润如玉,绝不易得。此石产于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一带。洮河绿,必是碧绿之上现蓝色,备有蕉叶筋纹,最为名贵。宋代文人对洮砚推崇备至,称赞最力。黄山谷赠张文潜诗云:“赠君洮绿含风漪,能淬笔锋利如锥。”张和诗云: “明窗试墨吐秀润,端溪歙州无此色。”抗日战争时期,我得一碧桃小砚,十分可爱,因之题一绝句,铭刻其上:“小滴酸留千岁桃,大荒苦落三生石。凄凉曼倩不归来,野色深深出寸碧。”古砚扪之细润,磨墨如釜中熬油,写在纸或绢上光润生色。其形多长方、长圆。正方形两片相合者叫墨海。

古人藏砚,多有铭文或跋语,刻工以朴素、大方、高雅、古拙而见重艺林,小巧、匠艺、雕琢伤神,会委屈好面料。纪晓岚铭其砚曰:“天然一石,越雕越俗。”是有感而发。

                                      ——《林散之序跋文集》

四、谈墨法

 没得墨,里面起丝丝。枯笔感到润,墨浓了反而枯。枯不是指墨浓墨淡。古人用墨如漆。

写字要有墨法,浓墨、淡墨、枯墨都要有。(冯10)

                                      ——与冯仲华谈

写字要有墨法。浓墨、淡墨、枯墨都要有。字“枯”不是墨浓墨少的问题。

多搞墨是死的,要惜墨如金。

怀素能于无墨中求笔,在枯墨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其中了。

王铎用干笔蘸重墨写,一笔写十一个字,别人这样就没有办法写了,所谓入木三分就是指此。

把墨放上去,极浓与极干的放在一起就好看,没得墨,里面起丝丝,枯笔感到润。墨深了,反而枯。枯不是墨浓墨淡。

                                      ——与陈慎之谈

墨有焦墨、破墨、积墨、渍水染墨之分,有深浅浓淡干润之用。(单21)

                                      ——与单人耘谈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用墨要能深透,用力深厚,拙中巧。

会用墨就圆,笔画很细也是圆的,是中锋。

用墨要能润而黑。

笪重光:“磨墨欲熟,破水写之则活。”熟,就是磨得很浓,然后蘸水写,就活了。光用浓墨,把笔裹住了,甩不开。

                                      ——与庄希祖谈

早年闻张栗庵师说,字之黑大方圆者为枯,而干瘦遒挺者为润,误以为是说反话。七十岁后,我才领悟,看字着重精神,墨重笔圆而乏神气,得不谓之枯耶?墨淡而笔干,神旺气足,一片浑茫,能不谓之润乎?

润含春雨,干裂秋风,不可仅从形式上去判断。

墨有焦墨、浓墨、淡墨、渴墨、积墨、宿墨、破墨之分,加上渍水,深浅干润,变化无穷。“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墨要熟,熟中生。磨墨欲熟,破水写之则润,惜墨如金,泼墨如渖。

有笔方有墨,见墨水方见笔。

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

                                      ——《林散之序跋文集》

五、谈笔法

用笔的要点是:重、留、圆、平,最忌轻、滑、扁、尖。

用笔宜拙,不可求巧。

圆是要功夫的。没有功夫再粗也是扁的。有功夫,细如发丝也是圆的。

写行书也和写楷书一样写,不然就滑。

字要八面生风,由光到毛,就是笔锋。

凡作字,宜圆转平稳。圆则不扁,平稳则不滑,不尖。尤宜枯而能腴,重而不浊,习之日久,自能领会。

大胆用笔,干笔蘸重墨写。王觉斯一笔写十几个字,别人这样就没得办法了。所谓入木三分就是指此。把墨放上去,极浓极干的,放在一起就好看了。名家有这个窍门。

要无墨求笔,在枯笔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这中间找。练久了才有这个心得。怀素墨迹中可见,他没有墨也能写出来。

写字要长锋,长锋吸墨多,不能甩。

用笔要圆,以笔法追踪刀法,就有样了,这是刀刻的。用笔可用羊毫和中白云。写小字肘也不能死帖,这样肩部的气才能下来。

                                      ——与冯仲华谈

功夫须在用笔,画之中间要下功夫,不看两头看中间,笔要能留。

                                      ——与陈慎之谈

字,笔笔相顾,笔笔用力。不可轻轻拖过,反纸视之墨痕之轻重恒等为佳,所谓力透纸背。

把力量含在温润里,如唱净,扯起嗓子拼命喊,谁还愿听?把气捺在纸上,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笔,直来横下。会看书法的要看笔画当中。

东坡论书,掌虚,指实。

外圆内方。无圆不方,无方不圆。没有全圆的。今人学颜,往往把笔揉裹,使之滚圆,不是法。王觉斯草书圆中有方。

笔笔留。笔笔涩。何绍基字正如此。

书家要懂刀法,印人要懂书法。

写字忌滑,滑就留不住。

寸楷即可悬肘。

“雨淋墙头”是力,与“壁坼”“屋漏痕”相类。

有笔才有墨,笔用不好,哪有墨? 

                                      ——与单人耘谈

握笔不可太紧,在虚灵。

右军有四句话:平腕竖锋,虚左实右,意在笔先,字居心后。

东坡讲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王右军讲执笔之法,虚左实右,意在笔先,字居心后。

包世臣的反扭手筋不行。做作。

执笔要用力。不用力还行吗?要虚中有力,宽处亦见力。颜鲁公笔力雄厚,力透纸背,无力如何成字?王大令下笔千钧。力要活用,不要死的;要活力,不要死力。死力不能成字。

写字要用劲,但不是死劲。是活的。力量要用在笔尖上。……

执笔要松紧活用,重按轻提。

行笔而腕不知,笔随腕走。笔不能甩。

写字要运肘、运臂,力量集中。光运腕,能把字写坏了。腕动而臂不动,此是大病。千万不能单动腕。

腕动而臂不动,千古无有此法。

拙从工整出。要每一笔不放松,尽全力写之。要能收停,不宜尖,宜拙。

笔要勒出刚劲,不能软而无力。

笔要写出刚劲来,笔乱动就无此劲了。

不要故意抖。偶而因用力量大而墨涨出来,是可以的。中间一竖要有力,圆满,不让劲。……写得光润,碑上字的毛,是剥蚀的缘故,不能学它的样子。

笔要振迅。规行矩步是写不好字的。写字要在有力无力之间。……

太快!要能留得住。快,要杀得住。米字也是骏快,也是要处处能停。

笔笔要留。

写快了会滑,要滞涩些好,滞涩不能像清道人那样。可谓之俗。字宜古秀,要有刚劲才能秀。秀,恐近于滑,故宜以缓救滑。字宜刚而能柔,乃称名手。最怕俗。(1982年9月29日)

现代人有四病:尖、扁、轻、滑。古人也有尖笔的,但力量到。

枯、润、肥、唐都要圆。用笔要有停留,宜重,宜留,要有刚劲。

平,不光是像尺一样平直。曲的也平,是指运笔平,无棱角。

断,不能太明显,要连着,要有意无意中接得住。要在不能尖。

要能从笔法追刀法。字像刻的那样有力。

要回锋,回锋气要圆。回锋要清楚,多写就熟了。

屋漏痕不光是弯弯曲曲,而且要圆。墙是不光的,所以雨漏下来有停留。握笔不可太紧太死

                                      ——与庄希祖谈

作书要用全身力气,执笔要实而不死,字才能显出精神。[1]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变,要能理解此中道理。

字硬、直,无味。

字,不看两头看中间,每一笔不放松,尽力写之。

                                      ——与桑作楷谈

写字,一定要研究笔法和墨法,要讲究执笔,讲究指功、腕功和肘功。写字时要做到指实掌空,先悬腕而后悬肘。……

                                      ——与范汝寅谈

古人书法嫉类,宜秃、宜拙,忌巧、忌纤。

古人论笔,用笔需毛,毛则气古神清。

古人千言万语,不外“笔墨”二字。能从笔墨上有心得,则书画思过半矣。

写寸楷即可悬肘。先大字,后渐小,每日坚持二十分钟,逐渐延长。

无基本功悬腕则一笔拖不动。

圆而无方,必滑。

方笔方而不方,难写。……

可以内圆外方,不方不圆,亦方亦圆;过圆也不好,柔媚无棱角。正是: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觉更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

笔笔涩,笔笔留,何绍基善变,字出于颜,有北碑根基,正善于留,所以耐看。

古人作书,笔为我所用,愈写愈活,笔笔自然有力,作画也一样。

悬肘是基本功之一,犹如学拳的要“蹲裆”,蹲得直冒汗,水到渠成,便能举重若轻。

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看不出用力,力涵其中,方能回味。

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不善用笔而墨韵横流者,古无此例。

                                      ——《林散之序跋文集》

写大字要用臂力,不能光用腕力。用臂力才能力透纸背,这是真力。

写字时手不能抬得太高,也不能拖在下面,要上到下一样平,这叫平肘。

还要虚腕,腕虚才能使手中的笔自由转动,随心所欲。

                                      ——《林散之》

 [1] 桑作楷《散之恩师逝世周年祭》,南京市书法家协会编《金陵书谭》P24-26,内部资料。

 六、谈布白

不可不知布白。

字要松,又要紧,要笔笔拆得开,不能粘,粘了脱不开。

讲究白,让得开,松得很,从容不迫。懂得这个窍门,就能看古人的东西。

碑要看空白处。

字划不粘,气要通,不让它粘一笔。这是虚,虚中有实。要讲究笔笔拆得开。写字要计白当黑。刻石就要刻白的,光刻黑的就死了。六朝的碑,笔笔离开。古人的碑都是如此。

长舒左足,回转右肩。

楷书、行书要写得松,不要满,气要圆。

                                      ——与冯仲华谈

书法有邓石如诀曰:知白守黑。即紧处紧,空处空,在得势也。

过北极阁,观树,谓一大一小,俯仰有致。树枝有闪避,书法上也有闪避,伸枝与阳光空气有关。老树婆娑有致(有力量),小树无甚可观。

                                      ——与单人耘谈

字要写白的。

要不整齐,在不齐中见齐。字字整齐就如算子了,是死尸。

要在有意无意之间接得起来,字要满,八面都满也就是紧。

字要八面都满,力透纸背,也就是要“紧”。

字要有大小,主要是要有气。……

肥瘦大小配合才能有意思。……字要布得紧,有奇形,收缩这一笔是为了让那一笔。……

不能不贯气,气不畅,太老实。要大小、疏密结合。

大小一样,粗细一样,这样不行。要让得开,要松。……

                                      ——与庄希祖谈

乱中求干净,墨白要分明。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变,要理解此中道理。

                                      ——与桑作楷谈

排列:字的呼吸,不能密排成算子。

邓石如强调“知白守黑”。实则紧处紧,空处空,在于得势。此理书画通用。

                                      ——《林散之序跋文集》

七、谈印章

治印摹汉者甚多,要能得其神解,斯为上乘。家有数方,皆国保所刻。近又习汉者,无不佳好。若进而上溯,其妙境似不可量矣。勉之可也。

篆法不能扁,有圆。虚实有力。

边款不易刻,要柔和雅健方为名手。你的刀法略嫌强硬,以后宜稍改学吴让之可矣。

学刻要多看汉印和古玺,才能刻出味道来。

我看您刻无有刀法。最近,广东有位名手刻的很好,由刀法而近入笔法,可惜已故了。

刻法要能将白的地刻好,所谓虚白。

                                      ——与张国保谈[1]

闲章笔划当稍粗,运刀有顿作变化,近看远视都有效果。边缘部分可借用某些字的笔划代之,空处方刻边线。要多备几种,大小随书画篇幅灵活运用。平时多加注意,有了经验,自然消除差误。

昌化鸡血石,以藉粉底色,鸡血成片鲜艳者为贵。

寿山之田白石亦为印材之名种,其精品莹洁如玉,而附有鲜红生动之血缕,价逾黄金,即田黄亦稍逊一筹也。

寿山产石色分多种,以白色、黄色、红色、绿色、青蓝色为多见。以黄、白、红诸色而莹澈凝腻者为贵。

寿山石以田石为冠。田石者产于寿山溪、汇南来诸水坑,溪旁两岸之水田砂层上者,田地分上中下三板,即产最佳之田黄石地也。寿山距闽侯县八十里。

田石中以口黄石最佳。唯出于寿山溪两岸之芙蓉坑、都成坑、坑头冻诸石差可比肩。芙蓉洞之白石以猪油、藕尖最佳,质腻如玉。都成坑所产如田黄质坑头石莹澈而凝腻,黄者兼有红筋,白者兼有栗起,有鱼脑白、枇杷黄、蔚蓝天诸种。

书家要懂刀法。印人要懂书法。行隔理不隔。

                                      ——《林散之序跋文集》

 [1]手迹。以下同。张国保,即张汉怡。

 八、谈读书与医俗

学字要才、学、识。“才”,是自己的本能,指天资,但单纯靠此不能成功;“学”,是学问,“学”的时间最长,三五年,几十年,在古人里面钻;躯壳脱掉,写出自己的面貌来要“识”,增长自己的胸境。境界就是书卷的流露,书读多了就有了。

书法与旧文学是分不开的。能钻进去就好了,不要只看翻译才懂。这是个很高的修养。所谓书卷气,就是书读多了,不是学成的,而是养成的。

谨防学成“书匠”。书法最难的脱不出俗气。邓石如这样的功夫,在书苑中也脱不了个俗。他读书少,在北京呆不住。功力深,但不是四体都好,他的隶书写得好,其他也不怎样。

书法要写得不俗就不简单,一般人写到形式美就不简单了。

书法跟人走,人俗字也俗。

“俗”,千百万人脱不掉。

不读书,越工越俗。不读书,再写总是个“书匠”。

                                      ——与冯仲华谈

俗字讲不出来,只有你自己理会才行。古人说不俗、仙骨,真是难如登天,可叹。

光学写字,不读书,字写得再好,不过字匠而已,写出来的字缺少书卷气。

写快了会滑,要滞涩些好。滞涩不能像清道人那样抖。可谓之俗。……字宜刚而柔,乃称名手。最怕俗。

                                      ——与庄希祖谈

写字要有功夫,要写字,要读书,要有书卷气,否则是匠气。

字有百病,唯俗病难医,多读书方能医俗。

                                      ——与桑作楷谈

无论书法作画,总宜多读书点书,才有气味。不然,徒事弄笔弄墨,终归有俗气。这个俗气实在难除。书最难读,非一朝一夕之功,游历还属于第二阶段。书读不好,游历也是枉然。古人说入宝山空回,一无所得。山川的气象不能尽心写下来。

全中国莫有深通书画的人,也就是莫有能读破万卷之人,所以下笔粗俗难堪。如民国年间还有些读书的人,都流寓香港了。

这个关不得过。什么关?就是俗字这个关。要读书,古读万卷才能不俗。

变换气质才能不俗。

                                      ——与张尔宾谈

高二适先生说:“光写字不读书是书匠。”其实连字匠也够不上!

凡病可医,唯俗病难医。医治有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多则积理富,气质换;游历广,则眼界明,胸襟广,俗病可除也。

仅仅把读书当作提高艺术水平的捷径是不够的。读书为了改变自己的气质,提高精神境界。艺术创作除了读书及前人作品外,还要社会与大自然这两卷活书,它的篇幅无限,每天都在延长、拓深。

书,是前人彼时彼地感受的结晶,不尽与此时此地的我相同,可以参记,不能照搬。照搬,不是创造。

把气捺入纸中,生命溶入笔墨之中,体现生命的跃动,则不会甜俗。

                                      ——《林散之序跋文集》

九、谈继承与创新

临古人精神,不是躯壳。

写欧字不能瘦,颜字不能肥。

临是一部分,自己的意思又是一部分。胆子放大一点,不像不要紧。

临碑不能字大小一样,要有大小,气要通要虚,越瘦越难写。

工整有馀,风华仍欠,今后宜从开展发挥,力求自家面目,不必太守矩矱。大令所以不同右军者,有自己面貌也。

所临魏墓志,工稳有馀,嫌太拘谨,不能放笔,无自己面目。所谓(有)形质,欠精神耳。以后宜从放字用功,求自己面目,即臻上乘矣。

有几道关,钻古人的门。要靠苦心钻研才能到古人的这个关。钻进了古人门要出来也不容易,被那个圈子套住了,很难的。脱了他的门,东西还存在,就有自己的本来面貌了。慢慢地脱,发现自己的性灵。脱离太早就不行,像郑板桥过早地要自己的面貌,就没写好。要脱俗气,脱自己的壳。自己的匠气脱不掉,想脱离古人,就要多读书,养气,有些书要读。吴让之是读书人,有书卷气。

                                      ——与冯仲华谈

诸文艺均须用法度,细心临摹,大胆前去,慢慢地,一步一趋前进。

画先专习一家,次变及他家,后参以己意,创出一格。字、诗同此。

字不必作僻体,俗人不识,高人不值一笑。

写字先求工整光丽,守法。

参悟。参是进去;悟是创造,出来。

李北海云:学我者死,逆我者生。

写字不能只有个样子,要有功力。

书法要有功力。临摹要与古人合,然后要与古人离,要有自己的。人家看不出是哪一家。要钻出来。

要下决心,有野心,敢与古人比比。要有雄心大志,要有百折不挠的勇气。(对秋泉语)

字多看几家。

入得深,才能出得显。

要能钻进古人,跳出古人。古人骂笔笔似的字为书奴。现在即使做书奴都不容易。

临字要在似与不似之间,就能成功了。很多人学书,都是求像,专求形似,所以不能功功。需要摆脱一切,单刀匹马,直冲直入,此真能成学书者。

字要有粗细。不像不要紧,要学它的气势。

现在你能写熟了,要生,要有粗细,要用重墨。你不敢用,大小一样,粗细一样,这样不行。要让得开,要松。……要细读碑,不能粗粗一看就过去了。

苏、黄、米、蔡都学颜,但各各不同,这就是跳出古人圈子,就是能创新。创新不是要创就创了,是要学问和功夫到了,自然就创新了。学问要求真学问,不要求形式,要能吸收,消化。(1974年2月)

周琪会五十多种体,都是依葫芦画瓢,有什么稀奇。但他自己的体,却没有。

                                      ——与庄希祖谈

要多看、多学古人的字,这样眼界高。眼高,手才能高。

古人骂人说书奴,是写字跳不出古人的面目。现代人连书奴都不如,只学皮毛。宋四家学古能化,他们都学颜,手艺各个不同。现要写字的不少是胡吹,写不出个东西。

美术、书法创新,这是不断的,那一代没有创新?唐宋大家都是从古人学出来独开生面。创新早就有了,历代都是这样,凡成功的都是创新,不受古人的规矩。学问、功夫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会创新。艺术要有科学态度,不能像文化革命中乱闯。

要胆大,放得开,不要求像,要力透纸背。

不能模仿古人形状,学古是为了跳出古人,有自己面目,要写出性情来。

学王(羲之),就是随意浓淡不拘,求神似,不求形似。

学书,不要专取形似,要用力,求神,大小不拘,用墨浓淡不拘,取其神趣。

王觉新、赵子昂、米南宫

叛我者生,学我者死,个成面目。

                                      ——与桑作楷谈

临帖要先像后不像,先无我后有我,先熟后生,有静有动,意在笔先,抱得紧放得开。日久天长,就能达到瓜熟蒂落,熟能生巧的境界。

学书法必积诸家之长,聚为一体,斯为大成。不能斤斤于一家,死守一门,此为小学,不能大就,切忌!

                                      ——与范汝寅谈

字写得似古人,不难;不似古人,大难。

说句内行话不难,写出个性、格调难。

创造是自然规律,不是人为拼凑,功到自然成,写出李北海,达到不似之似,有神韵又不全似,方为脱胎。

学古人能学到一点就行,照葫芦画瓢,没有意义。

现在好多人下笔便草,写得一塌糊涂,真是谬种流传,我看了很痛心。我赠他们几首诗,不是讽刺,希望能改。

其一:满纸纷披独夸能,春蛇秋蚓乱纵横。强从此中看书法,闭着眼睛慢慢睁。

其二:更羡创成新魏体,排行平扁独成名。自夸除旧今时代,千古真传一脚蹬。

其三:摇摇摆摆飞天上,钉头鼠尾钩相连。问君何以如此写?各有看法迈前贤。

其四:叹我学书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书法之道真无边,大胆创造惊颠。

先工整光丽守法,而后破法造法。

最高境地:无法而万法生。

写字是为了给人看懂,要有规范,乱画无法度不行。

艺贵参悟!

参是走进去,知其堂奥;悟是创造出来,有我的面目。

参是手段,悟是目的。

参的过程中有渐悟,积少成多,有了飞跃,便是顿悟。

悟之后仍要继续参,愈参愈悟,愈悟愈参,境界高出他人,是为妙悟。

参悟是相辅相成,互为促进的。

参是吃桑叶,悟是吐出好丝来。

不参而悟,如腹中无叶而难吐丝。

我想斗胆说一句:在学术上有点小的野心,敢于古人、外国人比一比。比如写草书,敢同王觉斯、傅山比,这不能看作是坏事。没有这种气度怎么行?这样想动力大,能源足。

与古人比,要扎扎实实去学,去做。好高骛远,自命不凡,对古人持虚无主义的轻视态度,再有空头野心,势必受害!

与古人比,意图在于去同求异,得其精神,坦率地表露出精神面貌。但先要与古人合,后来才能离。

我的话,一切前辈的话可以参考,不能迷信。如果错了,明家指教,功德无量!

走在街上,看到同我写得相像甚至很像的字,使我痛苦。这些人太没有出息,仿林散之并不比仿二王大胆。初学仿帖是练功,仿不是创造。

先求貌似古人,后求神似,再参以己意,积之既久,自成一格,诗、书、画皆然。

师古方知古法,师法数十家,观千百家,尔后知无定法。

钉头鼠尾皆是大病,练笔就是把毛病去掉。名人名作细看,长处何在?就是无病。去病很难,病根已深,必须下苦功才行。

                                      ——《林散之序跋文集》

十、杂谈

字要写得绵厚,刚而不露、内藏。

唱歌,要用胸腹的力量唱出来才宏亮有力,写字亦然。

要和有学问的人多接触,能得到许多知识,有帮助。

                                      ——与桑作楷谈

吃过饭不能写,人来了,手又虚。他们不知道写字规矩。一鼓劲写下去好。

                                      ——与范汝寅谈

现在社会上风云变动不定,一切不与人争,只与古人争一地位。这是个目的。

                                      ——与徐利明谈

习书由生而熟,由熟而生,复由生到熟。普通人走到第二步已不易。

写字不能画字。

篆书写来很慢,人又不认得,楷书、行书最实用,写来又快。

趣味随着年龄而变化:少年爱工丽圆转的字。青年爱剑拔弩张的字。中年爱富于内涵的字。老年爱平淡天真的字。

字写得太死是有实无虚之过。

天才还需要学力,方有成就。

无人领路,天才也易入歧途。

才、学、识三者兼备方可做艺术家;天资、学问见识三者缺一不可。

                                      ——《林散之序跋文集》

艺术上的成就高低不能用时名来衡量,三百年后才能定论。

                                      ——《林散之》

回来后南京双门楼宾馆要整修接待外宾,要创作组书画诸人,去书画创作,我是少不掉的,苏州几位也来了,××忙的真火热。他的字你是见过的,真叫人发呕,完全是江湖气,他的神通广大竟能把世人眼瞒住了。我真佩服他,“竟能瞒住人人眼,世上于今瞎子多。”(这是我论书绝句六首中两句)。把我的字与他同列,我真惭愧,不敢高攀。世上无真理,臭猪头自有嗅[1] 鼻子来闻,你说不好,他说好。你爱吃香的,他爱吃臭的。香臭岂有真味哉,是在嗜之者如何耳?

                                      ——1975年9月15日致邵子退书[2]

 [1] “嗅”字,疑是“臭”字笔误。

[2] 见《风义集》P134页。

 十一、谈楷书

所书小楷,似学《黄庭》,很稳圆不俗,可喜,可喜,即可循此道路学下去,自能成就。

                                      ——与冯仲华谈

外圆内方。无圆不方,无方不圆。没有全圆的。今人学颜,往往把笔揉裹,使之滚圆,不是法。

以方学颜。颜从六朝来,得力于《吊比干》。要上溯颜书源派。

                                      ——与单人耘谈

写魏碑不能光写《郑文公》,要学学其它的碑。黄宾虹先生就是写的《郑文公》,……《郑文公》很好。

《张猛龙》方圆兼用,笔墨双收。要能有力,运转,用笔之道,才能收其效果,不然只能得其形貌耳。

《张》是魏碑中妙品,学者难学。

赵子昂小楷收得拢,放得开,有气味,有轻重。

[1] 字雅俗共赏,结构紧,出自北海,比北海平正易学。用笔要切入,如刀砍一样,要有锋,要转(转锋)。捺写得好,要一波三折。

赵字写起来要快一些,要留得住。赵字的毛病就是太快。……

                                      ——与庄希祖谈

写小楷如大楷。小楷宜宽绰而有余;大楷宜紧密而无间。汝小楷已圆演,宜从宽绰处用功。大楷宜紧密,则书法之道无余矣。勉之可也。

                                      ——宋玉麟提供[2]

楷书学宋人的就很好,楷书是很难的,学好不容易。

《张黑女》要写得古朴,要有拙味。

赵小楷放得开,收得紧。

                                      ——与桑作楷谈

颜书自六朝来,得力于《吊比干文》,要上溯求源。颜也是方笔,有人把笔揉得滚圆是舍本求末。我曾经写《孔宙碑》--《曹全碑》--颜字,颇有心得。

颜字以《茅山碑》为最好,要写得中正肃穆后再求变化。小楷要写《黄庭经》。先楷而后行草。

写赵也要会用方笔,一波三折。

                                      ——《林散之序跋文集》

 [1] 赵,指赵孟睢

[2] 手迹。以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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