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预期寿命剧增,个体的寿命则没有。如果个体寿命剧增会是件好事吗?不见得。
你希望活的长长久久吗?我想是肯定的。你希望慢慢变老吗?我想那可不会。人类数千年来始终如一,却无一例外的失望而归。据传埃及艳后克莱奥帕特拉(Cleopatra)洗牛奶浴以图青春美貌永驻,但不幸未能活到足以发现这方法管不管用的年纪。比起于1513年发现佛罗里达来说,西班牙探险家.胡安?庞塞?德莱昂(Juan Ponce de Leon)更因寻找不老泉而闻名。他从未真正找到当地土著曾对他提过的不老泉,并于数年之后身中印第安毒箭身亡。
不老泉的传说或许起源于印第安北部。这一传说于公元7世纪传入欧洲,并在中世纪时广为人知。74岁的老克拉纳赫画过一幅关于这眼奇迹泉水的著名油画,画中一名鸡皮老妪从一头走入,另一头出现的是一位青春美人。作家们时常想象这样一个世界,人们到耄耋之年仍然乌发童颜,并且通过一些匪夷所思的法子保持着蓬勃朝气。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塑造的道林.格雷在阁楼里保存着自己的肖像,那幅肖像代替他承担岁月和心灵的负担,而让他自己永远青春貌美——虽然最后这一契约,以及格雷本人都惨淡收场。在现实世界里,同样的,人们试遍各种恶心的事物,从泥浆浴到猴子腺注射,以求青春永驻。
或许你会认为人们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如今人们普遍比过去长寿很多。尼安德特人(穴居人)预期寿命是20岁。情况以十分平缓的速度好转:公元十八世纪中叶,西欧出生人口的预期寿命平均约为30岁。如今世界总体的预期寿命约为65岁,归功于过去两个世纪以来生活条件、公共健康和医疗的改善。今天,出生于富裕的北美或西欧地区的新生儿有希望活到75-80岁。他(她)有很大机会避免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及过早老化,并且享受惬意的生活方式。他(她)面临的最大问题大概是不敌过度吃喝的诱惑、过少运动而变得肥胖。但是只要他(她)自律,那么他(她)在多活的时日里都能保持身形。
Lengthening lifespan 延长寿命
但是尽管在短期内预期寿命大幅度上升,在有史可循的年代里,由于受自然规律限制,个体寿命几乎没有改变。在圣经时代——即使只是理论上——人们就可以活到古稀之年,到现在也没长寿多少。多数人还没活到预期寿命,就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了。
即使回溯历史长河,也仅有少数人活到耄耋之年。研究者估计拉美西斯二世,古埃及3250年前的统治者,也许活到了90岁高龄。他还有后来者,800年后的古希腊戏剧家索福克勒斯(根据后者晚年的文稿,他自己觉得已经够长了。)
他几乎同时代的本国同胞,活到80岁的哲学家柏拉图在著作《理想国》中敏锐地指出这种少见的长寿的一个原因。一位年轻人是这样对一位老年人说的:
我想一般人会认为你老有老福,并不是因为你欢快的性格,而是因为你家财万贯。众所周知财富当然是很大的慰藉。
现今年代的一大成就是,在发展中国家,大多数人随着生活的富裕已经能够达到预期寿命。他们不再大量的死于初生期、传染病、营养不良、过劳死。(在日本,过劳死比较常见,但至少这是出于自愿的)因此,除非意外事故,大多数人一直存活,直到年老所引起的病痛如心血管疾病或癌症把他们带走。英国女王如今寄给百岁老人的祝贺信函是她半个世纪前登基的10倍。
但尽管平均而言富裕国家的民众比之他们一两个世纪前的同胞大为长寿,按历史标准衡量,个体寿命并没有太大提升。即使关于东欧深山老林里有健康矍铄的130或150多岁老人居住的报道时常见诸报端,据称这些老人靠酸奶和大蒜为食,放养山羊,并在大多数人早就去世的年纪仍能含饴弄孙。但是支持这些说法的证据几乎都站不住脚。有资料记载的最高龄老人为法国阿尔勒女性珍妮.卡尔芒(Jeanne Calment),她于1997年辞世,共活了122岁又164天。她的年纪达到曾经在少女时期见过梵高本人(至少她是如此声称的——他从没画过她)。据说她直到垂垂老矣仍保持体态适中,心身健全,看起来很是享受她的漫长生命。
Longer health, not just longer life 健康到老,而不仅仅是活到老
老年研究的现阶段重点是专家们所称的“罹病压缩”:探索方法,使越来越多达到预期寿命的人群保持适中的健康程度而不是经受多几年的衰朽折磨。研究给出的建议大多是简单的常识:培养健康生活方式,饮食适量节制,禁烟,锻炼规律不过度。这些法则经常被嗤之以鼻,有时候看似没有明显的不良效应。在马克?吐温70岁寿宴时发表的演讲中,他提到了自己的养生哲学: 我已经养成习惯,当没有人对坐聊天时才睡觉;我已经养成习惯,当必须起床时才起床。在饮食方面,我坚持食用那些不适合我的食物,直到我们中的一个打败对方。我已经养成习惯,从不同时吸多支雪茄。关于饮酒,当他人饮酒时我乐于帮助。除了睡觉和休息我从不锻炼,也从未有此打算。锻炼真令人作呕。 他活到了75岁。在1910年这已足够傲视大多数美国人。
但是即使对于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健康的生活方式能做的也只有为他们到了年纪还能保持体型增加一点砝码。健康的生活方式并不能延缓衰老过程,那些炒作的这什么激素疗法,那什么维他命补充剂,甚至注射疗法同样也不能,只是为了牟利而大肆兜售罢了。在实验动物身上显示出明确的延长生命效应的唯一实验是使大小老鼠们遵循严格限制的饮食。它们吃得越少,经历真实的饥饿,这个过程重复的次数越多,活得越长。但比起饮食正常的老鼠,它们的幸福感更少。饥饿的大鼠繁殖力变低,饥饿的小鼠则完全不再繁殖。
这一方法在人类身上是否管用,无人得知。人类太过长寿以至于任何实验都得一做经年才能令人信服。招募到足够的志愿者,防止他们作弊是极其困难的。假设严格限制的食物摄取真的也能使人类更长寿?如果在人类身上也出现像老鼠一样的副作用,这生命将多么漫长。这就是希腊神话中提托诺斯——黎明女神爱欧丝的爱慕者——的命运。他求得永垂不朽的生命,却忘了乞求青春永驻。
另一种尝试可能奏效。在某种程度上长寿是一种遗传性特征。对科学的老朋友果蝇的实验显示选长寿的果蝇繁殖可以孕育出显著长寿的后代。但是同样的,这对人类没有太大帮助:我们具有长长的生命周期,即使我们能够选出潜在长寿的配偶而不是看上去条件良好的或富裕的配偶,结果也要一世纪后才能得知。
如果挑选实验对象的方式采用基因控制而非对长寿个体的选择性繁殖,结果又会怎样呢?既然人类基因组计划已经完成,各种各样的基因治疗方法都变得可行。因为涉及许多不同的基因,衰老过程看似复杂,但不说完全消除衰老,运用基因疗法来延缓衰老过程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Accidents will happen 总有意外
即使人们能停止衰老,人们也无法逃脱死亡。意外总会发生。老化研究者测算如果人们能最大限度的保持健康与活力(在发达国家,他们十或十一岁达到的状态),他们的平均寿命将是1200岁,同时千分之一的人将超过10000岁。当他的朋友都与世长辞的时候,他可能会有点高处不胜寒。即使这样,最终人类的死亡率也将是100%。生命就是一场注定的致命疾病。
同时,人们拥有几百甚至上千岁寿命意味着需要彻底的调整。即使没有这个变化,据最新的联合国基于保守的出生率和死亡率估计,世界总人口将从现在的60万达到2050年的89万。到那时候,不同于现在6亿60岁以上的老年人,老年人将达到20亿——几乎占总人口的1/4,在欧洲,老年人将占总人口的40%。
然后呢?如果人们寿命大大延长,其它都一切照旧的话,老年人很快将成为大多数。唉。人口学家预计2050年人们光是应付89亿人口就很是问题。即使有住所和食物,这一大群老不死也会晚景凄凉,除非他们不需要额外的医疗,并且有健康的身体支撑日复一日的工作来保证不需要逐渐缩水,牢骚满腹的少数派年轻人养活。
谁想要这样?一个充满着似曾相识,让人生厌的老骨头们的世界真心让人绝望。就像2000多年前西塞罗在罗马睿智地观察到的:
一个人在他最好的年华全身而退是最好的了,正如自然规定了万事万物的极限一般,她也设定了生命的极限。更重要的,老年可以说是人生大戏的最后一幕,当我们疲惫时,当我们已经饱尝人生百味之后,我们应当抽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