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的宽恕

陈封已久 2012-03-16

展开全文

已是深夜，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和车辆，刮雨器不停的摆动着，借着模糊的灯光，海峰看到前面柏油路上躺着个人。
    海峰停下车跑过去，抱起血泊中的伤者迅速送往医院。几个小时后，伤者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失去了双腿。
    伤者的家人怀疑海峰就是肇事司机，海峰找不到其他证人，有口难辨，只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伤者身上。第二天，伤者苏醒后，当交警询问是否看清事故车辆和肇事司机时，伤者闭上眼默认了家人的猜测。
    虽然有交警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但是，由于海峰坚持自己不是肇事者的证词，保险公司拒绝赔偿17万元的巨额医疗费用。在移交法院判决之前，海峰突然要求厅外调解，他变卖了车辆和房子，但还差4万多元。经伤者同意，海峰写了欠条，以分期付款的形式在三年内还清。
    所有人都不理解海峰的做法，甚至连保险公司推销员也劝他：“只有改变证词，保险公司就可以为你报销全部费用。”
    “如果那样，我将永远洗不清自己的罪名，我宁可穷困潦倒一生，也决不蒙受不白之冤。”
    每年春节，外出打工归来的海峰，都会把辛辛苦苦赚到的钱交给伤者。第一年，妻子忍受不了他人的无端指责和穷困艰苦的生活，离婚后改嫁了。第二年，儿子因为打架斗殴，误伤人命被判入狱。第三年，海峰还清了所有欠款。
    当海峰把最后一笔钱交给伤者时，他平静地说：“我什么也不欠你的了，只希望你能告诉交警真相，还我清白。至于其他的，我绝不追究。”
    伤者沉思良久，噙着泪水颤声说：“如果那样，我再也无法活在这个世上，你让我怎么去面对那些曾经同情、帮助和信任过我的人呢？”
    海峰终于明白了，面对冻僵的蛇，即使要救助，也千万不要轻易把它放入怀中。因为如果它是眼镜蛇，就永远有一颗咬人的毒牙。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就像悬浮在空中的肥皂泡，不管原来有多大，都经不起瞬间的风吹雨打。
    几天后，伤者的儿子自杀了，在他给交警的遗书中写道：“那天晚上我喝了太多的酒，肇事后逃逸了，后来才知道被害人居然是我的父亲。我不敢想象父亲指认救命恩人时的心情，就像自己不敢面对父亲残废的双腿时的愧疚。由于我和父亲的自私和怯懦，致使好心的司机穷困潦倒，家破人亡。当父亲最终拒绝了他最起码的要求时，我再也不能沉默下去，我无法忍受这种揪心的折磨，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抵偿我和父亲的罪恶，洗刷他的冤屈，还他清白之名……
    没有哪一种惩罚比良心的谴责更难以让人忍受，儿子的死深深震撼着伤者，当他哭泣着跪倒在雪地上企图以死谢罪时，海峰夺下他手里的刀，淡淡地说：“一个家庭毁灭了，就不要再让另一个家庭更加支离破碎。我既然救了你一次，怎么忍心让你第二次死去呢！”
    梅花肯把浮香飘撒在风雪中，就是已经宽恕了冬日的无情。在以后的日子里，海峰仍旧每年春节去看望伤者，并把部分节余的钱留给他。

梅花的宽恕
作者：夏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