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中，我梦见您——父亲。醒来后，遗憾自己该多梦见您一会儿。
梦中的交流没有阴阳两隔之分，进人不惑之年的我，依然能感受您的牵挂和
爱。父亲！坎坎坷坷一辈子的父亲！大度快乐一辈子的父亲！处心积虑一辈子
的父亲！我一直没有读懂的父亲！此刻，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发现，
今天正好是您到达极乐世界十四周年的忌日。
1994年，刚刚20出头的小弟弟下海做丝绸生意，由于种种原因一次性亏
掉了近40万，把我及二弟也拉下水。我当时是工薪簇，省吃俭用的4万元钱也
未能幸免。二弟因为军人出身，24岁就做一国企领导，为了支持小弟弟发展，
动用各种关系贷款30多万。小弟弟辜负了我及二弟的心愿，让我们陷入万劫不
复的境地。那一年，我27岁。
经历了那个时期，人才会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面对巨大的债务压力，
我们真是一筹莫展。觉得一切都完了，家永远也翻不起身了。多么困难的时
候，也无法开口像朋友借一点钱，我知道朋友有压力，怕借不到伤害了朋友之
间的友谊。那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父亲——您36岁才得到第一个儿子——我，那一年，您62岁了。我和
二弟极力保密，不想让二老知道后，让您们生活在恐惧中。
97年年初，因为小弟的一场经济纠纷的官司，您知道了一切。您看着我无
语，不停地抽着烟雾缭绕的叶子烟，不停地大口大口喝酒。我劝您少喝点，不
要担心太多，我们有能力去解决这些事。您一语不发，两行浑浊的泪水潸然而
出……，那一刻，我什么话也是多余。
小时候，由于您在距家几十公里的地方工作，盼望您回家是我最大的
心愿。每次您回来遇到我熟睡时，您就会用您那硬硬的胡茬往我脸上扎，为此
母亲常常责备您，您总是乐呵呵的，一张十分帅气的笑脸。
假期天，您就把我接到您的工作场所去。那时您很忙，白天工作时就把
我托付给粮站外面老乡家里，晚上，您就抱着我，给我讲讲故事，我开开心心
枕着您的手臂入眠。现在回忆起那些时刻，我会笑着哭。
在我的记忆中，您只打过我一次。因为和邻居的小孩发生争执，仗着您
在我身边，我有些得理不饶人，结果，您重重地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疼得
脑子里一片空白，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为此和您大吵一架。那一夜，您抱着我
无语，使劲地想亲我，我一股劲地挣扎……。多年以后才明白，做人需要宽
容！
读高中到一个离家比较远的地方上学，为了让我生活好一点，您让我吃
教工食堂。前次，同学聚会时，同学们说，当时我在他们的眼里相当一个纨绔
子弟，吃得好、穿得也好。父亲！当时我根本体会不到家的困难及您的难
处，后来知道，我每个月用了您一半以上的工资。
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没有如愿考上大学。您看见我一语不发，只是长长
地叹气。我无地自容，真的有不想活人的念头。
在家时间一长，我发现您的脾气和我以前的认知完全不同，古怪、暴
躁。每天在外面满面春风，回家看见任何人都没有一句好话、一副好脸色。我
不解，经常也会旁敲侧击责备您，您总是用满脸怒色还击我，当时，真的好讨
厌您。每天您除了烟酒还是烟酒，几乎没有很清醒的时候。家里来客人是您最
开心的时候，我们也才有机会跟着快乐一下，那时生活得好压抑。
您的变化源于我女儿的出现，为了自己的孙女，您烟酒都少多了，每
天都有一张笑脸。有孙女陪您那段日子是您进入老年阶段最开心的事。
其实，我们的表现不错：二弟入职一年就当上一粮站站长；我在整个
系统也是一小名人，经常参加一些知识竞赛且会拿回大奖，并且自己自学考试
获得大专文凭。您见到我们还是没有多少笑脸，每次回家探望您，过一宿，您
就会把我们往单位赶。真的，那时好气愤，好不解。但是，在朋友面前，您把
我们夸上天了。现在明白，您是希望我们更有出息。
自从小弟弟的生意失败后，我和二弟商量，我必须走出单位，二弟职位比
我高，如果我们都呆在单位，这辈子也还不起所欠下的钱。我出去拼，成功
了，我们家才可能有救。
您不知真情，当然反对我的决定。好在我的运气好，出去做事就顺风顺
水，在自己居住的小镇开了一门店，一年有3-4万元钱的收入，您也不再责备
我了。——95年，这样的收入很不错了，但后来，您一直觉得生意好，老是没
有进货的钱？您一直在追问我？父亲，您哪里知道我挣的钱要拿去给二弟还银
行借款。
97年6月，您终于知道小弟弟的事了，您常常在阳台上发呆。老是一个
人偷偷地喝酒，您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您常常面对我，想说什
么？但又从没有说什么，我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好多时候，您好想我陪陪您喝酒。但我一想到这些年，您给我一个酒鬼
的印象后，我反而还劝您别喝。现在想来，今天已在另一个世界的您，我居然
从来没有陪您喝过一次酒。无法弥补的遗憾——父亲，我对不起您！
97年9月底，我从外地回来。您正好病了，我来到您的床前，您告诉我，
您肝部疼。看到您日渐消瘦的身体，做保健品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我的头
脑一片空白，我知道您于不久的将来会离开我们。
屈指一算，您离开我们已14年了。进入壮年，我完全明白您以前的变
化。做男人太累，何况您供养我们兄弟姊妹四人啊！您有压力！您很压抑！您
渴望家人能够理解您。但是，父亲！真的很遗憾！我们没有读懂您！
今天我们的生活已经非常不错，带着遗憾和无助离开人世的您，可以完
全安息！
父亲，我一直很奇怪，也很温暖，我徘徊在人生每个重要时路口时，您
一定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谢谢您！父亲！
想陪陪您喝杯酒！我在此岸！您在彼岸！父亲！祝福您在天堂里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