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城门楼非常高大而有气势,为单檐庑殿顶,檐下 三层斗拱。所有的木结构部分,都被油漆成红色,显得华丽而气派。城楼有斜坡马道,可以骑马而上。城楼室内陈设着一面大鼓,内侧有人凭栏俯视街景。城楼有竖匾,露出一个“门”字。画家真会卖关子,要是把城门的全名都写出来,就省后人许多事了,通过城门名我们就可知道所画的是汴京城的什么地方了,可是他偏偏不告诉我们,这里就不能不来一番小小的考证了。 连接城门楼两侧的城墙是土筑的,城墙上长满了老树,从其老态龙钟的形态来看,非一年两年所能长成。城墙是战争的防守军事建筑,作为国都帝居之所的汴京城墙哪能让其如此荒废呢?熟知汴京的人都知道,当时汴京有内外两层城墙。汴京作为都城自五代以来人口渐渐增多,后来扩展才有了外城的建筑。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东都(汴京)外城,方圆四十余里。城濠曰护龙河,阔十余丈,濠之内外,皆植杨柳,粉墙朱户,禁人往来。城门皆瓮城三层,屈曲开门。……新城(外城)每百步设马面、战棚,密置女头,旦暮修整,望之耸然。”根据这一描写与图中的城楼与城墙比较,显然画的不是外城而应该是内城。内城因有外城,在军事防守上已作用不大了,所以便失去修理整治,才会任其低矮和杂木丛生。再根据画的城门与汴河及虹桥的关系来考虑。在内城东城墙汴河南岸,只有一座城门叫“东角子门”。离此最近的一座汴河大桥叫“上土桥”、再往下叫“下土桥”。这两座桥的形制与图中所画的“虹桥”一样,被当时人简称为“上桥”、“下桥”。在《清明上河图》卷后有“亡金诸遗老”之一的王磵题诗说:“两桥无日绝江舡”,并自注“东门二桥,俗谓之上桥、下桥。”他所说的“东门”即“东角子门”。可见《清明上河图》画的就是这里。但是“东角子门”这个名称听起来只是表明它的位置在东南城墙拐角处,就像北京东便门、西便门一样,只是为交通方便,不会有那么豪华的气派。不过内城东墙的曹门、宋门也是因交通之故而取的门名,曹门通曹州(今山东曹县),宋门则是通宋州(今河南商丘),然而这两座城门楼可是豪华壮丽。所以,我们一方面要考虑,不能因名称的原因,就说它不是画的东角子门,因为这座城门是从水路进内城的唯一城门,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进这座城门之后,“沿城皆客店,南方官员、商贾、兵级皆于此安泊。”前面我们看到的那些十分疲乏的像士兵模样的人,也可能是从南方来这里报到,也可能是《东京梦华录》中所说的“防城库”。按其“东都外城”条说: “(外)城里牙道,各植榆柳成阴,每二百步,置一防城库,贮守禦之器。有广固兵士二十指挥,每日修造泥饰,专有京城所提总其事。” 内城墙虽失修理而变矮小,但是护城河濠仍然完整保留,两岸的杨柳在春日阳光下欣欣向荣,因而是城内难得的一处休闲之所。那时城内的园林不是皇室的,就是达官贵人的,一般居民是享受不到的,这就难怪在这座城楼外的平桥两侧,挤满了看风景的人们。 城门口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人来人往十分密集,就在这密集的人群中,我们的画家把他的目光,特别关注到百万之众中的弱势群体之上,那就是残疾人和乞丐。在城门口的当路中间,有一个老人匍匐在地,他正在向过往行人乞讨。而过往行人呢,都在躲着他走,没有一个人肯掏出钱来施舍。画家还特别描绘了一个骑马的官人,他已走过了行乞者,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看,而毫无停下来给点小钱的意思。另外在平桥的栏杆边,有两个乞儿正伸着手向看风景的人乞讨。其中两个人任凭小乞儿怎么哀求,只装没听见。另外两个也许怕乞儿破坏他们看风景的雅兴,似伸出手给一个较大的乞儿一文钱,打发他快走。作者通过这几个乞丐表现出人生百态,人物虽然很小,但通过形态语言,把人的内心世界描绘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在整个《清明上河图》中,城门楼是一座最大的建筑物。它与虹桥不同,桥连接两岸交通,人物在桥面上活动,在视觉上它不会把画割裂;城楼则是庞然大物,其本身的目的是分割出城里与城外,这样很容易把人物活动分裂开来。画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于是在构思上进行了巧妙的设计。他除了把城楼刻划地很精细,将树木向两边扩展,为了使观赏者的眼睛不游离出画面外,还特别安排了一支骆驼队伍正在走出城门,其首驼已探出了多半个身子快要出城,而尾驼仍留在城内。这种手法就像写意画一样,“意到笔不到”,“笔断意不断”。画家实际上只画了两匹半骆驼,而在观赏者脑海里,却是一支很壮大的骆驼队伍,并不因为城楼的遮掩而产生割断,而是人涌如潮,川流不息。 撰稿人: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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