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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儿(陈九 小说)

 太阳初照 2012-05-06

翠花儿  

2010-12-24 05:05:35|  分类: 陈九小说 |  标签:连长  民工  王芳  花儿  工地   |

陈九

    翠花儿是我们连雇的一个民工。

    谁都知道铁道兵是个又苦又累的活儿,施工时难免有人手不够的情况发生。特别搞突击的时候,总得雇些当地的民工帮忙。他们往往做一些粗活,挑土,抬石头什么的,所以民工从来都是男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副连长弄来不少女民工。你看,大老远就看见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媳妇扛着扁担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哈哈哈哈地,搅得人心乱。副班长韩旭广又开说了,平时数他话多,还净带脏字。奶奶的,这群娘们儿是做啥的,是不是看老子憋不住了?东北兵白立满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听说吗,驴骚叫,女骚笑,看她骚的,肯定不正经。

    花花绿绿们真的走近了,不知怎的,大家反倒安静起来。副连长特别嘱咐大家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搞好军民关系。其实,就是提醒大伙儿别胡来,谁不知道八项注意第七条是不许调戏妇女,说完还给大家使了个眼色。我就纳闷儿,你既然怕胡来,干嘛非弄来一帮女的,这不是教唆吗?

    打这天起工地就热闹了。这帮当兵的哪儿见过这么多女的啊。韩班副就甭说了,跟谁都抬杠,总显他能,楞说他肚子里的温度大概有一千度,上次不小心吞了个铁珠子,再没出来,化了。八班平时的'哑巴’邵力纪也开始说话,先说他们安徽凤阳出过皇帝朱元璋,又说他们老家靠淮河,淮河里的鱼打上来就扔在地上,随便捡不要钱。白立满立刻打断他,擂啥玄那,不要钱还不吃毁个瘪犊子,吹牛也不怕闪着舌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工地跟庙会一样。还别说,连中间叫歇的都没了,一猛子干到吃晌午饭。照这速度,三个月的活儿一个月就能完。

    干活的时候,有个姑娘总在我眼前晃动。她大概十七八岁跟我年纪相仿,穿一件军装上衣,头上带着一条红围巾,很出众。她头发亮得像缎子,脸蛋白里透红,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的,闪得跟星星一样。谁看过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的女主角叫王芳,特漂亮,这姑娘就是王芳那个类型的,比王芳还美。不知咋回事,我总管不住自己,一会儿看她一眼,看她挑担子的身腰,看她全身绷紧的曲线,还有丰满的胸口随脚步起浮不定,都让我身不由己。我听见有人喊她,

    翠--花--儿,走了,回家了!
    哎--,来了。她的回答也拖得很长。

    哎哟喂,我说翠花儿姑奶奶,您就别喊了,喊得我心里这叫一个乱,呆呆地站在那儿。韩班副一下温柔起来,把粗壮的手往我肩上一搭,边点头边嘟囔,别说,这丫头跟你小子真挺配。我连忙否认,想哪儿去了,流氓不流氓啊你。

    路基真的一个月就起来了,新鲜的泥土在早春的凉风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翠花儿她们娘子军早和大伙混熟了。韩班副一见谁在洗衣服就说,洗啥了,让她们洗去。听听,都她们她们的,连名字都省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翠花儿就是不跟我说话,甚至对面走着她把头一低就躲过去,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琢磨,是衣着不整齐帽子戴歪了?还是让她觉出我有点'好色’老看她?对对,就这个,我一下心虚起来,马上克制自己不再去看她,就装着根本没你这个人还不行吗。可过了些日子,翠花儿跟原先一样,还是不理我。

    这天,副连长突然叫我到连部去,说有事。我边走边想,预感要发生什么,心里忐忑不安很不踏实。到了连部,副连长笑呵呵地让我坐下,小陈啊,别紧张,是这么回事,民工刘翠花,就那个最好看的丫头,人家看上你了。家里托人来问问怎么样?她家情况不错,父亲是抗美援朝的老团长,后来回乡务了农。家里有七间大瓦房,翠花排行最小,是全家的心尖子。你要同意,我就回人家一声,要想成家,明年开春就让你复员。我一听差点儿跳起来,忙说不行。我这么年青,怎么就结婚?再说我要在部队干一辈子,根本不想复员。我和副连长你来我往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无奈地点点头说,嗨,你们这些城市娃,心太高。这么好的丫头,我要是你,唉,算了算了,我去回人家说你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是……
    是啥,乐意就娶人家。
    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呀。
    少来,我跟你嫂子就这样,见面就上床抄家伙。
    你你,说的什么呀?
    咋了,小资产阶级就这付德行,虚。
    我……
    就是你。人家看上你就让你上,咋了?

    我惶惶地走回工地,既像背叛又像失去了什么。韩班副远远望着我笑。好啊,肯定是他鼓捣的这门“亲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乱如麻。

    从那天起,翠花儿消失了,再没到工地来过。又过了些日子,还是不见她的身影。又过了好多好多日子,天在下雪,西庄来人让我们出个车,说送一位产妇去公社医院。副连长不知怎么阴错阳差地让韩班副和我去,老韩,小陈,救人如救火懂不懂啊,赶紧着!我们的车子开进村,远远看到一排红瓦房,十分醒目。等我们开始抬产妇,突然发现她竟是翠花儿!她挺个大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与她四目相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一行泪水从她眼角流下,落在枕头上。

    当晚,翠花儿生了个女孩儿。雪一直下着,玻璃窗上飞舞的雪花,像一群好奇的孩子悄悄往屋里窥望。翠花儿已疲惫地睡去。她的丈夫,一位淳朴的小伙子,还有韩班副,都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病房里很静很暖和。我望着翠花儿安祥的面孔,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近地守着她看着她,连她的呼吸都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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