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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真相追踪 许鸿宾 过了“五一”，气温明显升高了，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穿上了夏装。由于热，寝室里的纪律也明显变糟糕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决定再去查一次寝。 查到女寝二，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而且其中一人那里还有亮光。根据经验来判断，很可能是在玩手机。对于住校生玩手机的害处，我有痛切的体验。我叫醒寝室长，让她提醒大家都盖好，然后打开门。 说话的这俩人很快被锁定了：娟和静。问她们说什么，她们自然有一套说辞，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问起那亮光，俩人都矢口否认，说决没有玩什么发光的东西。这就怪了。亮光是我亲眼所见，就从她俩所处的位置发出，而且不是固定光，会晃动。她们两边的人都睡得很死，决不可能是别人干的。 把俩人叫出来继续问。静说话躲躲闪闪，加深了我的怀疑。娟说，她刚才想看看自己的肩膀处是不是有个东西。这话更加莫名其妙。在我的追问下，她渐渐描述出这样一个“事实”：刚才用了冰的电灯照自己的肩膀。 回到寝室，我让她拿出那个电灯。她上到冰的床铺上，在一个包里翻了半天，果然拿出一个电灯。我的疑虑并没有打消。这个灯是很费劲才找到的，而且放灯的位置与发出亮光的位置完全不吻合。最重要的是：这个电灯根本就不会亮。娟很迅速地给出了这样的解释：电灯本来就快没电了；之所以位置不吻合，是她在我等待开门的那个空隙里，把电灯扔到了远处；之所以藏起电灯，是怕我吵她。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但看到旁边被惊醒的同学困倦不堪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问。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就在娟身上。 第二天，经过一番简单的调查，我掌握了这个秘密：娟确实在玩手机。 我等了她一天时间。我希望她能主动找到我，说一句：“老师，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可是，等到下午第三节下课，也没见动静。 我忍不住了，把娟叫到“编辑部”。这里没有别的老师在场，我满以为她会说实话，但是，她坚称自己玩的就是手电筒。我说，手电筒刚才还好好的，不可能“歇”一会后电就跑光了；她说，那是被她摔坏了的缘故。我让冰拿来这个手电筒，当场证明手电筒并没有被摔坏，但她仍然没有改口的意思。我告诉她，说实话的后果其实并不严重，按班里的规矩，第一次被发现拿手机，手机要交到班主任那里，可由家长随时来取走，也可在期末时自己带走。这些话并没有打动她。我只好亮明底牌：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就承认吧，只要你给老师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老师不会对你有一点偏见。 虽然，我看得出她内心正在经历痛苦的煎熬，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我感到了绝望。娟本是我十分喜欢的学生，虽然成绩只是中等，但学习的劲头一直很足，作文也写得很有灵气，脸上经常挂着灿烂的笑容。一个那么阳光的孩子，怎么会这般顽固呢？ 是继续探究真相，还是就此罢休？经历了一番纠结后，我选择了前者。我已经确定她在玩手机，而且玩的是她自己的手机。如果就这样算了，对我这样一个喜恶都形于色的人来说，一定会掩饰不住内心深处对她的讨厌，以后彼此就很难相处了。对她来说，这也是成长路上的一个重要关口，迈过了这个坎，她的人生境界就提高了一个层次；如果过不去，她不但失去了成长的机会，而且会在心里留下阴影。 她的父母都不在家，是爷爷在照顾她。只要她爷爷说，她的手机“拿学校了”或者“不见了”，即可让她断了撒谎的念头。我拨通了她爷爷的电话。让我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她爷爷说她没带手机，她的手机就在床头放着。我请求他去确认一下。几分钟后，电话回过来了，答案没有变化。 我糊涂了。 返回教室继续调查，了解到一个令人震惊的内幕：昨晚我离开寝室后，娟用那个手机给爷爷打了电话，请爷爷帮她来圆谎，如果老师问她的手机，就说手机在家里放着。看样子，她爷爷确实按她的要求做了。 面对这个局面，我无计可施。如果揭穿她与爷爷合谋营造的内幕，尴尬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我找到她的好朋友琳，请琳把她领出去好好谈谈。晚自习第二节上课的时候，两人回来了，娟终于向我承认了错误，并说了“对不起”。 补记： 有几个人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耐人寻味。 【静】 我之所以能了解到真相，就是因为从静身上打开了缺口。这丫头是个实在人，她不愿意说出娟的秘密，可是也不会撒谎。我也不想让她有太大的负担，就要她回答一个问题：你能保证她玩的确实是手电筒吗？她小声说：不能。这句话让我心里有了底。 结论：她不想伤害别人，同时也渴望诚实。她的态度，推动了问题的解决。 【琳】 琳是娟的好友。我想从她口里得到真相，她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娟玩的是手机。接着她详细解释了娟拿手机的原因（受村里诸多同龄人的影响）以及被我发现后的悔意。我让她跟娟谈心，俩人谈了两个小时，甚至耽误了第一节晚自习的读书时间。回来的时候，琳主动提出让娟坐在自己身边，以便继续给她安慰。 结论：她是一个“诤友”。她有着明确的做人原则，同时也极为珍视友谊，能够清楚地知道朋友的需要，能够周到地替朋友着想，必要时愿意为朋友作出牺牲。能交到琳这样的朋友，是一辈子的福气。 【冰】 为了让娟走出谎言的迷局，我请出了冰。手电是她的，手电能不能亮，娟是否玩了手电，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可是，她告诉我的却是：娟借了她的手电，借手电是为了照自己的肩膀云云。直到娟向我说了“对不起”，冰这才承认，自己撒谎了，娟根本没有借用她的手电。 结论：这也是一个重视友谊的人，她不会轻易做出背叛朋友的事，但她缺少做事的原则和底线，缺少坚守“诚实”等美好品质的自觉。其实，在这个事件中，如果她不想“出卖”同学，完全可以选择对老师说“我不知道”、“不清楚”之类，而不必再去“虚构”一个“事实”。 【娟的爷爷】 他爱自己的孙女，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所以他的爱是溺爱。 结论：虽然这是一个不太称职的爷爷，但我们似乎不应苛求于他，也许是少娟向她夸大了手机被老师发现的严重后果。 【我】 竭力想弄清真相，竭力想抓住这个教育学生的“契机”，竭力想让孩子健康成长，但过于急躁，失望之极时出语过重，增加了娟的心理压力。 结论：急于成为好老师，但目前显然还不是个称职的老师。 【娟】 玩手机本来不是个大错，但被老师发现后极力掩饰自己的错误，这就不应该了。尤其是，全寝室同学都知道真相，并且老师已经掌握了真相，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抱有幻想，拒不认错，这就太不明智了。不过，我相信这孩子仍然纯真，她的错误缘于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在这个事件中，娟无疑是受伤害最深的人。撒谎固然可恶，但撒谎也给撒谎者带来了巨大的精神负担。从娟进班后脸上的凝重表情，可以读到她内心的种种复杂情感。事情已经落幕。剩下的，就是如何抚平这个女孩的创伤了。 写到这里，我抬起头，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刚好她也正在偷眼观察我，似乎想窥测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娟，不要气馁，你仍然是老师信任的好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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