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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命 如水 ――悼念我的父亲 张桂生 2007年在悄无声息中来临，新的一年的到来，本来应该以喜悦的心情去迎接，然而，我却在这样的日子里黯然神伤，因为我的父亲，终于没有熬过2006年的最后一天，在那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在与新年仅仅相隔一天的日子里悄然离去，面对父亲的突然去世，这般，随着猪年的临近，我却背负上一种压迫精神的十字架，在一种莫名的凄苦心境中苦苦挣扎着。 过去经常听人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话，我知道，这种担忧中存在着一种精神之间的连接，那是心灵共鸣下的心心相印。作为一个儿子来说，我在外面同样心系父母，时刻惦挂着自己的长辈，除了母亲，我尤其惦念着自己的父亲，那个身患半身不遂已达14年的父亲，他的身影时刻在心中扑闪着，在我的生命中，这份扑闪的牵挂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很多无奈和凄苦，随着时间的流逝，牵挂后的负疚感竟然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不论我身在何处，都有一种自责时刻不离左右地在挟持心灵。 既然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话，同样地，儿行千里父担忧也是理所当然。理解这份担忧，特别在理解父亲的那份厚爱下的担忧时，当得知自己的父亲离我而去的时候，一幕幕往事演绎出深深的眷恋之情，我才开始领悟父亲对我的期待和牵挂是那般的强烈，以致催促般引发了我对生命的一种彻悟。 父亲去世的前两天，身在重庆的我连续两个晚上失眠，失眠间还伴随着发生几次心绞疼痛。对于失眠，我找不出原因，更不知道其间寓意什么来由，原以为身在重庆的我不习惯异地生活而失眠，至于心绞疼痛，我却更不得其解，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症状；当远在安徽的妹妹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父亲突发心脏病走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恍然中明白失眠以及突发的心绞疼痛的真实起因，我才读懂父亲对我的“担忧”是怎样地鬼使神差，随着这种担忧，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父亲用“另类”的信息传递与我做了最后一次的交流，这种交流促使我有了对生命的另类理解，也引发了我对生命的崭新认识。 按照当地习俗，人去世的第三天清晨就要火葬然后下葬，而家人也希望我能在父亲下葬的前一天赶到家守灵，以便见父亲的最后一面。我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本身有些迟了，当我匆忙赶往火车站，却没有赶上直达到家的班次火车，这样只能乘坐其他的车次中转回去。 我买到一张普快的车票，计算着乘车时间在奔丧。在电话里，我心灰意冷告诉家人自己可能赶不上为父亲守灵，也可能赶不上为父亲下葬。 时逢临近新年关口，我乘坐的火车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我站立十几个小时依旧无可奈何地站立着，我期盼火车能准时到站，可是，就在临近郑州的时候，偏偏听见列车广播里传来通知，我乘坐的这列普快晚点一个半小时到达郑州。听到这样的通知，心急如焚的我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这样算来，期待见父亲遗容一面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想到这里，站立着的我在摇摆的火车上一脸的黯淡之情，我真的恨不得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到过世的父亲身旁。 乘坐的火车再过两小时就要到达终点站郑州，我依旧算计着赶到家的时间可能，始料不及的事情突然发生，乘坐的普快在一个地方又临时停车，对此我已经无动于衷，因为一路上临时停车的次数实在太多，然而，这次临时停车竟然是遥遥无期，这一停竟然接近一小时，之后，火车列车员道明内情，火车的前方发生了轨道故障，前方正在极力抢修。环视我们的左右轨道上，同样停留了几列火车，正如列车员所说，因为轨道故障，进入郑州的多列火车都滞留在我们的左右，这样的轨道事故真可谓“千载难逢”的现象。 一次节外生枝，我乘坐的火车滞留了大概五个小时左右，期间，我的妹妹在电话里得知我乘坐的火车滞留，她让我换乘其他车赶回家去，我告诉她乘坐的火车滞留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听到我这样说，家妹也就不再言语，此刻，只有听见滞留的火车里不时有人牢骚满腹地言语，再有的就是火车车窗外面的漆黑一片。 大概是命运的使然，或者是父亲的亡灵在召唤，最终，始料不及的是，当我在郑州下车，还没有出站，便听见有人在出站通道旁吆喝着发售中转车票，于是，我跑过去打听，喜出望外，竟然有回家方向的车票出售，我二话没说立即买下车票，仅仅相隔半小时，在没有出站的情况下我又跳上一辆东去的火车，这般，在第二天黎明三点左右终于到了目的地车站，下了火车，出了站台，我急忙上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心急火燎地赶回去。 坐上出租车的前座，我说明了要去的地点，可是那位出租车司机却没有立即开车的意思，我催促他开车，他竟然和我商量起来，说再等一会下一趟火车就要靠站，看看还有没有搭顺风车的。听见司机这样说话，我不带商量的告诉他我急于赶回家奔丧，听见我的去意，那位司机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发动车子，出租车很快就出了县城，闪电般于夜幕中呼呼奔驰着。 走进家的大院，看见搭起的灵棚，父亲的遗像张挂在正中，我的心一下揪痛起来，寒冷的冬夜，看到父亲直挺挺躺在床上，脸上盖上一张黄色的纸张，看到我的哥哥还有堂弟以及远道而来的表兄们围在父亲遗体的两旁坐在铺着草毡的地上，显然他们在为父亲守灵，此刻，我赶回来，为父亲守灵的时间只有五个多小时，当我守护着父亲的遗体，一声不语守护着一声不语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始终盯着父亲的头颅，我似乎在怀疑父亲是否真的离我而去，看不到父亲的遗容，看着那张盖在父亲面庞上的黄纸，看到父亲的躯体一直纹丝不动，我才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侵袭入我的脑海，才相信死亡真的降临，父亲的生命真正地结束。 哥哥为父亲守灵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和哥哥简短的谈话中得知他睡不着，我劝他睡一会，我自己来守灵就可以了，我的话说完，疲惫至极的哥哥侧卧在草毡上，很快就睡去了。 灵堂里除我之外，一屋子人都睡去；睡去的活人还会醒过来，唯独父亲永远不会醒过来，那点燃的长明灯在亮着，那冰冷的身体却不复苏醒体温。 清晨八点多，外面来帮忙处理后世的人陆续来了，我们按照当地的风俗披麻带孝进行着与父亲告别的仪式，当主持人揭开父亲脸上的黄纸，要我们和父亲做最后的告别，看到父亲的面容，我惊愕起来，不经意间我心里产生了恐慌，为什么，我看到父亲的眼睛竟然张开着，就在看到父亲眼睛张开着的那一刻，在我跪下的时候，一直没有流泪的我突然泪流满面。 父亲的眼睛是睁开的，那意味着死不瞑目，那意味着有一种割舍不下的心愿。 父亲的死不瞑目让我的心悬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内疚，才感觉自己愧对父亲的期待，愧对父亲的厚爱，只有在父亲真的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懂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报答父亲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再也没有膝下承欢的机会。 当与父亲告别的一切仪式完成后，火葬场的灵车赶过到，之后，一辆小面包车开道，沿途中小面包车内有人不断向空中抛洒纸钱和燃放鞭炮，我们大家乘坐一辆大面包车紧随其后，灵车载着父亲的遗体远远地跟在后面，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火葬场，大家下车后按照丧葬主持人的要求站立在一个地方，之后又按照有关要求进行了火化前的仪式活动。 对于人体火化过程，我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当丧葬主持人要求我和哥哥进入火化现场，我看到了整个火化过程，我看见父亲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时间到了，骨灰出炉，骨灰被装入一个大的方形铁桶里，我亲自端起铁桶走到火化车间之外，之后，铁桶被姐夫接过去，由于要赶时间下葬，父亲的骨灰被倒在一块水泥台上，之后，我和哥哥动手把骨灰摊开，滚烫的骨灰在严寒的室外很快地冷却下来，等骨灰不再烫手，再由我和哥哥用双手一把把地捧起放入骨灰盒内，当我把白色的骨灰一把把放入骨灰盒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对生命的彻底解读，读懂了生命的秘密，或许在一把灰的里面，已经完成了对生命全部意图的说明，在那里，一切欲望，一切汹涌澎湃都黯然失色，唯独尘埃能宣泄生命的终极意义。 火化结束了，紧接着赶往选好的目的为父亲下葬，古往今来，有入土为安的说法。看到有人将父亲的骨灰盒放置到坟地下面，远处跪立的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哪里黄土不埋人。 哪里黄土不埋人？为悼念逝去的父亲，或许，就是这句话最能表达我此刻对生命的注解，在我看来，人的去世并非是生命的结束，而是一种新的开始。当一个生命在某个地方结束了，那个地方的黄土就是他的归属之地，这个地方埋下了生命的种子，这个种子被称作灵魂。 当我感悟生命如水时，我恰恰从人拥有灵魂说起。当人的生命似水，生命结束了，水变成了蒸汽漂浮在空中，当蒸汽又凝结成雨水从天而降的时候，新的开始，新的流转又络绎不绝的进行下去。 生命如水，生命和我们的大千世界息息相关着，我在一方黄土上领略大千世界的魅力，一边，当一方黄土埋葬我的生命的时候，我的灵魂将从那里崛起，从此，我又将追逐另外一方黄土栽培我的生生不息的爱意与离愁别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对父亲的去世，我依旧不能平息自己的心绪。我会时常梦见我的父亲。或许，父亲的去世无意间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一位基督教信仰者对我说过，很多人活着都是醉生梦死，却不考虑自己的“来世”，或者用佛家的语言说，就不考虑自己的来生。 人是否有来世或者来生呢？ 对于信仰，我和别人曾经说过年龄与信仰的关系。很多人有了自己的信仰，往往没有考虑信仰和年龄之间的瓜葛，当一个人在一种年龄中会产生一种看法，到了另外一种年龄又会改变一种看法。那种三十而立，七十而知天命的时间叙说，都在向我们打开一扇门，交待了你的位置和应该持有的立场。 生命如水，生命如歌。 我们的生命在延续中展示一种语录，父亲虽然去世了，这种生命的语录还在继续自己的话语。我们有生命的话语权。我还想说的就是，父亲，您一路走好，我会把自己的生命珍惜，我会爱惜珍贵的生命，让生命发挥最大的光芒。 人，你一旦活着，活着就好。 活着，看到生命中的酸甜苦辣，你便能在苦难的生活中编织出生命的所有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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