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阳王寓澧始末考略
谭远辉
内容提要:华阳王是明代分封的第一代郡王。第一代华阳王朱悦燿是蜀献王朱椿的次子,因种种劣行而贬谪澧州。华阳王在澧州共传衍九代,历223年。其主要活动区域即在今澧县、津市一带,墓葬也分布在这一带。华阳王家族在澧、津一带留下了许多历史的遗迹和传说。本文钩沉索隐,略叙颠末。
关键词:华阳王 贬谪
一 华阳悼隐王朱悦燿其人
1966年,津市窑坡公社卢家大队社员在属于关山山脉的大同山北麓挖出一座明代砖室墓。墓多次被盗,随葬品所剩无几,但墓中出土一方《大明华阳悼隐王圹志》表明了墓主身份身世:
王讳悦燿,蜀献王之第二子,庶出也,母金氏。王以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初九日生,永乐二年四月初四日册封为华阳王。迁于洪熙元年四月二十七日,命居澧州。宣德八年八月初五日以疾薨,享年四十有二。……
由此我们得知,该墓的墓主人即是那位声名狼藉的华阳悼隐王朱悦燿。
朱悦燿其父为蜀献王朱椿。朱椿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一子,封于四川成都,为亲王。《明史·礼七》:“(洪武)二十八年定制:亲王嫡长子,年十岁,授金册宝,立为世子,次嫡及庶子皆封郡王。”朱悦燿为朱椿的庶二子,例封郡王。永乐二年四月初四,悦燿受封,藩华阳县,是为“华阳王”。悦燿当时12岁。
悦燿弟兄6人,除嫡长子悦燫外,余皆庶出。因悦燿在五庶子中最大,封地距蜀府最近,可见当时蜀王朱椿还是喜爱并器重他的。膺封之初,悦燿尚幼,随着年龄增长,心仪渐高。尤其世子悦燫夭折后,更增强了他夺嫡的欲望。“初,华阳王悦燿谋夺嫡,椿觉之,会有他过,杖之百。将械于朝,友堉为力请,得释。”(《明史·诸王二》)悦燿狼子野心初露,便遭到其父朱椿一顿毒打。若非其侄友堉极力为之求情,不知还有何等严厉惩治。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悦燿生性歹恶,心胸狭窄,岂是一顿棍棒可以改变的,一旦有机可乘,便邪火重炽。友堉当初在蜀王面前为他讨饶,他不但不以德报,反而处处与之作对。据《明史》载:蜀王朱椿死时,悦燿对王父之薨不但稍无悲哀,反而趁火打劫,盗窃王库钱帛。由于世子早夭,世孙友堉擢升蜀王。友堉闻知悦燿劣行并未追究,而悦燿反以友堉之仁厚为懦弱,恶人先告状,上奏朝廷诬陷友堉。仁宗察实悦燿纯系诬告,并获知其斑斑劣迹,愤而将奏章掷于地上,降旨命悦燿迁往澧州(今澧县),时在洪熙元年(1425年)。
悦燿本想告倒友堉,夺取蜀王位,不想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就这样,朱悦燿携家带口,跋山涉水由天府之国的四川成都府华阳县播迁到了水乡泽国的澧州。来到澧州后,仍沿用旧封号称“华阳王”。然而,此时的华阳王已是“有封建之名,无封建之实”(《直隶澧州志·舆地志》,下简称“《州志》”)。
悦燿谪迁澧州,本就羞愧难当,愤恨交加,可命运偏偏又爱捉弄人。宣德六年,蜀靖王友堉薨,因无子,而由其弟罗江王友壎嗣(《明史》作“土黨”,四川成都僖王墓出土圹志作“壎” )。如果悦燿不是忤逆在先,而继续留居华阳县,则袭位的极有可能是他。旧恨又添新愤,悦燿终因郁结难解,忧思过度,于友堉薨后两年抱恨而终,年仅42岁。《大明华阳悼隐王圹志》中所附谥册文对其身世操行作了公正的盖棺定论:
蜀献王之第二子华阳王悦燿,早膺封爵,而中年有违父教,又谋戕至亲。赖我皇考圣明,徙居澧州,以全宗亲。而今殒于疾。谥法:中年早夭曰“悼”,违拂不成曰“隐”。特遵彝典,赐谥曰“悼隐王”。其有知之,服斯恩命。
朱悦燿最终以“有违父教”、“谋戕至亲”的千古骂名结束其晦暗人生。
二 华藩史迹举要
1.驻足州城,鸠占鹊巢
《州志·舆地志·州署》:“直隶澧州署,元为澧阳县署,毁于兵。明初迁建西门。洪熙间,华阳王徙封于澧,以州署为王邸,乃迁建籽粒仓址,即今署地。”这段记载表明:华阳王一家从西蜀来到澧州,地方官府不敢怠慢。因其来得仓促,来不及新建王府,官府只得将州署让出,给华阳王作为府邸,而在位于州城东门处的籽粒仓另建州署。可见华阳王虽因罪受贬,但其贵为帝胄的淫威不减。地方官府惟恐安排不周,开罪于华阳王,获咎于当朝。同时迁建的还有南江驿署,《州志·舆地志四》:“南江驿,旧在西城州署旁,明易建藩府,乃迁驿于澧水之阳。”有明一朝,朝廷分封的亲王、郡王遍布全国。他们养尊处优,挟官扰民,给地方官府和老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和危害。明代晚期任分守上荆南道的蔡复一的《补陀别境记》(《州志·艺文志》)对华阳王府及华阳王世子敬一所辟观世音大士道场的富丽堂皇作了详尽的描述:
割澧之半城为朱邸,突而弁如附朱邸立者,则观世音大士道场也。其地枕金牛,萦雉堞,衣以水竹,幌以云松,令人作静土宝林想;丹漆缭之,绀宇翚飞,閟宫前荣,层浪相接,夹庑翼张,鬘华自雨,令人作香严楼阁想;涌砌为池,跨池为桥,若莲擢波,若龙听法,令人作海山津梁想。幡花离离而霞也,旃檀郁郁而云也,灯辉辉而日月也。……
华阳王府邸(“朱邸”)到明代晚期竟占据了“澧之半城”,而一个观世音大士道场,竟如此豪华,显见华阳王家族生活奢靡荒淫。
华阳王除初迁之时所占州署、兰江驿署之西邸外,在澧州的府邸应还有几处。华藩成员朱宣封(昭明公)墓中出土《明诰封镇国将军昭明公之墓志铭》中有:“嘉靖丙辰,出阁居东邸。”到明代末期,由于子孙蕃众,华阳王家族府邸在澧州应随处可见。 “割澧之半城为朱邸”之言毫不为过。
2.造园关山,得陇望蜀
关山位于津市,北濒澧水(即下文“兰江”)。据明嘉靖年间澧州知州水之文所纂之《澧州志》:“关山,山形盘踞十余里,高八十余丈……兰江东奔,是山崛立水口,如关锁然,故名。”关山在明清以前颇有名。《明史·地理五》:“澧州……东有关山,西南有太浮山,跨石门、武陵、桃源三县界。……”澧州的地理位置以“关山”为首要标志。
关山与高山大阜相比,不啻一个小土丘。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关山不仅有大自然赋予的 “如关锁然”的奇伟壮观,“关山烟树”神话般的瑰丽景色,其历史文化底蕴也很深厚。“中武当”道观、雌雄井、白龙井、关山龙神庙点缀其间。飞阁枕山脉,倒影卧江流。山光潭影,闲云野鹤,置身其境,超然物外。
华阳王一来到澧州,就相中了这一块风水宝地,将其辟为园囿,以供王室成员游猎休憩。后人呼之为“御果园”。果园内多果木,如杨梅、板栗、桃、李、枣、枇杷、樱桃等,据传即为华阳王所遗之种类。关山果园风景优美,环境幽静,华阳王悦燿以此地作为其修身养性、排解心中烦闷的地方。山上有座道观曰“中武当”,旧时道观山门外有一幅楹联似与华阳王悦燿有关:“利锁名缰,笼络多少好汉;晨钟暮鼓,唤醒无数痴人”。悦燿曾建“思蜀亭”于山上,反蜀汉阿斗“乐不思蜀”之意以明其志。凭栏杆处,遥岑远眺,争奈“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无端勾起去国怀乡之忧愤,千里放逐之创痛。“中武当”道观的晨钟暮鼓,并没有唤醒这位“痴人”。
除果园外,关山东段的皇姑山,也是其王室成员经常登临遣兴的地方。皇姑山,清以前称为“王府山”,不知何时呼讹。1984年在原津市技校(现湖南机电学院)内出土一块清代乾隆年间的墓碑上有“葬于王府山之原”字样。山名“王府”无疑与华阳王有关,可能当时此山划归藩府所有,或为王府霸占。王府强占土地是有实证的。据《州志·职官志·政绩》记载,弘治时,“新洲旧有空牧地,藩府欲专其利”,被当时知州熊一定知道后,便“婉辞启闻,卒弛其禁”。熊一定以抗直著称,也只能是“婉辞启闻”。而当时的华阳王为恭顺王朱宾泟,“恭顺”之王尚且如此,“悼隐”、“康简“当尤为甚。华阳王府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可见一斑。
3.礼佛崇道,一掷千金
藩府钟鸣鼎食,无所作为,精神极度空虚。他们坐享奉禄,衣食无虞,便寻求精神寄托。于是对寺观僧道一掷千金,对泥神木偶五体投地。《州志》所载华阳王家族史事中这方面内容占很大篇幅。
朱悦燿寓澧伊始,辟关山果园为其园囿,出入中武当道观之中,据传曾对中武当道观进行过较大规模的修葺。
在津市有两处太子庙,一在果园,一在津市正街。其中正街一处《澧县县志》(民国版)记为“华阳王太子”。其意有二:一为某一代华阳王太子(长子)修建,一为所祀为某一代华阳王太子。果园一处亦应与华阳王有关,因果园为王府园囿,太子庙可能为某一华阳王太子所建。还有一种可能,因华阳康僖王让核之墓在果园,让核因未袭即薨,死时尚为华阳王长子(太子),其王及谥为死后封赐,因而该庙有可能专为让核而建。
《州志·艺文志三》所录李如圭之《武当行宫记》专门记述了华阳王默庵所兴建之“武当行宫”。
武当行宫在澧州治南一十里许,地名上观。按武当山在襄之均州,世传元武神得道其中。……澧于武当皆楚也,而相去则千里。余郡华阳王默庵殿下,乐善亲贤,清心向道,闻武当之胜概与神之灵感,欲谒而不可得。正德五载春,命所司请于当道,乃择地捐禄令官督工,甃石为台,建正殿于上,而塑神之像以奉之;续又建前殿山门二所。嘉靖三载春,又建钟鼓二楼于殿之左右。……匾曰“武当行宫”,将以展其崇奉之心。乃遣仪宾张鵾龄请予为记。
华阳王默庵,经考证为第四代华阳王恭顺王宾泟。该记是“武当行宫”竣工之后,宾泟命其女婿(仪宾)张鵾龄请李如圭所作。李如圭,字国宝,澧州人。明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官至工部尚书。李如圭目中所见行宫“台殿峥嵘,金碧炫耀”,可见行宫耗费之巨。朱宾泟竟因武当山遥远欲谒真武祖师而不得乃专为之造“行宫”崇祀,并为自己取了个道号“默庵”,益见其“清心向道”之至。
《州志·山川》石门县:“观国山在县南四十余里,临道水,上有赤霞洞,懒游窝仙女苟正觉修炼之所。上有弥勒阁,常德荣王建;圣母祠,澧州华阳王妃建。”《杂类志》中梅鹙《观国山记》对荣、华两藩乃至世宗皇帝礼拜苟仙姑之事记述甚详。
嘉靖庚子,姑年尚未髻。适登山,遇一老母,授一草,令食之。甚甘,曰:“可不饥”。母忽不见,遂绝火食,断俗缘。……厥后默契玄宗,洞司内典,四方闻姑名来谒者日盛。……先王诣华阳以境有至人,当礼之,因致斋奉书遣内使叩迎。三往,姑乃曰:“吾闻今制,宗藩不越疆,非若士大夫可来访也。王与妃之意良厚,不可负。”遂命驾至。……姑道日益高,名日益重。世宗皇帝命尚书顾公可学敦请,称以“佑邦保皇,躬为大道增辉。”辞甚切,姑恳辞。顺天巡按王大任又奉钦命来访之。……荣国青府久虚,太妃忧之,迎叩于姑。曰:“乙卯当生贤世主”,至期果举王储。太妃疾甚,姑进刀圭立愈。王曰:“世物,姑视土苴,无以酬大德,请创玉阁于此及修三王游节庙于原址,报万分一。”至今香火称盛。其圣母祠,则姑修炼处。今辟谷五十载……
苟仙姑应确有其人,因梅鹙作《记》时尚在(“今辟谷五十载”)。梅鹙本石门人,《州志·人物志》有传,作《记》时梅任广东潮州府通判。他不会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至于传言将其神化,那是难免的。苟仙姑无非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妖道。明世宗荒淫无道,荣、华两藩王腐朽昏聩,奉妖孽为神圣。连《州志》的编纂者也觉得“事不雅驯”,而将本应收入《艺文志》的《观国山记》收入《杂类志》中。
荣、华两藩相距较近,一为亲王,一为郡王。历史记载中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往,这或许就是如苟仙姑所说“宗藩不越疆”。《州志》中仅见的两次交往便体现在礼佛崇道方面,一为上述礼拜苟仙,修建弥勒阁、圣母祠;一为扩建五雷山道观。《州志·寺观》“五雷山,明常德荣王建,澧州华阳王助修。”这次扩建工程规模宏大,形成恢宏壮观的古建群。据应国斌先生考证,此次扩建的两位藩王为荣定王翊鉁和华阳安惠王奉鈗,时间在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至万历四十年(1612年)之间(应国斌:《芷兰春秋》)。
《州志》中有关藩府这方面的记载还有许多,如:
《艺文志二》蔡复一《补陀别境记》所记便为华阳王敬一在王府边上所辟观世音大士道场,规模宏大,富丽堂皇。
《寺观》安乡县:“真武宫,明华藩香火地。”
《寺观》澧州:“玉皇阁,州西二十里,明华藩题有额。”
《寺观》澧州:“罗田寺,州东一里……明华藩进大鼓及‘广福名山’额”。
《景物》澧州外八景之一“龙寺晓钟,北门外,西有龙潭寺,为崇信道场。……钟以铜铸,大小各一,明华藩造。”
……
诸如此类,不可备陈。
4.藩民桑梓,忧乐恩怨
华藩谪居澧州,虽有名无实,“然不可不谓之封建也”(《州志》)。最初两代华阳王因品德不彰,且遭贬谪的阴影挥之不去,而与有司、百姓格格不入。这从《州志》中能够窥斑见豹。
藩府给社会治安带来的麻烦丝毫不让官府省心。万历十一年时任上荆南道布政使右参政的张更化在《上荆南道题名记》中表现出如下苦衷:
昔建议者以藩参驻扎澧郡。而澧为岳所辖,东临洞庭,西邻峒徼,势当咽喉,环列屯种。故分守兹土者,奉玺书兼宪秩,整饬兵戎,弹压控制,有深意哉!余莅任一载有余,日兢兢然。……《诗》咏桑土,《易》训履霜,矧兹区宗藩日衍,军民错杂,轻侠浮靡之俗,间亦有之,讵可视以为常而不虞其终乎?
华藩于澧虽有一些不安定因素,但自恭顺王以后,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冲突。通过王室成员乃至华阳王本人与本土女子联姻,华藩已将澧州视为桑土,逐渐与澧州父老忧乐同当,甘苦共尝。也能体恤民情,行善积德,这在温懿王宣墡以后三代华阳王身上表现得较突出。华阳王朱玉曾撰写一篇激情奔涌的《管公堤碑记》,管公管宗泰因此碑而青史留名,朱玉亦因撰碑而与之并彰。朱玉就是温懿王宣墡。在《碑记》中处处洋溢着一片桑土之情,对澧州水利要害叙述甚详,对士民疾苦不无同情,对造福于民的好官倍加称赞。华阳王宣墡尚德明理可能与他的两个贤内助——梅、熊二妃有关,梅氏为石门人,熊氏为安乡人,均以贤淑著称。熊氏娘家安乡常被洪水浸淹,熊氏身为安乡之女,时时轸念。这是最后三代华阳王能够体察民间疾苦,与官府及黎民百姓关系融洽的重要因素之一。
温懿王嗣子崇一及世孙敬一与当时的安乡县令谢正蒙过从甚密,就是因其母和祖母熊氏籍安乡的缘故。《州志·艺文志》中录有崇一、敬一父子四首寄谢令的七律诗,其中两首情系水灾,一首贺安乡“岁登”(丰收),一首贺琴堂落成。安乡人民的忧与乐已经和几代华阳王紧密系在一起。崇一就是安惠王奉鈗,敬一就是最后王至潓。
在《州志》谢正蒙小传中有以下记载:“明年,邑大水,正蒙自官粟外,捐俸遍赈;五年,又水,道馑相望。力请于当道,得赈银若干,市谷邻封,煮粥村落,就食饥民。”安乡连年水灾,邑民饱受其苦。谢令与华阳王关系密切,正是利用了熊氏这一层关系,为邑民向藩府“化缘”,在崇一给谢令寄去的两首诗的序中便可看出谢令的良苦用心。
安乡,澧属邑也,我先妣熊妃实钟灵焉。昕夕在望,旱干水溢,靡不关心。而今岁且灾涝矣,言念舅氏,不胜渭阳之情。偶外弟熊生自庄手邑令谢君水灾二律来览,罪己忧民展也。恺悌父母,固知水之不灾矣。不愧不文,爰次韵谩为二律。
谢令把“水灾二律”交给崇一舅舅的儿子(“外弟”)熊自庄带给崇一,诗中“罪已忧民展也”,以此感染崇一。崇一不可能无动于衷,一毛不拔,从崇一、敬一两代华阳王与谢令保持友好来往这一点看,崇一对安乡灾民应该是有所捐助的。
藩府在澧州也经常积些阴德。《州志·津渡》中载有:
“澧阳桥,州东北三里,明华藩建” ;“黄桥,州北三里,明华藩赵国将军朱仁建”(“赵国将军”不类,可能为印刷致误。);“桃花潭桥,州北里许,明华藩建”。
另外,在《明诰封镇国将军昭明公之墓志铭》中也记有镇国将军宣封“好阴骘事”的一些实例。
生平闻人之善若己有,见人之过不忍言。尝恨不能功济天下,凡可佐人缓急者,无不轸念。郭外石梁倾圮,溪水暴溢,即弗克渡,公购石创之,竟无溱洧之病;岁歉则捐尝租之半;沴气为虐,则市药以活疾者;称贷弗克偿者,火其券。
温懿王宣墡与镇国将军宣封兄弟二人为改变藩府在士民心目中的形象,改善藩司、藩民关系作出了实质性的努力。
5.阿斗难扶,朽木易摧
华阳王传至朱至潓(敬一),朱明王朝气数已尽。先是李自成揭杆,继后吴三桂易帜。崇祯皇帝煤山自缢,清军一路风卷残云。纵然南明负隅抵抗,闯军联明御清,无奈大势已去,江山拱手让人。
崇祯十六年三月,闯军将领老回回马守应攻陷澧州,华阳王敬一、知州、中军及守城屯丁皆逃亡。
崇祯十七年,清军压境,明臣堵胤锡与闯军协议联合抗清,敬一归藩。因澧州位于抗清前沿,在这一带双方展开拉锯战。这时明臣堵胤锡、孟良藩,何腾蛟谋奉敬一为主,以号令天下,图光复大明。岂料敬一胆小如鼠,前番逃亡惊魂甫定,因而固辞不从。堵、孟、何一片勃勃雄心,“谁知赵氏一块肉,入手即臭腐糜烂!如此庸碌,欲与图成,真万万不可得之数也。”(张岱《石匮书后集》)。
1983年,澧县文管所征集到一枚“华阳王镇抚司之印”,铜质,印背右侧刻有“隆武二年五月初八日给王臣”,左侧刻“华阳王镇抚司之印礼部造”。“隆武”为南明唐王朱聿键称帝时之年号,时在清顺治二、三年(1545、1546年)。该印为南明王朝赐予华阳王之实职。镇抚司在明朝属军事建制,有号令军队,藩卫疆土之重任。只是华阳王敬一此时已如惊弓之鸟,东躲西藏,岂能当此大任,真是难为了这扶不起的阿斗。
清顺治二年(1645年),敬一避匿九溪卫指挥李元亮家。顺治四年(1647年)五月,清朝“招抚澧属,新任分守上荆南道的王崇儒奉旨赴李元亮家,催迫敬一及世子赴京。敬一至武昌府卒,世子至京亦死。敬一父子之死应是清廷授意处决。敬一生于季世,死于非命,有封而无谥。一代郡王命赴黄泉,宗藩余子作鸟兽散。
华阳王在澧州传衍九代,至明亡凡223年,其世次如下:
明太祖朱元璋—蜀献王椿—华阳悼隐王悦燿—康简王友堚—悼康王申鍷—恭顺王宾泟(默庵)—康僖王让核—庄靖王承爝—温懿王宣墡(朱玉)—安惠王奉鈗(崇一)—王至潓(敬一)
6.佳城揖盗,荒冢藏狐
章华歌舞终萧瑟,云梦风烟归莽苍。
草合故宫惟雁起,盗穿荒冢有狐藏。
——陆游:《哀郢》
华阳王谪迁之初,便看中津市关山、大旗山一带的山水钟秀而将其辟为冥府佳城。华阳王家族的墓葬大都分布在这一带,只有少部分墓葬散布于澧县附近的其它地方。1981年,津市文化馆对华阳王家族的陵墓进行了全面调查,广泛征集墓中遗物,获得部分圹志碑和圹志抄件。华阳王族的陵墓在明亡以后大都被盗,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农业学大寨的运动中又捣毁殆尽。从文献和调查中了解到华阳王家族墓的分布情况如下:
《州志》中载部分华阳王及其家庭成员的墓地:
悼隐王悦燿墓,在关山;
康简王友堚墓,在石家坪;
悼康王申鍷(《州志》作“铨”,依《明史》)墓,在拾柴坡;
恭顺王宾泟墓,在关山;
康僖王让核墓,在果园;
王至潓墓,在武昌鹦鹉洲;
悼康王妃墓,在乌鸦山之阴;
安惠王妃墓,在大旗山之阳;
奉国将军平权墓,在文良制后;
另有:华阳隐悼惠王墓,在彰观山东(注:此谥号不伦不类,疑有误)。
《州志》中还有三王墓地不载,即庄靖王承爝、温懿王宣墡、安惠王奉鈗。以上所载各墓中,除至潓墓、奉国将军平权墓和悼康王妃墓不在津市,余均位于津市范围。其中悼隐王墓、恭顺王墓、康僖王墓及安惠王妃墓已遭毁坏,且被证实其实际位置与《州志》记载基本一致。另不见于记载而从所收集的圹志中判明其属主及墓地的还有:
悼隐王妃徐氏墓,在卢家皇坟山;
镇国将军宣封墓,在董家棕包湾;
辅国将军宾淟墓,在果园狮子岩;
华藩乡君墓,在澧县大坪乡玉成村;
温懿王及妃梅氏、熊氏合葬墓,在关山何家包;
镇国将军友壁妃夏氏墓,在清远路;
辅国将军明心墓,在董家叶家湾。
调查中,我们从已捣毁的墓葬中获得完整圹志碑两件,圹志抄件3份(原阳由乡芦家六组已故老人余必泉献交),残圹志碑3件。这些圹志为我们系统研究华阳王的家族史和明史中相关问题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境内还有一些明墓,有的据初步调查判断应为华阳王家族成员墓,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或发掘证实。
华阳王家族的墓葬几全被盗。“万祀佳城”不过是一种自怜的悲哀,“皇图永固”则是自欺欺人的祈愿,沧桑轮回才是封建王朝摆不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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