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意就回来
又到了开学季。一位远房表妹去上大学了，她80多岁的奶奶来我家聊天时，反复说起孙女离家求学。老人家絮叨一点很正常，考上大学毕竟是大事，更是高兴的事，可老人家的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和往日那种提起孙女时的神采飞扬，低沉伤感的语调中，我分明听出了不舍与无奈。真的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的脸，因为久经世事的面容上，早已写满了一切。这位表妹从小就在老人家身边长大，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了父母，一晃十几年了。为了调节一下气氛，我本想对老人家说，要不就别叫你孙女去上大学了，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那一刻，我想起了自己考上高中那年，要去几十里外的学校住校。第一次放假回家，就觉得放的一天半假期，实在太短，心里闪过不去上学的念头。当墙上的老挂钟敲响下午两点的钟声时，眼泪竟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流了出来，要知道在那之前，我都记不起来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还没来得及擦，母亲刚收拾完我的背包，听到钟声来催我。正看见她的儿子泪流满面，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只听母亲毫不迟疑地说：“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上学了。”听完母亲的话，我就觉得这个想法真傻。
母亲说得很郑重，但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就不去上学了。于是，我擦干眼泪，接过母亲手里的包，走出了家门。在外的日子久了，早已习惯离家的生活，每每想到当年那个场景，总不免为自己的不争气脸红不已。
今年看到一则新闻，北大校长周其凤回乡为母亲庆祝90寿辰，当众给老母亲下跪。乌鸦尚且反哺，何况是人？给生养自己的母亲下跪，不足为奇！即使下跪的是北大的校长，也是如此。俗语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父母和苍天。所以给父母下跪没有什么。让我动容的是周校长的老母亲对儿子说的那句话：妈妈还在，有困难就回来。
周校长回母亲身边，当然不会是因为有困难了，但老人家近乎傻气的话语中的真诚，谁会怀疑呢？
最近读的一本书上说，1977年，28岁的刘墉先生离开家人，放弃了在台湾的事业，独自一人去美国求学。临行前，家人去机场送行，离别依依，母亲对他说：“不如意，就回来。”年轻气盛的刘墉最终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心中多年的纠结豁然开朗，原来天下的母亲多是如此犯傻。明知道儿子已经翅膀硬了，但就是放不下那颗慈母之心，总是那么傻傻地包容，傻傻地爱。越是爱，往往越犯傻。
但如今，我已不管傻还是爱，多找时间回家看看老母亲。不是因为不如意才回去，而是常回去母亲才如意。毕竟，这世上能说“不如意，就回来”的人，今生爱你也仅此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