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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捷:信用——推动历史演进的元规则

 掘地的老鼠 2012-10-19

作者/张捷

出于追求真理的天性,人类对于世界的本元进行了无休止的探索,试图找出普世的社会演进规律,那么整个人类社会演进普世的元规则到底是什么?笔者认为就是信用,所有社会规则都要以信用为基础,信用规则建构人类社会。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信用”这个词已经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涵,在道德伦理、法律、经济等多个层面之上都有其深刻的内涵。信用可能是人类认识中最为复杂、最难以捉摸的概念之一,一些事物仅仅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在所有的这些事物中,没有哪一件比信用更加古怪、更加微妙!

从伦理角度理解“信用”,它实际上是指“信守诺言”的一种道德品质,所谓“诚信”、“讲信用”、“一诺千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等。从经济角度理解“信用”,它实际上是指“借”和“贷”的相对关系,这个经济信用流通起来,就成了现代的货币。而从法律的角度去理解“信用”,它实际上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当事人之间的一种关系,但凡“契约”规定的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不是当时交割的,存在时滞,就存在信用;第二层含义是指双方当事人按照“契约”规定享有的权利和肩负的义务以及由此产生的债权和物权。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人们行事的根本出发点在于自己的利益,但问题是怎么衡量利益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类发明了人权、信仰、产权和货币,而货币只不过是一种信用凭证,这已经是世界共识了;产权也是在信用法律体系保障下才有意义;而一个人的人权尊严更是有其信用属性支配的,人无信不立,一个没有信用的人,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其人格和人权的社会属性就大打折扣;还有人认为决定世界的是信仰,但是任何信仰包括宗教,能够成为社会的信仰和主流价值观,其决定性因素也是首先要有人“信”,其信用要被社会所认可,成为社会的信用,成为公共信用,这公共信用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就是我们常说的公信力。这里人权是伦理道德角度的信用,产权、契约等是法律角度的信用而金钱是经济角度的信用,信仰体系则是以伦理道德信用为基础的一个综合了法律和经济的信用体系。可以说人是生活在一个信用包裹着的社会中,人对于利益的追求也是在信用体系当中进行的。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有各种丰富的信用关系,这些信用关系再通过信用组成了有机整体、变成信用体系,人类的信用体系是社会行为和社会运行的规范,这其中所有的信用规则成为了人类社会的元规则。

还有很多人看到任何国家和制度都离不开暴力的支撑,于是认为暴力是元规则,甚至还有人创造出了血酬理论,认为所谓“血酬”、即流血拼命所得的酬报,体现着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关系;而血酬理论则从暴力集团与生产集团关系的角度解释历史现象,用暴力集团之间的竞争关系解释一些重大的制度变迁;厘清暴力掠夺生存策略的内外关系,考察各种生存策略的互动和演化,描述演化而成的社会秩序的基本轮廓。

血酬的价值,决定于拼争目标的价值。如果暴力的施加对象是人,譬如绑票,其价值则取决于当事人避祸免害的意愿和财力。但是我们不能忘记真正影响社会运行的不是个体暴力而是群体暴力,暴力也是要有规则的,所谓帮有帮规、盗亦有道,暴力群体内部也是有契约需要遵守、而非暴力决定一切,这些规则实际上就是信用。比如绑票,其“价值”决定于绑匪信用和警察信用之间的比值,如果绑匪没有信用给了钱就撕票,那么被害人再有避祸免害的意愿和财力也不会给一分钱;如果警察有足够的信用能够抓住绑匪,那么被害人避祸免害的意愿和财力就会转为救助警察而不是给绑匪缴纳赎金了。说到底这还是一个信用和信用体系的问题,信用是更本元的因素,暴力利益的最大化也是要通过信用体系的。在古罗马,大规模的奴役其他民族就是通过这样的暴力压力下的信用体系来完成的。

在中国唯暴力论是很有市场的,很多人认为只要有枪杆子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可以马上得之不能马上治之,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错,但是要维护一个政权却不能仅仅依靠枪杆子,穷兵黩武治天下的王朝在中国基本上没有超过二代的,一个长命王朝一定要靠自己建立的信用体系!暴力只不过是维持这个信用体系的手段,因此暴力更多的体现在信用体系博弈的战争层面上。论证暴力不能解决一切最简单、最直观的论据就是在任何人类极权暴政时期,代表信用的钱和契约都是存在的!影响人类命运的一切暴力行为——政权的建立或颠覆、政权和国际联盟的战争、犯罪与惩治犯罪等等,基本上围绕建立信用体系、信用体系博弈、维持信用体系和博弈信用体系的位置这几个层面展开的。

人们为什么会更多地看到暴力的影响,原因就是赏罚不对称,利益的诱惑所带来的是赏而暴力所带来的基本是罚!中国春秋时代有一个国君把赏的权力留给自己、把罚的权力交给大臣,结果很快被这个有处罚权的大臣篡位了。因此大家看到了暴力的力量,认为暴力是构建社会规则的本元。但是一个社会只有惩罚是不行的,任何残暴的社会都不长久,原因就是仅有惩罚是建立不了信用体系的。从部落联盟开始人类就进入群体暴力的时代了,大家效忠于皇帝,并不是效忠皇家军队,而是对于天子的信仰和国家信用体系。

暴力体系的内部是要依靠信用体系来维持的,完全的暴力的结果就是体系的极端不稳定,结果会是一个以暴易暴的正反馈;而利益交换才是一个追求均衡点的负反馈过程,只有这样的不断向均衡点靠拢的负反馈机制建立起来了,整个体系才是稳定的。就如我们熟读的《水浒》,梁山好汉是一个暴力集团,但是控制这个集团地位最高的反而是个人暴力有限的晁盖、宋江、吴用等人,个体暴力能力强的要归属于他们领导,内部的稳定不是靠暴力而是他们侠义的信用和价值观。有了信用规则,我们可以在更高的高度上认识暴力博弈的本质,支配暴力的元规则,还是信用。

除了暴力以外,还有人认为是利益才是元规则,唯利益论大行其道。但是我们之所以说信用是更本质的元规则,就是因为利益博弈也是离不开信用的,市场经济的核心就是契约精神所带来的信用体系,信用本身就是市场经济的元规则。而利益的价值取向也是很重要的,利益在不同的价值观下看来也是不同的,这些对于利益的认识本身也离不开信用,人类的价值观是由信用构成的,所谓产权、货币等基础概念都是在信用体系下才有意义。

而且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动物,就在于人类还有群体利益的概念,个体的人会为了群体的利益去牺牲!最典型例子莫过于战争,为了群体的利益一部分人可以上战场牺牲生命,在战争当中为了掩护战友可以牺牲自己。若以个体而言,所有的利益莫大于生命,但是在群体利益面前这样的牺牲是可以做到的。所以说不要集体利益、将个体利益极端化,就是一种破坏信用体系的行为,给对手的群体灌输这样的价值观就是一种信用战。

当然群体的利益要有合理的分配,如果大多数个体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或者不讲信用规则,那么这个群体的信用体系就要崩溃了,因为被侵犯的个体的利益在群体当中被其他掌控群体利益的个体所剥削。有一个错误的观念就是个体的利益最大化就是集体的利益最大化,如果大家知道囚徒困境博弈,知道了纳什均衡原理,就知道个体利益最大化的非合作博弈是极端黑暗的,这也是唯利益论不能成为人类元规则的原因之一。一个好的信用体系一定是要在体系内创造最大可能的合作性博弈,让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的总效益最大化。

在暴利元规则和利益元规则的思潮之外,还有很多人把各种主义、信仰作为一种人类社会的元规则,认为有了好制度就一定会有人类的光明,但是笔者认为这些主义论要成立都是离不开信用的,共产主义的社会“人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前提是人人将劳动当作了高度自觉,劳动自觉这本身就是信用啊!而人人都能够自觉劳动的社会,是一个信用体系多么发达完备达到极致的社会啊!现在很多人认为“民主是个好东西”,但是民主制度成功运转的前提就是一个适合民主的完善的信用体系,基于这个信用体系一切政治争端和国内矛盾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失败的一方能够守信用地接受民主的结果,反之则是民主过后一片狼藉,对于民主的结果还要一番流血斗争才能最终落实,这样就不是选票的力量而是暴力决定了。所以很多发展中国家一“民主”以后就内乱,各种独立要求、极端宗教事件和恐怖主义横行。

民主能够良性运转,还要求社会的核心利益取向在信用体系内取得基本的趋向一致,否则不同的道路左右纷争会让国家政策反复无常,这个国家也难以成功,印度就是典型的例子;而照搬美国制度的美国前殖民地菲律宾的情况与美国比较一下,更能够说明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人是信奉自由主义的,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成了最主要的问题,但个人的权利也是需要信用保障的,自由主义能够存在和成立的关键是契约精神,每一个人的自由是需要由契约来限制边界的,自己的自由不能侵犯他人的自由,这个边界和契约,就是信用,自由主义是在一个完备契约精神的信用体系之下的自由。所以这些主义理论的背后都需要信用的元规则。

有人向往中国的古代社会,中国古代社会也是一个信用社会,不要说仁义礼智信本身就是有信字,里面的礼字实际上是一个信用体系,而仁义是信用的价值观,如果不仁不义的话就可以不信了,所有人类文明的社会都是一个信用的社会,古希腊、罗马的文明就是有希腊精神、罗马精神当中的契约精神所主导的,而我们的经济危机,也是从金融、经济到信用这样的逐步发展的,信用的崩溃使得危机从经济层面发展到社会层面和政治层面,而一个国家的进步、一个社会的进步、一个文明的进步背后就是信用体系的完善和发展,经济发展了信用体系完备了,各种问题就都可以在信用体系下迎刃而解,所以说发展是解决各种危机的金钥匙,而信用就是文明的基石。

深入去看,人类社会的形成和发展有别于动物社会,其关键也是产生了信用。首先对于暴力群体而言,暴力群体内部自发演化出信用元规则而非简单的个体暴力,猴群、狼群的领袖一旦自身的暴力能力弱化,其领袖地位自然终止;人类社会则不同,领袖地位甚至可以在暴力群体当中世袭,让其后代也能够享受暴力集团的利益,而其幼小的后代很可能连基本的暴力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世袭实际上是一种权利的存贮,在时间上不对等的存贮必然要有私权和契约来维持。在动物的简单暴力群体里面,暴力的能力是不能被体系存贮支持下一代的。结论就是人类暴力群体是信用而不再是暴力维持的,这也是人类暴力群体与动物暴力群体的根本区别。

在信用的其他层面,虽然动物也可以储藏食物,但是动物是没有契约、产权私有和继承的观念的,所谓私有财产继承的信用也仅仅是人类社会的产物,是一种财富通过信用的存贮。除了物质以外,人类社会的价值来自于劳动,哲学家认为人类的劳动区别于动物的要害在于是否能够使用工具,但是笔者认为还有一个巨大的区别就是劳动成果能否存储。人类劳动能够存储是通过信用来完成的,这个信用在后来形成了货币,大家持有货币的意义之一就是可以以此换取他人的劳动,存钱实际上就是对于他人劳动的存贮。

人类社会有了这样的权力、财富和劳动的存贮能力,也就是有了信用体系之后,人类的物种进化明显加快。以前的生物竞争是好的基因有更多的交配权可以产生更多的后代,但是对于其后代而言却没有物质上的直接支持;在人类社会能够存贮权利、财富和他人劳动的信用出现以后,一个好的基因不但能够产生更多的后代,还要使得他的后代在物质上得到支持、可以产生更多的后代,这样好基因的优势就得到了积累性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显著加快。认识信用元规则就是更深层次地认识人类发展的规律。

人类社会的大规模发展有赖于社会分工,信用的产生则使分工得到保障。分工是必须有契约和产权等概念做支撑的,是离不开信用的,自从有了分工,人类就离开了原始社会而进入到社会形态的快速发展阶段。人类信用体系的高级还是低级,主要就是看人类社会分工的程度,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必定是一个分工极其复杂的社会。分工不仅仅带来成本的降低,更带来技能水平的提高,因为人的个体所能够掌握的技能是有限的,掌握全部技能将超过个人的能力。

由于分工导致每一项技能所需要的知识相对简单,人类整体就能够发展和研究更多的知识和技能。如果信用体系崩溃,原来的分工技能很可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必定是人类社会的大倒退,就如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会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叹,但是社会文明要达到更高的层次,必定是要依靠书生、依靠文化的力量。中国历史上由于总免不了改朝换代,务农为本在贵族子弟里面也很盛行,中国贵族子弟的教育培训技能当中也要会种地,就是要担心天下大变以后没有种田的本事无法生存。

人类进入到现代资本社会,产生了金融体系,更是信用体系在物质上的巨大飞跃。在没有金融体系的时代,人类的信用只可以存贮,在金融体系建立以后,人类的信用还可以透支,人类可以从未来的信用中取得力量来完成当今的博弈。这样的金融体系,实际上是把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放到了博弈的平台之上。

金融体系的力量更体现在可以通过体系利用他人的财富和信用,货币在贵金属的时代只能由其所有人占有使用收益,但是到了金融时代,货币一方面是个人所有,但是银行存款却是被银行控制的,银行取得储户的存款以后贷给谁、收多少利息是存款人决定不了的,这些存款所对应的财富被银行所利用,而储户的存单同时还可以给储户带来信用,这样就出现了金融衍生效应,信用出现了融合。

随着货币信用体系的发展,金本位破裂以后印钞没有了限制,通货膨胀和信用贬值成为盗取他人信用、财富进行牟利的利器,金融战、货币战等多种博弈形式出现了,人类社会进入了空前发展和融合的时代,货币主义成为现代全球经济活动的主流。在金融称霸和全球化的今天,全球的人类信用体系进入到了新的整合时代,新的信用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如果说冷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次信用世界大战就是第四次世界大战。

中国当前是唯暴力论、唯利益论和唯主义论大行其道,认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的有军事霸权论、血酬论、革命论、法制论等,唯利益论则有市场经济论、货币金融论、人权论、厚黑学等,而唯主义论除了传统的马列主义以外,民主主义、民族主义、自由主义、各种宗教价值观、普世价值论、泛爱主义、绿色主义、恐怖主义等都兴起了,,但是笔者认为这些都是盲人摸象,只看到了事物的一个层面,真正的“大象”是一个把暴力、利益和主义以及唯心唯物、逻辑辩证、性善性恶等结合在一起的一个综合的信用体系,信用是更本元的东西。

信用体系既有刚性的一面也有柔性的一面,辩证法和逻辑学都可以在一个信用体系内部找到发挥其作用的空间。唯暴力论、唯利益论和唯主义论阳光的方面是法制、市场、民主等等,阴暗的方面则是血酬、厚黑、恐怖主义,阳光还是阴暗,本质上的差别就是人类的本性是善还是恶。但无论是性善还是性恶,信用是必不可少的。信用在任何理论体系当中都是须臾不可分离的关键成分,因此我们说信用是人类社会的元规则。

当下中国内各种唯暴力论、唯利益论和各种“主义”的盛行和乱象,也正体现了中国处于崛起和转型时期信用体系混乱的现实。中国社会当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信用缺失,没有信用就没有光明、没有可持续的发展,在物质发达以后信用体系没有跟上,必然是巨大危机的到来。中国坚持改革的方向之一就是要建立中国新时代的信用体系,让这个信用体系更完备和合理,让信用体系符合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需要。信用是解决中国各种问题的钥匙,是建立中国崛起后规则体系的本元。

人类的历史演进,信用的发展与人类社会不同的形态是高度相关的。在出现私有财产和贫富分化、继承的原始社会,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和父系社会;在分工出现了以后,人类进入了更高级的社会,在古罗马的奴隶社会已经有了大规模的奴隶分工劳作;到信用发展到货币金融时代,人类的资本社会开始了,而随着金融的全球化,人类生产的分工合作也在全球范围内展开,人类的竞争从简单的部落械斗发展到暴力集团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再到军事行动服务于经济和政治围绕信用体系,信用元规则在全部人类历史演进当中都起到了主导作用。我们认识信用,认识信用体系,认识信用博弈的规则,以此认识战争,认识信用战,则在本元上认识了人类社会。

笔者写《信用战》这本书,从货币的信用起源发展,逐步到古代战争博弈当中的信用规则阐释,再到利用信用的规则来解释当今全球博弈的游戏规则,将以一个元规则的崭新视角来看待我们现在全球化的世界。这将是一片拓新人类视野的新大陆。

本文为我新书《信用战》的绪论,希望大家支持本人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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