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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清代木雕花板调查 （本论文发表在2010第2期《福建文博》） 作者： 杨 芳 闽西连城县有“中原古文化的活化石”之称，这里人文荟萃，文化积淀深厚，分布着大量明清时期的古民居建筑群，有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培田古民居建筑群，中国明清四大雕版印刷基地和唯一幸存地—四堡古书坊建筑群，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省级历史文化名村—芷溪村古宗祠建筑……，这些古民居建筑群以其精湛的工艺、科学的布局、舒适安逸的功能、丰富的雕刻使客家文化得以彰显，它们不仅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璀璨夺目的瑰宝，也是表现客家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连城的古建筑群大多都是雕梁画栋、鎏金彩绘、飞檐翘角，木雕艺术在客家民居建筑中被广泛科学地应用到梁、柱、窗、门、屏风、家具等方面。 从2002年开始，笔者用了近4年时间走访了连城县17个乡镇223个行政村中保存较好的清代民居570余处，对散落在民间的木雕花板进行专门的调查，现状非常另人担忧。目前除了培田6座古民居、四堡7处古书坊建筑、芷溪6处古宗祠建筑这些文化底蕴深厚、列入省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里的木雕花板保存较好，及60余处尚有人居住的民居还保存一些零星的木雕花板外，大多数农村里的老祠堂、老建筑因为无人居住或堆放杂物，建筑内大量的精美木雕花板遭遇偷窃、腐蚀破损、风化残缺。即便是列入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木雕花板也面临着风化、破损、腐蚀、残缺的现象。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和研究木雕花板艺术，让更多的人来捍卫我们祖先留下的宝贵财富，使客家文化能很好的传承下去，本文以保存在连城古建筑群和散落在连城民间的清代木雕花板来窥探闽西丰富的客家文化，领略客家文化的瑰丽。 一、木雕花板的总体概况 闽西地区的古民居建筑往往精雕细刻，如在屋檐、门楣、门柱、雀替、梁架、橼头、卷棚、枋头、花窗、隔扇、屏风、家具、生活用具等上面雕刻人物山水、花鸟鱼虫、吉祥动物等美不胜收、琳琅满目的图案，这些构件就被称为木雕花板。木雕花板品种繁多、形式各样、大小不一，有从古建筑内的门、窗、桌、床、椅、橱、屏风中拆卸下来的部份构件饰件，也有保存完整的生活用品。目前在连城民间留传的生活用品主要有梳妆盒、提盒、神龛祭祀盒、脸盆架、衣架、果盒、筷子筒、笔筒、烛台等，因其上面雕刻精美图案，本文也把它们列在木雕花板艺术品行列中。目前在连城的培田、芷溪、四堡、莒溪、朋口和几个较偏僻的乡村宗祠和民居里依然还能看到一些清代中前期保留下来的祖宗牌位、神龛、神桌和花窗隔扇，这些木雕花板经历一百多年岁月的洗礼显得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连城木雕花板的雕刻风格主要有广东潮州工、浙江东阳工、闽南永春工、福建仙游工、连城本地工、龙岩工、上杭老工、长汀老工等各地的工艺。如在连城南片的新泉、庙前、宣和、芷溪、莒溪、朋口等乡镇保留下来的花板大多是潮州工、东阳工和永春工，这些乡镇的花板雕刻最为精美、工艺最为丰富、图案也多种多样；连城东片的姑田、赖源、曲溪等乡镇的花板以仙游工和永春工为主；连城北片的罗坊、四堡、北团等乡镇花板主要以仙游工和长汀工为主；连城城关地区的花板主要以连城老工和上杭老工为主。不同地区风格的花板汇集在一起就仿佛一座艺术的天堂，另人目不暇接。 连城木雕花板的雕刻手法以浅雕、透雕、锼雕、浮雕、浅浮雕、高浮雕、镂空雕、圆雕、双面雕等，有时在一块花板上同时出现三、四种雕刻手法，有的多达五、六种，最有代表性的花板当属培田大夫第、官厅；芷溪翠畴公祠、杨氏家庙里的窗花和神龛。清代中前期的木雕花板非常讲究排场和雕刻工艺，雕刻工艺有一层工，一层半工，两层工、两层半工、三层工、三层半工，到了三层工以上就是最好的、也是最难雕刻的了，属于精品极，只有在过去的官宦和大户人家才能看到。连城培田一座建于清道光九年的民居“济美堂”（也叫大夫第）至今仍保存4块图形纹样丰富、雕刻工艺达九个层次的窗牖，这些花板是匠心与工艺的完美结合，巧夺天工。 清代木雕花板雕刻难度从难到易分为四个档次，最难雕的是人物图案，其次是山水图案，再次是花鸟鱼虫图案；最后是博古图案、八宝和暗八仙（传说中八仙手中所持之物，与八仙同样寓意祝颂长寿之意）。木雕花板的品种有素胚（不施任何颜色）、矿彩（从天然矿物原料中提取后着色）、矿彩加金、螺贝壳加矿彩加金点缀、贴金（最常见）、描金。制作木雕花板的材料主要以闽西地区常见的樟木为主，用到少量的杉木，一些大户人家的家具上会用到极少量的楠木。 清中前期保留下来的木雕花板大多装饰排场且雕工复杂，装饰类型有红底贴金、黑边红底贴金、黑底贴金，大多以红底贴金为主（雕刻后的花板施以大红底漆或黑漆，然后刷上桐油，待桐油在半干的状态下贴上金箔），整体看上去金光灿灿，富丽堂皇。清后期的木雕花板装饰品种较多，有黑底描金、黑底贴金，红底描金、红底贴金，矿彩加金等，但整体不如清中前期的排场和炫目。民国后的木雕花板雕工不如清代的讲究，线条较为粗燥，品种也较少，主要以素胚和描金为主。 二、木雕花板的题材与内容 在连城的古建筑中我们能看到题材广泛、内容包罗万象的木雕花板。像人们熟知的观音、如来、财神、关公、八仙、魁星、寿星、金刚、罗汉、金童玉女、刘海戏蟾、龙、凤、花鸟飞禽、福禄寿三星、八仙过海、吉祥物等都成为客家人选用的题材。 木雕花板就其内容而言大体可分为五大类：1、故事类：有神话故事、小说故事、戏曲故事，如“白蛇传”、“三国演义”、“西厢记”等。2、吉祥物类：如龙风呈祥、连心结（吉祥如意）、花瓶（平平安安）、鱼（年年有余）、穗（五谷丰登）、蝙蝠（福如东海）、奔鹿（加官进禄）等；3、生活题材类：如耕种、收获、放牧、砍柴、玩耍、练武、读书、写字；4、动植物类：如喜鹊、凤凰、鹿、羊、马、鸡、鸳鸯、翠鸟、鱼虾、松鼠、南瓜、白菜、桃子、牡丹、月季、葡萄、松柏、梅兰竹菊等；5、风光景物类：如小桥流水人家、曲径幽亭阁榭、崇山峻岭瀑布、天高云淡鸟飞、田畴纵横阡陌、戏台歌舞升平等等。 三、木雕花板的艺术表现 连城木雕花板雕刻得非常生动具体、一目了然，既雕刻出事物的个体形象，又兼顾整块花板的总体形象。无论是反映现实生活场面的图案，还是展示人们向往美好未来憧憬的图案，都逐一地用事物的具体形象来表现，体现出人们对美好事物、美好生活的热爱与向往。 比如在表现人物方面，就十分注重人物形象的动态传神，不但把人物的头饰、衣衫、裙角雕刻得细致入微，而且把人物的体形动作刻划得活灵活现。这些人物或须发毕现、具体而微，或厮杀混战、生感动人，或醉酒赋诗、佯狂颠倒。均表现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之间在说些什么，它们要表达什么。在表现景物方面，把高山流水、蓝天白云、街市农舍、田园风光表现得如诗如画。在表现物品方面，把车船、刀枪剑戟、琴棋书画、花鸟鱼虫表现得惟妙惟俏、以假乱真。用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赞扬纯洁高尚的情操；用寿星、蝙蝠、寿字、桃子、鹤、松柏、高山、流水等来表示人们向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意境；用梅、兰、竹、菊图案借喻清高和超凡脱俗；用牡丹、玉兰表现高雅富贵，用葫芦、石榴、葡萄、松鼠比喻多子多孙。表示“祥和”用羊、表示“和合”用荷、表示“竹报平安”用竹、表示“团圆”用团菊、表示“金榜题名”用鲤鱼跳龙门等图案。 四、木雕花板的艺术感染力 木雕花板以内容生动、丰富产生出不凡的艺术感染力。在宗祠建筑和中堂、神龛上的木雕花板是整座建筑中雕刻内容最集中、最丰富、最生动、最精美的，这时往往有多个经典图案多种雕刻工艺集于一处。不同建筑部位用不同内容的木雕艺术进行装饰创作，显示出不同的艺术特色。  （图1）
图1为一件窗户上的木雕花板，俗称“窗花”。樟木雕八宝图窗花：由三部份花板组成，最上面的花板透雕着牡丹、凤凰，中间的花板透雕着一只凤凰和太阳（丹风朝阳）、一朵万寿菊（长寿）和花瓶（四季平安），最下面的花板雕工最为精细，整个画面雕刻着八宝（也称八吉祥，指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等八件佛家符号）。这件窗花初初一看，设计似乎简单，然细细品味却能发现它的内容丰富多彩，艺术魅力无穷。首先是它的外形非常的美，它不仅选择了人们常见的动植物图形来表现内容的美妙，再一个选择了人们想像中的凤凰来表达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菊花代表长寿，牡丹代表富贵，花瓶谐音平安，由此组合成平安富贵，长命百岁的吉祥主题，成为一件艺术设计高明、布局合理、含义清晰、内容吉祥、表现力强、感染力丰富。 
（图2）
“鹤依荷莲”（图2、）。花板采用高浮雕的方式，雕工精湛细腻，金水保存得非常完好，图案喻意吉祥。仙鹤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瑞鸟，喻意健康、长寿，荷花和莲蓬象征和合。这块花板的意思就是合合美美，健康长寿，幸福美满。 
（图3）
“双喜临门”花板（图3）花板采用高浮雕和浅浮雕技法，表现两只喜鹊和一株盛开的梅花，上面还钤有印章，俨然一幅传统的中国山水画。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喜鹊”代表“喜庆”，“两只喜鹊”表示“双喜临门”。梅花的“梅”与“眉”谐音，表示“喜上眉梢”。因此，这块花板总的意思是“双喜临门、喜上眉梢”。 
（图4）
（图5）
“六合同春”花板（图4 、图5）采用透雕和高浮雕的技法，表现松树，梅花鹿和仙鹤。仙鹤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瑞鸟，喻意健康、长寿。鹿与“禄”和“陆”同音；“鹤”与“合”同音，松树在这里的寓意是“春”。于是这块花板表达了两种意思，一种是“鹿鹤同春”（也叫“六合同春”），就是天下皆春，万物欣欣向荣的意思。明代才子杨慎的《升庵外集》卷九十四中就有关于这个题材的解释：“北之语合鹤迥然不分，故有绘六鹤及椿树为图者，取六合同春之义”。另一层的意思是松和鹤代表长寿，鹿代表福禄，也表示福寿绵绵。 
（图6）
（图7）
“祥瑞麒麟”花板（图6、图7）采用浮雕、透雕、镂空雕等多重技法，雕工精湛，构图紧凑，喻意吉庆。两块花板中的麒麟足踏祥云，神采飞扬，麒麟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瑞兽，花板中的麒麟龙头、狮尾、鹿身、细腿、马足，全身披甲鳞昂首向天，四周祥云缭绕，一派祥瑞之气。 
（图8）
图8中的五块花板，为清中期作品，内容丰富、富丽堂皇。此组花板采用两层半工工艺雕刻，集圆雕、透雕、镂空雕为一体，中间的花板用圆雕手法雕刻着传说中的福禄寿三星、左边两块为八宝器物，右边两块雕刻着风凰、牡丹、菊花、喜鹊。整组花板寓意着三星高照、幸福富贵、美好吉祥。 
（图9）
木雕摆件（图9）为一件清中期官宦人家的摆件，集透雕、圆雕、高浮雕、镂空雕、线雕之工艺于大成，摆件上雕刻福禄寿三星、八宝、石榴、案桌、松树、骏马、喜鹊、梅花鹿、牡丹、猴子、松鼠、灵芝、狮子等图案，分别寓意着马到成功、马上成功、三星高照、双喜临门、多子多孙、丰收在望、花开富贵、事事如意等多重意思。 五 、木雕花板的艺术特点和价值意义 木雕花板之所以与民居建筑和周围环境相协调，是因为木雕花板的设计与建筑物本身的设计建造是同步进行的。匠师们不但设计出建筑单个构件中所需要的装饰艺术形象，而且创造出整座民居建筑中所需要的全部木雕艺术形象，使木雕花板艺术与建筑物本身结合得完整美观，反映出实用性与装饰性相结合的艺术特点。木雕花板凭借艺术语言来寄托对于幸福、美好、富庶、吉祥的向往和追求。 木雕花板既是一种装饰产品，也是一种精神产品，它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感染和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情感和审美趣味。这种独特的艺术魅力既符合时代的要求，又符合宗族社会发展的需要。反映了人们盼望社会安定、家族兴旺发达、生活美满幸福的精神世界。正因为这样，人们在欣赏它艺术美的同时，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熏陶、教育和启发。 木雕花板艺术是民居中传神的“眼睛”，是凝聚的美妙乐章，是受到人们千百年来喜爱的民间艺术作品，是人们生产生活和精神的需要。它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化，无论是在遥远的过去，还是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都体现出人类向往美好生活、追求精神净化的一种象征。我们有责任和义务护好木雕花板，使传统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扬，它是祖先赐予我们的一笔物质和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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