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玫瑰:二战女子飞行员
二战期间,活跃着一批女子飞行员,有“斯大林格勒白玫瑰”之誉的莉莉娅先后击落了德国王牌战机12架,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夫人送信的科克伦组建了轰动一时的“口红大队”,曾驾驶飞机时速首次超过音速的沃克更是被丘吉尔授予荣耀无限的大英帝国勋章。这些特立独行的女性旗帜鲜明的向世人证明了一点:女性在座舱中并不比男性逊色! 1994年出版的沃克自传——《张开翅膀》中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次飞行中,她想尝试做一些特技动作,怎料飞机机头朝下后却怎么也翻不过来。 “正当我冥思苦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时,我的粉盒从上衣口袋里滑了出来,那可是一个雕刻了精美花纹的银制粉盒。那盒子在飞机的圆顶盖上滚来滚去,最后所有东西上都沾满了香粉。”沃克如是写道。当飞机驾驶到目的地后,一位军官被机舱内的景象吓了一跳。“我可是听说,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将会给我们带来一架崭新的飞机,可我看到的怎么是个满面白灰的小丑呢。” 尽管自传尽显幽默口吻,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沃克是世界航空史上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她不仅是首位驾驶飞机时速超过音速的女性,也为二战各国女飞行员鏖战蓝天做出了表率。 恐怖天使 苏联是第一个吸收女子飞行员的国家。1942年,著名女领航员拉斯科娃说服斯大林,在红军中组建了三个完全由妇女组成的战斗航空团——586战斗机航空团、587昼间轰炸机航空团和被德军称为“暗夜女巫”的588夜间轰炸机航空团。这支鲜为人知的歼击机航空团3年共出航4419架次,进行了129次空战,击落德国飞机38架,涌现出许多王牌飞行员,一个个堪称“恐怖天使”。 伊莲娜是夜间轰炸大队的女上尉,娜塔莎是她的副手。组队21天后,姑娘们接受了第一道命令——截击德国空军,保卫伏尔加大桥。这场战役异常惨烈,姑娘们铩羽而归。当愤怒的苏联空军元帅诺维科夫视察军情时,惊愕地发现女飞行员们竟然是驾驶木制教练机去与德国王牌空军搏斗,这种老迈的Po-2式“胶合板”双翼飞机,时速仅120—140公里,遇到强逆风就会被吹得悬停空中。而领航员还要肩负轰炸任务,用手把点燃的小炸弹向下抛去。 战争使这些20岁出头的女飞行员渐趋成熟,她们学会了因陋就简,并巧妙地与敌人周旋。她们不但会用旧降落伞为自己缝制胸罩,也学会了以难度极高的超低空飞行来准确地轰炸目标。Po-2式飞机虽然简陋,但容易操纵,在接近目标时可以关掉发动机悄无声息地在敌人头顶投弹。娜塔莎后来成了一名出色的轰炸手,她利用自制的瞄准器,超低空飞行至德军坦克的上空,再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她的机翼上常常挂着德军坦克的残骸。“为了不被发现和躲避敌军的高射炮,我们在接近目标前必须关掉引擎,滑翔飞行。”娜塔莎回忆道,“当我预感到敌军有所察觉、并准备开炮向我射击的那一瞬间,真是恐怖至极。” 588战斗机航空团被称为“暗夜女巫”,她们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子夜航轰炸机部队,共执行作战任务24000多次,投弹300多万公斤。要投的小型炸弹通常放在领航员膝盖上,到达目的地后,她们用手把炸弹扔出去。秋冬季黑夜长,飞行员一夜最多要完成15次飞行任务。德国空军第52联队指挥官斯坦霍夫回忆说:“我们最不能理解的是,苏联空军中最令人感到头痛的却是女人。这些女飞行员无所畏惧,她们能一夜接着一夜地驾驶着航速缓慢的双翼轰炸机袭击我们,有时候甚至整夜不让我们睡觉。”德军忍无可忍之下,终于从西线调了梅塞施米特—110式歼击机伺机报复。 梅塞施米特—110式歼击机的驱逐攻击给缓慢而老旧的苏联Po-2夜间袭扰机敲响了丧钟。1944年夏,8名女飞行员驾驶的飞机被德军王牌战机击中,她们毫不犹豫地驾驶飞机与敌人同归于尽。“那些牺牲的英雄们的精神激励着我们去完成她们未竟的事业。”伊莲娜回忆起往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除了靠几块巧克力补充热量、几枝香烟来缓和紧张的神经之外,她们脑子里想的只是“起飞,轰炸,返回;再起飞,再轰炸”。娜塔莎对此感受颇深,当她作为领航员进行了500次飞行后,终于获准参加轰炸任务。每当她看到地面的德军缩在战壕里惊慌地望着头顶上空的苏联轰炸机时,那瞬间的感受简直是“兴奋而刺激”。 随着苏联红军向高加索地区步步推进,德国战车节节败退,女子飞行轰炸队的作用也就越发突显。她们有时一晚上连续轰炸六七次,成千上万的德国官兵在酣睡中被炸得血肉横飞。盟军攻进柏林后,有关“恐怖天使”的谣言不胫而走,德国人把她们看作是惨无人道的女杀手和复仇女神。飞行员之一的拉莎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位空军飞行员,并与他喜结良缘。女伴们都戏称他们的婚姻充满火药味,没有片刻的温存:丈夫在白天空中作业,妻子在夜晚轰炸敌营。 1945年8月9日晚,伊莲娜等人在布鲁姆的驻地睡梦中被一阵炮声惊醒。当这些姑娘边穿衣服连钻入机舱时,她们被告知这将是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于是,在这座距柏林不远的小村上空,她们彻底停止了西征的步伐,也结束了一生中最有意义、最富刺激性的一次飞行生涯。此后,这些女兵换下戎装,穿上了迷你裙,在那些原“盖世太保”希姆莱控制的娱乐厅夜夜狂舞。在相当长时间内,她们都过着这种昼夜颠倒的日子,战争带给她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沙皇双娇 苏联众多女飞行员中,被誉为“沙皇双娇”的莉莉娅和布达列娃最值得称道。1942年,鉴于训练中表现抢眼,两个小姑娘被586战斗机团破格录取。在那里,她们和男飞行员并肩作战,分别创造了击落敌机12架和11架的战绩。 三个月之后,莉莉娅生平第一次击落了敌军两架梅塞施密特-109战斗机和一架容克-88轰炸机敌机,有35次空战胜利记录的前德国“铁血首相”俾斯麦的重孙——奥多·冯·俾斯麦不幸成为她的“猎物”之一。据说,巾帼不让须眉的莉莉娅还闹过一个笑话,某次她们几个女飞行员们起飞接替前一批男飞行员的巡逻任务,按惯例她们通过无线电向那些男飞行员们询问情况,不料那个男飞行员竟破口大骂:“混蛋!你们以为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为什么学女人说话!” 无上荣光的背后,往往是当事人的甘苦自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莉莉娅一开始拒绝剪去长发,还曾把皮靴的一部分拆下来做成飞行服的毛皮领子。由于修改军服被认为是破坏国家财产差点关了禁闭。她常常到机场附近采野花,带回来插在飞机座舱里。因为她的名字和俄语百合花的发音相近,战友们都亲切地称她为“百合”。她在自己驾驶的飞机机身两侧分别画了一朵百合。德军把百合误认为是玫瑰,因此称她为“斯大林格勒白玫瑰”。 1943年1月底,莉莉娅和布达列娃一起来到二战最激烈的斯大林格勒前线。2月中旬的时候,莉莉娅已经击落了5架敌机,赢得了一枚红旗勋章,并被晋升为中尉。3月15日,在击落一架容克-88轰炸机后,莉莉娅被护航的梅塞施密特-109击伤,在带伤坚持将击伤她的敌机击落后,才与同伴飞回了机场。最终,莉莉娅被医院抢救了过来,布达列娃却伤重而亡。 但命运女神并没有一直眷顾她,一次她的雅克-1战斗机在马里诺夫卡和斯蒂巴诺夫卡地区上空被德军8架梅塞施密特-109围攻。尽管她成功击落两架敌机,但终究寡不敌众,机毁人亡。过分慎重的苏联政府以“没有找到遗体”为由,并没有授予她“苏联英雄”称号。 黄蜂妈妈 相比于苏联女子航空团的叱咤风云,二战中的美国陆军妇女飞行队(WASP)也毫不逊色。尽管她们没有得到官方承认的军人身份和应有待遇,但这些女性依然坚持下来,并为美国的战事和军事航空的未来作出了卓越贡献。 1940年,曾破过世界飞行纪录(跨洲飞行速度纪录和高度纪录)的美国女飞行员杰奎琳·科克伦利用自己的影响组建了一个女中队。由于女性升空飞行在美国没有开禁,失望的科克伦便带着同伴去了处于战争状态的英国。她们与英国、澳大利亚等国的女性一起进行驾机转场飞行,蓄势待发。 早在1939年,科克伦就给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写信,建议军队征召女性飞行员。但是五角大楼回复她说:“完全不切实际”。一份备忘录上这样写道,女人们“在战时驾驶飞机会过于紧张”。科克伦对这个听起来貌似很恰当的理由嗤之以鼻。1941年夏,科克伦带着总统的“批示”来到五角大楼,这个批示是总统夫人多方周旋才从罗斯福那里弄到的。但五星上将、美国陆空司令亨利·阿诺德依然拒绝了她的提议。他说,军队有足够的男飞行员。 这一偏见随着亚欧战场的烽火逼近美国而逐渐变化。罗斯福总统发表“炉边谈话”,推动美国成为“民主国家兵工厂”。紧接着,第一夫人发表公开谈话提醒公众,美国进入战争状态,缺少女性“半边天”是不可能的,她特别提到那群在英国孤独飞翔的女性飞行员,认为她们是“等待使用的武器”。这番谈话使战争的大门开始向美国妇女敞开,女性升空飞行开禁了。 1942年9月,科克伦在首都华盛顿的“五月花饭店”举行鸡尾酒会,邀请 “国际女飞行员99组织”成员出席。这个组织是由99名美国著名女飞行员在1929年组建的,意在为女飞行员搭建一个交流技术、联络感情的平台。“如有需要,你们愿意为祖国而飞翔吗?”科克伦向出席酒会的女飞行员们发出了邀请。一个月后,女子辅助转场中队宣告成立。由于这支飞行队的英文简称“WASP”意思是“黄蜂”,所以许多人后来就把她们戏称为“黄蜂妈妈”。 “99组织”的传奇人物简·斯特拉汉是WASP第一名学员,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战斗机从生产线转场到空军基地。斯特拉汉开过的飞机不计其数,后来她回忆说,有Piper Cubs, PT-19, PT-23, Vultee BTs, AT-6, AT-9, AT-17, C-60, C-61, P-24, P-39, P-40, P-47, P-51,P-63。李月英是WASP中诞生的第一个华裔女飞行员,一生中有过两次紧急迫降。一次降在堪萨斯州的小麦田中,一个农民以为碰上日军入侵,一边大声呼喊邻居,一边拿起草耙追着李月英跑,追上后才发现原来搞错了。遗憾的是,李月英在随后一次迫降中伤重不治去世。 1942年11月,WASP学员们被安排到了休斯顿的霍华德·休斯空军基地。这个地方缺乏教室、食堂,给她们训练用的飞机还在路上。没有统一制服,她们什么都可以穿:牛仔靴、拖鞋、马靴,一个学员甚至还穿着毛毛拖鞋。飞行队唯一统一发放的物资是发网,因为军方担心那些飘逸的长发在飞行时引发不测之祸。 口红大队 1943年4月,学员们转移到休斯顿“甜水镇”的“复仇者”基地。尽管这次战略转移受到美国舆论界的高度关注,但人们依旧投以怀疑的目光。《休斯顿邮报》雇佣了一位美联社的记者报导了女子飞行大队迁移到了“甜水”镇的新闻,报纸给大队起了个绰号“口红大队”。记者休·威廉姆逊形容这些新兵时说,她们的“身材苗条得像飞机的线条,皮肤晒成了标准的古铜色”。 WASP学员们不修边幅,也变得粗犷。她们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早上六点钟被晨号叫醒,然后是学习莫尔斯电码、模拟通讯、飞行训练,根本没有时间让她们去梳妆打扮。训练期间,她们都穿着肥大的陆军机械师工装裤。拜德州西部的大风所赐,女孩们的发型和妆容全都变得乱七八糟。除了鬼天气之外,野生动物带给她们的“惊喜”也不能不提。一次单飞任务中,斯特拉汉猛然发现有条大响尾蛇正在向自己蠕动!幸运的是,这条蛇旋即被螺旋桨的滑流吹到了空中。此后,所有飞行员都会在每天第一次飞行之前自觉地检查驾驶舱。 唯一让这些女孩子觉得沮丧的,是来自美国社会固有的性别歧见。1944年,美国陆军训练部将军巴顿和吉尔斯将军来基地视察,竟然让女飞行员充当仪仗队。吉尔斯甚至问他的妻子,“你不觉得她们很性感吗?”《飞行杂志》还讲过一个故事:某一天,女飞行员伊莎贝尔·芬顿驾驶着“文图拉”中型轰炸机飞临达维斯基地6000英尺的上空,追逐着一架靶机进行射击,仅用了20发子弹芬顿就打中了靶机。但是当芬顿驾驶轰炸机离开基地的时候,一位上校却咕哝出这样一句话:“见鬼,这个女人怎么不去死啊。” 无论是旁人的质疑,抑或是周遭环境的恶劣,WASP学员们都始终如一,热情如初。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大量生产飞机,但因男飞行员大量在海外参战,如何将工厂生产出来的飞机开到军事基地去成了棘手问题。女飞行员们接过了这个繁重的工作,她们的足迹踏遍美国境内120多个陆军航空队基地,驾驶过美国陆航所有机种,其中还包括有“寡妇制造者”之称的B-26轰炸机——这是一种双引擎的轰炸机,因为起飞时容易坠机而享有“寡妇制造者”的恶名。 尽管WASP开始执行军事任务,但是她们并没有因此得到军部尊重。妇女飞行队扮演着类似现在伊拉克黑水保安公司的角色。从1942年到1944年,共有38名女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殉职。她们无权按军人礼仪举行葬礼,不能享受仪仗护卫和官方提供的丧葬服务等男飞行员能享有的待遇,她们的棺木上甚至不能覆盖美国国旗!连她们的葬礼费也要靠同学、同僚和朋友募捐。 1944年,由于二战大局已定,许多男性飞行员再也不想去欧洲,更不愿意去太平洋战场。12月20日,美国国会取消了WASP部队。在告别仪式上,阿诺德说:“在1941年的时候,我并不肯定这些年轻瘦弱的女子能够驾驶B-17。现在到了1944年,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能够和男人一样在蓝天翱翔。”作为这支传奇队伍的带头人,科克伦一直在为姐妹们争取军人待遇,至少可以享受二战老兵相应的福利待遇,但她的游说始终是徒劳的。 战后黄花 二战之后,各国女飞行员纷纷走向幕后。WASP成员们没有得到军方任何补助或荣誉,档案被封存。一些苏联女飞行员被评为“战斗英雄”,但并未得到物质上的优待。更多的“战后黄花”开始结婚生子,不再谈论她们遗失的美好。 1976年,美国空军宣布,空军学院有10名女飞行员即将毕业,“她们是首批驾驶美国军用飞机的女飞行员”。这激起了仍健在的WASP队员的愤怒。这件事在美国国会引起一轮激战,WASP的档案记录终于被启封。1977年11月,美国总统卡特签署法案,同意补发WASP二战老兵的待遇——这意味着她们去世后,有权在棺木上盖一面美国国旗。 与此同时,牺牲于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有“斯大林格勒白玫瑰”之誉的莉莉娅也终于被赋予应有的哀荣。1979年,两个玩耍的小男孩为了抓住一条钻进土里的小蛇,挖到了一具身着飞行夹克的女尸,身上携带的文件证明她就是莉莉娅。1989年,苏联为莉莉娅举行了庄严的葬礼,戈尔巴乔夫总统于1990年追授她“苏联英雄”称号。而此时,烈士战死沙场已过去半个世纪。 2009年1月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国会决定授予女飞行员们国会金质勋章,大约300名健在的女飞行员现场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在典礼上,奥巴马说,“每一个美国人都应该感谢她们的无私奉献” 人们常说:“战争让女人走开。”然而,二战女飞行员的经历告诉了世人——女人与战争是密不可分的,女人在战争中表现出的意志和力量更是惊人的。苏联女子战斗航空团的重要作用不容低估,美国妇女飞行队的卓越贡献同样无法抹杀,爱好和平的人们必将永远缅怀那些在战争中献身的英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