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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十人十色

 微澜郁金香 2012-12-14

黑色.齐桓
  
  面恶心善,不知为什么,齐桓的第一次出场,直觉就告诉我,他是这种人。我相信,如果一个人的脸上越是不近人情,那么他的心里越是有一块最柔软的存在,这种人,脸是黑的,心,却是暖的。
  
  齐桓将他们称为南瓜,没有姓名,没有军衔,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奔跑的欲望,有的只是本能。身为教官的齐桓,当初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在这个衣食无忧却堪称绝境的地方,一次次地被哨声惊醒,一遍遍地重复高强度的训练?能够挺过来的人,才能明白这样的用心有多良苦。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他们的战场,不在远程火力的覆盖下,更不在刺刀见红的阵地上,而是在我们设想之外的每一个地方,步步有艰险,处处是绝境,在那里,性命尚且危在旦夕,人性和尊严又从何谈起?只有当本能不再成为本能,而是成为习惯,他们才能成为这支部队合格的一员。
  
  齐桓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惯常的紧急集合前,他有些犹豫,现在吹吗?刚熄灯四个小时。九点熄灯,四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凌晨一点钟,就算是平常人,也是睡得正熟的时候,更何况这些人困马乏的南瓜们。他依旧黑着脸,但那一瞬间的流露,已经将他心底的温暖像冰山一角般,慢慢地显露出来。
  
  训练结束,许三多被分到了齐桓的宿舍,你就是我的地狱!忽然想起了高城的这句话。A是不是还要分大AA一句话呛的齐桓只有干瞪眼。许三多真的长大了,如果说以前他的沉默是防守,那么现在他的沉默就是进攻,甚至是爆发的临界点。日子,就这样被调和着一天天过去,直到那场演习的开始。
  
  我相信,那场演习过后,不仅是齐桓,所有人都对许三多有了改观。实心眼的许三多发现所谓的紧急情况不过是一场演习,发现追着他满地跑的居然是老A的人,挥拳向齐桓打了过去,挨了拳头的齐桓坐在地上,还是止不住地笑。因为这一拳,齐桓认可了许三多,真正的强者,是尊重对手的。
  
  在老A的许三多并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很多人都被他的执着所征服,如果说袁朗是第一个,那么齐桓就是第二个。许三多在执行任务后心理出现了状况,噩梦过后,齐桓关切而略带焦急的神情,为许三多轻轻披上外衣的动作,将睡着的许三多背上铺位时的小心翼翼,就像在背一只熟睡的小兽一般,对着又开始沉默不语的许三多,费尽心机地和他说话,念诗,与之前凶神恶煞的铁面判官,已然大不相同。
  
  侠骨柔肠,不知为什么,看到齐桓变想到了这个词,他的脸永远是黑的,即便是和许三多吴哲他们成了兄弟,也是一样的不苟言笑。但我觉得,黑色其实是最无私的颜色,正因为有了它的印衬,才有了花的红,树的绿,天的蓝,水的清,才有了这样黑白交错的时光,才有了这样斑斓多姿的世界。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浩淼的夜空,用最深邃的情怀,为日月增辉,与浮云相伴。
  
  紫色.吴哲
  
  戏份为数不多的吴哲,内敛而自控,他身上的色彩,理性,睿智,优雅,却不失锋芒。
  
  用军中骄子来形容吴哲,是恰如其分的,不单单是傲人的高学历,年纪轻轻便已带上校官肩章,足以使人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吴哲的才学并不在他的军衔之下,这点尤为难得。可惜,他身在老A,引以为傲的资本反而变成了一无是处,这里不需要善辩的口舌与缜密的思维,只需要服从,只需要成绩。如果老A的训练对于许三多和成才都是超负荷,那么对于吴哲来说,就等于是生生剥下了一层皮,毕竟,他在训练场上待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在图书馆和教室里待的时间,即使能做到对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27号拓永刚。如果说成才和许三多像镜子内外的两个人,那么吴哲和拓永刚也是如此,军事技能暂且不谈,只说在性格上,拓永刚是急中带躁,吴哲是静中有韧,平常心,平常心,时时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无论是自控还是自律,都体现了他不一样的心理素质。这与许三多和成才都不一样,许三多的心态来自于他的懵懂,而成才的心态来自于他的欲望,吴哲则不是,他的心态来自于他对陌生环境极高的适应度,在老A,这点实属不易。
  
  吴哲的平易近人是优点,尤其在这么耀眼的光环下养成这样的性格很不容易,但是,他的平易近人又是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一道防线,他从不否定任何人,当然,也从不轻易肯定任何人。第一个被他肯定的人,是袁朗,因为那个近乎完美的射击成绩。这也是强者的风范。至于许三多,他在最绝望的环境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那场演习,我们作为旁观者,坐在电视机前或者电脑前,很容易看出其中的纰漏,可若是身在其中,便没有那么简单。我绝对相信成才作为一个狙击手所具备的嗅觉,可是因为他求胜的欲望太强,反倒被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吴哲的判断,来自他的专业,更来自他的冷静,他在一开始就让这出戏穿了帮,没有了人为制造的绝境,绝处逢生就无从谈起了。而许三多,既没有成才的敏锐,更没有吴哲的理智,他只知道,只有坚持,只有放手一搏,才能脱险,才能成功,正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点,征服了吴哲,当袁朗问起演习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是谁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许三多,语气不容置疑,当然是许三多。
  
  吴哲的优越感是不言自明的,难得的是,样样出色的他,对周围的一切还都抱着怀疑的精神,我想,袁朗会留下他,有他自身条件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一个懂得怀疑的人,必然会懂得自省,而这,正是这支特殊的部队所需要的。
  
  吴哲也是极重情的,但和齐桓又有所不同。齐桓是口非心是,而吴哲,口是,心更是。一个少校承担心跳一百八的风险买回的几包饼干被干干净净地瓜分;许三多出状况后,他有事没事的溜进溜出,只想着能让他早些康复,更别说他拿出积蓄为许三多凑齐了那20万巨款,这看似都不是大事,却是吴哲的风格所在。这种温暖并不易察觉,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经历了,走过了,才能发现,那是真正的润物细无声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漫天的星辰,璀璨华丽,却并不遥远。
  
  银色.袁朗
  
  银色,是需要时间和经历打磨的颜色,华丽而神秘,有光芒却并不张扬,袁朗,犹如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剑,不动声色时,温润儒雅;一旦出鞘,便是寒气逼人。
  
  初见袁朗,是那场决定七连命运的山地演习,他矫捷地攀上石壁,却被脚下的许三多死死缠住,无法向前。许三多的双手被踩的鲜血淋漓,让我一下子觉得,眼前的袁朗,应该是经历过战斗的人,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这是战场上的本能,或许已经演变成了习惯,即便是在一场演习中,也是如此。
  
  第二次见到他,七连已经人去楼空,许三多在这空荡荡的营房里,一个人守了大半年。袁朗来找他,是为了老A的选拔,不知许三多日后有没有想过,袁朗的亲自来访究竟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因为他独自一人驻守在七连么?还是因为,他用那句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拒绝了袁朗,从而使自己在袁朗心中的分量,开始变得不一般?
  
  老A选拔的残酷是有目共睹的,以至于王团长也赌气般的说,你干脆把这些士兵绑起来,然后用机枪突突他们,把剩下的再带走,你看么样啊?袁朗站在终点线外,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看着跌跌撞撞走来的许三多,成才和伍六一,倒下,起来,再倒下,再起来,成才最终还是抛开了他们,一个人跑到了终点,将袁朗撞了一个趔趄,可袁朗,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已经精疲力竭的许三多和伍六一身上。他的嘴角在微微颤动,看着眼前互相扶持的两个人,是想起了战场上生死与共,也曾这样走过的战友么?还是想起了许三多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钢七连啊,要拥有怎样的力量才能使人坚守如此不懈的信念?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战友,不放弃自己。伍六一咬开求救弹的举动让袁朗深深地为之震撼了,他明白,为了许三多的情义,更为了两个人共同的信念,这个与他近在咫尺的老兵,让自己的梦想在即将实现的刹那间玉碎灰飞。这样有血性的人,如果看见他的泪,是会感到悲哀甚至羞耻的吧,惊呆了的许三多疯了一样冲过终点,趴在保险杠上久久不肯回头,与他躺在担架上招手的兄弟,从此分隔在两个世界。
  
  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袁朗的泪,只看见他的嘴唇使劲地抿了又抿。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经历过,才会懂得,绝境下的相互扶持并不困难,一旦出现了一线希望的亮光,还能一如既往的坚持么?也许,袁朗对成才和许三多的定性,就是在那一刻,在成才独自一人冲向终点的那一刻,在许三多被伍六一的弃权惊呆了的那一刻。
  
  之后在老A的训练场上,袁朗俨然成了魔鬼代言人,用许三多的话说,这样的一个中校,在七连甚至当不了一个班长,因为他已经犯了众怒。训练,训练,日复一日高强度的训练,矛盾终于激化。靶场上,27号拓永刚以自己的弃权作为砝码,当众挑战袁朗所谓的合格成绩,袁朗给了他最后一次收回的机会,因为拓永刚的身边站着成才,在所有的队员里,只有成才和他交过手,演习中,靶场上,都有过,成才知道他射击技术近乎完美,可却依旧一动也不动。许三多焦急地喊着成才,袁朗想必是听到了的,这个机会,他同样给了成才,但成才用他的漠然拒绝了,那一刻,袁朗的心是软的,只要成才一个转身,一声报告,就说明他的心里是念情的,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环环命中的靶纸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除了成才,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袁朗是惜才的,吴哲的浮躁和许三多有些执拗的脾气在他眼中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没有磨练,这些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慢慢改变,而恰恰是这个最优秀的成才,他不能留下,因为成才的求胜欲望太强烈,强烈到他的双眼已经被蒙蔽,只知道不辨方向地向前冲,而一旦绝望,他会很彻底的放弃,没有一丝缓冲的余地。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性,不能留在老A,是对成才负责,也是对所有的战友负责。可是在最后,看着抱着许三多的成才,看着给许三多喂水喂药的成才,他原谅了,也释怀了,或许他听到了成才喊的那句不抛弃不放弃,要走一起走!,或许他开始相信,在成才的心里,始终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是属于许三多的,不过,曾经透不进半点光的那块地方,如今已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许三多在执行任务后出了状况,袁朗有些自责,我过早地让他面对真实的流血和死亡,他其实就像训练场上那一拳打出去,可是他无法面对后来的结果,我就是想,让他经历一次,可他这经历比别人来的都残酷。许三多的退意没有人可以阻挡,一个月的时间,他也在赌,因为他明白,许三多真正会去的,是哪里,真正会去找的人,是谁。他对许三多的用情之深不逊于任何一个人,只是他所有的情,都是点到为止,因为自由和尊严,是他最最珍视的东西。
  
  袁朗和高城,英雄惜英雄,高城依然是满不在乎的口气,我酒量一斤,跟你喝,两斤呗。袁朗满脸认真,我酒量二两,陪你喝,舍命。在他们对视的一刹那,在他们微笑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两个男人血性中的温情,确切地说,是两个同样出色的军人之间,惺惺相惜的胸襟。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一水清冷的月光,将温情送进这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白色.许三多
  
  白色,是最容易被调和的色彩,也是最凸显个性的色彩,如同许三多那双清澈的眼睛,纯真友善,坚定执着。
  
  班长,我爹他第一次叫我儿子……”
  军列上的许三多,在史今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淅沥哗啦。在村子里,成才叫他三呆子,爹叫他龟儿子,只有二哥叫他一声三儿,漫不经心却透着亲切,他没有自己的路,也不敢有自己的活法,是史今,带来了山外的世界,也是史今,让他前所未有地依赖上一个人,这个人,不同于陪他说话的大哥,也不同于帮他打架的二哥,这个人,让他甘愿为之洒下所有的笑与泪,这个人,唤起了他所有的刚强与自尊。
  
  许三多,你就在这儿了啊,红三连五班,看守驻训场。
  史今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许三多的确是最努力的,但他的训练成绩也是最差的,差到史今在高城面前很快地败下阵来,连部以什么评定一个班长的业绩甚至包括他的去留啊,史今同志?这些,许三多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许,他会觉得,史今的那个诺言,就是诺言,仅此而已。
  许三多没有被分到生产基地,却被分到了草原五班,遍地荒草,漫天黄沙,没有例行训练,没有内务评比,有的只是民宅一样的营房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这里,再没有第二个史今可以告诉他,什么叫做有意义,怎么样才算好好活,他要开始有自己的判断了。按时出操,一丝不苟的整理内务,他没有像李梦说的那样找到一个自己的爱好,他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就是干活,不停地干。许三多是慢热的人,有时我会想,如果他没有被调到七连,而是一直在五班待下去,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应该会吧,信念就是指望,有指望就能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意义,史今的每一句话他都深深刻在脑子里,不会忘,永远不会忘。
  许三多没有听懂老马那个关于五条狗的寓言,却听懂了曾经驻守在这个训练场的一个排长修路的故事,那个排长做了现在702的团长,路却一直没有修成。
  不知是谁说过,从来赞美都发自死荫的幽谷,从来信心都降在独自一人的旷野,可能许三多的天性就是如此,埋头修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去702看到了成才,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另一番部队生活,看到了久别的史今,也从未萌生过退意。
  路修好了,他也要走了。许三多面对着第一次的离别,选择了逃避,在他的心里,五班已经是他的家,这个家质朴而温暖,他已经决定要在这里扎根了,不想走,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天起,我终于知道,我不比任何人差了。
  当时的许三多,可能不会有机会知道,他的班长,为了一个承诺,拿自己所剩无几的部队生涯换来了他在七连,在三班的一个位置,他更不知道,他犯下的所有错误,他拉下的所有成绩,都要由他的班长来承担。你想拖死我啊许三多!班长的手疼,心更疼,他在部队的日子一天天少了,如果他就这样走了,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许三多,还能留在七连么?若真像连长说的去了生产基地,那当初又何必把他留下?许三多的眼里噙着泪,看着与往常判若两人的班长,心,也是疼的吧,你要再这样干下去明年我就得走人了!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听懂这句话?四目相对。砸吧,别再让你爹叫你龟儿子!砸吧,从这一刻,他要为他的班长着想了,他不能想象没有班长的日子,他更不能让班长因为自己而离开,砸吧,在班长泪光中反射出来的自己,不再是爹的龟儿子,而是钢七连的兵,更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老马要走了,黑暗中,他看不见上铺班长紧缩的眉头,他以为,只要他努力,他的班长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列队,敬礼,许三多在笑,他觉得最后留在老马记忆里的自己,应该是一张笑脸,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洒满阳光的帽檐下,史今的双眼饱含着热泪,他把流泪的机会让给了许三多,这个老马最后带出来的兵,应该也是自己最后带出来的兵,是最最应该流泪的,然而没有,都没有。
  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回环,不停的回环,许三多想起了爹叫出的第一声儿子,想起了车库里班长几欲流出的热泪,想起了当兵以来的种种过往。你不比任何人差。从史今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仿佛意味着所有人对许三多的认可,包括那个曾经挥拳相向的伍六一。
  
  说好了你不走,为什么要骗我!
  从师部归来的许三多,看见上铺光滑的铺板,墙角里整整齐齐的背包和行囊,还有,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四个字:光荣退伍。心,在刹那间就凉了,碎了,从天南到海北,只有一抬腿的距离。还有那个雨中带着微笑的军礼,明白了,都明白了,眼前熟悉的面孔,却是那样的陌生,摘去了肩章领花的班长,流泪了,这场离别本不该有他的出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部队,可他却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生活在这个善意的谎言里,与其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肥皂泡一点点地破灭,倒不如直接给他一个既成的现实,在那段时间,因为史今,所有人都把许三多当成了孩子,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可谁能说清楚,对于许三多,这种在瞬间抽去他心里所有牵挂与寄托的痛苦,到何时为长?多久为短?
  史今俯在许三多的耳边,像当初在军列上一样,抚摸着他,拍打着他,我走了,能帮你拔掉心里边的最后一棵草……”泪,一滴滴掉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心里,渗进了即将拔出的草里,疼么?怎么能不疼?草被拔了,只留下一个无低的黑洞,吞噬着那些幸福的日子和明亮的笑脸,后悔么?怎么不后悔?若是自己稍微敏锐那么一点点,怎么会听不懂班长话里的弦外之音?怎么会天真的相信,在部队年年精简裁军的大背景下,702的尖刀连,钢七连的尖刀班,在拥有了全团最优秀的两名士兵以后,还容得下服役超期并且已经不那么出色的第三名?怎么会觉察不出班长为自己送行时,那笑容背后难掩的苦涩以及行将涌出的泪水?不想了,不想了,不能想,不愿想,那些一页一页翻过的日子,那些回想起来明亮而温暖的日子,那些因为有了班长的存在变得幸福无比的日子,蓦然间散落成一地的碎片,每一块碎片里,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许三多,你该长大了。是啊,长大了,可没有了班长,那抵得上一个标准班的锦旗又算的上什么?若是早知离别的痛楚是如此的不堪忍受,当初为何一眼见到就将这个人深深装进心里,铺满内心所有的角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到部队,来到七连,来到三班?曾经所有的欢笑与忧伤,都在班长抽身离去的那个瞬间,化作如雨的泪水,过后没有半点痕迹,如同班长的背影,走了,远了,再也看不见了。
  班长走了,我伤心;七连改编,你伤心,这是咱们俩唯一像的地方,那种滋味我知道,我不会在这件事上面报复谁。
  马小帅入连,指导员一声三班长让许三多如梦初醒。三班长,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配的上这个近乎神圣的称谓,只有史今,而不是自己。躺在史今曾经睡过的铺位上,送走了白铁军,下铺的马小帅哽咽地问他的班长,班长,我们就躺在这儿,不能送?”“不能送,这是死命令。”“躺到什么时候?”“躺到我们站起来,让别人觉得,我们没有少三分之一。我不知道是许三多长大了,成熟了,还是史今的离开耗尽了他所有的泪水与悲伤,他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心疼。
  马小帅的入连仪式,许三多站在伍六一的身旁,那是史今曾经站过的地方,看着同龄的马小帅,是否又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成才也走了,去了草原五班,那是自己来到七连之前待过的地方,眼前的仅剩的三分之二,不知道会在哪一个日出的清晨或日落的黄昏,分崩离析,人都走光了,和你说话的人越来越少。走了,都走了。
  七连只剩下了许三多和高城,一首一尾守护着空荡荡的营房。我哭过了,两个小时以前。可是,这个号称本连眼泪最多的兵,却一滴也没有掉,是麻木么?我情愿相信,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他见到了他的班长,依旧是明亮的笑容,闪亮的肩章担起一身的阳光,他的笑与泪,都在梦中,被挥洒的淋漓尽致。
  高城也走了,只剩下了许三多,顶不住了,给班长写信。他写了,却没有寄,一遍遍地看着连长留下的那张光盘,那里的七连没有改编,依旧生龙活虎人声鼎沸;那里的班长也没有复员,还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那里的自己没有记忆,脑子里除了眩晕还是眩晕。笑过之后,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才发现,那些过去了的,真的已经成为过去了。
  
  许三多,今后没人再宠着你了。
  一个人的日子,许三多的心慢慢地被填满了,不是之前的欢笑与喜悦,而是旷日持久的寂寞与空虚,复员么?舍不得,不甘心就这样脱下军装,可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和常人有什么区别?许三多没有想到,帮他做出这个抉择的,是伍六一,六一平时不爱说话,但这次,他扛起了一座山。
  袁朗的亲自来访让许三多决定参加老A选拔,冰冷的河水里,只剩下了伍六一,成才和许三多。许三多在刺骨的寒冷与透支的体力中昏昏欲睡,耳边响起了伍六一的声音,班长又挨训了,都是因为你不争气。我开始明白,史今的那把草并没有带走,而是被一次次的离别催生的越来越茂盛,散布在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终点了,两个人拖着一个人,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来,成才再一次离开了他们。两个人,一个名额,到嘴的馒头咱都不吃,咱现在为什么干这种事?许三多曾经那样放开了史今的手,这一次,他不会丢下伍六一,就算当不成老A,又有什么关系?伍六一是条倔强的汉子,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让许三多重新回到空荡荡的营房?他不能,以他的退出换来许三多宝贵的机会,值得。许三多望着咬开求救弹躺在地上的伍六一,愣住了,跑啊,你看着我干什么?时光回转到那场山地演习,中了弹的史今,也是这样告诉他,拿起枪冲吧,三多。这两个他最最亲近的班长,都在即将被暗流卷走的瞬间,把他推向了河岸。
  病房里,伍六一为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伍六一的泪,第一次,是在车库里提及了史今,而这一次,是为了自己。
  
  我很庆幸,我庆幸伍六一没来,他那样执拗的人,不该体会这样的失望。我很想念伍六一,他居然为了这样的未来,弄伤了自己的腿。
  忘了,全都忘了,现在没人记得之前的光荣与梦想,只盼着吃饭睡觉。
  袁朗说,许三多过于天真了,是的,他的重情,流露在脸上,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读懂。靶场上,他焦急地喊着成才,可成才始终没有反应。有时我会想,如果拓永刚旁边站的时许三多,他和成才的际遇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许三多珍惜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他也想拼命地留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他懂,可他仍然坚持的近乎固执。为了留下成才,他几乎敲破了袁朗的门,因为他相信,和他一起走过这么多风雨的成才,已经不是那个回抛下他和伍六一的成才了,现在的成才多了平静,多了内敛,更重要的,懂得了方向,明白了知足。
  
  拼命给我塞行头,并且标榜行头的价值,总穿着军装也有点遗憾,更重要的是,他们怕我不回来。
  许三多杀了人,杀了一个女人,杀了一个想活的女人。一个月的假期,他背着硕大的行囊,游荡在街上,感觉很陌生,是否就像无根的稻草一样,飘浮不定?他的根基已经牢牢扎在了部队,无论是702,还是老A,都是一样,然而同样的真理是,你既然质疑的是军人的意义,回702团和待在这儿,有什么区别?
  回到702,熟悉的营区早已物是人非,师侦营的训练场上,高城见到了他的地狱,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却让许三多的心里,渐渐有了知觉有了温暖。还舍得走么?呆坐在黑暗的车厢里,想起了种种的往事,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来部队,第一次来五班,第一次到七连,史今的背影,伍六一的叮咛,知道从哪里来,却从来不知要去向哪里,吴哲说,这就是生命的意义。这身军装,要是这样的脱下,还有脸见他们么?还有队长,那个因为过早让自己面对这一切而自责的队长,若是走了,不是一抬腿的距离,而是真的咫尺天涯了。
  
  许三多的天真多半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而一旦经历过,他会迅速地成长,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虽然有些代价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面对自家的残砖碎瓦,他有的只是难过,并没有慌乱,曾经的龟儿子,和二哥一起,就像伍六一曾经为他做的那样,要扛起这个家了。
  
  
  许三多,总是不经意地将岁月的年轮融化在自己的行走中,将成长的痕迹积淀在身后每一个脚印里。对他来说,有了信念,便犹如西西弗斯推石上山,苦役也能变成诗意的栖居。生命或许如黄河水车一样艰难,但若有清脆的风铃为伴,就一定会在苦涩的枝头绽放含泪的微笑。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碧空下的一片浮云,与山川遥遥相望,与天空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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