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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翁偏爱荆公诗

 聽雨軒sjh 2013-01-10

放翁偏爱荆公诗

陆游是一个爱国诗人,翻阅陆游作品,尤其是他的《老学庵笔记》(下文简称《笔记》),我们可以发现陆游对安石是十分尊重的,可以说言必称“荆公”,在该书中称“荆公”达37次之多。他的《家世旧闻》有5处称荆公,只是在该书卷上“楚公爱毛诗重毛诗注疏”条,转引陆佃的话,都直呼安石之字“介甫”,但又在《笔记》卷三中写道:“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谓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荆公,只曰介甫。”为陆佃的说法找到了理论依据,可见在称呼的选择上,能够反映出陆游对王安石的基本态度。陆游钦仰王安石,但最令他心动的,恐怕还是王安石高超的诗艺水平。这首先可以从陆游对王安石之诗的熟悉程度看出来。

杜甫有一首《哀江头》的诗,其中有一联云:“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城北。”“忘”字下得非常警炼,“言方皇惑避死之际,欲往城南,乃不能记孰为南北也。”陆游由此想到王安石集句中曾两次用过老杜之句,经笔者翻检,其一为《送吴显道五首·之二》(《王安石集》卷七十九);“欲往城南望城北,此心炯炯君应识。”其二为《胡笳十八拍十八首之十二》(《王安石全集》卷八十)有:“欲往城南望城北,三步回头五步坐。”两处均易“忘”为“望”字,当时有人认为是王安石一时失检而造成的“舛误”,但是在陆游心目中博学洽闻的王安石真的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吗?陆游在《笔记》卷七说:“北人谓向为望,谓欲往城南,乃向城北,亦皇惑避死,不能记南北之意。”驳斥了所谓的“舛误”说,进一步肯定了王安石的学识。在《笔记》卷一中还有这样一段话:“杨廷秀在高安,有小诗云:‘近红暮看失燕支,远白宵明雪色奇。花不见桃惟见李,一生不晓退之诗。’予语之曰:‘此意古已道,但不如公之详耳。’廷秀愕然问:‘古人谁曾道?’予曰:‘荆公所谓“积李兮缟夜,崇挑兮炫尽”是也。’廷秀大喜曰:‘便当增入小序中。’”陆游能随口从王安石诗中找到杨万里诗的渊源,不熟读王安石的作品是难以做到的。而杨万里“大喜”,也表明他对王安石诗艺水平的认同感。

《笔记》卷八:“颜廷年作《靖节征士诔》云:‘微音远矣,谁箴予阙?’王荆公用此意作《别孙少述诗》:‘子今去此何时来,后有不可谁予以规?’青出于蓝者也。”同书卷十:“白乐天云:‘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晏元献云:‘绿树新蝉第一声。’王荆公云:‘去年今日青松路,忆似闻蝉第一声。’三用而愈工,信诗之无穷也。”这两条材料都表达了对安石之诗的赞叹。《入蜀记》中七次提到王安石的诗,其中卷三:“(二十三日)始见九华山,李太白与刘梦得皆有诗。惟王文公诗云:‘盘根虽巨壮,其末乃修练’,最极形容之妙。”所谓“青出于蓝”、“极形容之妙”云云,这些评价都不低的。还有的记载看起来是贬低,但实际上还是褒扬。如《笔记》卷五引用曾几的话,将王安石与陶渊明的诗做了比较,指出王安石不如渊明。实际上陶渊明在宋代地位相当高,能把王安石和他放在一起讨论,于王安石而言,决算不得什么贬低。《笔记》卷八:“荆公诗云‘闭户欲推愁,愁终不肯去。’刘宾客诗云:‘与老无期约,到来如等闲。’韩舍人子苍取作一联云:‘推愁不去还相觅,与老无期稍见侵。’比古句盖益工矣。”把王安石放在刘禹锡前,都作为“古人”抬出来,已经是对王安石表示了相当的尊重。韩驹乃南渡诗坛宗主,偶有诗句超越之,既符合艺术发展规律,也不会影响王安石的诗名。

陆游对王安石诗艺认同,同时也表现在对王安石所推崇人物的认同上,这一问题往往为人们所忽视。作为北宋著名诗人王安石最推崇的古代诗人是杜甫,这不仅表现在其《四家诗选》首推杜甫上,他本人也留下不少有关杜甫的诗文,如他在《老杜诗后集序》中说:“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在《杜甫画像》诗中则有“惟公之心古亦少,愿起公死从之游”的句子。而对于同时代的诗人,王安石最推重的是梅尧臣。他的《哭梅圣喻》诗中言:“真人当天施再流,笃生梅公应时求;颂歌文武功业优,经奇纬丽散九州。”陆游《梅圣俞别集序》亦称:“王荆公自谓《虎图诗》不及先生包鼎画虎之作,又赋哭先生诗,推仰尤至。”在陆游而言,其所受前代诗人影响比较复杂,但经仔细梳理,我们也不难发现,对他影响最深的恰恰也是杜甫和梅尧臣。陆游敬仰杜甫,历代评论颇多,但多集中于陆游入蜀后对杜甫的认同,而实际上早在入蜀前,陆游诗风已明显倾向于杜甫,如作于绍兴三十二年的《喜小儿辈到行在》是一首亲子诗,在唐代诗人的亲子诗中,虽有意兴凄惋与意趣盎然之分,杜甫意兴凄惋的亲子诗中,诗风是别具一格的,借一片浓浓慈父情怀,抒发自己的忧时忧国之心,此风后世诗人颇少见,而在陆游这首《喜小儿辈到行在》诗中得到了高度应和。这不能不说明,陆游早期对杜甫诗歌精神的追求。至于陆游入蜀后,对杜甫的推重,形之歌咏的就更多了,不必赘述。而梅尧臣,朱东润先生认为是“古今诗人对陆游影响最大的。”(见《陆游研究》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82页),陆游在集中多处自称学梅尧臣,这从诗题中即可看出(如效宛陵先生体”“学宛陵先生体等),陆游对梅诗的评价也是极高的,如突过元和作,巍然独主盟(《诗稿》卷五十四《书宛陵集后》)、李杜不复作,梅公真壮哉(卷六十《读宛陵先生诗》)等。当然,尊杜在南宋已蔚然成风,曾入江西派门墙的陆游也必然受此影响。但通过研究王安石、陆游留下的有关资料我们不难发现,他们都关注杜甫诗歌的现实主义精神,这是有别于一般江西派诗人的;同时二人又对梅氏如此推重,虽无直接材料证明,笔者有理由相信,在这一方面,陆游的价值取向或多或少的受到王安石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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