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妈妈给我短信，提醒我清明时候留出时间。因为要去拜祭外公。
外公是前年去世的。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前三年的清明，后辈都要到场。
跟我爷爷一样，外公也是酒鬼加烟鬼。这一片，那个年代生长出来的男人，大都如此。
记得外公曾诚恳地对我说，喝酒和抽烟，是男人的传统。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他还说，现在的人，都太不传统。我知道后面一句话是他怨恨当年我的表妹十九岁就跟她男朋友同居去了。而那个男朋友，烟酒不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外公不同意我表妹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好像没有了烟酒作为沟通桥梁，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流有了限制。
外公年轻时是方圆五百里的小地痞头子，不知有没有收过人家的保护费。我母亲总是得意地说起她的父亲：“基本上没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思。别不过他。”
后来外公老了，只能管管家里的事，而我表妹则是一个牺牲品。
那年春节我跟他一起喝酒还谈到我表妹的事情。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跟我外公喝酒，我买的一种药酒，据说是专门孝敬老人用的。外公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身体依然矫健。他喝酒还是很大气，不会推开小辈们敬酒的双手和笑脸。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
“不喝酒，不抽烟，人生就失去了意思。”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我的外婆那时就有点不自在。外婆年轻的时候看上了风流倜傥的外公，但是没几年她就跟外公整天吵架，几次回了娘家，最后还是被外公请回。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并不见得有多少幸福可言。“生活到了那个地步，日子总还得过下去。”外婆在子女面前没少讲外公的坏话，即使在我面前也如此。我明白那时候并不是现在，非常“传统”，几乎没有离婚这档子事情，外婆就这样经常在眼泪中数落着，度过了她的大半生。
但我母亲看上去挺敬畏我外公的，在她口里我知道不少外公的光辉事迹。外公一个人敌五个人，虽然锁骨被人家打断，最后还是让那些狗娘养的家伙从家里滚蛋。他们是来我外公家存心找茬的，当然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另外有一次在稻田里，外公让那个嘴巴不干净的家伙在水稻田里洗了个澡，因为那家伙轻薄了外婆几句话。外婆算是地方上一个远近闻名的美女，有很多人追，至少我母亲一直强调这一点。
我有一个朋友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几乎从不喝酒，问他原因，他说他答应他临死的外公这辈子不会喝酒。
我对外公的最深印象就是他左手拿着酒杯时右手夹着烟，举重若轻般神态自若。
当然那份要尊重传统的教诲，外公，很抱歉，可能我要戒烟了。我相信外孙一个健康的身体是能更让您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