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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与哀愁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4-30
美丽与哀愁
黄佟佟
  黄佟佟

  在我的观念里,美丽与哀愁是个恶俗的词,盖因前几年但凡出本传记,就要用美丽与哀愁做书名。但是前几天在新西兰见到安娜贝尔时,除了这五个字,我竟然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当时的感受。

  首先,安娜贝尔是一栋房子名字,那应该算得上世界上最美的一栋房子吧,白色小屋,前后两处花园,房里摆满英式家具,举目所见是花、书以及照片,厨房正对大海,可以对着天海一色切青椒,更可以听着海浪在临海小花园里喝酒,脚下就是万丈碧波,抬眼就是弯曲白色沙滩,再配上世界最东端城市吉斯本的湛蓝天色,真是美到呆掉。其次,安娜贝尔也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这间房子的主人,七十岁的女主人,依然身材曼妙,风姿绰约。作为一间小小民宿的主人她出来招呼我们的时候,穿素色V领衫,铅笔裙,笑起来像个孩子,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她告诉我们这间房子是她祖父开始建的,历经三代,光是在峭壁上垒起那座美丽的后花园就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老太太一个人料理这间只能招待四个客人的民宿,轻盈里带着简洁,沉默里带着微笑,她的一生在走廊里挂着的无数照片里可以看个大概。年轻时极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面容酷似十九岁的戴安娜,嫁给英俊的丈夫,生育三男一女,然后是幸福的家庭生活,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四张大学毕业证骄傲地立在走廊的尽头。再然后是孩子们离开,有的去了英国,有的去了奥克兰,最小的这个儿子刚刚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但显然是要外出的,这小小的老房子哪里可以容得下年轻人奔腾的心。这时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美丽的房子和它美丽的女主人一样,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伤感,那伤感背后的一句话是哪怕最美的女人住在世界上最美的房子里过着最美的生活,可是那也总有曲散凋零的时候。老伴会逝去,孩子会离去,到最后,房子里只剩了她,就像《旧约·传道书》里说的那句话“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天下万物皆有其时。”再美丽的幸福,那后面其实也有惘惘的哀愁。

  我疑心如果房子没有这么美,女主人没有这么优雅,给人的伤感也许不会那么重。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因为命运总是会再度光临,再美的天空也会再度涌起密云,当一切都有尽时,美丽就成为一种淡淡的忧愁,没有忧愁的美丽从来不会动人心弦,那些不过是盛放的塑料花,电视里虚妄的穿越剧。而真实的美丽,总是易逝,易逝的美丽总是如此令人忧愁,就像溪水尽头上有迷雾,幽绿青竹边且有留白,那美丽之外的脆弱与易逝,正映照人世永远不停息的循环,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美丽有时,哀愁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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