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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伊塔洛·卡尔维诺:基度山伯爵(推荐)

 人比九月黄花 2013-06-20

基度山伯爵

作者:[]伊塔洛·卡尔维诺/西西译

1

从我的牢房,我对伊夫城堡的结构,可说的很少。这座堡垒囚禁了我许多年。塔楼从厚墙上穿出来,设有条栏的小窗,开在塔尖:它框不到景色;我从天空或强或弱的亮光,约略可以认识时辰和季节;但我无法知道,在那窗子底下,是空阔的海、是护墙,还是堡垒内部其中的一所庭院。尖塔是降形伞,向上收窄,想要向外张望,就得向前一直爬到顶尖;我试过了,根本不可能,即使是像我这般,消瘦得只剩个影儿的人。那道开口也许比看似的距离还要远写;漏斗形的透视和光线的对比,扰乱了估计。

墙壁很厚,足以包容其他的囚室、梯道、隐蔽的炮台和弹药库;堡垒也有可能全部是墙,密密实实的固体,中间覆埋了一个活人。你按部就班,毫不遗漏,唤起受羁禁以来全部的印象:囚室、缝隙、狱卒每日携同汤水和面包经过的走廊,都可能只是小孔而已,一块海绵米大似的大石上的小孔。

你听见浪涛敲打,尤其在风暴的晚上;有时,海浪好像闯了进来,拍打着我紧贴上耳朵的这幅墙;有时,海浪仿佛在底层挖掘,就在基石下面,而我的牢房想来位于最高那座塔楼的顶端,隆隆的声浪从底下冒升,响彻牢狱,犯人也就像在海螺的螺角里。

我不知道法利亚教士试过多少次越狱:每一次他都要操作好几个月,撬起石板,摧毁接缝的灰泥、用粗陋的钻子在石上钻孔。但当他的鹤嘴锄再敲一下就可以打开通向海岸的出路时,却发现来到了另外一间囚室,远比他出发的那间还要更深入堡垒的内部,别指望再寻得出路。每次失败之后,他回去修改囚室墙上绘下的图表和公式;改良他那兵工库里临时拼凑的工具;然后重新挖掘。

2

我也想过,而且仍在思索逃狱的方法。事实上,我推测得太多了:对堡垒的地形、对最有把握通过防御阵地潜入海中的途径,多得使我无法分别自己的假设与经验的记录。单凭假设,我有时竟能替自己构思到那么精密可信的堡垒图形,以致自信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我从所见所闻得来的成分,反而混乱起来,充满了漏洞,越见矛盾。

囚禁初期,我拼命抗拒的行为倒没让我在这孤寂的囚室中腐朽。牢狱生活例行的劳役,容许我在防御阵地和梯道间上落,穿越大堂的出入口和伊夫城堡的外围边道。如今,我在构思时,一再整理记忆中留存的全部印象,竟发现无一可与其他相符,也无一可以助我解答堡垒的形状,以及我目前的位置。那时候,太多思虑折磨我——何以我,爱德蒙·邓蒂斯,贫穷但敦实的水手——会与严峻的法律发生冲突,忽然就失去了自由,太多思虑,使我无暇兼顾与它有关的,我周围的图样。

我从小就熟悉马赛海港和它的岛屿。我当水手的日子并不长,可是每次登船,远航或回归,总见到这一带的景色。但海员的眼睛,每次见到伊夫黑堡,却由于与生俱来的恐惧而移开了。因此,当他们把我锁在一艘载满宪兵的船上,带我到这里,地平线上骤然出现悬崖和厚墙,我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就低下头来。我没有看见——或者不记得了——船只停泊的码头,他们令我攀登的梯级,在我背后掩上的重门。

如今,随着时日的消逝,我已不再盘算令我入狱的一连串丑事和恶运。我渐渐明白一件事:摆脱囚徒处境的唯一途径,是要知道牢狱如何建成。

倘我无意模仿法利亚,则这仅仅是因为认识到:既然有人寻觅逃逸的通道,已教我足以相信,这么一条出路确实存在;或者,最低限度,有人不怕麻烦去找它。因此,法利亚挖掘的声音竟成为我集中思考的必要补充了。我认为,法利亚不单只是个谋策自己逃脱的人,也同时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也不是期望他来为我打开一条通往安全的出路——迄今为止,他已犯下无数次的错失,我对他的直觉已无信心可言——倒是关乎我身在其中的地方,唯一的资料,可以从他的一连串的错误中获得。

3

墙壁和地底各处,都给教士的鹤嘴锄鑿穿过了,可是他的行程仿佛一团线球,仍然自我缠绕。他还常常沿着不同的通道,一次又一次,经过我的囚室。他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真的不能辨别天上面、天底下。有时候,我听见天花顶上的刮削声,灰泥落在我身上,一个缺口裂开,法利亚的头颅出现了,头下脚上。对我来说,人是倒转来了,可是他不认为;他爬出隧道,头朝下而步行,整个人通身没有一物倒悬,包括斑白的头发、染上绿霉的胡子,以及缠在瘦腰间的麻布袋衣碎片。他像苍蝇一样,在墙上走路,横过天花板,拿着鹤嘴锄找个地方鑿进去,洞孔裂开,他又消失了。

有时候,他才没入一道墙去,却又在对面的墙上钻出来:他的脚跟还没有从这边洞口拔走,他的胡子已在那边冒现。他又露面了,显得更苍老、疲累,瘦骨嶙峋,仿佛自从上次见他,许多年已经过去。

也有别的时候,他刚刚滑入隧道,我听见他发声长叹,好像有人要大声打喷嚏的样子:堡垒的迷宫之中,湿重寒深,喷嚏一直没有发响。我等着:等了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法利亚没有回来。我劝服自己,相信他已经死亡。忽然之间,对面的墙壁摆荡不已,仿佛遭受了地震,法利亚从石雨阵中探出头来,完成他的喷嚏。

我们愈来愈少交谈。或者,我们一直在继续谈话,但我不记得曾否开始过。我看得出,在错误行程中经过那么多的囚室,法利亚已难于把它们一一辨别。每一间牢房里面,有一铺草席、一个大水罐、一个木制的便桶、一个男人,站着从窄狭的缝隙中仰望天空。当法利亚从地上出现,囚犯转过身来:他永远是同一的面孔、同一的声调、同一的思念。他的名字也一样:爱德蒙·邓蒂斯。堡垒没有表面的特征,它在时空之中,永远重现同一的组合图像。

4

在我所有逃狱的构思中,我尝试把法利亚看作始倡者。我无意藉他来确定自己:法利亚必须扮演他的角色,这样,我才能够以客观的眼光在精神上面对我的逃亡。如果我也身在其中,就办不到了:我的意思是,以第一人称的身份来梦想。到了现在,我不再知道,我听见的是像鼹鼠一样的挖掘者,是否真正的法利亚,而他鑿开墙壁的堡垒,是否是真正的伊夫城堡。抑或,那只是一名假想的法利亚,对付的是假想的堡垒。无论如何总等于同一件事:堡垒得胜。事情好比法利亚与堡垒在展开竞赛,我却不顾公正,站到堡垒的一边共同对付他……不,我如今夸大其词了:竞赛不单在我心中进行,也在两名真正的争斗者间发生,但与我无关;我的努力,不过是要超然地观看这场表演而无须烦恼。

如果我能站在等距离的角度上同时观察堡垒和教士,我不但可以察觉法利亚一次又一次犯的特殊错误,也看出令他不断失败的方法谬失,而这些,得感谢我把困难正确地调整了,就可以避免。

法利亚是这样子工作的:他渐发现了困难,他研求解决的方法,他实际推行方法,遇到新的困难,计划新的解决方法,如此类推。对他来说,只要所有可能出现的错误,以及无法预见的错误因素统统都消除了,他的逃亡就只会成功:一切全靠计划和推行这完美无瑕的越狱。

我则从相反的前提出发:世界上有一座完美无瑕的堡垒,没有人能够从那里逃脱、越狱,只可能由于设计与建造上的出错或失察而发生。当法利亚不断分解堡垒,探测弱薄点,我却不断建构,设置更多更多无法克服的障碍。

法利亚与我创造的堡垒,形象愈来愈不相同。法利亚从一幅简图开始,把它弄得非常复杂,甚至在上面罗列了他在通道中可能遇到的每一个未知部分;而我是从混乱的检测记录出发,从个别的障碍中找出障碍系统的线索。我把每一部分归纳为等面的图形,把图形互相拼聚,合成固体、多面体或超多面体的周边,再把多面体内接球体或超球体。这样一来,我愈围封堡垒的形体,愈将之简化,把它界定为数目联系或代数公式。

但用这种方法来孕育一座堡垒,我可需要法利亚教士这个人去与排山倒海的碎石、下水道、哨岗站,不断搏斗,投入虚无隐没在持续的墙内。巩固想像堡垒的唯一方法,是去把真正的那座不断投入考验。

5

因此:每一间囚室与外面分开,看来只由于隔了一道厚墙。但法利亚在挖掘时发现,囚室与外面之间总有另一间囚室,而这囚室与外面之间,又有囚室。我所得的印象却是,堡垒围绕我们生长,我们囚禁在里面愈久,我们与外面的距离愈远。教士掘来掘去,墙壁更加厚了,雉堞与扶垛加倍激增。或者,假如他的进度能够超越堡垒的膨胀的话,法利亚在一个确实的据点上,将会发现自己来到外面而不自知。那可需要掉转相应的速度了,以致堡垒收缩起来,墙把教士像炮弹一般驱逐出去。

不过,如果堡垒的生长与时速同步,要逃狱的话,动作就得更快,快得足以追溯时间。我发现自己来到外面的时刻,必定就是我进入此地的同一时刻。我最后朝海湾望去,看见什么了?一艘载满宪兵的船,停泊在伊夫城堡,船中央是铁链锁镣爱德蒙·邓蒂斯。

在那里,我竟回到想像自己是越狱的主角上去了,我不但立刻以我的未来,还以我的过去和我的回忆来冒险。无辜的囚徒和他的牢狱之间种种不清晰的关系,使印象与决策继续蒙上阴影。如果牢狱由“我的”外面所包围,它将在我每次成功到达外面时,带我回到里面。外面并非什么东西,只是过去而已。试图逃脱便是徒劳的了。

我必须把牢狱这地方设想成只有里面没有外面——即是说,打消离开它的年头——或者,我必须不当它是“我的”牢狱,而是与我里外都无关的地方;也即是说,我必须研究一条从内向外的途径,抛开先入为主那些“内”“外”的想法;甚至把“外”说成“内”,“内”说成“外”,也可以

6

如果外面那边是过去,未来或者就集中在伊夫岛上最深入的一点上。换句话说,逃走的出路就是一条通向内里去的路。法利亚教士在墙上的涂抹中,画了两幅边界凹凸不平、可以互相交换的地图,上面满布星座似的箭嘴与符号:其中一幅,意思是指伊夫的图样,另一幅是塔斯干群岛中埋着宝藏的海岛:基度山。

事实上,法利亚教士是要寻找宝藏才要逃狱。为了达到愿望,他在伊夫岛的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把他从里面带到外面,而在基度山那个岛的地图上,则从外面带引他到比任何一处更深入内陆,也就是藏宝的洞穴。一个岛,他无法离开,另一个岛,他无法进入,这两岛之间,必定有所联系:因此,在法利亚的象形图表上,两幅地图可以重叠,而且几乎一模一样。

我颇难理解,法利亚如今挖掘隧道,到底是想潜入大海,还是钻入充满黄金的山洞。无论那一样,只要仔细观察,他走向的是同一的目的地:由许多可能的事物复合在一起的地方。有时,我见它集中在闪烁的地下山洞里,有时,我把它看作有启发性的扩张。基度山的宝藏和逃离伊夫是同一程序的两端,活像动脉一样,有时延续,有时间歇。

寻找伊夫——基度山的圆心,结果并不比向那不可抵达的圆周走去更确实:不管我在那一个据点上,我觉得超球体在我四周向每一个方向延伸;我的四周就是中心。深入内里等于通向自我的内里。你不停挖掘,到头来一事无成,只是重返旧路。

7

一旦得到了宝藏,法利亚打算用来释放爱尔巴岛上的皇帝,使他有力量再次率领军队……因此,伊夫——基度山岛——的逃狱——搜索计划,要是不包括搜索逃狱在岛上受禁的拿破仑,就不算完成。法利亚掘呀掘,他又一次钻进爱德蒙·邓蒂斯的囚室;他看见背向他的囚徒,透过缝隙,依旧仰望天空。听见锄声,囚徒转过身来:是拿破仑·波拿巴。法利亚与邓蒂斯——拿破仑一起,在堡垒挖掘隧道。伊夫——基度山——爱尔巴地图画成了这样的方式,只要移动一些度数,就可变成圣海伦娜的地图:逃亡,反转来成为无法回返的放逐。

法利亚与爱德蒙·邓蒂斯遭受囚禁的糊涂账,以不同的情况,与波拿巴党人的事件有关。名叫伊夫——基度山的假想几何图形,与另一叫做爱尔巴——圣海伦娜的图形,在某些据点上恰好相符。拿破仑历史中一些过去与未来的据点介入了我们可怜的囚犯的历史里。在别的据点上,法利亚和我,既可以又有可能,影响这王朝复辟的机会。

这些交错令任何预测的计算更加复杂了。我们二人其中之一,从一个据点出发,沿着线路走,岔道渐多,分歧漫漫,路线像扇骨一般散开去。每一支线都会和其他的支线相遇。法利亚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路挖掘,不过几秒钟的时差。他就会碰上帝国军队的辎重车和炮弹了。帝国军队再度征服了法国。

我们在黑暗里前进,只有扭曲得自我缠绕的小径警告我们,其他的道路已经改变。我们可以说,滑铁卢是威灵顿大军与拿破仑军队的路线可能交切的据点。如果两线相遇了,这个据点之后的部分就断了。在法利亚挖掘隧道的地图上,滑铁卢角度的投影,逼使他回转。

8

不同的假想线互相交错,规划出一系列的平面,排列或如同小说家书桌上的原稿纸。让我们去探访一下大作家亚历山大·大仲马吧,他得尽快把十二大卷名叫《基度山伯爵》的小说送交出版商了。他的作品是按照这么一个款式着手进行的:由两位助手(奥古斯都·马基与柏·艾·费奥伦天诺)从一个简单的起点,发展出一条又一条可以交换的不同线索,为大仲马的巨型超级小说提供各类变化多端的大网。大仲马就来选择、剔除、剪接、黏贴、拼叠;如果提供的决策由于理由充足获选了,但是欠缺一段他认为应予加插的情节,他就试试把不同出处、毫无关联那些剩余物质的头头尾尾,放在一起,凑合接驳,喂饱脑袋,从岔道纵横的未来片段中,发展出明显的延续篇章。最后的结果就是交给印刷工人的小说《基度山伯爵》。

那些由大仲马写在纸上,从选择的异文发展出来的秩序,与法利亚和我在牢狱墙上的绘图相似。其中一卷稿纸已经可以付印了,内容写的是我在马赛的少年时代。在绵密的字里行间走动的我,可以设法到达港口的码头,在晨曦中,登上加尼比埃尔大街,抵达耸峙山上的加塔兰村落,去和梅茜迪丝会面……另一卷稿纸有待最后的修改;大仲马仍在校订伊夫堡囚禁的章节;法利亚和我墨迹斑斑,在纠缠的修订稿里面挣扎……书桌边上推满一叠叠纸张,是两名助手提供的小说续文,辑理得井井有条,其中一则,邓蒂斯逃出了牢狱,找到法利亚的宝藏,摇身一变,成为冷漠铁面的基度山伯爵,拥有无比的财富,专心致志去复仇了。而不择手段的维尔霍、贪婪的唐格拉斯、冷酷的加多洛斯,都因他们的卑鄙行为付出了代价。就像许多年来,囚禁在这些墙内,我在忿怒的白日梦中,期待报复的焦虑中,所预见的一样。

此外,有关未来的其他草稿也处理过了,都在书桌上。法利亚破开墙上一个洞,一头撞进亚历山大·大仲马的书房来,对辽阔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投下冷静而公正的眼光——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我是个要去试试辨认自己的人,对刚升任船长的年轻的邓蒂斯充满柔情,对惨遭囚禁的邓蒂斯充满怜悯,对昂昂然以王者姿态进入巴黎最傲慢的沙龙的基度山伯爵充满狂喜的伟大感觉。我这个人,处于他们的位置,将对这么多的陌生人感到惊愕——法利亚像猴子一般,移动毛茸茸的长臂,在这里取去一页稿纸,又在那里取去一页稿纸,找寻逃狱那一章;没有了它,小说可能演变下去的那些城堡之外的情节,就不可能发生了。伊夫——基度山——大仲马的书桌,这座集中的堡垒,包容我等囚徒们、宝藏,以及超级小说“基度山”,小说里面充满本质上亿万又亿万,仍然只是有限数目的异文,和异文的混合。法利亚在许多稿纸中找到他可以放下心来的一页,找到之后,倒也没有感到绝望;我则很高兴见到,弃用的纸页堆积如山,那些决策,毋庸再加考虑了,它们一叠叠积聚,早已形成一道墙……

把可以让故事延展下去的所有续文,不管有没有可能,一一整理起来,你获得了大仲马“基度山”的之字形线索;而从另一个角度,把细节连接起来,又不想故事延展下去,你则从负面为一部小说绘设了一条螺旋形的线索,一部由减号在前面引导的“基度山”。螺旋线条可以从本体出发。向外或向内延伸。如果它向里面转入去,故事再也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就结束了;如果它转向外面,转向逐渐放宽的弧曲部分,那么,在每一转折点处,就可以容纳“基度山”的一个片段,由加号在前面引导。结果与大仲马会交给印刷工人的小说相符,其幸运与财富的机会,甚或还要超过。两部书之间主要的不同——一个足以界定为真;另一个,为假,即使彼此一模一样——完全基于方法。策划一部书——或者一次逃亡——首先要知道的是该把哪些东西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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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我们继续来对付堡垒吧。法利亚探测墙壁的弱点,面对新的障碍,我则反省他那些失败的尝试,藉此揣摩新的界墙,添绘在我的堡垒——假蓝图上。

若是我成功地建起一座无法逃逸的精神堡垒,这座构思出来的城堡,要不是和真正的那座相同——在这个情况下,可以确定,我们将永远不能逃狱,但最低限制,我们将获悉本身的明朗处境,知道自己就在这里,不可能在别的地方了——就是一座比从这里更不可能逃逸的堡垒——然而,这正是一个记号,这里,就存有逃逸的机会:我们只消认定想像的堡垒,与真实的那一座,并不巧合的据点,然后把它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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