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独处,即使在城市森林的深处,也想拿一匹锦将与窗对话的阳光,用与世隔绝的手势,拒绝在外面。然后裸足散步,在白色纸上。 焚一炉香,忆一段过往。 氤氲在纸上的尘事,就像锁在某个小楼内,一个古旧镜匣里的情书,记录了一场花事,恰如:一点胭脂染风霜,几许闲愁飘虚空。 十丈红尘,翻过一页页日历,重叠的风景里,水墨在尽力完善可能与不可能的美丽。 我静悄悄地将一切放在心底,一步步走过去,不留痕迹。就像我研开墨后,落在上面的指纹也随之融进了墨香里,仿若走进将来。 谁可以遇见将来?路只是宿命的故乡。 可我还是喜欢预约风景,将它的影子先捉住放在心里,然后在遇见时,自是一番亲一番近,像很多年前就游玩过一样,微笑着在重逢里欢欣。 行行复行行,没有一笔有滑翔的痕迹。也没有一处存放着某年我丢下的行囊。脚与地终达成默契,而我在三维的空间衣袂飘飘,看尽风水。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谁在吹那一管横笛,仿若空谷鸟和鸟的对唱,杜鹃与黄鹂。这世界多好,处处随心随意。没有朝廷重臣被放逐的洞箫呜咽,只有烟花在天空次第开放,为了谁的喜庆。 纸上,没有墙壁。自是少了监视我灵魂独舞的眼睛,最怕被人用规则的目光清数我的步点。严密的节律像枷锁,我打不烂,就像我攻不破墙上的门一样,我没有卡夫卡之流的严肃。散步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事情,想来不需要那种近似病态的严肃。 世上光华灿烂的事太多,自不是人人都能分享。但哲学家说:在场。是的。这世界、这纸上,你在场、我在场,时间也在场。其实在不在场,都无所谓。谁痛谁伤自知,不若写成诗,束与高阁,任它在风里吹干,于某天随风而破,去寻找自己的方向。就像散步,心去步往,悠然成章。 摘下衣角的风,放入 你眉目的微笑 转动尘世的轮 碾成我今生的向往 你说:你的字飘。我笑。 我想,水墨的江南给我太多的烟雨,注定叫我用楚歌的方式唱出内心繁茂葱郁的世界。 这个世界孕育了太多的诡异,我的翅膀缀满了水珠,原来你不曾看见。 刻意镂刻生命的塑像,终不能传神。这是我喜欢一个人散步的原因。 你的眼睛太过犀利,刀兵可伤。而我只是一柄盾,你未识我的愚钝。 我喜欢随性而去。见落花可伤,看新绿可喜。每一笔落墨都是足迹,不为追求,只为心安。 你喜欢握着拳头思想,而我只愿空着双手捉风。 所以,你的微笑充满质感,像一尊精致的纸瓷,而我只想散步去郊野,为你采来一捧青。 生命从不虚空,无论你用何种方式吟唱。 一同散步,你在右侧,灯光照出我的影子贴在你的身上。 你说:你早年的血性在文字里为何不见?用忧伤的笔触在纸上行走,只是浪费生命的一种方式,更是逃避现实的懦弱。 我可以闻见你的发香,还有你话里的火药味。我笑,也只有笑。 心中剑招如花开,一朵又一朵,可花终会老去。我一边扫拾花瓣,一边对你说:谁知道夜风没有晒过太阳? 你终是笑了。挽起我的手,然后信步而走。 世间总有一些事,我们无法解释也无法说清。 在流水一样的光阴里,我们浮沉起落,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永生的真谛,可谁又能找到那扇通往永生的门? 于是,我们用不同的方式去经历红尘,就像不同的鸟用不同的音色歌唱春天一样,低音与高声相和,让这世界精彩纷呈。 我信笔于纸上,堆砌那魂灵一样的生命。它面无表情,而我却笑如鬼魅。 你说:你身上越来越有些鬼气。轻飘飘地走、轻飘飘地写,像极了《聊斋》里的鬼书生。 一语成释,袖卷清风。我微笑而去。 依然独处,闲庭散步。 纸上,落笔为风,破格成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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