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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崽的嘴脸

 啸海楼 2013-08-15

西崽的嘴脸

胡展奋 昨天 19:59

是哪条国际邮轮就不说了。

这条邮轮设施豪华,人气很飙。赌场很大,是意料之中的。令人意外的是,赌场很赖,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赖,这让很多人意外。

那天,赌场人头最为攒动的一处是“比大小”,赌法很简单:你筹码押在哪里,哪里灯亮了,就算你赢。

看了一会儿,正想离去,见一游客押下了豪注,而且所押之处亮了,众人欢呼,蹊跷的是,庄家并不付兑,而是用英语咕哝了一句,拿过一把钥匙,迅速打开了密钥盒,扭动一下,灯暗了一下,又亮了,但这次却亮在别处,这意味着豪注客输了。这下众人都哄了起来,哪能当面作弊呢,这也太不公正了!

见群情汹涌,主管过来了,两人用英文交谈,众游客竟然没有一个懂英文的,故而除了一个好奇的孩子,没一个成人凑过去。俄顷,一个胁肩谄笑的华人雇员介入,良久,由华人雇员宣布:机器故障从“第一次灯亮”就发生,打开密钥盒是“纠错”,所以“开钥”后的结果才是“公正”的。众人不服,彼此僵持,忽然那孩子开口了,他对一老人说,爷爷,他(指着华雇)刚才对老外说,要错就错到底,对中国人,千万不能认错!

“轰!”现场大哗。那华雇面皮有点发红,指着孩子说,这、这,孩子的话也能相信?!

被叫做“爷爷”的老人当即戟指华雇:你这个“西崽”!我孙子3岁就去了美国,现在都13岁了,还能听不懂你们的鬼话?!

大家伙一时还听不懂“西崽”的意思,我便上前做了解释,那华雇脸更红了,扭头和洋主管商量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机器——故障……的后果不能更改,本游戏停止了。

我后来不知游客们是否向船方投诉了,只是那西崽的猥琐相一直挥之不去,什么“要错就错到底,对中国人,千万不能认错!”换地方是否给你一巴掌?!

邮轮旅游都是要上岸的。翌日傍晚返船时,因为过于集中,候船大厅霎时人山人海,两千八百名乘客,在进入船舱前,必须挤进一条温度高达38度、长达数百米的“闷罐子”走廊,船方居然没有派出一名维持秩序的人员,也没有一架排风扇,一个又一个老人热得摇摇欲坠,一个又一个孩子热得嚎啕大哭,无论检票的,还是督察的老外,对此都视若无睹,眼看走廊越来越闷,人群终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船长出来!船长出来!”

船长没有露面,过了关隘的人群迅速包围了闻声现身的邮轮总监K,K立刻答应谈判,然而彼此沟通非常困难,乘客多为“单词客”,“单词客”怎么可能有连贯的表达呢,于是船方的专业翻译迅速介入,那是个漂亮的中国女孩,蹊跷的是,在她的翻译下,双方越谈越崩,一些非常起码的人道常识也会被K拒绝,比如要求船上广播:“有身体不适的乘客请立刻前往一层医务室就诊”居然也被“NO”!这时,一位谈判现场始终沉默的白发老太要求发言,开口就请女翻译出去,说,作为一个中国人,你是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的,乘客的要求不过是船方道歉和慰问,你却翻译成“索赔”,还一个劲地告诫总监:千万不能松口,千万不能答应,你答应十万,他们就索赔100万;你答应100万,他们就索赔200万!你,给我出去!!!

面对总监的惊愕,老太太一口流利的英语当场把他的愤懑收拾成愧疚,不带情绪的事实陈述和严正的批评,使K马上表示真诚的道歉,并保证类似的事不再发生。

西崽一词,本是上海人对于那些在中国居住的西方国家侨民家中的仆役的蔑称,后来延伸泛指洋行,西式机构或外资企业中担任华籍雇员而又极度媚外的人,除了媚外、势利之外,西崽的人格基因还导入了源自中国传统文化的“事大”、“事强”心态,历史地看,这种杂交的人格一旦有了权,则一遇华洋纠结,就会惯性地“媚” 和“压”,致使一些本该轻松解决的中外龃龉,越缠越深,小则群体冲突,大则爆发战争——

当今之世,船上船下;楼上楼下;乃至无数的机构,无数的城市,到底有多少西崽,多少出卖人格的“事强”者?我们的社会何以批量产生类似的人群?这些人群还将复制多少崽子崽孙?

我不再想下去。

(作者原题《西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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