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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武纪》

 莱茵河畔10 2013-10-12

《寒武纪》


 第一章

    风雪萧瑟,唯有那象徵着寒武家门的白桦树,仍昂首伫立在雪地里。

    这是一个奇妙的意境;想那白桦,怎能在这冻人的冰雪中存活?

    在漫天的风雪中,二名少女随着雪花飞舞;那红与白的强烈对比,在雪天里特别美妙。

    那雪白衣裳的少女轻踏莲步,而那红衣少女,却在白桦树上轻捍着,一色一样的装束,只是颜色有异。

    她的美貌,足以令所有男人痴狂!

    肌肤如雪,盈盈如风,而那未梳成髻的乌发,却随风飘曳着。

    那深遂的黑瞳里,有着未涉世的单纯。

    在一旁的侍从,冷眼看着这对姐妹,身处在这祸乱频传的世代里,他得特别小心翼翼。

    他如猎鹰般的眼神,总是搜巡着白茫茫的大地;尤其是白虎一门!谁晓得他们会不会趁机伺动?

    “星翼哥哥,你也来玩吧!干嘛那么严肃呢?”

    那红衣少女露出灿烂的笑颜,对着那名男子喊着。

    星翼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可讳言,他是个美男子。一头长发束於脑后,黑色的装束,在雪地中看来特别显眼。

    白衣少女却不知从何处采撷了一束馨香;那雪白的花瓣,显得清丽脱俗。

    “星翼,该回去了吧?否则爹爹会骂你的。”

    她清脆的嗓音,如银钤般动人。

    “什么啊?我还没玩够呢!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多玩一会儿。”

    红衣少女嚷嚷着,脸也鼓了起来。

    “你以后不想出来了吗?何况太晚回去,星翼会被骂的!别太贪心了。”

    白衣少女正色的说,口气是和缓的,但那份气势,却足以慑人。

    星翼听了她的话,随即走向一处封闭的石门前右手俯前,出现了一个封印,石门刹那而开。

    红衣少女只得跃下树梢,那红袖飘飘,宛如一副美景。

    “回去就回去,那么凶做什么呢?”

    “朱雀皇女,苍龙皇女只是怕出了意外。虽然白虎目前没有任何行动,但我们也不能大意。”

    朱雀撇了撇嘴:“谅他们也不敢来!谁不知在漫天冰雪里,就是寒武门的领地!”

    “绯儿,话别说太满!我们没经历过过去的战役,岂知白虎的势力?他们既能将咱们寒武门驱逐到这东北地带,就可见他们绝非泛泛之辈!不然我们又何必居住在这渺无人烟的荒地里?”

    被称为苍龙的白衣少女说着。

    她们有着相同的美貌,轻盈的身段;不同的是气质。

    一为动,一为静,一为火,一为水,一为室女一为脱兔。

    她们同是寒武一门,而星翼不同。

    他自小流落在外,在一次寒武迁移时发现了他。

    那时,他父母双亡,成了一名小乞儿,正被一群大孩子拳打脚踢。

    寒武领主见他相貌聪颖,见了他的遭遇心生慈悲,故收为一族;自小拜师学艺,身手敏捷,命他为玄武,担负着保护皇女的责任。

    入了石门,别有洞天。

    两旁的石墙悬挂了素色灯笼,映的有如白昼,地上开满了紫色苑草。

    “皇女回来了!”

    三四名侍儿快疾奔走着通告,一名素衣的女子由内室里出来了。

    “苍龙皇女,今天似乎晚了些。”

    她的语气很是冰冷,一如方才外头的冰柱。

    “请宿女饶恕,苍龙一时贪玩,故忘了时辰。”苍龙恭敬的回答着。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既身为寒武的继承者,就得负起寒武一族的大任!数百个族人,全得仰赖你!”

    宿女口气严厉的训斥着,一旁的绯儿看得气极了。

    “宿女,别忘了你的身份!要斥责苍龙皇女,也轮不到你!”

    宿女一愣,口气缓和了些:

    “请朱雀皇女别误会,宿女岂敢教训苍龙皇女呢?宿女只是尽自己的义务,提醒皇女们别忘了身负的责任。”

    苍龙听得烦乱:“好了!别吵了!宿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很抱歉,让你担心了!绯儿,咱们回房吧!”

    绯儿嘴里哼了一声,拉着苍龙进去了。

    “玄武,你有空也得教教朱雀皇女,别尽着玩!白虎一族不知那时会找到我们也未可知!苍龙皇女还稳重些,我怕朱雀皇女太不知天高地厚!”宿女轻声的说。

    星翼冷眼看着这位冰山美人。

    宿女是美,却美得令人心惊;像是一座冰雕。

    “玄武知道了。”他说。

    宿女走至亭台,仰望着天上暗五星月的夜空。

    “冬至将过,春分至,金星起,苍龙灭;朱雀流火、玄武——玄武——”

    她喃喃自语着,柔荑轻弹,一枝寒梅瞬间跌落在雪地。

    宿女的脸上有着不可测的忧郁,似那预知的占言就在眼前。

    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在天炎时期,寒武与白虎两门互争领地。

    两虎争斗,必有一伤;寒武不敌,被逐出秋原之外。

    势力如虎,岂可不赶尽杀绝?

    如今,白虎位据南方领地。

    南方,有着宜人的气候与花香,在淡淡的冷洌里,松林的气味显得醒脾。

    “天歆,你还在底下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

    一阵轻脆的女声,自树上传来。

    突然一条绳索晃了晃,勾住了树枝,一名男子倏然升起。

    “这不是上来了?”

    琅奸不屑的摇摇头:“不算不算!你又使诈了!明明说好,比看看谁的轻功了得,怎么又这么着?”

    天歆诡异的笑了笑:

    “比轻功?你找死呀?小心琅琊看到了!”

    琅奸冷笑着:

    “琅琊?哼!大哥又怎么样?凭什么我就不能当白虎?我的程度绝不比大哥差!只不过他是长子,就继承了白虎一职!怎么不较量看看谁的能力高?”

    “你一个女孩儿家,跟人家争什么职?你就是这样!”

    “你也好不到那儿去!一点都不像二主的样子!整日只晓得找女人。”

    “天下美女如云,我怎可浪费大好光阴去想寒武门的事?不过,听说寒武家的苍龙与朱雀,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天歆嘴角泛出一抹微笑,像是两个美人儿就站在跟前似的。

    “去你的!你就是这样不正经,才不被爹爹器重!你能不能有时像琅琊一样稳重啊?”

    “这就奇了!方才你才说琅琊不好,现在又赞起他来!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正在天歆与琅奸在斗嘴时,一名侍女喊着:“二主,三主,老爷有请。”

    树上的两人登时一跃,站在侍儿面前,一本正经的问着:“什么事?”

    “好像是找到寒武的行踪了!”侍儿恭敬的说。

    琅琊二人听了,急急走向大厅,只见琅奸早已站在那儿,与父亲商讨着。

    “你们两个又跑去那里玩了?”那头发花白的长者,以那低沉的嗓音询问着。

    琅奸立刻挽住他的手,脸上笑吟吟的:“爹爹,我和二哥不过在松林里玩了会儿;别绷着脸嘛!”

    长者笑了笑:“我又没恼,你怕什么?”

    随即,他命侍女取出一卷轴来,众人纳闷着。

    只见他手劲一抖,那幅画就展在长桌上。

    画上是二个姿容绝美的女子;个白衣素袖,另一名则是丹红绫萝。

    就像是寒梅与牡丹的化身,各有巧妙不同。

    三人看呆了。

    “爹,你那儿弄来这二个美人儿图呀?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天歆看了二个美人儿,心里顿时痒了起来!他看了那么多美人,就没见过如此脱俗的!

    琅琊听他说的不伦不类,喝了一声:“你安静!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琅奸瞪了二哥一眼,天歆闭了嘴。

    长者冷眼扫过,才说了:“给你们看这幅画,自然是有原因的。这画上二名女子,是寒武门的人。一是苍龙,一是朱雀。”

    三人听了,莫不惊骇。

    传说中;苍龙是姿色绝美的佳人,她的美貌,足以令见过她的人心智迷乱,不可自拔;而朱雀,也是不可小视的人物,她的容颜,也不在苍龙之下。

    今日见了这幅面,果然不同凡响!

    那眉,那眼,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天歆叹了口气:

    “可惜了两个美人儿!偏偏是死对头!”

    琅琊冷笑着:“你只会说这些吗?”

    “爹爹,不如我出马吧!包准砍了苍龙的头回来!”琅奸笑着,似乎她手里已握着那美人乌发一样。

    长者看着三人许久,才缓缓的:“琅琊,你去!将苍龙的头斩回来给我!这不仅是宜示白虎权势的时机,也是你藉以服人的时候!”

    琅琊笑了笑,那俊秀又冷酷的脸,显得异常俊美:“我知道!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必将苍龙的首级取回。”

    长者呵呵笑了:“我相信!你的冷酷无情,向来不出错的!天歆,你该跟你哥哥学学!”

    一旁的琅奸瞪了琅琊一眼,琅琊无所谓的笑了笑。

    “爹,为什么我就不行?我也是白虎一门的人,凭什么就只让琅琊去?”琅奸捺不住性子问着。

    琅琊听了妹妹的抱怨,脸上的表情仍不为所动,只是一贯的冷笑着,他太了解琅奸——一个不甘于服输的妹子。

    “琅奸,琅琊是白虎的继承者,猎杀苍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这不是凭什么的问题!”

    “只怕见了苍龙,三魂七魄全给勾了去!别说猎杀苍龙了,可能连取回朱雀的首级都有问题!”琅奸尖锐的说。

    琅琊拈下了桌上的一朵红梅,手指一弹,正中画中苍龙的眉心:“百日之内,我必取苍龙首级!”

    长者微笑不语,而琅奸仍是一脸的不服。

    猎杀苍龙,这是琅琊正式宜示就任白虎的重任。

    琅琊看着画里的苍龙,一抹冷笑,又浮现在脸上。

    一名侍女手里端着一只银盆,曲膝蹲着;而苍龙则坐在雕花檀木太师椅上,另一名侍女拿着素绞替她轻拭着手上残余的水痕。

    四周安静无声。

    “媚姐姐!你好了没?该出门了!”

    一声娇俏的女音蹦了进来,绯儿梳了头流苏髻,见到苍龙仍在梳洗,嘴里不禁呀了一声。

    苍龙睇了她一眼,口气是不疾不徐的:

    “绯儿,你非得如此大呼小叫的才成吗?小心宿女听见了,你又有一顿好骂!”

    “理她呢!她算那根葱?那根蒜?仗着是阴阳官,就摆着个脸子给我们瞧!”

    绯儿见桌上有着雪果,索性取了一只就咬了起来。

    苍龙起了身,侍女替她更上雪白的绿浣纱,她那绝美冷情的容颜,更添了风华。

    她总是披着乌发,简单的打着小辫,没有任何花钿装束;比起朱雀的一袭红装,她显得清冷。

    她习惯独来独往,除了朱雀之外,她对任何人总是冷若冰霜。

    今天是前往凝月谷的日子,昨儿晚上,族里的一名小孩跑出了石门,却被不知名的人所伤;她与朱雀得去那儿祈神取药。

    当玄武撕开那小女孩的绫罗衣裳,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暗红色的图腾。

    “看来是白虎所为!想必,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宿女冷冷的说。

    朱雀盯着那昏迷的小孩:“何以见得?”

    宿女指着那图案:“请朱雀皇女瞧瞧!这图腾中央是一只白虎图形,另外这些棣形文字。”

    玄武闷着气:“看来,他们的确够心狠手辣!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苍龙却没想到这些,她只顾及,逃离秋原县够遥远了,为何仍不放过他们族人一条生路?

    “她的伤,怕是草药无可医治,若无白虎的解药,就得去凝月山谷的神庙里求取解药了。”

    宿女看着苍龙:“但是,得由族长去才行!”

    苍龙不语。

    她自然明白,族里的人的性命,全掌握在她的手里;就连祈求解药也非得她去不可。

    “我跟苍龙去不就得了?”朱雀饶舌着:“管他白虎黑虎!连小孩子都下得了手,真不是人干的事!”

    苍龙咬着唇,泛着些微红血色;白虎的残暴,今儿她算是见识到了!

    现在,侍女已将她打扮妥当,苍龙旋一转身,只见铜镜里的自己,没有一丝笑意,仅有的,只是素衣、冷颜;她透过铜镜,见到歪坐在琉璃凳上的朱雀,正张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瞧着她。

    “该走了吧?不然,那小孩可没得活了!”朱雀跳了起来。

    苍龙一笑,遂与朱雀出了石门,只见一片苍茫,四周空无一物,唯有风雪飘摇。

    玄武不安的看着白茫茫的大地:“我看,我还是跟着你们去吧!”

    苍龙嫣然一笑:“何必多虑呢?只不过离这儿有些距离,你就这么着?不妨事的!我和朱雀对付那些小喽喽绰绰有余呢!”

    朱雀狡猾的笑着:“白虎不可能派什么高手来吧?这儿要啥没啥的!何况,漫天雪地是我们的地盘!占尽了天时、地利;你怕什么?”

    玄武点点头,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吧?苍龙与朱雀的能力算是上乘,他不该操这种心。

    一为雪,一为风,身处于东北地带的天寒里,功力为之加分不少。

    一路上,苍龙沉默不语。

    “媚儿,你想,白虎会出来吗?”朱雀终于受不了沉闷,开口问了。

    苍龙眼光快速的搜寻着雪地,除了白桦林,就仅仅是细致的雪景:“我怎么知道?小心点总是不会错的!我们手脚得快点!否则小娃儿就没得救了!”

    突然她身子一闪:“小心!”

    朱雀吓了一跳,急急趴了下去:“怎么回事?”

    一枝冷箭不偏不倚的插在雪地里;那金黄色的箭身,发出耀人的光芒。

    苍龙拔出了箭,箭头刻着白虎图腾:“看来是被发现行踪了!”

    “身手不坏嘛!看来苍龙果然有两下子!”一阵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苍龙头一仰,只见得一个高大的身影。

    “如此暗算我们?白虎全都是小人吗?”

    朱雀叫嚷着,随即登上枝头。

    她一见,嘴巴张得大大的。

    那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连寒武门里的玄武都为之逊色!

    “朱雀只会张大了眼瞪人吗?看来是白虎族人高估了!”

    苍龙轻轻一跃,身段犹如细雪:

    “想必你就是伤我族人的白虎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琅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

    肌肤赛雪,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乌发迎风飘曳,无法形容的美貌!

    他不禁看呆了。

    传说中的苍龙,果然能勾人心魂!

    琅琊冷笑着。

    倘若她不是寒武门的苍龙,或许他可以掳了她回姬城当侍妾;可惜,她得命丧在他手下。

    朱雀见琅琊呆住半晌,急忙拉着苍龙,脚下一蹬的跑了。

    琅琊反应不及,只怪自己看到那如仙的美人似那呆鹅一般,看着一红一白的身影扬长而去。

    他双手抱胸的注视着。

    取下那美人的头颅,似乎太可惜了些!琅琊收起了手中的利箭,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他决计降服苍龙,除非,她有违于他,不甘臣服于白虎之下,但那俐牙俐齿的朱雀,怕是难以留她活命。

 第二章

    “姐姐,你刚才怎么有些呆呆的?”朱雀拉着苍龙的手,脚上轻沾雪絮的飞奔着。

    苍龙不语。

    她方才的确有些失了神,但族群的教条使她板起了脸孔:“你少胡说!我那时发怔了?”

    朱雀一笑:“方才那就是白虎的人了吧?我看也不怎么样!人嘛——是长得不错;媚姐姐,他是白虎的什么人物,你知不知道?”

    苍龙看着朱雀一脸的天真无邪:“不管他是谁,只要是白虎,就是咱们寒武门的世仇!今儿我们捡回一条命,就已是万幸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话?”

    朱雀见她一脸寒气,也不敢再吭声;两人一路无语,直奔凝月谷深处——瑶瑟殿;沉重的石门上,仍一色一样的寒武封印,只见苍龙伸出右手,掌心发出一股寒气,石门自开。

    “走吧!瑶瑟神君怕早料到我们来了!”苍龙迳自步入洞内,朱雀打量着这石洞。

    它不同于寒武门的光华耀人,洞内全无一丝光线,远处有着熊熊火光燃烧着;走至尽头,两旁全是相同装束的紫衣侍女,扶阶而上,则是端坐着一名扮相华丽的女子。

    “你们还是来了!”她说。

    苍龙恭敬的俯身而拜:“神君果然料事如神,只怕苍龙扰了神君清修!”

    朱雀见苍龙行着如此大礼,只得依样画葫芦——她偷偷瞄着苍龙口中的瑶瑟神君,只见她衣着华丽,那面容,竟有几份神似宿女。

    “在你一旁的,想必就是朱雀皇女了?”瑶瑟神君冷眼看着朱雀;苍龙点头称是,神君即道:“兑下坎上,言行谨慎!该自我约束一下行动才是!”

    朱雀听了,一脸的茫然,只是呆呆的看着苍龙——今儿可是来求取解药的,怎么老跪着在地下听人教训呢?

    “神君,白虎已寻至此处了,只怕族人不保!昨儿一名小女娃身中奇毒,非神君赐药不可!苍龙无能,只求神君——”媚儿轻俯于地,朱雀看了心里直冒火——这是什么神君?架子这么大?

    “解药——我自会给你,但——苍龙,你记着,千万别与白虎的琅奸交手!若情非得已,只能朱雀!”瑶瑟神君冷冷的说。

    苍龙抬起头,只见神君一脸冷漠,那莫名的寒气似乎冻结在这石屋里——即使燃起炬火,仍挡不住那飕飕冷风。

    “为什么?我既然继承了族长之职,自然是由我去对付那可恨的白虎,凭什么叫朱雀替我送死?”

    瑶瑟起身,缓步走向姐妹二人,只嗅得那一股兰花气息,却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紫袖,取那白玉块瓶过来!”

    苍龙见一名年纪稍长的紫衣少女,另进了偏堂,不消多久,手上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瓶身。

    “这‘木芙蓉’是由千年木芙蓉萃取而成,你拿去吧!记住我的话——千万别与琅琊交手!”瑶瑟将那白玉块递予苍龙,虽隔着瓶身,仍可隐约闻得那木芙蓉的寒洌之气。

    瑶瑟定定的看着张着大眼的朱雀,只是轻然浅笑:“有厉利巳,不犯灾也;这句话,你该懂吧?”

    朱雀茫茫的点了点头,只听见苍龙拜了揖:“苍龙在此谢过神君;扰了神君修行,实在罪过!在此拜别了!”

    瑶瑟也不留人,只说:“紫袖,替我送过苍龙与朱雀两位皇女!”

    待出了石洞,朱雀仍是一头雾水,她看着苍龙:“媚姐姐,什么是‘有厉利巳,不犯灾也’,我怎么听不懂?”

    “总之,你小心行事就对了!”寒武媚看着不解世事的绯儿:“今儿逃得了白虎的追杀,明儿可不见得就这么幸运了!”

    朱雀像是忆起什么,张大了双眸:“方才那个什么神君的,说叫你别和白虎的琅琊交手——,难不成,刚才那个男人就是琅琊?”

    寒武媚迳自走着:“我怎么知道呢?我又没见过白虎的人!”

    绯儿仍不死心的:“我瞧他一见到你,活像个呆子似的!”

    媚儿停下了脚步,正色看着绯儿:“你再胡说,小心我叫宿女罚你教鞭!”

    绯儿嘟着嘴,仍是喃喃自语的:“本来就是嘛!他一看到你,似乎什么也忘了,不然——咱们怎么逃的?”

    媚儿装做没听见,但心里却有着一股不安——那琅琊绝非泛泛之辈;方才那一箭,并不是取不了她的性命,而是一种试探。

    她未曾见过如此气宇轩昂的男子——即使是玄武,也缺少了那份气势;即使想取人性命,但那眉眼却仍不带一股邪气。

    媚儿真的怀疑——这样的男人,果真是那心狠手辣,伤及无辜的白虎吗?

    姐妹俩人莲步轻飞,跃过那白桦集密的树丛;没多久,只见石门前玄武那焦急的神色。

    “星翼哥哥,我们回来了!”朱雀脚下一蹬,只见一个空翻,她轻轻盈盈的站立在玄武面前。

    星翼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如何?见到瑶瑟神君了吗?”

    苍龙自袖中取出了白玉块:“快交给娃儿的母亲吧!应该来得及!”

    三人旋身转入洞穴,只见石门轰然合上,而细雪此时纷纷飘落,那白桦林里,一双鹰眼目露凶光。

    “原来——寒武门的人全躲在这石洞里!”琅琊喃喃自语的,眼里只有苍龙那虚无飘渺的身影,似与眼前的白雪合而为一。

    他心下一动——自己真杀得了这女子吗?那略带思愁的眸子,与那银铃似的声音,似乎仍在眼前。

    他突然了解——为什么父亲会付予自己这样的责任;这一刹那,琅琊也怀疑自己能否取得苍龙的首级了。

    “有厉利巳,不犯灾也——”苍龙默念着瑶瑟神君对着朱雀说的话;她知道,朱雀向来行事莽撞,自小总是招来无妄之灾;但,那也是她本性所致。

    未体会过祸乱之痛,岂知流亡之苦?自朱雀有印象起,她就在这东北寒地渡过十余个年头,而自己却不同。她忘不掉母亲积忧成疾的死去,也无法漠视那痛失爱妻的父亲颓丧的行径——一夕之间,白发苍苍,再也无心无力去扶持那寒武一门的族人。

    媚儿凝视着天际一弯月牙,不禁轻叹,身后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还没睡?”

    她回头一看,只见玄武那俊美的脸庞,有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媚儿轻问着:“小娃儿如何了?”

    “好些了,宿女诊过她的脉息,已平顺许多,只要再调养些时日,就可大愈了。”玄武笑着说。

    玄武见着她眼里有着悒郁之色:“今日见了神君,是否听了什么?”

    媚儿看了他一眼:“绯儿没告诉你吗?”

    “她说话总是含含糊糊的,只一味抱怨瑶瑟神君教训她。”玄武笑看着眉心轻蹙的苍龙,心里一阵异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虎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媚儿正色看着玄武:“今天,我们在白桦林里遇见传说中的琅琊。”

    玄武听了,心里不禁一骇:“白虎的琅琊?”

    苍龙抬头看着暗沉的夜色:“原以为,逃离了秋原县,该是安然渡日之时了,没想到,天不从人愿!”

    “这也未必。”玄武双手抱胸:“瑶瑟神君怎么说?”

    “神君赐了我一句话,”媚儿顺手拈下一株红梅:“千万不能与琅琊交手,若情非得已,只能朱雀!”

    玄武微蹙眉心:“情非得已,只能朱雀?”

    媚儿冷笑着:“我怎可以贪生怕死?再怎么说——我已继承了族长一职,护卫族人也是使命;何况,绯儿是我的妹妹?岂有让她送死之理?”

    玄武看着因激动而脸泛红晕的苍龙——她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啊!那瘦削而赢弱的肩上,得负多大的责任?

    “或许——神君她是别有所意!你又何必多心至此?”

    媚儿看着他的眼睛:“方才,我卜了一卦。”

    “卦象如何?”

    “坎下坎上,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重重险难,阴虚阳实。初六,习坎,人于坎,大凶!”媚儿一字一句的,连眼眶也泛红了:“我只怕——神君预言成忏!寒武一门将亡!”

    玄武未曾见过柔弱的苍龙,他以为,她该是一如那石门外的风雪——冰颜、冷情、无动于衷;他见到今夜的她,也只是平凡不过的女子啊!

    她该是被呵护在掌心的,一如朱雀般不识世愁滋味,为何这份重担得一肩挑起呢?他心里不禁一恸,触手轻抚过她额前的红梅花钿:“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必会护你至死!绝不让白虎轻易得逞!”

    那指尖传来的温热气息,不觉使苍龙心里一股暖流拂过,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誓死护卫她的男人——但,也不过只是一瞬间;媚儿轻转过身:“玄武,谢谢你!夜已晚了,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玄武淡淡一笑:“你也早点歇息吧!”

    媚儿点点头,许久过后,才见他翩然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媚姐姐!”

    媚儿唬了一跳,只见一颗老梅树上,朱雀正“倒挂金勾”的瞅着她笑:“大冷天的,站在雪地里不冷吗?”

    她抚着心口:“你想吓死人吗?”

    绯儿一个翻身,轻轻盈盈的落在苍龙面前,只见她正色的:“方才的情景,我全看见了。”

    苍龙细眉一挑:“你看见什么?”

    绯儿笑道:“你还装蒜呢!星翼哥哥爱慕你,也非一朝一夕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少胡说!”苍龙脸色一凛:“这种事,岂可随便说得的?”

    绯儿微微一笑:“这么说,我可以喜欢他了?”

    媚儿讶异的看着绯儿那天真无邪的脸庞——几时已是婷婷玉立、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女了?

    “情”这个字——于自己是无缘的,但对于眼前的朱雀,却是不同啊!苍龙轻声浅笑:“原来……你喜欢星翼。”

    朱雀纵身一跃,盘坐在寒梅树下:“这有何不可?”

    媚儿刹那间羡慕起绯儿来——她的天真、她的浪漫、她的不做虚假。而自己,只因这样沉重的担子,非得无时无刻的规范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朱雀睁着一双无邪的眸子,看着怔怔凝视自己的苍龙:“怎么?我不能喜欢星翼哥哥吗?”

    苍龙顿时惊觉了自己的失神,只是苍惶一笑:“为什么不可以?”

    绯儿欣喜的搂着媚儿的颈项:“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苍龙浅然一笑;她早知朱雀的心事,那自小相伴的星翼哥哥,早已不是当年那流沛街头的小儿,而是俊逸挺拔的男子了啊!她看着朱雀那双晶莹的美眸,如天上新月的微笑,心底却不知为何萧瑟了起来。

    侍儿将那雪貂披风一抖,系上苍龙那光滑的颈项,宿女冷眼旁观,而绯儿支着头,看着冷艳的媚儿。

    “宿女,为什么我,不能去?”绯儿瞪着那冰冷的阴阳官,满腹牢骚。

    苍龙看着绯儿:“你别再为难宿女了!爹爹今儿病情加重,你得多留心着!何况,我一人去已是足够了!”

    宿女轻移莲步至苍龙面前,将一只玉块挂在她颈上:“多加小心!紫莲玉簟位处险要,现在琅琊又发现了咱们的行迹,你可得多加留意!”

    “我知道。”苍龙媚然一笑:“这儿得请宿女多费心了。”

    她一转身,看着朱雀:“你也别惹事才好!听着宿女与玄武哥哥的话,别自个儿私自跑出去。”

    “唉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噜嗦来着?”朱雀嘟着嘴。

    苍龙笑而不答,只起身出了房门,到了石门洞口,玄武正站在那儿,他凝视着苍龙,只见她仍是一身素衣,唯一的装饰,也仅是方才宿女所佩上的玉块;苍龙若有所思的望着玄武,一旁的宿女见了,只是冷冷的说:“该走了,否则,只怕来不及!”

    “要小心!”玄武看着她那双似水的眸子,轻声的说。

    苍龙伸出了手,俯向石门,沉重的吱嘎声迫使石洞投入一丝雪光,她望了玄武一眼:“好好照顾朱雀。”

    他来不及说什么,只见她一身轻盈跃上白桦林,隐没在雪地里;朱雀不安的看着雪地:“星翼哥哥。”

    “什么?”玄武看着一身绯红的朱雀,她与苍龙真有着天壤之别。

    绯儿焦燥的看着白桦林:“我有着不好的感觉。”

    此时细雪纷落,宿女听了朱雀的言语,仍是一脸寒霜。

    昨日,她观了星象;媚儿主星黯然无光,忽隐忽现。

    此乃不祥之兆;但,苍龙仍是非去不可——只为了她的爹爹。紫莲玉簟可遇而不可求,那白玉块地势险要,以朱雀的能力,是无法上山的。

    “万一——她遇到琅琊怎么办?”朱雀抖着嗓子:“星翼哥哥,姐姐会不会出事?我眼皮直跳!”

    “没事的!”玄武喃喃的说:“苍龙不会有事的。”

    “朱雀皇女,你放心吧!”宿女板着脸:“以苍龙皇女的武功来说,已算上乘,就算白虎的琅琊,也未必能取她性命。”

    绯儿带着怀疑的眼神:“真是这样吗?”

    宿女袖子一拂:“你别想太多了!玄武,带朱雀皇女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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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龙一袭素衫在漫天雪地里,彷若融合为一;她轻盈有若雪花般的身段,飞跃在冰柱与白桦林间。

    此去这一段路,与前些日子上瑶瑟神君的殿宇更加不同。

    能否撷取到紫莲玉簟,苍龙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心里的焦急,由一再的施展“龙吟云步”的轻功中得知。

    “有人!”她目光一瞟,旋即转身没入一旁的白桦树丛,身子曲膝在白雪皑皑的树枝上。

    “你以为躲得过吗?”一阵低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苍龙冷笑着,身子一跃又跳至另一段枝头:“想来白虎不过尔尔,想轻取我的性命,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琅琊看着这个白衣女子,轻功果然了得!他取出了箭:“你以为能像上次一样好运了吗?”

    苍龙眼神一凛,只见那金色的箭身直逼而来,她嘴角一笑,素手一伸,只见那金箭被她信手一拈,两指一折,即成了断箭。

    琅琊见了,只是脸上含着笑,随即一跃坐在她的面前:“不愧是寒武门的苍龙,看来是我太低估你了。”

    苍龙双眼直视着眼前的琅琊,果然一如朱雀所言,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俊逸男子,只见他浓眉紧蹙,眼若寒星,面若秋月,那不羁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长发随意束于脑后,一身紫色绸衣,背后的金色长箭发出夺人的光芒。

    而琅琊也仔细端详着这父亲口中的世仇女儿——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世间真有如此绝世的女子。

    就像此刻的冰雪,她面庞不带一丝笑意,白色的装束更添了冷情,那身上仅有的玉块,透过雪光,闪烁着一抹翠绿。

    两人互望许久,苍龙倏然自袖中射出暗器,琅琊也非等闲之辈,他冷笑着翻过身子,即蹲伏在苍龙面前:“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她心下一惊——他竟大胆的逼近自己面前,就算轻敌,也不致如此!只见他脸上颇有兴味的看着自己,倒不像要取人性命。

    媚儿身子一抽,待要离了那白桦树,却反被他一把攫住身子:“你还想逃?”

    媚儿细眉一挑——从没人敢如此亵渎她的身子,这个男人竟在大白天拦腰抱住她;媚儿心中大怒,素手一挥,那轻脆的声响印记在琅琊脸上。

    他嘴角泛着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琅琊手劲使力的,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从没一个女人敢这样对我,你——是头一个!”

    媚儿眼光无所畏惧的直视他:“那又如何?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别随随便便碰女人的身子!”

    琅琊听了她的说辞,心里先是一阵讶异,随后脸上却微微一笑,细细端详着她绝色的面容:“给我一个教训?”

    苍龙狐疑的看着含笑的琅琊,却不防他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

    媚儿睁大了眼,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他身上混合着一股冷洌的霸气,让媚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手上也使不出力。

    过了许久,他才离了她那青涩甜美的樱唇,双眼直瞅着发怔的苍龙;媚儿先是呆呆的看着那带着狂妄笑意的琅琊,瞬间才惊觉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事。

    苍龙涨红了脸,身子顿时一倾,琅琊却没方才的好运,伸手一抓,只摘下她项上的玉块;苍龙跃至雪地,冷冷一笑:“你对我的羞辱,我来日必定加倍奉还给你!”

    她目光一扫,那翩然的身影刹时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树上的琅琊手里握着那只通体翠绿的玉块,脑海里尽是苍龙冷情的面容。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这未免太不像自己了;冷酷无情的白虎琅琊,是不该为任何一名女子动情的,何况——她是世仇,是欲取首级的苍龙!

    琅琊坐在树桠上,看着苍龙隐没的雪地,又忆起琅奸的冷言冷语:“只怕见了苍龙,三魂七魄全给勾了去!别说猎杀苍龙了,可能连取回朱雀的首级都有问题!”

    琅琊苦笑了。

    难道,自己真被琅奸料中,杀不了传说中那美艳冷绝的苍龙?蓦然,他冷冷一笑——若真杀不了苍龙,那么,取了朱雀脑袋也相同,但,他要苍龙臣服在他之下。

 第三章

    苍龙急步而行,那飘落的细雪落在她那乌黑水亮的发上;她微蹙眉心,右手不禁捂住胸口。

    宿女亲手为她佩上的玉块,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苍龙脑海里闪过一抹带着狂妄笑意的脸和那似乎未散的男人气息。

    她倏地红了脸——自己竟会大意到出了岔,只怪未免过份轻敌,想到这里,她不觉放慢了脚步,脑子里尽是方才的情景,像是那残余的温度仍在唇上。

    媚儿深吸了一口气,那冷冽的寒梅气息让自己的心智为之清醒不少。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爹爹还在等自己采回紫莲玉簟,否则,再也熬不过这一关。她直视着距离已是不远的白玉块,果真如同宿女所言——所悬崖峭壁,无一不是险境,苍龙不禁暗自庆幸朱雀没有陪同前来,至少可以放一半的心。

    她纵身一跃,只见处处皆是雪雕的奇景,所经的洞穴偶有雪狐探头探脑的瞧着她;苍龙看着那雪白的身躯,不禁微笑着,那雪狐似也通晓人性,遂爬出洞穴坐在苍龙面前·

    “你可真有灵性!”苍龙抱起那小小的雪狐:“你知道紫莲玉簟在那儿吗?”

    只见雪狐睁大了眼,跳下苍龙的怀抱,像是指引一般的走了一段路,才又回头瞧她;苍龙心下一惊:“难道,它果真通晓人性?知道紫莲玉簟的所在之处?”

    她跟在露狐身后,愈往上走,那雪花竟慢慢停了,到了另一处洞穴,霄狐却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苍龙。

    “难不成……紫莲玉簟会在这儿?”她若有所思的直视着眼前一身银光的雪狐,心下孤注一掷,往洞内直去;仔细一看,只见冰柱结满了洞顶,偶尔投射的阳光,让它闪出七彩的光芒。

    苍龙愈往里走,愈是别有洞天,那气候竟渐渐暖了起来,地上积雪俱无,只见四周开遍了淡紫的花朵。

    “竟然有这种地方?”苍龙口里呐呐的说——若能族人迁移至此,怕是再也别无所求了!

    苍龙举目四望,却见一块突磷的巨石,而上面,竟是她欲寻的紫莲玉簟——淡紫的色泽,宛如白莲的形象,她脸上不禁露出微笑,脚下一蹬即上那巨石顶端。

    “可让我找到你了!”她笑着看着那仅存的三朵玉块,嘴里喃喃说道。

    “找到了——可不见有命带它回去!”突然一阵女声朗朗说着。

    苍龙目光一扫,却见到离巨石不远的树上站着一名紫衣的女子,手上握着皮鞭,容颜俏丽,脸上却挂着一股轻蔑,她急急摘下了玉块揣人怀里:“你是谁?”

    那紫衣少女双手抱胸的笑着:“你没听过要取寒武族人性命的白虎吗?”

    “白虎?”苍龙细眉一挑,心底却打了问号……白虎不是琅琊吗?怎么会是这个一如朱雀般的少女?

    彷佛看出她的疑问,紫衣少女一跃跳至苍龙面前,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就连琅琊也杀不了你!”

    “你到底是谁?”苍龙往后退了几步:“寒武一门已被逼迫的流离失所,为何仍要赶尽杀绝?”

    “白虎门下有三个兄妹,你不知道吗?”紫衣少女甩了一下皮鞭,发出摄人的声响:“要你死,总要死得明白点儿;我是白虎的琅奸。”苍龙一听,即望见她那灵活的双眼里,竟露出了阵阵杀意,原本娇俏的脸庞,瞬然间变得凶恶。苍龙旋即转身,却冷不防琅奸那细长的皮鞭,竟如同利剑般撕裂了身上的雪貂披肩。

    “奇了!苍龙的‘龙吟云步’也不怎么样嘛!连我的鞭子也躲不过!”琅奸哈哈大笑,那笑容却显得狰狞。

    苍龙冷笑了一声,随即跃上四周浓密的树林;她突然恨起自己一身的白衣,尤如那黑夜里的一轮明月,未免太醒目了!

    “想逃吗?”琅奸见她跃离了巨石,也飞奔追赶着:“没那么容易!”

    苍龙见她紧追不舍,白袖一甩,发出了暗器,琅奸料不到她有此一着,臂上瞬然划出一道血痕。

    “小人!竟然使用暗器!”琅奸发了狠,脚程也变得更快了,那皮鞭子往前一抽,苍龙的披肩刷然而落,她冷笑着:“今日若不取你首级,未免太便宜了你!”

    “对付白虎,用不着光明正大。”苍龙冷冷一笑:“若要取我性命,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琅奸见眼前的白衣女子,竟是如此傲气,索性一语不发,手劲一使,那皮鞭一如长蛇般往苍龙而去。

    “除了这个,”苍龙自腰束抽出一把软剑:“你还有什么?”

    “哦——总算亮武器了!”琅奸邪魅的一笑:“我还以为你只中看不中用!”

    两人在这片淡紫的花陌中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苍龙目光一凛,只见她嘴角一笑,琅奸那紫衣即被划破了一道长痕。

    琅奸心里一惊,那鞭子顿时抽得又快又狠,苍龙的利剑刹时自手中抽离。

    琅奸笑得险恶:“这下子我看你用什么不保命!”那长鞭即猛力抽下。

    “你在做什么!”

    苍龙与琅奸两人大吃一惊,却见一道黑影自树上掠过,伫立在两人中间。

    “琅琊?”苍龙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却见他一脸漠然。

    “你问我做什么?”琅奸冷笑着:“当然是取苍龙的头呀,还能做什么?”

    琅琊侧过身子,望着身后的苍龙,随即缓缓的说:“这是我的责任,你用不着多事!”

    苍龙见两人抬杠,立即飞奔出洞,琅奸见苍龙翩然而去,心中更是愤恨:“你瞧你做的好事!若不是你,我早杀了这寒武门的族长!”

    “你给我闭嘴!”琅琊直视着她:“我说过,猎杀苍龙是我的责任,你是听不懂吗?”

    “猎杀苍龙?”琅奸目光一如寒星的看着琅琊:“我看你是替她解危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琅奸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听过吧?你以为方才的情景我没看见?”

    琅琊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逸的脸庞也现出一阵邪恶:“只怕,你当不了黄雀;否则,又怎会让我逮到你?”

    琅奸嘴角一扬:“那又如何?既然你杀不了苍龙,不如由我来下手!”

    “我警告你,苍龙是我的;就算要杀,也该是我,还轮不到你来下手!”琅琊手一伸,支起琅奸那小巧的脸,略使了些力,她心里倒是惊怕了。

    琅琊一脸漠然:“你回去!别在这地方碍手碍脚!”手劲一推,琅奸踉跄了几步,即使琅琊放了话,她仍旧不为所动,反倒笑了起来。

    琅奸收起手上的长鞭:“告诉你,我不会回去。我敢说,你绝对杀不了苍龙,你会爱上那个女人!白虎的位子,我是坐定了!”

    媚儿行色匆匆的离了那洞穴,她万没想到,不只是琅琊,连白虎的琅奸竟也来到了东北之地。

    她那姣好的面容不禁染上了悒郁——难道,真一如瑶瑟神君所言?她又想起在寒武石洞的卜卦,心,更是沉重了!

    该是有解决之道的,她想起神君之言:情非得已,只能朱雀!媚儿想起绯儿那俏丽的容颜,绯红的身影;她该是娇宠的,寒武一族的宿命不该落在她身上。

    一路上,苍龙就这么神思恍忽的回到那密布的白桦林里,她紧闭着双唇,目光如剑的搜寻着白茫茫的雪地——白虎,会不会就埋伏在这四周?

    “媚姐姐!”

    苍龙看了四周,人影俱无,脸上才微微一笑:“你又在树上了?”

    绯儿含着笑,自树上跃下:“好不容易才等你回来呢!紫莲玉簟找到了吗?”

    苍龙一笑,自怀里取出了三朵玉块——那淡紫的色泽,衬在她细白的掌心中,显得特别醒目。

    绯儿惊呼着:“这就是紫莲玉簟吗?好美!”

    媚儿突然正色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洞外?”

    绯儿笑道:“星翼哥哥正在洞顶上看着呢!你操什么心?”

    苍龙抬头一望,只见星翼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难得一见的月光,那脸上,有着一抹笑意。

    苍龙微微一笑,星翼自顶上跃下,眼睛深深看着苍龙:“回来了?”

    绯儿细看了苍龙一会儿,才狐疑的:“你的雪貂披肩呢?”

    苍龙勉强一笑:“没什么!咱们先进洞内再说吧!这玉块得快下了药给爹爹吃!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星翼也不多言,只是俯手开了石门,苍龙即拉着朱雀急急入洞;那侍儿见皇女们皆回来了,忙着进屋向宿女通报。

    “苍龙皇女,辛苦你了。”宿女见她一身的疲惫,随即唤了侍儿:“快沏碗参茶来!”

    宿女正视着苍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紫莲玉簟取得了吗?”

    “取得了。”苍龙自怀内取出三朵玉块;宿女微微一笑,将它自苍龙手中取来:“如此一来,老族长应可熬过此关!”

    “清遥,秋水。”宿女唤了二名侍儿:“将玉块入药,等二个时辰后,侍候老族长喝下。”

    清遥恭敬的取过玉块,即与秋水进去了;宿女细细看着苍龙的脸庞,朱雀忍不住问了:“宿女……你在瞧什么?”

    宿女也不理会朱雀的疑问,仍是看着苍龙:“玉块呢?”

    苍龙闭着嘴,朱雀忙忙的绕至她面前,顿时也呆了:“媚姐姐,早上,宿女替你佩的玉块呢?还有……你那件雪貂披肩怎也不见了?”

    星翼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看着苍龙;宿女黛眉一挑:“你——遇见白虎了?”

    苍龙冰冷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心情起伏:“没什么要紧!”

    “遇见白虎?”朱雀看着脸色苍白的苍龙:“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朱雀皇女,苍龙皇女已平安归来,必定是无碍的!”星翼缓缓的说。

    “宿女,”苍龙看着那容貌绝艳的阴阳官:“白虎他们已发现咱们的行迹,我只怕……连这儿也住不得了!”

    宿女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待晚些儿,我观了星象再说吧!朱雀皇女,苍龙皇女麻烦请你照顾了;玄武,跟我来!”

    朱雀挽着苍龙的手:“我们先进屋里了。”

    星翼冷眼看着苍龙,宿女看着两人进屋后,面无表情的:“你也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星翼瞟了宿女一眼,却见她难得露出一笑:“苍龙皇女……”

    “一点也不像你,”星翼似笑非笑的:“苍龙皇女怎么了?”

    “若真要解决寒武与白虎之间的仇恨,或许,可以利用苍龙皇女。”宿女定定的看着星翼。

    他听了深蹙眉心:“利用?宿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宿女看着窗外飘下的细雪:“玄武,我问你,咱们寒武门被逐出秋原有多久了?”

    “十来年了,也是因为在迁移时,族长发现了我,我才得以活命至今。”星翼的眼里,似又见到那流浪渡日的岁月……

    但,今非昔比,那英挺力护族人的族长早已垂垂老矣,而苍龙的母亲也早亡了,留下尚幼的媚儿,与襁褓的绯儿。

    宿女神秘一笑:“你爱上苍龙皇女了?”

    星翼听了,仍是一脸淡漠:“苍龙皇女何等身份地位,请宿女别随便开玩笑!”

    宿女冷笑着:“若为保全咱们寒武全族的性命,恐怕非得有所牺牲。”

    “有所牺牲?”星翼睇眼看着宿女,却见她冷笑着:“若我猜得没错,苍龙皇女今日必见到了白虎的琅琊!”

    “你怎么知道?”

    “玄武,族里尚有许多事情,得需要你效劳;倘若为了儿女私情,你忘了自己该负有的责任,只怕我也不会轻饶你!”宿女目光如剑:“与其担心苍龙皇女,你不如多想想朱雀皇女吧!”

    星翼直视着宿女,他不懂,宿女今晚为何会说出这样无来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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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姐姐,”朱雀看着苍龙:“你今儿真遇上白虎了?”

    媚儿斜睇了绯儿一眼,许久才说:“我不是没事吗?”

    ‘但……他抢你的玉块做什么?”绯儿歪着头,一副深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真是怪极了!”

    媚儿见她支着头发呆,自己似也又看到琅琊那侵略的笑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了她?

    他曾说过,要取自己的性命,但为什么在琅奸相逼时,却又给了自己逃命的机会?想到这儿,苍龙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唇,神情竟发怔了起来。

    “姐——媚姐姐,你在想什么?”绯儿见苍龙两颊浮现了红晕,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苍龙看着绯儿,呆了许久,才勉强一笑:“没什么,我累了,想歇歇了。”

    绯儿见她不似以往的冷静,却又说不出那儿古怪,只得起了身:“你歇息吧!爹爹服下了紫莲玉簟,明儿应会大好了!我去睡了。”

    苍龙点点头,见绯儿将门阖上后,那思绪却又恍忽了起来。

    当琅琊见到那一头白发的长者时,即知他所为何来;但见琅奸一脸冷笑,而天歆却仍照旧吊儿郎当的模样,琅琊嘴角仅是轻微一扬:“不知爹爹到这东北寒地,是不是计划有所变动?”

    长者目如寒星的扫了他一眼:“听说……你与苍龙交过手了?”

    琅琊一笑:“爹爹果然无所不知!”

    “以你的功夫,我相信杀了她并非难事,为什么连续两次都无法取她性命?”

    琅奸恶毒的看着琅琊:“我早说了,要杀苍龙,只怕琅琊不是对手——”

    “你闭嘴!”琅琊看着她:“我与爹讲话,你一个女孩儿家插什么嘴?”

    “你还说呢!”琅奸一迳走至琅琊面前:“若不是你,我早杀了那苍龙;全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长者深深的看着琅琊:“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歆饶富兴味的看着琅琊:“怎么?阴沟里翻船啦?想不到——一向对女人免疫的白虎琅琊,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琅琊怒视着幸灾乐祸的天歆:“谁说我杀不了苍龙?你又懂什么?”

    琅奸听了,脸上一抹轻蔑:“我们的确不懂什么,我只知道,在寒武郊外的白桦林里,发生了什么事……”

    长者听了,端详着面无表情的琅琊:“你与寒武苍龙——发生什么事?”

    琅奸挨着长者:“不如这样吧,爹爹,依我之见……谁能取得苍龙及朱雀首级,谁就是咱们白虎的继承者!您以为如何?”

    琅琊听了,俊脸上一抹邪笑:“你以为我办不到?”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长者怒道:“还没灭了寒武门,咱们倒是先内哄起来了?琅琊,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琅奸睇了琅琊一眼,随即脸上含着笑:“我怕呀……爹爹您心目中那冷酷无情的白虎琅琊,会爱上苍龙那女人。”

    长者眼带疑惑的:“琅奸,你有企图,我不是不知道;但——琅琊是你大哥,这种无谓的话,可不能随便说说!”

    琅奸嘴角一扬:“那你问问他!前二日,苍龙上白玉块去寻那‘紫莲玉簟’,我原可取了她的头颅来孝敬您的,没想到——咱们白虎门英勇的琅琊,却让她给跑了!”

    天歆眯起双眼,看着一语不发的琅琊……这苍龙,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竟可让向来杀人如嗜血的琅琊下不了手?

    想那画中佳人已是如此眩目,想必本人更是有如天外飞仙了!天歆想到这儿,那略带恶毒的俊脸,更是散发了一股邪气。

    长者略挑了眉:“琅琊,你说吧!你是怎么办事的?琅奸说的——是不是实话?”

    琅琊直视着琅奸,那眼神竟有着莫名的杀气,琅奸一见,心里不禁打着哆嗦,却听着琅琊那低沉的嗓音说着:“取苍龙性命,本该就是我的职责——,琅奸插手,岂不显得我太不尽职?何况,她是个女孩子,凭什么耍强?”

    琅好听了怒不可遏:“你没本事就别拿我煞性子!”

    “住口!”长者看着琅奸:“实说吧!你也太要强了些!你大哥说的并不无道理;琅琊,你也别让我失望才好!全下去歇着吧!有事明儿再议!”

    兄妹三人看着长者进内后,全个自散开自便了;琅琊信步至宿云檐,但见月光若隐若现,那寒夜里的星子,竟像是苍龙那冰冷不带情感的双眼。

    琅琊自怀中取出玉块,似又听见她那一如银铃般的声音:“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别随随便便碰女人的身子!”

    难道自己真天歆所言:阴沟里翻船?白虎琅琊仍如以往般心湖无波,不为所动;就像今晚琅奸所说的,原可猎得苍龙,却因为自己坏了事!

    “大哥,你在想什么?”

    琅琊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得天歆含笑的脸;他将玉块揣入怀中:“没什么!你怎么还不睡?”

    天歆倚在寒梅树上:“难得上这东北,自然是雀跃不已——何况,能见到传说中的苍龙与朱雀两位美人,你说……我怎么睡得着?”

    琅琊听他说得龌龊,脸上不禁冷笑了:“你玩遍了南方美女,还不够多吗?”

    天歆听了,忍不住手搭上琅琊的肩:“说实在的,你见过苍龙——她,是否真如那画上的人般?有着天仙之貌?”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琅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歆:“就一如我告诉琅奸——苍龙是我的,要取她性命的,也只有我!”

    天歆邪邪的一笑:“哼,看来琅奸说得不假,你的三魂七魄全被寒武门的苍龙给勾了去。”

    “你管好你自己就好!”琅琊起了身,那月光映在他俊秀淡漠的脸上:“白虎是我,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和琅好多管闲事!”

    “若你不介意……”天歆看着他的背影:“不如活捉苍龙,如何?”

    琅琊转过身,看着天歆那张使坏的脸,一股无名火由心而生,他一把揪住天歆的领衫,语带恐吓的:“我警告你,不许去找苍龙!”

    天歆看着他,脸上一股冷笑:“你这是不打自招!”

    琅琊听了,心里一怔,不觉松开了手,天歆笑看着他:“捉不捉苍龙,那可不干我的事;不过——美女,我向来不放过。”

    琅琊咬着牙,看着天歆含着笑进了主屋——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提到她,全乱了方寸;她是世仇,是必杀之敌,为什么心里却全是她的影子?

 第四章

    宿女眉心深锁,掌上诊着一只枯如残骨的手腕;那床上的老者早已余气喘喘,两眼也未曾张开。媚儿只静静的瞅着宿女,朱雀却是不安的室内来回跺步着,见宿女仍是无话,耐不住性子说了:“到底是怎么样?好坏你倒是说呀!”

    “朱雀,不得无礼!”苍龙冷冷的:“该说的时候,宿女自然会说。”

    宿女斜睇了苍龙一眼,随即起身,曲膝跪地:“宿女无能,望求苍龙皇女恕罪!”

    苍龙紧闭着嘴,呆呆的看着跪地的宿女,朱雀望着床上的父亲,又看着宿女一脸淡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宿女抬眼一望:“老族长仙逝了!”

    苍龙面容凄然的:“你不是说……有了紫莲玉簟,爹爹就有救的吗?为什么还是这样?”

    宿女看着发怔的媚儿:“宿女确实说过,但……族长本身并无求生意念,药……可以治病,却无法治心!”

    媚儿看着了无生气的父亲:“你的意思——我爹若无本能求生,紫莲玉簟也是无用?”

    “即是此意。”宿女不待苍龙命她起身,遂迳自走向床缘,将雪白的被褥一盖:“族长已死!苍龙皇女,自现在开始,你正式为寒门的掌门,族人生死,全操在你的手上。”

    “我不要!”苍龙颤抖着走向那冰凉的身躯,伸手一揭,只见那瘦骨如柴的面容,白花的发丝一如黯然的枯草,她向那鼻息探去,丝毫未有声息。

    一旁的众侍儿们齐并下跪。

    “真的死了……真的死了……”苍龙喃喃自语的:“为什么?”

    朱雀听了放声大哭,一把拉住宿女的手:“你不是说,有了紫莲玉簟,必定能活吗?为什么我爹爹仍逃不过死劫?分明就是你不尽心!”

    “绯儿,住口!”苍龙喝道:“不许对宿女无礼!”

    星翼冷跟看着苍龙,却见她那皎好的素颜未有点泪渍,仅有的,只是更加无情的眼神:“爹爹会死,全是白虎的过错;若不是他们,我们不会流亡至此;若不是他们,我们不会丧母丧父,千百的寒武族人不会流离失所,无所依靠!”

    宿女看着苍龙:“自现今开始,苍龙皇女为我寒武族人所归!”

    苍龙冷笑:“就算要我牺牲性命,我也要灭了白虎全族!”

    朱雀看着容颜皆变的苍龙:“姐姐……你究竟打算……”

    苍龙深看了父亲一眼,随即将白绫布覆上:“你们起来吧!”

    她看着双眼红肿的朱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绯儿呆呆的看着媚儿,却见她不哭反笑:“媚姐姐——”

    “敢问苍龙皇女,现在有何妙计?”宿女问道。

    媚儿冷笑着:“既然白虎琅琊敢踏进咱们东北寒地,我就敢活擒他!”

    “苍龙皇女,若真要活擒白虎,玄武愿意效劳。”星翼曲膝下跪,望着一脸寒霜的苍龙;却见她面无表情的:“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众人不解的看着苍龙——尤其是玄武,她那原仍残存的一丝怜悯,此刻已消失殆尽。

    “媚姐姐,”绯儿看着苍龙:“你要去那儿?都已是夜半了。”

    苍龙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多话,安静些便是!”

    绯儿看着她悄悄换上了一袭绿纱衫,又套上了羊皮小靴,忍不住又问了:“难不成你要出洞?”

    苍龙看着天真无邪的绯儿,只是轻声的:“你别多话,也别告诉宿女与星翼哥哥;我去去就回来。”

    “你要去找白虎琅琊?”

    媚儿嫣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完,她随即出了房门,绯儿紧跟在她身后:“我跟你去好吗?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媚儿掌心向着封印,石门洞开,她看着绯儿:“你别管这些,听着宿女与玄武的话。”

    绯儿来不及说什么,只见苍龙的身影隐没在深沉的夜里。

    苍龙在茂密的白桦林里飞跃着,却突然听见一阵低沉的声音:“你还是出现了!”

    媚儿冷光一扫,只见黑色的身影倏忽而过,她冷笑着:“是白虎琅琊吗?”

    那黑影自林中缓步而来,月光映在他俊秀却略带傲气的脸上:“能让寒武的苍龙记得,实在不敢当!”

    “少废话!”媚儿自腰间取出软剑:“今日不杀你,我也不会活着回去!”

    琅琊深沉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张脸,不该是如此杀气腾腾;瞬间他魅惑一笑——她会是他的,就在这月光辉映的白桦林里,他绝计白虎降龙。

    琅琊直视着一身白衣的苍龙:“让寒武门的族长亲自出马,真是备感荣幸!”

    苍龙微微一笑:“杀你……尤如探囊取物;今日若不能为我千百族人讨回公道,我岂不辜负族长之名?”

    琅琊望着她的容颜,那映在月光下的脸庞,更是显得玉块冰心——她该是属于夜,属于雪,属于他的;那一如寒梅的身影——他更想要这个女人,即使她是敌人。

    苍龙见他脸上仅是挂着笑,却动也不动,心里不禁起了疑窦……难道这片雪地里另有他人?在蓦然里,她想起在白玉块交手的琅奸。

    苍龙旋一转身,手中的利剑尤如飞雪向琅琊刺去,他嘴角一扬:“只怕你杀不了我。”

    “那可未必!”她眼里布满了深仇——她忆起母亲是如何含恨而终,而父亲又是如此悒郁而亡,而自己,又是得背负多大的使命:“寒武门落得今日下场,全拜你们白虎所赐!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琅琊纵身一跃:“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性子倒是烈得很哪!”

    苍龙听了他的话语,竟是有著几分调侃,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屑了:“死到临头了,还耍嘴皮子?白虎全是像你这种败类吗?”

    “败类?”琅琊哈哈大笑:“恐怕你连我这个败类也杀不了呢!”

    苍龙眼若星子的盯着那狂妄的脸——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残暴的痕迹,那略带笑意的嘴角甚至有着若隐若现的温柔,怎么看,都不像宿女口中凶狠至极,非致人于死地的琅琊。

    “瞧够了?”琅琊戏谑的看着她:“想不到——冷若冰霜的苍龙也会对我有兴趣!”

    苍龙听他说出的话,实在不堪入耳,不由得飞红了脸:“你下流!”

    “是吗?”琅琊看着她那带着小女儿姿态的神情,内心更是动了三分,嘴里也不安份了起来:“只怕下流的事不只这些呢!”

    才一说完,那数枝金身飞刀猛然射向苍龙,她却不疾不徐的跃上枝头,脸上仍是淡然的看着眼前猎物。

    “传说苍龙的‘龙吟云步’了得,我倒想见识见识……不知我的‘烟波凌月’能否胜得了你?”

    “只怕你不够看!”她猛然旋身,那刀光剑影衬在银白的月光下,竟如蛟龙般眩目;琅琊却仍是含笑着:“若能驯服苍龙,想必寒武族人皆归我白虎门下,这倒也是不错的主意!”

    他伸手一弹,苍龙手中的剑刹间折为两截,媚儿心里一惊,遂弃剑自白袖中放出暗器,那银色的七星飞镖一如雪花,纷至琅琊四周。

    “啧啧!果然最毒妇人心哪!”琅琊一一闪过袭击:“不过……这是小孩子的把戏,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他纵身一跃,伫立在苍龙面前:“女孩子,别那么泼辣才好!”随即出手抓住她的皓腕:“杀了传说中美丽的苍龙未免可惜,不如带你回姬城当侍妾。”

    媚儿听出他话中的调戏之意,杏眼怒视着他:“我说过,别随随便便碰女人的身子!”掌心使力,琅琊未料她有此一着,顿时震退了两三步。

    媚儿见机不可失,脚上一蹬,那飘飘罗袖瞬时展开:“今儿这白桦林就是你琅琊的葬身之地!”

    琅琊还来不及反应,那白绫竟如同长蛇般缠住他的颈项,他抬眼一望,只见苍龙那凄美的容颜浮现着一抹冷笑:“若杀得白虎琅琊,真不知白虎族长做何反应?今儿个是你,下一个就轮到琅奸!”

    “那可不见得。”琅琊也随之登上枝桠:“让我教教你——女孩儿家该有什么样的礼数!”

    苍龙睁大了那双晶莹的美眸,只见那一身紫衣的影子如风一般向自己扑来,她急急闪身,仍是听见他那低沉的嗓音说道:“龙吟云步果真俐落,但……比起我的轻功,只怕略逊一筹!”

    媚儿没料到,原本欲取琅琊性命的白绫,反倒成了绊脚石;琅琊手劲一使,苍龙整个身子被他拉了过去。

    “怎么样?”他邪魅的一笑:“我说过,要取我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他轻柔的声息吹拂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苍龙嘴角一扬.“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自袖中抖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琅琊目光一扫,即将她手中利刃打落:“看来,你还真是学不乖啊!”

    他双手紧箍着她的身子,媚儿猛然抬头:“放开我!”

    琅琊看着她那绝丽的脸庞,意志动摇了——他杀不了这女人——杀不了这女人——

    他猛然吻住她那微启的朱唇,只隐约嗅得寒梅清香,那瘦削但柔软的身躯,竟像是一种蛊惑;苍龙睁大了眼,只觉得身子又如同上回一样不听使唤,脑子也晕头转向,只能任他的唇舌予取予求。

    媚儿没有办法再思考了;他那霸道的气息一如她使出的白绫,缠绕在两人之间……就像这漫无人烟的雪地里,就有她与琅琊的存在。

    当他恋恋不舍的离了她那可人的樱唇时,

    却见苍龙那双迷蒙的双眼,只是发怔的瞅着他;

    琅琊端详着她的神情,再也不是方才那咄咄逼人的寒武族长,而是娇俏不过的女子。面对着如此的苍龙,琅琊忘了——她是宿敌。

    琅琊不禁伸手轻抚过她额上的红梅烙:“为什么……你会是寒武门的人?又为什么,你会是苍龙?”

    媚儿听到他那温柔似水的嗓音,顿时脑袋清醒了,顾不得是站在白桦树上,双手奋然一推:“你对我做了什么!”

    琅琊见她双颊泛红,泪水在眼里打转,心里没来由的一拧,双手仍是环抱着她:“我们不该是敌人……”

    媚儿依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只听见那沉重有力的心跳……为什么明知他是寒武人们得而诛之的白虎,这怀里却有着份外的宁谥与安全?

    当琅琊轻抚过她那乌亮柔顺的长发时,媚儿刹时才惊醒过来:“不要碰我!”

    她猛然推开他的怀抱,琅琊反应不及,却仍是稳住了脚步;他看着轻喘微微的苍龙,只见她香腮带赤,那银白的长绫仍缠在他的颈项。

    “你不应该对我做这种事!”媚儿的泪在眼眶打转:“你凭什么?若你是想羞辱我,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琅琊浓眉深蹙——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自许孤冷无情的白虎,他的确不该动情——尤其是对苍龙;当初在姬城见到那画里的她时,仍认为自己该会是无动于衷。

    他缓缓解下项上的白绫:“我绝不是羞辱你。”

    媚儿看着他的举动,仍听见他说:“你不该是苍龙,我也不该是白虎。”

    “既是宿敌,多说无益!”媚儿冷冷的:“当你们强霸南方领域,残杀寒武族人时,有没有心存怜悯之心?”

    琅琊直逼近她:“我承认,白虎的确强占寒武领地,但这与你我无关——”

    “怎会无关?”媚儿冷笑着:“否则你又怎会被派来杀我?”

    琅琊凝视着她的双眸,纵然她的声音有如这严寒的冰雪,但那原本布满仇恨的眼神却不复见;他突然一伸手,将媚儿拉进怀里:“我杀不了你,我杀不了你——”

    媚儿讶异于他的举动,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说道:“因为……我爱上你了。”

    “——皇女——苍龙皇女——”

    媚儿慌张的看着四周,只见宿女一脸疑惑:“你怎么了?有些魂不守舍?”

    “是啊!”绯儿也盯着她的脸:“你是怎么搞的?最近老怪怪的?总是在发呆?”

    “没这回事儿!”媚儿含着笑:“什么事?”

    “我们在谈是否要另迁他处的事。”绯儿白了她一眼:“看来……你完全没听进去嘛!”

    玄武不安的看着苍龙:“是不是那儿不舒服?我看你这两天老是在发呆;还是有什么事?”

    媚儿起了身:“我很好!宿女,关于另迁他处的事……待你观了星象再说吧!”

    听了苍龙的话,绯儿与宿女等三人不禁互看了一眼;宿女看着一脸苍白的媚儿:“族长,迁移的事,我认为不应再拖延了!还是……你另有打算?”

    打算?媚儿呆了呆,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宿女见她总是沉默着,只得恭敬的说:“既然族长心内另有盘算,不如咱们缓些时候吧!宿女告退了!”

    苍龙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寒梅发愣;宿女遂拉着玄武出去了。

    “苍龙究竟是怎么了?”星翼看着宿女说道:“不像平日的她。还是……因为老族长的死,她至今还平复不过来?”

    宿女冷冷一笑:“你的推断完全错误!”

    星翼眯起了双眼:“完全错误?”

    “苍龙皇女的失常,完全和族长无任何关连,也和咱们族人毫无干系!”

    “我不懂!”

    宿女深看了玄武一眼,才娓娓的说:“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若为保全咱们寒武全族的性命,恐怕非得有所牺牲?”

    玄武双手抱胸:“我记得,但——这与苍龙皇女有什么关系?”

    宿女嘴角一扬,那浮现的笑容竟显得有些邪恶:“若依我的观测,苍龙皇女必是爱上某人了。”

    星翼听了,内心不禁一恸,那声音也显得嘎哑,他困难的说:“爱上某人?”

    “你自然无法明白!”宿女罗袖一拂:“她的眼神——与以往大不相同!那是一种迷惘,一种无助;她那肃杀之气,已了然无踪。”

    “不可能!当族长仙逝时,她那决然之气,怎可能……”

    宿女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也提醒过你,多关注一下朱雀皇女,当然是有道理的。”

    宿女看着玄武:“别爱上苍龙皇女!”

    星翼看着绝艳的宿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最好是这样,”宿女别过头,看着皑皑雪地,被月光映成一片泛银:“她不会是任何人的;包括你在内。”

 第五章

    琅琊倚在床上,手中拿着那枚晶莹翠绿的玉块,脑海里又浮现苍龙那一抹素白如月的身影——白天的她,像是雪地里绽放的寒梅,夜里,又如黑幕的皓月。

    他感到颓丧。

    身为白虎族门的长子,他必须彻底执行父亲交待的任务;以往,他总能不负所托的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但——寒武苍龙却使自己破了例。

    “琅琊,你睡了吗?”一阵低沉的嗓音自门外传来,琅琊忙忙将玉块收进怀里:“爹,我没睡。”

    长者推开了门,见他一脸的不自在:“你怎么了?”

    “没什么,”琅琊笑着:“这么晚了,爹——有什么事?”

    长者注视着他:“猎杀苍龙的事——你还没完成,你是怎么办事的?”

    琅琊不语——他该如何告诉父亲,他杀不了这女人,也不愿见她死。

    像是看出他的心事,长者低沉说道:“别被琅奸说中,你爱上苍龙那女人。”

    琅琊看了父亲一眼:“为什么非要将寒武门赶尽杀绝?南方领地既已得手,没有必要——”

    “住口!”长者怒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纵然寒武门已被驱至这东北寒地,但,只要有一人存活,我们随时都有被灭门的危机!为了白虎的势力与族人生存,杀掉苍龙与朱雀是你的责任!”

    长者逼近琅琊,眼里含着怒气:“你别让我失望,琅琊!以往的你,总能不负所托;为什么一遇到真正的敌人,却心软了?”

    琅琊直视着长者,许久才说道:“若我将她掳回姬城呢?”

    “掳回姬城?”长者不解的望着他:“有何用意?‘挟天子以令诸候’吗?我相信,寒武门不会轻易投降,何况,苍龙若死,还有朱雀。”

    “不,”他直视着那因流光而布满智慧的眼神:“我不愿意杀她,我希望——白虎与寒武门之间能化解乾戈——”

    长者听了他的话,随即手一扬,琅琊未料他有此反应,遂跌倒在地,那鲜血顺着口角流出。

    “没想到,真被琅奸料中——你爱上那女人;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期望!我警告你,半个月期限之内,你必要将她的首级取回,否则,我叫琅奸出手!”长者说完,怒然拂袖而去。

    琅琊拭去血渍,却又听见击掌之音:“果然,你动了凡心了啊!”

    他抬眼一望,却是天歆;琅琊冷冷的:“你来做什么?”

    天歆暖昧一笑:“怎么?苍龙果真一如那画上一般美丽,连你也抗拒不了?宁可背叛白虎族门,也想掳了她当侍妾?”

    “你住口!”琅琊恶狠狠的:“我不许你对苍龙下手,听到了没有?”

    “哎哟!翻脸啦?”天歆摆摆手:“古人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苍龙美丽,但——你是大哥,我这做弟弟的怎么可以违反伦常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歆一笑:“你得苍龙,我得朱雀。”

    琅琊眯起眼,看着一脸坏像的天歆:“你说够了没有?”

    “我跟你说真的——你当我在开玩笑?”天歆脸上仍是挂着笑,但眼底却流露一股邪气;琅琊看了不住冷笑着:“你敢?”

    “为何不敢?难道你要一箭双雕?姐妹共事一夫,你不嫌龌龊吗?”

    “你当我是什么?”琅琊掌心一伸,天歆被震退了两三步:“我不许你对寒武门的人出手!”

    天歆睇了琅琊一眼:“你都敢爱上苍龙了,我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告诉你,我会得到朱雀,若你敢阻拦我,我连苍龙一并接收!”

    琅琊听了,心里顿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兄弟之情,遂掌心更使出七分力,天歆刹那间整个身子飞震出窗外。

    “你还——真狠哪!”天歆爬了起来:“为了一个仇家的女儿,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出手;怎么?想杀了我不成?”

    琅琊脸上一抹邪笑:“我警告过你了,别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若被琅奸知道,我可没把握她不去杀苍龙哟!”天歆哈哈大笑:“你是知道她的脾性的,为了你坐上白虎的位置,她可是心里老大不痛快啊!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啊,一向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白虎琅琊,竟会栽在苍龙手上;看来,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琅琊看着窗外一身狼狈的天歆:“你嘴巴最好给我放乾净点儿,你懂什么?”

    天歆深沉的一笑,才缓缓说道:“我是不懂什么,但——你呢?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又能怎么样?你可别忘了,你是白虎的继承者,背叛族人,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你不是不知道的哦!”

    “你给我滚回房里去!”琅琊猛然关上窗扉,那暗夜里,还听得天歆狂妄的笑声渐渐淡去;背叛族人——

    琅琊复又取出那断了红丝线的玉块,苍龙那凄美的容颜似又浮现——,琅琊眼底掠过一股温柔,掌心极其轻缓的抚过那块翠绿光滑的玉块。

    爱上不该爱的人——琅琊苦笑了,从未对任何一名女子心起波澜,而苍龙,却轻易撩起他的情绪;在他对她心志动摇之时,她——又是怎么想的?

    他长吁了一口气;在一瞬间,他恨起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他就得杀这唯一让他动心的女子?又为什么寒武与白虎是世仇?

    今日,有着难得一见的阳光;那似融非融的雪地,偶有雪白的花蕊探头而出,绯儿依旧是一身艳红的装扮,而一头秀丽的长发,侍女将她梳成了流苏髻。

    “媚姐姐,快来玩呀!今儿的风真是舒畅呢!”绯儿将脚挂在树枝上,倒挂着摇来摇去,那轻盈的身子,像是雪地里摇曳的红花。苍龙只是微微一笑,难得的好天气,又是那么长的时间未曾出洞,绯儿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族长,”清遥曲膝而跪:“阴阳官请您入洞,有要事商议。”

    苍龙睇了清遥一眼:“有什么要紧事,晚些儿再说吧!你没见着,朱雀皇女还在这儿吗?”

    “还是——我请玄武出来,陪伴朱雀皇女?”清摇抬起头,看着一脸冷傲的苍龙。

    苍龙先是一愣,才缓缓的说:“也好,你请玄武出来吧!”

    清遥听了,遂起身复又入洞;苍龙却呆呆的望着不远的绯儿——

    “这么说,我可以喜欢星翼哥哥了?”她耳畔似又听见绯儿那娇俏的语调;恍忽间,却又像是玄武那温柔的眼神——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她脸庞浮现那若有似无的笑——倘若玄武愿意,朱雀的未来就用不着自己悬心了!毕竟——她有更重要的事:灭杀白虎琅琊。

    那男人——三番两次的调戏,出言不逊的无礼,他是该杀的;媚儿想到这儿,心不由得狂跳了起来——但,又为什么这些日子老是忆起他的脸,还有那沉重有力的心跳?

    “你在想什么?”突然一阵声音打断了苍龙的思绪,她回头一看,却见星翼那含笑的脸:“在想什么?想得好出神,连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媚儿微微一笑:“没什么——看绯儿看得出神了。”

    星翼顺着她的视线一望,只见朱雀在高低不平的枝桠上蹦跳着,有如一只飞扬的彩蝶。

    “朱雀皇女我会看着的,你快进去吧!宿女似乎有重要的事找你。”星翼轻声的说,即深看了苍龙一眼。

    媚儿沉默了半晌,才细看了星翼:“那么———绯儿就拜托你了!”

    星翼点点头——他隐约感觉到苍龙的古怪,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那里?媚儿转身人洞后,几名相同装扮的侍儿拥簇着苍龙:“族长,阴阳官在‘邀月堂’呢!”

    苍龙听了,只冷冷说道:“我自个儿去就行了,你们将前堂看好,若有状况,再进去通报我。”

    侍儿们齐口答应了,苍龙转至后园子,只见那寒梅枝上,竟有新鲜绿芽冒出头了,她呆呆的看着——春季,竟来了,而寒武门,何时才能重回南方领地?

    她别过头,直走向‘邀月堂’,门上候着的小侍儿见苍龙来了,齐声应跪:“族长,阴阳官正候着您呢!”

    “起来吧!”小侍儿忙起了身推开门,宿女却双手执着竹签,一一抽出,再分别放置,苍龙也不言语,迳自坐上上席;过了片刻,宿女才巷敬的俯身:“族长。”

    “宿女,咱们不需如此多礼。”媚儿嫣然一笑:“你特特派了清遥,是有什么事?”

    宿女正色的:“昨夜,宿女观了星象。”

    “是了,”苍龙略锁黛眉:“前两天,咱们有商议迁移之事。”

    “宿女斗胆,敢求族长尽速另觅他处,以护我寒武族人性命。”宿女双膝跪地,苍龙未曾见过宿女有此举止,内心不禁大骇然:“宿女快请起!媚儿受不起你这大礼!”

    宿女直视着媚儿的双眸:“方才,宿女上了一卦。”

    “卦象如何?”

    “艮下坎上,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宿女娓娓说着,声音略显颤抖:“序卦传,乖必有难,故受之以蹇;蹇者难也!”

    苍龙听了,面庞刹然惨白——利西南,不利东北;蹇——谓之难也,坎——谓之险;有难有险,岂不意味寒武门衰败?

    “族长切勿心慌。”宿女说道:“事情并非无转寰的余地;卦象反应,大蹇朋友,以中节也。意味,艰难非常,九五君位,但必会有贵人相助——只是,也无法断言是吉是凶。宿女只是认为,最好的方法,仍是族人尽速迁移,方能保全。”

    苍龙思忖着宿女的卦象——蹇卦,遇险宜用柔,不宜用刚。蓦然里,她脸上浮现一抹令人难测的微笑。

    宿女看着媚儿神色的变化,心里不禁起疑:“敢问族长,是否已有妙策?”

    苍龙拂袖:“宿女,族人仍居此地,若再迁移,恐怕更加有难。这件事——我内心已有盘算,你不用多虑。”

    宿女见她神色自若,彷若胸有成竹,只得唯唯诺诺的:“既然如此,那——宿女不再多言;只望族长仍须以族人为重。”

    “我知道,用不着你多言。”苍龙回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宿女收起案上的竹签:“族长,你也是懂卦象之人,近来——只望你多加小心。”

    苍龙深沉的看着一脸肃然的宿女,刹那间,屋里的空气似乎一如窗外尚未融化的白雪;苍龙转身启了门扉:“我不懂你的意思!但——宿女,我希望你记得,我永远是寒武门的人。”

    宿女看着她翩然的身影,缓步出了邀月堂,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黯然;她忆起之前所观之星象显现——朱雀流亡,苍龙灭。

    她看着后园子里,有着族人孩童嬉戏的笑声,那初春的绿意,已悄然来至这东北寒地;宿女更是忧虑了。

    媚儿将红唇一抿,那艳艳的色泽显得更动人了,绯儿歪着头:“为什么就得这么做?这样岂不是太冒险了吗?”

    苍龙睇了她一眼:“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族长,您大可不必亲自出洞,由玄武去就足够了。”宿女看着侍儿替苍龙更衣——她特特挑了件雪白的衣裳,那罗袖,像是招雪的旗幡。

    她听了宿女的话,眼光仍是冷冽:“这件事,非得我自己解决——而且,我必能全身而退。”

    绯儿看了宿女一眼:“莫非——你又看到什么了?”

    宿女沉默着——她知道,必是前二日的卜卦让苍龙有所决定;白虎琅琊乃是族长继承者,就算非为在位,但对白虎门而官,丧失了琅琊,仍是不小的挫败。

    “所谓……‘擒贼先擒王’,”媚儿脸上浮现了一抹难测的笑:“纵然白虎琅琊并非族长,但——必有相当的份量;而我,自然是有胜算才会这么做。”

    绯儿看着媚儿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一阵不安:“媚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媚儿看着绯儿那双无邪的眼睛,只是嘴角一笑:“你别担心了,我不在的时候,可别私自在洞外玩儿,小心白虎的高手全到咱们这儿了。”

    “族长请放心,”宿女俯身恭敬的答道:“朱雀皇女的安全,宿女与玄武必定誓死护卫;但我更希望族长能多注意此行前去,险多于安。”

    媚儿正视着宿女:“要钓白虎琅琊这只鱼,当然得用我这个铒。”

    宿女看着苍龙,默然无言……她是以死做赌注,成则幸,不成则命。

    “别再多言了,我走了。”媚儿走至门前,两名小侍儿随即开启了房门,只见玄武正伫立在门口。

    “星翼哥哥,”绯儿看着他:“你劝劝姐姐吧——”'

    “绯儿,”媚儿看了她一眼:“你别管这么多。”

    “但是……”绯儿待又想说什么,媚儿却怒声喝道:“别让我用族长的身份来命令你!”

    绯儿未曾见过媚儿发过如此大怒,刹那间泪掉了下来,声音却哽在咽喉;玄武不解的看着媚儿:“你是怎么了?”

    媚儿见绯儿哭了,内心挣扎了起来,但终究是别过了头:“好生看着洞口,别让闲杂人等发现了;玄武、宿女,替我照顾绯儿。”

    宿女只是恭敬的打了揖,媚儿也不多看三人一眼,即往洞外走去。

    “族长要去那里?”玄武看着宿女,而绯儿却抱,着他痛哭;宿女深看了他一眼:“暗杀白虎琅琊。”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玄武拉开了绯儿:“为什么你没劝劝媚儿?”

    “玄武,”宿女冷笑着:“唯有收服他,咱们才能免于流离之苦,何况……族长不会有事的。”

    玄武与绯儿听了,心里颇感讶异,两人同样看着宿女,但只见她有着笑。

    “你只要记得——苍龙皇女交待咱们的事就好,其余的,你就别多问了。”

    媚儿才步出寒武门前的白桦林未久,即警觉有人跟踪;她脸上一阵冷笑,遂以‘龙吟云步,欲摆脱其视线……最重要,她不愿寒武目前的居所领地,那无暇的雪地染上血腥之气。

    “警觉性不错!”那声音说道,苍龙一个翻身,站在了雪地:“你的轻功也不坏。”

    她——知道他是谁。

    琅琊自树上一跃而下:“彼此彼此。”

    他站定了,即看着多日未见的苍龙,却见她更比记忆中动人——尤其那经过胭脂染过的红唇。他端详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你该明白,不要随便出门的。”

    苍龙听了黛眉一挑:“不要随便出门?怎么?怕我杀了你?”

    琅琊见她纵然仍是一副冷傲,但以往所见的肃杀之气已不复见,遂直走向苍龙:“我们之间——非得如此眼红相向?”

    媚儿听了不禁一呆,但表情仍一片漠然:“什么意思?”

    像是看出她心里的浮动,琅琊注视着她那双灿若寒星的美眸:“你该知道……我不会杀你。”

    媚儿注视着他——那眼底非但没有残暴,反而有如秋湖般的清澈,俊秀的脸上,有着似有若无的温柔。他说过,他爱她;只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下不了手?

    琅琊看着她那游移不安的双眼,不禁伸出了双手,捧着她那细致小巧的脸:“我不愿意杀你,甚至……白虎与寒武之间,也不该继续彼此仇恨。”

    “皆有前因后果,”她瞅着他的眸子:“白虎一门狂妄至极,非得将寒武门灭后,你不愿杀我,但我仍得杀了你。”

    她嫣然一笑,自袖中抽出匕首,猛然刺向琅琊,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嘴角的温柔却未稍减,那鲜红的血,染红了苍龙那雪白的衣袖。

    “这么做……能不能稍解你的心头之恨?”琅琊苦笑着,那伤口的疼痛,使他略略深蹙的眉心。

    媚儿仓惶的看着他——他该躲得过,逃得过,为什么不躲不逃?看着自己沾满琅琊鲜血的手,她的泪却掉了下来——杀伤了白虎,为什么心里只有痛,没有任何满足?

    她颤抖着嗓音:“你为什么不躲?你该躲得过的!你以为,让我杀了你,所有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吗?”

    琅琊微微一笑:“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想证明,那天,我绝不是欺骗你,羞辱你,我真的不愿意去杀自己爱的人。”

    听了他的剖白,媚儿木然地看着雪地上那片深沉的殷红,他杀不了她,她又何不愿意这么做?但眼前明摆的是事实——他三番两次的放了她,而她,却轻易的将利刃划破他的身躯。

    在这一瞬间,媚儿心里千头万绪……为什么心里总会轻易勾起他的身影?又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的失了神?原以为,取了他的性命,该是痛快淋漓的,为什么真的杀了他,却心痛了起来?

    媚儿想到这里,又看着因伤口失血面容苍白躺在雪地的琅琊,泪一如轻轻飘落的雪花,滴在琅琊无意识的脸上;她双手轻抚过他的面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是白虎琅琊……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第六章

    过了一夜,苍龙没有回到寒武门。

    绯儿趴在窗前,看着那只绿鹦鹉,独自喃喃自语的:“喂,你知不知道,媚姐姐一晚都没回来?”

    那只鹦鹉歪着头,嘴里呜呜的叫着,绯儿嘟着嘴瞪着它:“你这只笨鸟,连讲话也不会说——”

    那鸟儿像是回应似的:“琅琊,琅琊。”

    绯儿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了:“该死的,你想吓死我吗?”

    随即眼珠儿一转,看着它——为什么它会叫白虎那个人的名字?她看着那鹦鹉:“你再说一次。”

    那鸟儿却半闭着眼,跳着转身面对窗外了;绯儿心下狐疑的出了房门向前堂走去,只见玄武和宿女似在商议什么,一脸的沉重。

    “星翼哥哥,”绯儿定定的看着他:“我想出洞。”

    宿女看了绯儿一眼:“朱雀皇女,咱们这儿目前可说是危机处处,族长不过一夜未归,你还是先留在堂内。”

    “但……我不放心,我想去找媚姐姐。”绯儿不理会宿女,仍是看着玄武;他望着绯儿那双带红的眼睛,知道她必定一夜未眠。

    “我知道你着急,毕竟苍龙不曾这样过——但,暗杀白虎并非是一天就能解决的,我们得等过一阵子,三天过后,若真没回来,咱们再出洞去找还不迟。”

    绯儿眼里有着不安:“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她瞟了宿女一眼:“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出洞,找不到苍龙,我不会回来的!”

    “绯儿,”星翼耐着性子,脸上含着笑:“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何况,族人都在这儿,若我们都去找苍龙——那,族人们怎么办呢?你该知道,他们是不会武功的,否则,我们又何必躲在这寒地?”

    宿女见绯儿一脸倔强,也不再多言:“清遥,秋水,送朱雀皇女回房。”

    绯儿听了,狠狠瞪了宿女一眼:“究竟谁是主子?你倒是摆起架子来了?我真怀疑,我爹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媚姐姐又这么惶惶的出洞去杀白虎,是不是你唆使的?”

    “绯儿!”星翼喝道:“不许对宿女无礼!”

    绯儿看着吼她的玄武,泪似断线的珍珠滚下面庞:“怎么?连你也和她是一气的?算我错看你了!”

    说完,也不管星翼的叫唤,迳自往后园子去了;星翼看了宿女一眼:“你也不该这么自作主张,好歹她也是个皇女。”

    宿女冷笑着:“我也是为她好!她不似苍龙皇女稳重,性子又急燥,万一出了事,咱们两人可担待不起!”

    入夜后的东北更显寒气,绯儿悄悄的下了床,又取出了雪裘,脚上套了小羊皮靴子,像只猫儿的,轻轻出了房。

    走至前堂,只见两三个小侍儿伫在洞口,见绯儿来了,只齐声要道安,却见她急急的摆着手:“静些儿,用不着多礼了。”

    小侍儿笑道:“皇女这么晚了,夜里又寒嗖嗖的,要出洞去?”

    绯儿笑道:“算你聪明!”

    侍儿们相互望了一眼,那较大的才说了:“皇女,这不妥吧?”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不听是吧?”

    “不是的……”那侍儿一脸为难:“听宿女说,白虎的要角儿全上东北来了,外头可不比前些儿呢!朱雀皇女,还是容我们通报玄武,让他同你出门吧!”

    绯儿瞪了她一眼:“又是宿女!究竟谁是皇族?你们听她的,倒不听我的了?全给我让开!”

    小侍儿们见绯儿发怒了,也不敢多加言语,只得全让到一旁去;只见朱雀掌心一伸,那石门沉重的开了,寒风呼啸着灌人洞内。绯儿不禁打了个冷颤:“好冷!”

    她出了洞口,又转身警告着:“若你们敢去通报宿女或是玄武,我回来必定剥了你们的皮!”

    小侍儿听了只得唯唯诺诺的:“知道了,我们不会去说的。”

    绯儿满意的点了头:“这才像话!”

    说完,也顾不得北风紧紧,她跃起身子,瞬间消失在夜里;其中一名较小的侍儿呆呆的:“要不要去告诉玄武?”

    “你没听见朱雀皇女方才说的话吗?”另一个侍儿说了:“要是去说,要剥了咱们的皮呢!明儿要是问起,再说吧!”众人听了遂也不再言语。

    而绯儿出了洞,直往上回遇见琅琊的方向去,耳边只听得那萧萧的风声与偶而雪狐嗥叫外,俱无声响。

    “还真冷呀!”绯儿自言自语的:“什么鬼地方!全是白虎害的!”

    她四周望了望,除了雪地,就是密集的白桦林了;绯儿不禁有些气馁:“这么大个地方,上那儿找人?又夜沉沉的。算了,先找个地方过夜。”

    绯儿跃下枝头,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一个洞穴。

    “好不容易才找着了!”她才踏入洞内,却听得了一阵低沉的嗓音:“是谁?”

    “啊!有人吗?”绯儿张大了眼,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抱歉,不知道洞里有人呢!”她笑着:“可以分点儿地方借我吗?我明儿一大早就走了,不会妨碍你的。”

    那男人目光直视着绯儿,嘴角微微一笑:“可以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绯儿看着他:“我叫绯儿,人称朱雀。”

    “朱雀?”那男人逼近了她,借着洞外的月光,绯儿看清了他的面孔——高耸的鼻粱,目光如鹰,有着相当好看的五官,却带着一股邪气;一股不祥的感觉掠过心头。

    那男人猛然拉住绯儿的皓腕:“我曾说过,我必得朱雀,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绯儿惊恐的看着他:“你是——白虎的人?”

    他依附在她耳畔:“果然聪明!传言——寒武的苍龙与朱雀是两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

    “杀你?”他哈哈大笑:“我向来不杀美人的,我只会——好好疼爱她们!”

    只见他一脸魅笑,却猛然往绯儿胸口抓去,那嫣红的上衣被撕开,绯儿张大了眼:“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逼近她的脸:“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你是……”

    “哦,忘了告诉你,”那男人将绯儿压倒在地:“我是白虎的天歆。”

    绯儿的声音颤抖着:“白虎的……天歆?”

    “嗯,好丫头。”他俯下身子,吻着她柔腻的颈项,嗅闻着处子的馨香,扯下绯儿那残破的衣裳,手也爬上她那玲珑有致的身躯。

    “别碰我!”绯儿使劲了力,却仍扳不动那强健的身子,她听不到自己的哭声,却只听到他邪恶的笑着,那笑声,像是回音般,流窜在狭小的洞内。

    琅琊睇着白发长者,满脸写着无聊二字;手上的皮鞭有致的甩动着,响着霹啪之声,长者斜看了她一眼:“你安静些行不行?”

    “要我安静?可以呀!”琅琊拉高了音调:“让我去找琅琊和天歆。”

    “你够了没有?”长者的语气仍是不疾不缓的:“琅琊已三日了无音讯,昨儿个才派天歆去探消息的,你一个女孩儿家,凑什么热闹?”

    琅琊听了也不多说,只是咕咕哝哝的,长者遂起了身:“你给我安份些,毕竟这儿的地形咱们不甚熟悉,待天歆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等天歆回来,只怕琅琊也死了吧?两人都没消息二三天了,还要等什么?”琅琊忍不住回了一句。

    长者回过头,看着被惯坏的琅琊,只得叹了口气:“你啊,别尽像个男孩子似的,整天舞刀弄枪耍皮鞭的,小心嫁不出去!”

    琅琊一笑:“这么说……你是答应让我去找那两个家伙罗!”

    “自己小心些就好了。”长者拂起帘子,只管后头去了;琅琊听了,心里喜不自胜,随即唤了侍儿:“替我准备好衣裳,我要出去。”

    待琅琊醒来,只见自己在一处幽黯的洞内,唯有墙上那忽明忽灭的火炬,随着偶来的微风摆动着。

    他略移动了身子,却发现腹部疼痛难当,禁不住哎哟一声,此时听得了一阵清脆的嗓音:“你醒了?”

    琅琊抬起眼,那眉,那眼,那一身的净素,尤如明月;苍龙冷眼看着卧在石床上的琅琊:“你受了伤,只怕也得要等些时日才能痊愈,别乱动。”

    “这里是那里?是你救了我?”他挑了浓眉,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只见她仍是一脸淡漠,也不回答他的疑问。

    “既要杀我,又为何要这么做?”

    苍龙看着他:“这儿是寒武神殿的石洞,我救你,只是觉得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未免也太便宜了你。”

    “哦?”他眼里有着兴味:“真是如此吗?”

    苍龙嘴角冷笑着,转身自石案上取出了研钵,又另拿出些许药草,手上只管磨着;那洞内的烛光,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琅琊心里更是迷惘了——

    “现在的你,要杀我是轻而易举,也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功夫来治我。”

    “你躺好。”她冷言的说着,句子是命令的,但口气却有着一股甜腻。

    琅琊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顺势躺着,媚儿解开了他身上缠绕的布条,那长痕有如藤蔓依附在他的身躯。

    她瞟了他一眼:“伤口愈合得很好,看来你身子骨倒是不差。”

    琅琊只是笑着,媚儿自钵内取出研好的药草,以手涂在他伤口上;琅琊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手是极轻微的抚过,像是怕弄痛他似的温柔。

    他蓦然的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入胸膛,媚儿不防他有如此举动,身子顿时跌进他的怀里。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琅琊凝视着她的眸子:“我说过,我们不该是敌人。”

    面对他的注视,媚儿忙忙别过头:“不该是敌人?笑话!”

    “看着我,”他扳过她那小巧的脸:“我不会相信你医治我的伤口,就是纯粹不让我死得痛快;你心里怎么想的,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媚儿企图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箍得紧紧的。

    “你懂,只要你不是苍龙,我也不是白虎。”他急促的说。

    媚儿仓惶的看着他——那隐约的焦急与无奈,在那黑色深沉的眼底流转,纵使他是欲杀的对象,但她却心志动摇。

    但——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嘴角轻轻一扬:“数年的仇恨……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带过?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没有所谓的是与不是。”

    “你……倒是倔强得很哪!人说苍龙冷若冰霜,果真如此!但,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媚儿使着劲儿,欲挣脱他的桎梏:“放开我!”

    “你向来都是如此言不由衷的吗?还是这东北寒地把你调教得冷若冰霜?”他缓缓的说。

    媚儿听了像是被人揭开了心事,只管愣愣的瞅着他——这个男人,凭什么洞悉她的心愁思绪?他是白虎的人,是要灭了寒武一族的仇人,他不该如此大言不惭的自以为是,自己也不该如此失措。

    突然他的手轻轻掠过她那浓密的长睫,像是疼惜般的抚过她的脸,像是被人拨动了一池春水,苍龙的泪有如玉块滚落;琅琊看了先是讶异,随即抱紧她那柔弱的肩,语调尽是痛楚:“为什么我们得互相残杀?为什么……”

    媚儿伏在他宽阔的胸上,听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心跳声……她真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泪只管不听使唤的流,而莫名的心酸尤如春雪般的融化,媚儿此刻只想依靠在这温暖的怀里,关于宿女或是寒武门的一切,在此时她已无力多想了。

    “请阴阳官恕罪!”侍儿们一字排开,齐跪在地,连头也不敢抬;但一此时星翼根本无心去责怪这些侍女。

    他担心的是……绯儿究竟会上那儿去了?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在朱雀皇女出洞时,为什么不赶紧通报?”宿女一脸寒气:“万一出了事,你们该当何罪?”

    “宿女,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星翼冷眼扫过瑟缩的侍女们:“我去找她。”

    “这儿腹地广阔,何况白虎随时侍机而动,你上那儿找去?”宿女看着星翼,却见他面无表情的:“苍龙将朱雀交待给我们,我们却疏于职守;就如你所言,现在白虎侍机而动,我怕朱雀出了事。”

    宿女听了再也无言,只得任他迳自出了石门。

    “严加防守!”宿女恶狠狠的盯着仍跪在地上的侍儿:“不淮放任何人出洞!”

    “是!”

    宿女转身回到邀月堂,取出了龟甲、铜钱,口中遂自念念有辞,随着那铿锵之声,宿女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虚卦。

    她眼神直视着案上的结果,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绯儿伏在地上,那原本灵巧的双眼,如今却显得呆滞,那雪白的臂膀,残留着青紫斑斑。

    “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她顺着声音,眼神停留在一张俊俏却邪恶的脸上,随即又闭起眼来;天歆哼了一声,即起身穿上了衣服:“真是无趣的女人,像具死尸似的!”

    绯儿听了仍是动也不动——她仍记得,他是怎么对待她的,而自己,在这三天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歆见她仍是趴在地上,心里也冒起火来,他使力的扳起她的脸,脸上一抹微笑:“看在这三天你陪我的份上,我不杀你;我想……寒武门的人该也出来找你了才是!”

    绯儿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但仍是无言;“你慢慢等着人来带你吧!我可不想见到寒武门的人。”

    她看着天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不过——若是让寒武门的人知道,朱雀失身于白虎的天歆,那可就好玩了!”说完,迳自大笑了起来。

    她闭着眼,耳里听得那细细嗦嗦的声响——她知道,他走了;绯儿勉强的挣扎起身子,眼里只映人一副残破的景象……她那朱红的衣裳被撕成了碎片,身上也没一处完好的;绯儿拿起勉强仍可遮身的外衣,又拾起被扯断的项圈,待要站起,才发现脚早巳使不出力。

    全身的疼痛与心里的委屈,让她再也禁不住的哭了出来,等爬出洞口,却见到难得一见的阳光。

    绯儿靠在白桦树旁,脑子里只感到茫茫然……自己该不该回去?若回到了石洞,又怎么对宿女和星翼解释?一想到星翼,她的泪又涌了出来。

    她发怔的看着雪地,隐约却见到一个身影,那人——也发现了她;绯儿拉紧了身上唯一的衣裳,身子只管爬着,而星翼却一个箭步到了她身边。

    他睁大了眼,看着狼狈的朱雀,心里一阵不祥的感觉:“你到底上那儿去了?为什么这个样子?”

    绯儿空洞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感到头一昏,顿时身子瘫在星翼怀里;他抱着朱雀,才发现——除了身上那零落的布料外,她再没有其他的遮身之物。

    他急急的抱起绯儿,赶回寒武石洞;不过咫尺的距离,为什么就这样出了事?待他伸掌开启了石门,那侍儿们个个莫不惊慌失措。

    “去请阴阳官过来!通报朱雀皇女找到了!”星翼低沉着嗓音,却见众人仍是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他怒声喝道:“我叫你们去请宿女过来,听见了没有?”

    其中一名侍儿回过神,才忙忙赶去通报;宿女进了绯儿的房间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冻结了。

    “宿女,你快过来……”不待星翼说完,宿女即说于:“在劫难逃!”

    星翼深蹙着眉:“你说什么?”

    宿女看了他一眼,即走近绯儿床缘,略诊了脉息后,才缓缓说道:“朱雀皇女……已非处子之身。”

    “你说什么?”

    宿女睇了他一眼,随即摆了手,众侍儿服了服身子退出房后,她才正眼看着星翼:“我说——朱雀皇女,已非处子。”

    星翼苍白了脸,看着昏沉的绯儿,久久不语;宿女自长袖中取了玉块,将丹药送进绯儿口中:“这是命中注定,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星翼听了她那若无其事的口气,顿时怒火中烧:“什么叫命中注定?什么叫阻止不了?若不是你那天的态度,绯儿又怎会私自出洞?”

    宿女看着星翼:“这与我的态度无关;我早就警告过你,朱雀皇女处事不稳重,你得多看着她一些。”

    星翼怒视着宿女——他第一次如此痛恨她的无情,纵使她是寒武门的阴阳官,他此时却想杀了她。

    宿女冷笑着:“用不着这个表情,告诉你,你该恨的人是白虎!”

    “白虎?”星翼不解的看着她,而宿女却揭开了绯儿的衣襟,一只图腾映入眼底;星翼看着宿女:“这是……”

    “白虎印记。”

    “星……星翼哥哥……”

    宿女看了绯儿一眼:“她醒了,你好生照顾她吧!别说我没交待你!”

    星翼气怔怔的,只得暂时忍着气,轻声的问着绯儿:“好些了吗?”

    绯儿苦笑着,泪在眼眶打转着:“你不该送我回来的。”

    “你在胡说什么?”他轻抚着她的额:“睡一下吧!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绯儿颤抖着身子……脑海里又浮现了天歆那邪恶的面孔,撕裂了她的衣裳,那残酷的双手在自己的身躯来回游移……

    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出声,星翼忙忙的抱着她:“怎么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

    绯儿看着他那黝黑的眸子,声音哽咽着:“你一定……要替我,杀掉白虎……的天歆。若我杀不了他……”

    星翼看着又陷入昏沉的绯儿——白虎天歆——

    一股肃然杀气自玄武眼底掠过——他脸上突然冷笑起来。

 第七章

    “你也该回去了。”苍龙睇眼看着琅琊:“过了这么些时日,若你再没有回府,只怕我们寒武会被夷为平地。”

    琅琊深眼望着:“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苍龙听了,只看着他冷冷哼道:“就算你是白虎的继承者,但你有实权吗?据我所知,白虎老族长仍是掌权之人,而你……猎杀了苍龙与朱雀后,才能服人;今日未能取我性命,你又该如何交待?”

    琅琊看着她,才缓缓拉着她那纤若无骨的柔夷:“至少,将白虎劝退这块东北寒地,让你们有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苍龙挑了挑眉:“你有这份能耐吗?,那南方领地原为我寒武门所有,是你们大开杀戒,毫无残留一点余地;现在——白虎的要角儿全上了我们寒武门最后的领地,仍是……”

    “媚儿,”琅琊轻抚着她素净的面颊:“至少——我会尽力,你怎么可以轻易放弃?难道,你不想化开两族的心结?”

    媚儿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双眼,告诉她:他所言非假,否则,又怎会有这如此坚定的眼神?她沉默了许久,才定定的说:“你回去吧!多说无益!待你真正掌权,再说这些话也不迟!”

    琅琊看着颜若寒霜的苍龙,不禁苦笑了——既温柔,又冷情,那变幻莫测的情绪,总是牵动着他的心思;她看着一脸无奈的琅琊,待想说些什么,却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咽喉,只得又别过头,将石门推开:“你走吧!别让任何人看见了;若是寒武门的人来了,连我也保不了你!”

    琅琊起了身,走向背对着他的苍龙,紧紧的抱着她:“既然无心敌对,又何必对我冷情如此?”

    媚儿咬紧着唇,泪只在眼里打转——她冷冷一笑:“但愿如你所言,寒武与白虎两族能不再有杀戮之争,现在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

    琅琊听了,只得轻轻放她那的肩:“如果可以……我只想带你离了这是非之地;这种相恨仇杀的日子,又……”

    “够了!”媚儿转身正视着他:“我没办法像你如此潇洒了事!今日我未取你性命,也是犯了寒武门的大忌,你别再让我为难了。”

    琅琊微微一笑,支起她的小颚:“我——让你为难吗?”

    媚儿怔怔的,她使他为难吗?那……他又何尝不是呢?当原是必杀之人,却因莫名的情愫而下不了手,她又该如何对众人交待?

    “没有任何人会使我为难,包括你在内。”媚儿沉默许久,才勉强吐出这句话,她细看着琅琊的眉目、温柔的嘴角,他不似那残酷的白虎之人,或许,就一如自己,非战不可的责任,莫名的加诸在自己身上。

    他听了媚儿的话,心里一痛,也顾不及身上的伤口仍未痊愈,狂妄的吻下她冰冷的唇,媚儿先是一惊,但那熟悉的气息与流亡的记忆却又是交映盘旋着……她拒绝不了这个男人,只怕自己是要陷落了。

    当他离了她的唇,看着因泛红而嫣然的脸庞,更较以前娇俏三分,琅琊定定的望着她的美眸:“我不相信——在这段日子里,你全然并不动情。”

    媚儿眼光流转着:“动不动情,那又如何?事与愿违;你还是走吧!只怕两族的人都在找人了,若是两相厮杀,那局面再也挽回不了!”

    琅琊听了她的话,只得放开那赢弱无骨的手,苍龙微微一笑,却显得凄凉:“我无意挑起杀机,但……我们终究是敌人,倘若——白虎欲取我首级,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琅琊轻抚着她的长发:“我不允许任何人杀你,包括你自己。”

    他在苍龙额上轻轻一印,即走出那幽黯的洞穴——他知道,若再不回白虎居所,父亲势必出动所有高手寻找他的行迹,而苍龙,也难逃被捕的命运。

    媚儿看着他背影,泪又似断线的珍珠的落下——她不该对这个男人留情、动情,进而将他留伫心里……;一旦有了开始,又该怎么结束?

    她拭去了面颊上的泪珠,又略略理了鬓发,才悄悄出洞回到了寒武门。

    当那石门封印开启,洞内并排的众侍儿们莫不大惊失色,急急的派去通报:“苍龙皇女回洞了!”

    苍龙见众人面容甚是惊慌,心里不禁狐疑起来:“这些天……发生什么事没有?”

    “这……”侍儿们相互看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苍龙正想怒斥时,却见宿女缓缓而来:“恭迎族长归来。”

    “用不着多礼,”媚儿拂了拂袖子:“朱雀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朱雀皇女……”宿女看着媚儿,眼底的神采顿时黯淡了下来。

    媚儿睇着她:“她在那里?”

    “朱雀皇女正在房里安歇。”宿女避重就轻的,星翼此时却自内堂前行而来:“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苍龙回头一望,只见他怒气满面,眉眼也变了颜色:“你为什么不说?说不出口吗?让我替你解释解释!”

    “宿女,”媚儿逼近她:“我不在的日子,朱雀怎么了?”

    宿女仍是一脸寒冰:“朱雀皇女……人还算安好。”

    “安好?”星翼冷笑着:“她已非处子之身,‘安好’这字眼从何而来?”

    “非处子之身?”媚儿刷然苍白了脸,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仍是无动于衷的宿女:“怎么回事?”

    “朱雀皇女……已被白虎天歆夺去贞操了。”宿女一字一句的,那声音,尤如回音般盘旋在媚儿耳里。

    “白虎……天歆?”她喃喃自语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苍龙冷笑着:“严加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洞!秋水,带我去朱雀皇女房间!”

    秋水面色凝重的引领着苍龙入屋;当她看到朱雀毫无血色的脸庞,那原本隐没的杀机又顿时浮现了——琅琊的温柔,天歆的残暴,琅琊的咄咄逼人。

    “秋水,传令下去,不准任何人对天歆动手,包括星翼在内——我,要亲自杀了他!”

    秋水看着眼露杀意的苍龙,只服了服身子:“奴婢必定确定交待。”

    苍龙看着朱雀,脸上除了一抹哀愁,那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琅琊支着头看着天歆手上的一束乌发,眼里尽是疑惑:“你这又是那儿弄来的?别又白糟蹋了人家女孩子!”

    “你懂什么?”天歆邪邪一笑:“说出来,包准吓死你!”

    “少卖弄关子!”琅琊笑着:“说吧!你又看上那户人家女孩儿?这冰天雪地的,住户也少!”

    天歆把弄着那束青丝,眼底尽是暧昧:“就是咱们的死对头罗!”

    琅琊愣了一下:“你抓到苍龙了?”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何况……我也不想跟琅琊起冲突。”

    “不然是谁?说真的,你干嘛那么怕他?”琅琊斜了斜眼,表情尽是不屑的。

    “虽然不是苍龙……但,朱雀可是我的人了。”天歆低声的说,琅琊却睁大了眼:“你说……寒武的朱雀?”

    天歆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那络乌发,就像朱雀那雪白的身子仍在眼前似的。

    “你小心点,爹爹交待了,苍龙与朱雀二人皆不可留,你没杀了她,反倒夺了她的贞操,只怕苍龙不会善罢干休。而且,爹爹那儿也难交待!”琅琊警告着,却见天歆嘘了一声:“叫我杀了美人,不如叫我去死;难怪琅琊下不了手,朱雀都美若天仙了,何况是传说中的苍龙?”

    此时一名才留发的小侍儿娇声而来:“二主,三主,大少爷回来了。”

    琅琊正想回话,却见天歆伸出了手,抚着那小侍儿的脸:“我怎没见过你?”

    小侍儿面对天歆的举动,不禁吓得呆住了,琅琊见他下流不过,忍不住一掌挥去:“你检点检点吧!”

    天歆笑而不语,迳自迈出房门,只见琅琊与长者早坐在厅上议事了;琅琊看到琅琊的衣裳略略渗出了血迹,不禁冷笑了起来:“怎么?苍龙没杀成,倒被人给捅了一刀了?”

    “琅琊,不许你对大哥无礼!”长者句子虽是重的,但却未闻得丝毫怒气,琅琊嘴角扬了扬:“我说……大哥啊,你可真比二哥还不如呢!至少二哥可碰上了朱雀,就怕她没死也只剩半条命……”

    “天歆,你又做了什么好事?”长者看着一脸吊儿啷当的儿子,眼睛也眯起来了;天歆神秘一笑:“没什么!只怕——用不着咱们动手,她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琅琊看着一脸坏相的天歆,心里着实明白了七八分,性好女色的天歆,怎可能放过明媚的朱雀?只怕朱雀落了单,被这不成材的天歆逮了去。

    “我知道你爱女人成性,”长者目光凛冽的:“但——可别玩火自焚;据闻苍龙是有仇必报的女人,你今儿犯了她的大忌,小心你的项上脑袋。”

    “怕什么?”天歆睇了琅琊一眼:“就怕咱们这儿出了个内贼呢!否则——用不着琅琊,我和琅琊二人双手奉上苍龙脑袋给爹爹当贺礼。”

    长者看着天歆:“你用不着先说大话,据报寒武里有一名身手敏捷的男子,号称玄武,他的功夫不在琅琊之下;你们三人还是小心点好。”

    “玄武?”琅琊蚩之以鼻的:“那也不过是‘据闻’罢了。”

    琅琊打量着天歆的表情,尽是有着嗳昧与满足,一阵不安的感觉自他心头掠过——难道,朱雀已遭不测?

    天歆无意间看到琅琊的眼神……有着怀疑与不屑,他更是肆无惮忌的笑了:“怎么?弟弟立了功……你做哥哥的不用褒奖一下吗?”

    “你说够了没有?”琅琊逼近他:“你这样的举止,与那些下三滥的痞子有什么两样?”

    “你们吵够了没有?”长者怒喝:“天歆,你的行为也该收敛些!琅琊,你若杀不了苍龙,让天歆去办!”

    琅琊一愣,看着面有怒色的父亲,只听见他又说道:“猎杀苍龙的事,我不许你再插手,若让我知道,我绝不轻饶你!”

    琅琊紧咬着唇,心猛然的狂跳着——他知道,若让天歆遇上苍龙,他绝不会放过像她这样的女人;琅琊嘴角轻扬的:“大哥,你可听见了——是你自己办事不力,可不是我们这些弟妹强行夺权的哦!”

    天歆笑看着琅琊:“你就少说两句吧!好歹……他也是大哥!”

    琅琊怒然拂袖而去,耳边仍听得见琅琊与天歆那狂妄的笑声……

    媚儿看着神情发怔的绯儿,那原本灵透的双眼,只是呆呆的看着架上的鹦哥;媚儿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该杀鸡儆猴一番,才能吓阻他们猖狂的举动。

    她沉默的步出房门,却见星翼守在门口;媚儿冷冷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已三天未曾好好休息,换我来照顾她吧。”

    “照顾?”媚儿杏眼圆睁,怒目相视:“绯儿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们照顾的结果吗?我临出门前,是如何交待你的?你又是如何承诺于我?”

    星翼看着红着眼的媚儿:“我会……替她……”

    “用不着!”媚儿冷笑:“我交待秋水的话,你全没听见吗?天歆的命,该由我来收拾,不许你自作主张!”

    星翼看着神色俱变的苍龙——只得轻吁着气:“你要我……怎么做?”

    媚儿轻挑细眉:“替我诱出白虎的天歆与琅琊,接下来……由我自己动手!”

    “我知道了。”星翼看着她,待想拂去她发上的落花,媚儿却退了一步,冷冷说道:“记住——我讲的话,否则,我也不会饶了你。”

    星翼看着她飘然的背影,她去猎杀白虎琅琊却空手而回;蓦然里,他忆起宿女的话——她不会是任何人的。

    他看着满地的落花——她是苍龙,却再也不是当初那手执莹莹水仙的苍龙了。

    绯儿卧在贵妃榻上,看着纷纷落英,那神情早已不复往日清丽;媚儿站在游廊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交待你办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大致上已完成了,就等时机。”星翼看着绯儿:“昨儿晚上她不是吵着要吃雪果吗?我出去采些回来吧。”

    苍龙点点头,也不多说——星翼发现,她愈来愈沉默,沉默到几乎无声。他苦笑着步出长廊;媚儿仍是呆呆——如果,当晚她不出洞,绯儿也就不会去寻她了……如果,当晚她舍弃了琅琊,回到寒武石洞,绯儿也就不会出事。

    原来……自己才是元凶!想到这里,媚儿不禁颤抖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凶残——白虎天歆,她定要砍下他的头颅,奉送给白虎老族长。

    星翼站在长廊尽头,若有所思的发怔,此时清遥却拍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事。”他笑着:“我出洞一下,好生看着皇女们,我怕苍龙会出事。”

    清遥点点头:“你也不能怪她,若换成是我,恨不得立即杀了白虎。”

    星翼心里一阵难熬,只得说着:“我出去了,有事……再通报宿女。”

    “玄武官,要出洞吗?”小侍儿笑着,星翼点点头:“仔细看好洞口,我去去就回来。”

    “知道。”小侍儿回答着,星翼想了一下,才又说着:“不许任何人出洞,包括族长在内。”

    “明白了!”侍儿齐声说道——自从朱雀皇女出事,寒武洞内的每个族人莫不惊惶失措,尤其是当夜的侍儿们,更是内心惶惶;星翼看着她们的表情,心里纵然有着怒气,却也发作不了,只得步出了石洞。

    才步入白桦林,机警如鹰的他即见到树梢上坐着一身紫衣的女子,那形象活泼有若朱雀,不同的是,她眼里更多了份傲气。

    只见她手中的皮鞭抽向那发才出绿芽的白桦,星翼眼中带着兴味的看着她……这女孩子,很是有趣。

    像是发现有人打量,她眼梢一流转,只眼雪地里站着一个英挺的男人。

    “喂,你瞧什么!”她问着。

    “你没瞧我,怎知我在看你?”星翼双手抱胸,嘴角流露出一股迷人的微笑。

    琅琊看着他,心里没由来的狂跳着——她未曾见过如此的男人,集着英气与傲慢于一身,即使他如此回应她,她却没有怒气,反而有着异样的感觉。

    她纵身跃下树梢,看着一身黑色装束的星翼,脸上有着好奇的表情:“喂,你是谁?打那儿来的?”

    星翼见她问得有趣,忍不住笑着:“你又是谁?”

    琅琊先是一愣——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话过,她逼近了星翼,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我是白虎的琅琊,你呢?”

    白虎琅琊?墨翼眉头一紧,看着这一如朱雀的女娃儿……她竟就是追杀寒武一族的白虎族人?

    “喂,你干嘛一直看我?”琅琊瞪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星翼一笑:“我是星翼,这附近的住户。”

    “住户?”琅琊前前后后的打量着他,禁不住摇摇头:“不像呀!瞧你这个模样,倒像是练家子似的。”

    “你说……你是白虎?据闻白虎是个男人,怎会是你这小女孩?”他故做好奇的问着,琅琊睁大了眼:“喂,你还真小看我呢!白虎的继承者可还没决定;对了,你知不知道这附近的寒武门?”

    “寒武门?”星翼直视着她:“没听过,。”

    “这就怪了,”琅琊喃喃自语的:“听二哥说……是在这儿碰见朱雀的呀……”

    星翼听了这话头,眼里的兴味更浓了:“二哥?”

    “是呀,我同他感情最好了。他的武功也算一等一的。”琅琊笑着:“他叫天歆;星翼,我看你这人不错,改天带他同你认识认识。”

    天歆?星翼面无表情的——他忆起了朱雀在昏沉时说的……杀了天歆。

    “喂,你在想什么?”琅琊见他不吭声的,忍不住叫了他:“你说……你叫星翼是吧?”

    星翼点点头,脸上仍是挂着一抹微笑——若是利用这白虎琅琊,或许上天赐给的机会吧?只能怪她是白虎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欲取苍龙性命,天歆夺取朱雀贞操;星翼故做轻松的:“白虎的人……都迁到这儿来了吗?”

    琅琊点点头:“暂时的,南方可是好地方呢!若不是为了寒武门,鬼才来这儿!”

    星翼睇着她,琅琊红着脸:“你都是这么大刺刺的看人吗?”

    他见她的神情,心内不禁暗笑起来:“跟你磨菇这会子,我可有事要办呢!”

    待他转身要走时,琅琊却说了:“我能再见到你吗?”

    星翼看着她——他实在无法将她与那杀气腾腾的白虎联想在一起,他笑着:“我想……我们会再碰面的,一定。”

    媚儿取了雪果递给朱雀,嘴里却问着:“你说……遇见白虎琅琊?”

    “看来,琅琊下不了手,白虎另派了人来。”他凝视着苍龙:“我想……你也一样。”

    媚儿心里不住狂跳着,嘴角却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只是提醒你,”星翼看了朱雀一眼:“别忘了,白虎是敌人;而朱雀,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

    媚儿逼近星翼,一字一句的:“玄武,我现在告诉你——半个月内,利用白虎琅琊诱出白虎天歆。”

    “你打算怎么做?”

    媚儿笑着,星翼却感到毛骨悚然——她的笑,竟显得邪恶异常:“我会送给白虎族长一份贺礼,你照着我的话做就是了;记住,不择任何手段,就算要将她与朱雀同等对待,我也不反对!”

    星翼沉默着,媚儿怒道:“听见没有?”

    “玄武遵命。”星翼恭敬的俯下身子——他发现,自己愈来愈不了解苍龙了。

 第八章

    就一如苍龙所愿,琅琊是自动上门的;当星翼再次遇见她,也才不过隔了二日。

    “喂!”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琅琊仍是坐在树梢上,手中仍是一条皮鞭,不同的是,除了她,还有一个男人;浓眉大眼,鼻若悬胆,怎么看,都是个俊逸的男人。

    但,星翼知道——他,即是他……那个朱雀口中、苍龙心里欲杀的天歆。

    星翼停下了脚步,树上的两人一跃而下;星翼看着琅琊:“又见面了。”

    “我是特地来的。”她甜甜一笑:“你不是说过,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吗?”

    星翼听了,只是一笑——他的确说过,但……是指她的死期,而非像现今的谈笑风生。他看了琅琊身旁的男人一眼,琅琊才懒懒的说:“他就是我二哥,白虎天歆。他硬要跟来的。”

    “我是很好奇,我妹子口里的奇特的人是谁?”他眼睛直盯着星翼:“果然是一表人材,难怪她会……”

    “你说够了没有?”琅琊瞪了他一眼,脸略略红了:“嘴巴就是不安份,才会被爹爹看轻的;连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是这样。”

    天歆却像没听见似的,双眼仍是直视着星翼,对于他眼中的霸气,星翼只是嘴角一扬,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不愧是白虎二子,果然气宇非凡。”

    对于星翼的赞词,天歆似乎很是满意的一笑:“这我可不敢当;只怕琅琊可不这么想呢!听琅琊说……你是这儿的人氏?”

    星翼浓眉一挑:“算是。”

    琅琊见两人一言一语的,竟没有自个儿说话的余地,忍不住嘟着嘴:“谈够了吧?二哥,你也该回去了。”

    “喂?赶人啦?嫌我碍眼不成?”天歆睇了她一眼,才又看着星翼:“跟你谈话,倒还算投契,改天见个面,如何?”

    星翼听了,眼睛只管盯着天歆——这句话,可是他自个儿说的,他笑得颇耐人寻味的:“对于白虎的邀请,星翼可真是备感荣幸!”

    琅琊看着星翼:“喂,我今儿个才知你的嘴巴倒挺会说话的!”

    星翼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天歆兄,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琅琊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骂起天歆:“都是你,把他吓跑了!”

    “你这丫头,倒为了一个不相识的男人骂起我来了!”天歆取笑着:“怎么?你爱上他啦?”

    “你管我呢!”琅琊飞红了脸:“总比你下流来得强多了!若碰上寒武门的玄武或是苍龙,小心你的狗命!”

    “奇了!你咒我干什么?”天歆笑看着琅琊:“说真的,若真是遇上苍龙,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琅琊冷笑:“你这句话……可别被琅琊听见了。”

    天歆笑得暧昧——朱雀那雪白的胴体仍似在眼前;她已是美若至此,何况是苍龙?想必更有另一番的风韵了。琅琊瞪着他:“你够了吧?回家了!”

    “还请族长慢行,代我问候朱雀皇女。”紫袖轻声的说道,随即递上一只剔透的玉块:“只怕……药治身,无法治心;苍龙皇女,你该是了解这一点的。朱雀皇女遭遇此劫,亦是命中注定,只怕你得多加费心了。”;苍龙苦笑了一下,接下了她递上的玉块:“方才神君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紫袖看着苍龙:“你向来是果决聪慧的,何不与宿女、玄武商议对策?”

    媚儿摇摇头,眼里含着泪:“绯儿已因我之故,清白受辱,我又怎能再拖累他人?”

    “总之……小心行事!”紫袖退入洞内:“快走吧!”

    媚儿见石门关上后,不禁发起怔来……习坎人坎,失道凶也,此仍大凶,无法脱身;不只是朱雀,连自己也难逃此难!

    瑶瑟神君占卦已是如此,何论宿女与自己呢?只因私心于琅琊,所以寒武先祖让朱雀受苦来迫使自己阻断心念吗?

    媚儿神思恍忽的,却听得一阵低沉的声音:“总算遇见你了。”

    她忙将玉块收入袖中,只见琅琊自林内走来;媚儿见他如此甘冒大不晦的来到这神殿,急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当然知道,”他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这儿……是你救我的地方,也是我们互剖心迹的……”

    “够了!”媚儿逼近他:“互剖心迹?我如何知道是真是假?”

    琅琊看着她:“我已背叛族门,没有取了你与朱雀的性命,甚至与父亲敌对,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她冷笑着:“若真是如此,为什么朱雀会遭天歆的侮辱?为什么你们要处处逼迫?”

    琅琊看着媚儿……朱雀遭天歆侮辱?他忆起天歆那狂妄的嗓音——你得苍龙,我得朱雀——他说的,全真是应验了;琅琊苍白着脸,只听得媚儿一字一句的;“我要你……杀了白虎天歆,将他的脑袋高挂在寒武石洞前的白桦林。”

    “杀了天歆?”他看着媚儿,却只见她黛眉深锁,泪水盈眶:“琅琊,我不想杀你,更不想与你敌对……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若你下不了手,也请你别阻碍我。”

    琅琊不及反应,她突然反身将他拉进了石洞内——那有着浓浓药气的洞穴;他看着含泪的苍龙:“你还是得杀了我,是吧?”

    “不……”她咬着唇,将身上的雪貂披肩拉下:“只有今天,我们还能在一起;下次——就是敌人了。”

    他讶异于她的举动:“媚儿,你……”

    她不让他有疑问的机会,媚儿即吻住他冰冷的唇;那混合了寒梅与药气的香味,琅琊拥紧了那雪白的躯体。

    媚儿一翻身,将他压制在石床上;琅琊看着她:“媚儿,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吐馨香,依附在他耳畔:“我要你记得我;就算我杀了任何人,你也不能恨我。”

    她解下了他腰上的束腰,嫣然一笑却掉下了泪——她是自愿的,既然不能爱这个男人,但也无憾了。

    熊熊的火光,映出了石壁上交错的人影;琅琊吻着她的颈项,却是心痛如绞——他们的相遇是错误的,上天注定两家是世仇,又为什么要让两人相爱进而残杀?

    媚儿回到寒武石洞,却见宿女早已伫在洞口,那神情竟是百般莫测的冰寒;而一班侍儿正怯生生的盯着她的脸瞧。

    “你可回来了!”宿女嗓音略显僵硬的:“去瑶瑟那儿——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媚儿睇了她一眼,随即缓缓回答:“宿女,我向来自有分寸;难不成——你怀疑我会背叛族人不成?”

    “只怕——身在曹营心在汉;你若把持得住,我也不用如此担忧。别忘了,朱雀皇女可是一面镜子,白虎的冷酷无情,可完全应在她身上。”

    媚儿冷笑着,直逼向宿女:“我是什么身份,我不是不知道,用不着你三番两次的提醒我!你不是说——我向来稳重的吗?为什么现今又是如此?”

    为什么?

    宿女嘴角轻扬:“苍龙皇女,我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用不着我说得明白!老族长已亡,你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你与朱雀的性命,还有上千个族人的生死。可别为了儿女私情而种下寒武门灭亡的败因!”

    媚儿盯着她,嘴唇也因愤怒而咬得血红——就是因为私情难了,她今日才会落得如此难堪的下场,既杀不了白虎,又保不了族人。

    “宿女,用不着你的耳提面命,我自有了断!”媚儿冷冷的说,随即唤了另一名侍女:“朱雀皇女呢?”

    “在后花园子。”侍儿答道,媚儿待要转身。面对着宿女,眼里看不出任何喜怒:“宿女,我知道该做什么,你不用多虑;绯儿的仇,我是一定会要回来的。”

    “别忘了……你的承诺。”她答道,媚儿拂袖直往后园子去,只见一群孩童在嬉戏,园里的杏花也微微绽放,无数的凤蝶翩翩飞舞着。

    一名小女孩穿着红衣,头上梳了小髻,手里拿着一枝杏花,见了苍龙便盈盈笑着:“族长,这枝杏花给你!”

    媚儿微微一笑,接了那枝杏花,看着卧在榻上的绯儿,不禁忆起了一句诗:浩荡光风无畔岸,如何锁得杏园春?

    如何锁得?

    今日她以贞操献予琅琊,便是以断自己后日的退路——如果她杀了白虎的任何人——

    “你怎么了?”

    媚儿睇了一眼,只见星翼那俊俏的脸含着笑:“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她自袖中取出白玉块:“绯儿今日如何了?”

    “没什么改变。”

    媚儿听了也不言语,迳自走向那贵纪软榻,榻上的绯儿眼神只看着树上的杏花,身上散着落英。

    “绯儿……”

    榻上的人惶惶的撇过了脸,将身上的披风拉紧了:“你走开!”

    媚儿怔怔的看着她,星翼轻声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或许——”

    “你叫她服下吧。”媚儿将瓶子塞进星翼手里:“或许……她会听你的。”

    星翼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即坐在软榻上扶起了绯儿:“绯儿,吃药了。”

    媚儿看着榻上的两个人——她,果真顺从的靠在星翼肩上,服了药;待想转身离开时,星翼却说:“你……打算怎么做?”

    “别跟宿女相同的口气。”她看着绯儿,那原本丰润的脸庞,如今瘦骨嶙峋:“只要把我交待的事办妥就成。”

    “已办妥了,”星翼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是我的事,你只要将绯儿照顾好就成了!”媚儿嫣然一笑:“有你在,我很放心!”

    星翼盯着她许久,才缓缓的说:“难道……你真如宿女说的,杀不了……”

    “住口!”媚儿恶狠狠的:“你给我听着,明日,你将那个人约出来,我必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在绯儿面前谢罪;而且——我会亲自送到白虎居所。”

    星翼看着站在杏花树下的苍龙,一阵微风拂过,那满树的杏花纷纷坠落,但……树下的她,已不复去年了。

    ——她不会是任何人的,包括你在内——,星翼放下了绯儿,即服下身子:“玄武遵命。”

    天歆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一束青丝,嘴里只管笑着——上回轻易将朱雀得手,想必苍龙也不过尔尔罢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笑了起来,冷不防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夺走了他手上的乌发;天歆一望,只见一名女子笑盈盈的站在另一颗树上,手中还握着他的战利品。天歆凝视着她,倏然间却笑了。

    “真想不到啊,你这么快就出现了。”

    媚儿服下身子,嗓音轻脆有如银铃:“白虎之名,威震天下;寒武之门,被逐出秋原之地。身为族长的我……自然得向您拜候了!”

    天歆带着一抹微笑:“想不到……”寒武苍龙不仅貌美如花,连口才都是一流的!”

    媚儿听了仍是笑着:“好说,好说。”

    “不过嘛……”天歆跃过数株白桦树,逼近她的面前:“我更好奇的是……寒武族人能臣服于我白虎之下,会有多少诚意?”

    媚儿细眉一扬:“诚意?”

    天歆暧昧的笑着,支起媚儿纤细的下颚:“这得看你了。”

    她了解他的意思——媚儿笑着:“当然!”

    天歆微微一笑,猛然吻住她的唇;媚儿心下先是一紧,却也不反抗,任他狂妄的在肩颈上游移着。

    “你倒是识相!”他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随即拉住媚儿的手,纵身一跃,只见一处石洞映入眼底。

    天歆粗暴的将媚儿一推:“我终于知道,琅琊为什么杀不了你。”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但仍一副媚态:“怎么?你怕了?也难怪,你是白虎二子,当然处处受限了……”

    天歆听了,心里扬起一股怒气,他扯下了媚儿雪白的裘衣:“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不受他的限制,尤其是跟你有关的任何事!”

    媚儿冷笑着,脑海里却闪过了琅琊的声音……你在玩火,媚儿——,你在玩火……;她的泪盈满眼眶,脸上却仍是笑意。

    当天歆撕裂了她身上单薄的纱衣,滑如凝脂的胴体令他涨红了眼,将媚儿压制在地上:“到了最后,苍龙也是我的,真不知琅琊会怎么想?”

    不容许她有说话的余地,天歆放肆的攫取她身上的气息,他气喘嘘嘘的发泄着兽欲:“杀了你,未免可惜……不如当我的侍妾吧,我,会饶了你们全族。”

    “真是如此吗?”媚儿在他耳畔吹着气:“那么……我杀了你,如何?”

    天歆先是一愣,而媚儿却早巳将那暗藏的银针刺人他的颈项:“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你……”天歆先是一愕,然颈上的剧痛却如风雪漫延开来,眼前的苍龙也成了幻影般的游移。

    媚儿笑着略拉紧了纱衣:“这是寒武门的独门药品,人称‘九晶红莲’;怎么?这名儿……很美吧?当然,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否则——朱雀的恨,怎会轻易抵消?”

    天歆只感到胸口一阵灼热,连话也话不出来;媚儿冷冷的看着天歆,那原本俊秀的脸,也变得扭曲而显得可憎。

    等到天歆连动也不动,媚儿却朗声大笑起来;直到确认他一命归西后,她不急不徐的自小靴里取出利刃,那皎洁的双手,渐渐染上了一片殷红。

    “琅琊……不要恨我……你不能恨我……”

    “族长同来了!族长回来了!”洞前的侍儿齐声喧嚷,然苍龙的一身装束更是让人惊骇。

    当宿女与玄武齐至她的面前,只见她脸若寒霜,而雪白的衣裳却是已呈碎片,血红的色泽更是刺目。

    宿女看着一语不发的媚儿,手中还提着布包:“你……杀了他?”

    玄武疑惑的看着冷笑的媚儿:“手里的……是什么?”

    媚儿嘴角一扬,遂将手中之物掷出,那沾满血痕的头颅瞬间滚出,睁大的瞳孔再再露出了惊俱之色。

    一旁伫立的侍女们莫不惊声尖叫,唯有宿女容颜有着微笑:“恭贺族长,果然不负族人所望,将白虎二子首级取回,让寒武门一吐怨气。”

    星翼深锁浓眉,只是深沉的望着媚儿——她,是如何办到的?难道,是利用自己的美色;彷若看出星翼的疑问,媚儿仍是冷冷的:“玄武,你用不着去忖度我是如何办到的;朱雀皇女呢?”

    “正在房里安歇呢。”一旁的侍儿答道,媚儿笑了笑,眼光扫过众人:“有请朱雀皇女;今日是咱们给予白虎迎头痛击之日!让所有族人瞧瞧,这就是白虎凌辱咱们族人的下场!”

    所有在场的寒武族人们,莫不拍手称贺;而绯儿在侍女的拥簇下,步履蹒珊的缓缓跺来,看着地上血迹斑斑的天歆脑袋,她仍是一脸淡然,仅仅向苍龙拜了揖:“朱雀在此谢过族长。”

    媚儿看着脸色苍白的绯儿——她今日的遭遇,全都是因自己引来的,光只杀了天歆,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星翼看着媚儿神色,她的改变未免太快;若真是为了一雪绯儿之仇,恐怕,就连琅琊也难逃一死的命运!就在他沉思当时,却听得了媚儿冷冷的说:“玄武听令,明日我将赴白虎居所,你与宿女留守石洞,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出洞。”

    宿女趋前俯身:“族长英明果决,果真为咱们一吐怒怨;但……你前往白虎所地……”

    媚儿目光一扫:“我自有用意!若不将白虎灭绝,寒武族人必会流亡一世。不赶尽杀绝,怎能安稳渡日?”

    “灭绝白虎?”星翼扶着孱弱的绯儿:“苍龙,你……”

    媚儿深深看着绯儿,禁不住伸手轻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光杀了天歆是不够的——绝对不够。我要白虎全族替咱们爹爹与母亲偿命,当然还有你的委屈!”

    绯儿听了只是睁大的眼,全身不断颤抖着——她打算怎么做?自己已是非处子之身,而身为族长的媚儿,又怎么白白牺牲?宿女紧闭着嘴……该来的,还是来了;是命,也是运!

 第九章

    绯儿看着媚儿的一举一动——换上了雪白的纱衣,抿红了红唇,一头乌发如瀑布披散在肩上。

    “媚姐姐……已经够了。”绯儿温吞的说着:“你杀了那个人,白虎绝不会善罢干休,你还是……”

    媚儿微微一笑:“杀了天歆,只是一点小小警告。”

    “什么意思?”绯儿眼里尽是恐惧:“你……”

    “当然要赶尽杀绝,否则,岂不是让咱们爹娘死得莫名吗?”媚儿拾起案上的包袱:“你好生休息吧!我的事——你用不着担心了!我看你近来脸色差得很,已交待秋水熬了鸡汤,可别又不吃了。”

    绯儿沉默的看着媚儿步出房门,她知道——自己近来身子有些改变,却说不出口。

    媚儿行至洞口,只见墨翼沉着脸伫立于前:“你拿着它,打算做什么?”

    媚儿冷冷一笑:“你照顾好绯儿就成了,何必多问呢?”

    “你只想到绯儿,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星翼目光炽热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除掉天歆的,但……”

    “够了!”媚儿怒道:“我是族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许你让绯儿伤心,你懂不懂?”

    星翼听了一愣,嗓音也变得苦涩:“难道,真如宿女所言,你——爱上白虎琅琊?”

    媚儿冷眼看着星翼,尽是沉默着——爱上不该爱的人已是错误,更何况是世仇?

    “星翼,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她缓缓的说。

    不会爱上任何人……他苦笑了;她不会是任何人的,也包括自己。媚儿看着他的神色,心里竟是异常平静:“让开,我要出去。”

    她伸出素手,封印瞬间大开,春阳刹时映入洞内;媚儿看着白桦新枝,一丝怅然掠过心头——她注定不能爱任何人,但绯儿不同;媚儿看着星翼,脸上一抹笑意:“好生看着绯儿,可别又出了错。我去去就回来。”

    媚儿一个纵身,身影顿时隐没在白桦林里;“她……还是去了。”

    星翼不语,宿女俯手关上石门:“白虎天歆已死,至少,我们少了个敌人。就如族长所言,你看好朱雀即可,又何必多心?”

    “我没办法像你这样事不关己,冷酷无情!”星翼直视着宿女:“苍龙此番前去白虎居所,可说是危险至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宿女逼近星翼:“我知道,你爱慕苍龙皇女由来已久,但……那又怎么样?她爱上白虎琅琊,早已是注定的事;寒武门不是只有苍龙皇女而已,别忘了你自己的责任。”

    “爹爹,二哥出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事了?”琅琊支着头,看着面容肃然的长者。

    “天歆武功了得,不会有事的。”长者微微一笑:“怎么?你又想出去了?”

    琅琊睇了琅琊一眼:“没办法呀,有人见了苍龙,连魂都飞了——”

    正当琅琊要怒斥时,一名侍儿慌慌的进了主屋:“岂禀族长,屋外有一名女子说有贺礼相赠,指名要族长亲自接收。”

    “贺礼?”长者浓眉微蹙:“在这东北寒地,我白虎门向不与人往来,怎会有女子送礼?”

    “小的也不知情——”

    琅琊心里起了疑窦:“爹,还是我去看看吧!”

    “不必!”长者低沉的说:“既然对方指名要我受礼,咱们岂可怠慢?”

    待众人出了大门,却见媚儿站在树梢,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白虎族长到这东北时日已久,寒武苍龙今日特来请安!”

    “媚儿?”琅琊看着她那飘飘罗袖,心中不觉一紧:“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媚儿看着琅琊,心中似有千头万绪,却仍是笑着:“苍龙前来,是要送给白虎族长一份贺礼,望请笑纳!”

    “你这妖女!”琅琊怒道:“少在这儿耍嘴皮子!”

    “哦……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媚儿将手中的包袱一扔,只见一颗头颅刹时滚出,天歆那睁大的双眸满是惊愕。

    长者看着地上的头颅,不可置信的瞪视着;琅琊看着树上的媚儿:“你——”

    “我说过,你不能恨我!”媚儿冷笑着,泪却在眼里流转:“白虎族长,但愿我这份礼物能使你满意……下次,可就是白虎琅琊了!”

    “你这妖女,还我二哥命来!”琅琊含着泪,身子也跃上枝头,然苍龙更是俐落的一个闪身:“白虎欺凌我寒武门数十载,今日不过取了天歆项上人头,又算得了什么?”

    长者看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头颅,禁不住老泪纵横,听了苍龙的话更是怒火攻心,刹时掌心使力,一株株的白桦瞬间应声折断;然苍龙却是步步莲花的扬长而去,如银铃般的嗓音说道:“白虎族长功力果然了得,在此领教了!”

    长者喘着气,怒视着琅琊:“琅琊听令!灭掉寒武全族,尤其是苍龙!我要你亲自杀了她,毁尸灭迹!”

    琅珥紧闭着唇,看着地上天歆那未合眼的脸孔,脑海里却是苍龙那哽咽的声音——琅琊,你不能恨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能恨我——

    媚儿看着满天的杏花,春风阵阵,拂落了——地的嫣红……她,似乎又看见了琅琊那不忍又悲怆的眼神。

    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园——纵然有情,却是空浮流云。

    这样的两代恩仇,谁也不能排解;白虎将寒武门逼上绝路,她杀了个天歆又算什么?只是……绯儿已非完壁,就连自己,再也难以清白了。

    心悬琅琊,悲苦难言!

    “……长,族长,你怎么了?”清遥轻声问道:“近来你老是发怔着,有什么心事?”

    媚儿勉强一笑:“那儿的事?怎么?你今儿个怎不在邀月堂?”

    清遥深沉的看着媚儿,眼神透露出一丝古怪,删乙略挑了黛眉:“你是怎么了?何时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清遥跪拜了身子:“清遥不知该如何向苍龙皇女开口,望请族长前往邀月堂一行!”

    苍龙直视着她:“邀月堂?”

    清遥略红了眼眶:“阴阳官有要事商议……玄武,也在堂内。”

    媚儿狐疑的看着怪异的清遥——她向来是冷静有理的女子;在宿女的调教下,犹如第二个阴阳官。

    “领我去邀月堂,”媚儿傲然的起了身:“清遥,你……有事就说吧!自白虎到这东北寒地,再也没有什么更可议的事了!”

    清遥透澈的眸子看着面无表情的苍龙,嗓音不禁颤抖着:“方才——宿女诊了朱雀皇女的脉息……”

    “怎么?”

    行至堂前,清遥略止了步:“朱雀皇女……怀有身孕。”

    媚儿听了有如五雷轰顶,刹时脸色变得血白;她痴痴的看着眼色泛红的清遥,声调也不成句子:“你说……什么……”

    清遥滴下了泪,双膝一跪:“请求苍龙皇女恕罪!朱雀皇女发生这样的事,全是清遥与秋水等众侍儿的错!若不是……”

    媚儿咬着牙,心里却像是油酱醋儿全搅和在一块儿,什么滋味全分不清了;当她走进邀月堂,只见宿女与玄武两人沉默不语,而屋内的安魂香袅袅点燃,显然绯儿沉睡了。

    “族长——”宿女俯前身子:“方才——”

    “够了!”媚儿冷冷一笑:“看来……白虎天歆死了还不够,非得将咱们折磨到不成人形才肯甘休!”

    星翼听了媚儿的话头,心里一阵不安掠过:“族长的意思……”

    媚儿睇了他一眼,随即笑得可人:“玄武,我知道——白虎琅琊对你是向来有意的。”

    宿女挑了黛眉:“族长,你的意思……”

    苍龙拂过罗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玄武,我要你引诱白虎琅琊,然后,将她的首级……”

    “媚儿,”星翼逼近她的容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苍龙心下一愣,看着眼前面有难色的宿女与星翼;又望着卧在红眠榻上沉睡的绯儿——她又能怎么做?除掉天歆,自己与琅琊已再无回复之地,如今绯儿又身怀孽种。

    正当三人争论不休时,清遥却端来了一碗药汁,“阴阳官,药——熬来了。”

    苍龙看着面无雪色的宿女:“那是……”

    “红花,”宿女冷冷的答道:“咱们寒武清高人性,沾染不得白虎那残暴之气!朱雀皇女失身于……”

    “你住口!”苍龙眼里布满血丝:“那样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一次;在绯儿面前,全都不准提,听到没有!清遥,将红花服侍让朱雀皇女服下!”

    清遥惊慌的看着宿女,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星翼索性取过青瓷白玉块,以口就药,注入绯儿口中。

    媚儿看着他的情景,只是呆呆的……绯儿心仪星翼已久,然却遭遇此境;纵然星翼不计前因后果,但——世上有多少男子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宿女看着苍龙:“宿女另有要事禀报。”

    媚儿转身盘腿坐在炕上,脸上不见一丝情绪:“说吧!事已至此,若不灭绝仇敌,我是不会轻饶任何人的!”

    “昨日宿女卜了一卦,或许——可有转机!”她微微一笑,尽是胸有成竹。

    媚儿听了嘴角一扬:“所占何卦?”·

    “初六,象曰;井泥不食,旧井擒禽。”禽谓——擒也”;若是玄武愿意,白虎琅琊必定在握!”宿女看着苍龙,眼神却瞟向玄武。

    苍龙看着面无表情的星翼,缓缓的说:“玄武,你可愿意?”

    星翼眼底掠过苦涩……他爱她,而她却要他去诱出琅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媚儿再再摆明了,要他去做出与天歆相同的事——

    “族长,宿女知晓你心头之恨难了;朱雀皇女遭此凌辱,又被迫服下红花之药——但,你要玄武做出相同举止,岂非咱们寒武与白虎相同卑贱?”

    媚儿听了不觉滴下泪来——她何尝愿意?她起身轻抚绯儿那昏沉的面容,又忆起琅琊那沉痛的眼神——

    “星翼,”她清了清嗓音:“三日之内,诱出白虎琅琊,我自有妙策!”

    “你还在想……如何计诱琅琊?”宿女看着夜星,那优雅的长睫动也不动;星翼指尖一弹,满树的杏花纷纷而落,像是春雨,他低沉的:“苍龙的个性……你不是不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自老族长仙逝后,绯儿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杀了天歆,自是愤恨难消。她——说到做到;倘若我不依顺她的意,只怕她会……”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多虑?”宿女一笑!“白虎琅琊至今仍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引她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接下来的,就是苍龙的事了。”

    星翼看着含笑的宿女:“如果……我能做到你这种心境……”

    “那是不可能的,”宿女拂袖:“除非——无情无欲;但,你心已被苍龙吸引;清遥与秋水随我多年,心境未定,何况是你呢?”

    星翼看着宿女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苦笑了——明日已是三日期限。

    他看着星子,仿佛又见到琅琊那毫无心机的笑颜,转瞬间,却又是绯儿那呕心掏肺的痛楚,而苍龙那冰冷的容颜相互交错……

    他怎能利用琅琊对自己的情意来谋略她的性命?怎么能……;倘若他真是如此,岂不与天歆那等人格相同龌龊?

    清晨,苍龙早已盘坐大殿;她目光犀利,望着单膝跪地的星翼,两旁侍儿皆是鸦雀无声。

    “族长,吉时已到。”秋水手捧金盆,双膝跪地,而宿女自怀内取出暗器:“这暗器——我在昨儿晚上也浸上了‘玉销魂’,只须一只,即可使人七孔流血而亡;想必轻取琅琊性命是易如反掌,但——也请族长小心!”

    苍龙微挑黛眉,看着前方的星翼,口气是不急不徐的:“你——只要将她带往白桦林,接下来就是我的责任了;玄武,我可要警告你,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玄武沉默无声,只见苍龙雪袖一摆,直往洞口前去;宿女冷笑着:“流亡数十载,今日总算可一吐怨气!”

    玄武听了,只是看着宿女那姣好的容颜:“你……身负老族长使命,我无权责怪!但……若是苍龙有个万一……”

    “苍龙皇女‘龙吟云步’无人能及,若是白虎琅琊出手,我可不敢担保!但——他爱上苍龙皇女,我谅他必会手下留情!”

    ——寒武苍龙与白虎琅琊——,他万万没有想到,两家积怨已久的世家,竟会有着如此结果。

    天歆死于苍龙女色,而琅琊又已将步入天歆后尘;绯儿已成行尸走肉……寒武一门下场如此,何论白虎?

    玄武苦笑着,随即与媚儿步出石洞,只见琅琊盘坐在白桦树下,仍未查觉媚儿脚步已近。星翼故意放沉了脚步,却只见到琅琊那双泛红的双眼。

    “星翼……”她哽咽的:“我二哥……”

    他看着琅琊那清纯的面容,竟有几份神似朱雀——他怎能如同天歆一般人面兽心?

    “我恨她!”琅琊炽热的看着不发一语的星翼:“你一定知道寒武苍龙的居所,对不对?”

    星翼待想回答,却听得一阵朗朗女声,伴随着银铃的轻脆之声:“他当然知道!”

    琅琊心里一慌,环顾四周却未见到半个人影:“是寒武苍龙吗?你出来!”

    星翼深锁眉头——两个女人的杀戮之气,引发可侍;琅琊拉紧了手上的皮鞭:“今日若不杀你,未免有辱白虎之名;既然我大哥奈何不了你,不如让我来解决你的狗命!”

    苍龙刷然跃下,那清丽的容颜丝毫不见血腥,只是颔首微笑:“想不到……白虎琅琊竟是个沉不住气的女娃儿,凭什么与我苍龙一决生死?”

    “苍龙——”

    “玄武,你给我回去石洞!”苍龙放重了怒气:“别让我知道,你又动了侧隐之心!”

    琅琊听了她的话,眼神不觉落在星翼身上——那俊俏的脸,含笑的眼——他是星翼,却也是寒武门的玄武——;她一一直爱着仇人,那父亲口中身手敏捷的玄武——

    “原来……你都在利用我……”琅琊看着星翼:“原来——你是寒武门的人。”

    “没错,”他缓缓说道:“只怪白虎天歆凌辱朱雀,寒武一族流亡多年,全拜白虎所赐!所以……你怨不了我。”

    琅琊咬着牙,手中的长鞭延长打落白桦新芽:“我要你们全死在这白桦林里,当做我二哥天歆的陪葬!苍龙,你准备受死吧!”

    媚儿冷冷一笑,身子尤如细雪扬起:“谁会死——还不知道呢!别忘了,你是下一份贺礼!”

    “谁是死人还不知道呢!”琅琊甩动着长鞭,彷若白蛇吐信,直直逼向媚儿。

    “看来……你的武力毫无长进!”苍龙一笑,却自袖中甩出无数暗器,瞬间划破琅琊一身紫衣。

    “哼!小孩子的玩意儿!”琅琊大笑:“别忘了,在白玉块上,你可是我手下败将!”

    “是吗?”苍龙挑了挑眉:“你仔细瞧瞧身上的伤口吧!”

    琅琊怔怔的看着紫衣上的裂痕,却见鲜血不断渗出,刹那间,心痛如绞。

    “你……”

    苍龙走向琅琊,素颜含笑:“忘了告诉你,使放暗器可是我苍龙的拿手绝活!这镖上的毒——名为‘玉销魂’,与你二哥所中的‘九品红莲’有着异曲同之妙,死得时候——都会很难看!”

    “媚儿,够了!”星翼看着趴俯在地上的琅琊:“别再……”

    “难不成……你爱这女人?”苍龙目光不带一丝情感:“你——”

    “苍龙!”

    这声音……她转身一望,只见琅琊伫立在林里,面容有着错纵复杂的情绪。琅琊一见他来了,气息微弱的:“大哥……救我……她爱你,必定肯……”

    苍龙未及琅琊开口,遂自袖中取出匕首,往琅琊胸口刺去,那清丽的容颜,只留下未合的双眼——一如苍龙所言,琅琊,是白虎的下一份贺礼。

    “媚儿,你……”琅琊看着一身雪白的苍龙,罗袖染上一片嫣红。

    “我说过——你不能恨我。”她凄然一笑:“这份贺礼,望请白虎琅琊转赠予白虎族长。”

    琅琊掌心一股热气散出,苍龙微微一笑:“怎么?想杀我?时机会到的,只是……不是现在!”

    “媚儿,别让我恨你。我不想……”琅琊看着眼前绝色的女子:“你不该……”

    不等琅琊说完,媚儿即跃上枝头:“琅琊,总有一天,我会将命偿给你!”

    琅琊看着两道飘然离去的身影,而地上的琅琊早全然无息。

    “媚儿——为什么——为什么——”

 第十章

    回程,苍龙沉默不语。

    她低着头,只见双手布满鲜血……那是亲刃白虎琅琊的证据;媚儿一笑,却是有着万丝怅然。

    星翼不忍的轻拂过她如云的发梢,媚儿身子不由得闪了:“我不碍事!”

    “媚儿,你已杀了天歆与琅琊,该是够了……”

    “够了?”她冷笑:“星翼,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别忘了,白虎族长尚在人间,寒武门三番两次除去白虎二子与三子,你想……他会轻饶了咱们吗?何况……方才的琅琊……”

    媚儿言及至此,眼底一丝泪光隐隐若现;星翼扳住了她的肩,口气急促的:“媚儿,你是寒武门的族长,你明知道你和琅琊……”

    “星翼,”她拨开他温暖的掌心:“我只要你记住,替我照顾绯儿。”

    “你……的确够残酷……”他苦笑了:“你明知道我……”

    “你住口!”媚儿脚步急行:“我不想听这些话;今日除去琅琊,想必白虎近日会有所行动!咱们得快回石洞,与宿女商议对策!”

    “你是怎么办事的?”长者怒道,掌心使力,琅琊刹然之间嘴角泛出血丝;而地上,正是琅琊未闭眼的容颜,七孔溢血,而胸前,正是一柄镶着寒武印记的匕首。

    长者颤颤巍巍的抖动的身子,轻抚过爱女的脸庞,然那残状,怕再也是难以抹灭!琅琊握紧双拳——为什么媚儿非得如此赶尽杀绝?为什么就连琅琊也不放过?她杀了天歆,他无言以对,为何也非杀了琅琊?

    “琅琊,这全是你的错!”长者怒道:“若不是你,琅琊不会惨死!若不是你爱上那个妖女,咱们这白虎之名不会蒙羞!这秋原之地,是我一手打出的天下,如今,我却在东北之地,因你的私情,死了二个孩子!”

    “爹,我……”

    “你真让我白疼了你!明日,就是明白,我要你去找苍龙,若杀不了她,你也别回来了!”

    琅琊看着胸前泛血的琅琊,彷若又看到天歆那身首异处的头颅,胸口一阵怒火顿时燃起:“爹……我这次,必会除掉苍龙……不只是她,还有朱雀与玄武。”

    “但愿如你所言!”长者怒然拂袖而去。

    及夜——那春末的新月悬于夜空,苍龙坐于洞顶——她知道,琅琊必会前来。

    既是世仇,又为何而相知、相惜、进而相爱?

    “媚姐姐……咱们进洞好吗?”绯儿拉紧了苍龙的衣袖,神情尽是惊恐;媚儿一笑:“怕什么?有我呢!”

    机警尤如苍龙,她目光一扫,只见咫尺的树梢上,琅琊那如鹰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

    ——那俊秀的身影,宽阔的肩膀——媚儿心下一紧,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媚姐姐……”绯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心下顿时明白了——原来,宿女所言全是真的,但——自己的清白又该由谁来偿还?刹然间,绯儿又忆起了星翼——

    ——你当然可以喜欢星翼哥哥……当然可以

    “你……爱上那个男人,那个侵辱我一生贞操男人的弟弟!”绯儿怒吼着,那凄厉之声,划破了暗沉唯有弯月的天际。

    “绯儿,”媚儿握紧她的肩:“我……不会爱上他的,你仍可以和玄武……”

    绯儿冷冷的看着媚儿——眼里尽是冷酷无情:“你——口是心非,你绝杀不了他;你杀了天歆与琅琊又如何?你出任刺杀琅琊的任务有几回了?而你又做了什么?”

    媚儿怔怔的看着绯儿,她开不了口……绯儿恨她,自己无言以对;只因,她说的全是实话……杀不了他,反而献身给了仇敌!媚儿含着泪,却只见绯儿纵身一跃:“白虎琅琊,寒武苍龙杀不了你,朱雀可不见得!”

    琅琊看着形容消瘦的朱雀——天歆所犯的罪孽可说无比深重;他不懂——为何父亲要苦苦相逼?既已得到南方领地,寒武一族也无力反击,为什么非要诛灭寒武全族?

    “琅琊,你受死吧!”朱雀自腰间抽出软剑,招招凌厉,有若置人于死的仇恨快意;琅琊一个箭步跃过树梢——他怎能下手杀了朱雀?但在瞬间又忆起天歆与琅琊的惨死。

    恍忽间,掌心凝聚一股真气,绯儿被震出三尺之外;媚儿睁大了眼,看着俯卧在地的绯儿——他竟真下得了手——;即使他口口声声表明决不伤了寒武门的任何人,他仍是违背了誓言……

    媚儿看着月光下的琅琊,白袖瞬时飞出暗器;琅琊惊愕的望着她,却只见苍龙步履轻盈的夺走朱雀,银铃般嗓音回荡在空旷的野地:“白虎琅琊,今日你伤我族人,此仇我寒武苍龙必报!就算我取了天歆与琅琊性命,也是你们白虎族人罪有应得!我会记住……你今日所做所为!”

    “媚儿,我……”琅琊话未说完,只见苍龙那双带冰的眼神,一如月牙般的尖锐冷情。

    苍龙一笑,却让琅琊毛骨悚然:“琅琊——我处处留情,结果却是如此下场;请你回去告诉白虎族长,他的狗命,我暂且留下不取——但,我会用他项上人头,祭拜寒武先灵!”

    白虎族长项上人头……祭拜寒武门历代先灵……;她说的,即是两人划清界限吗?过往的柔情蜜意,也该化为乌有?

    “媚儿!”

    “不许叫我!”媚儿泪如雨下,但不见悲怆之气:“白虎琅琊——我说过,你不能恨我;因为因果循环,我们……仍是宿敌。”

    宿女诊过了绯儿的脉息,那冰清的容颜一语不发;媚儿焦急的神色尽显眼底:“她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宿女待一转身,却是一记清亮的声响回荡在屋里,苍龙一脸惊愕身为族长,却被硬生生的赏了一记耳光?

    “这一掌,我是替仙逝的族长教训你!纵有得罪,也是苍龙皇女之过!”宿女直逼媚儿:“苍龙皇女,你犯下族里三大罪条;第一,你未尽族长之责,善待族人;第二,你爱上白虎琅琊,此罪足之诛之!第三,你枉为朱雀皇女之姐,所谓长姐如母,你未善尽责,让她饱受凌辱,还身负重伤!三大罪状,你能否认吗?”

    媚儿听了瞬间惨白了脸……她是得认罪——那私心之过,族人之辱,朱雀之耻,她——寒武族人得以诛之!她颤抖着身子:“全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全顾儿女私情,枉费爹爹教诲……”

    “宿女,你也够了!”星翼扶起无力的苍龙:“现在不是怪罪任何人的时候!”

    “我是望请族长有所警惕!”宿女俯身,却是冷笑:“如今白虎势力减弱,正是咱们反击之机!”

    此时绯儿幽幽醒来:“让我……亲手杀了白虎琅琊!”

    众人听了莫不转身看着红眠榻上的绯儿,只见她双眼皆是冷酷仇恨:“寒武媚,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我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我要你——看着白虎琅琊死在我手上。”

    “绯儿,事情不是像你想的……”媚儿泪水扑涑而落:“我决不愿见你……”

    “你住口!”绯儿挣扎的起了身:“你口是心非,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她哽咽着,望了星翼一眼,却是泪眼蒙胧的——已非清白之身,如何匹配得过?何况——他始终心悬媚儿——即使她心另有他人!

    “族长,阴阳官,让朱雀皇女好生歇息吧!好不容易才大好了些,可别又劳了心力了!”秋水轻声说道;媚儿苍白着脸,看着含泪的绯儿。此事,是非有个了断了!

    “玄武,你留下吧!”苍龙拭去了面上的泪珠:“我与宿女……先出去!”

    星翼看了苍龙一眼,心底却是一阵绞痛;然当他接触到宿女那双带冰的眼神,只得默然不语。

    “不必了!”绯儿冷冷说道:“你们全出去吧!”

    “朱雀皇女,你尚未痊愈,得要有人……”秋水焦急的,绯儿却冷笑着:“我不需要任何人……包括……苍龙皇女!”

    “绯儿!”星翼扳着她的肩:“你在胡说什么?”

    绯儿木然的盯着他:“既然寒武族长无能替咱们族人复仇,何不让朱雀效力呢?你说得是不是?玄武?”

    宿女等众人听了莫不惊骇的看着绯儿;媚儿急促的:“你身子未愈,功力又不如白虎诸人,你凭什么——”

    “那你呢?”绯儿起了身子,星翼只得搀着步履踉跄的她直直走向媚儿:“就算我武功不如你,至少我不背叛全族,你——该死!我恨你,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就算爹娘与寒武先灵们,也饶不了你!”

    是夜——寒武石门悄然而开。

    “族长,这么个深夜,要不要请玄武官……”一名侍儿悄声问着。

    “不了,让他陪着朱雀皇女吧!别扰了他们!”媚儿翩然跃上树梢;那轻功果然瞬间让那雪白的身影消失无踪。

    月牙新弯,那灿若云河的星子,映照在东北荒地上;即然已是春末,然那逼人的寒气,仍使身着薄纱的媚儿拉紧了衣襟;莲步上轻踏的白桦,丝毫不动。

    直到白虎东北居所领地,只见门前两名侍从守更;媚儿轻轻一笑,随即翻身跃过石墙;只见园内桃杏迎风轻摇,那淡淡的花香,盈满游廊。

    ——她,得找出白虎族长的寝居;媚儿揣了怀内的迷魂香,心里却是百感交集!绯儿之仇倘若不报,自己真就是寒武门的千古罪人!若杀了琅琊之父,只怕……两人永无翻身之日了!

    苍龙轻移莲步,只见另一处庭园——风尾森森,龙吟细细,无怪乎白虎锦衣玉块;行至游廊却一班侍儿行来,见到一身索衣的苍龙,莫不大惊:“有刺客!”

    媚儿慌忙走避,却不防一双手将身子掳去,待要惊叫,却只听见一阵低沉的声音:“若要活命,你就闭嘴!”

    “琅琊?”她睁大美眸,看见那双深情却痛苦的眼神——他望着怀里的苍龙,意志又不禁动摇了——此刻杀了她,轻而易举;屋外一阵吵杂之声,而两人之间,却有着情恨交杂的愁绪。

    “放开我!”她低沉的说。

    琅琊深深的看着她的瞳眸:“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这是我寒武门的事!”她冷笑着:“多谢白虎琅琊解危,但……我不领情!”

    琅琊看着她,过往一如排山倒海的片段——两人初遇、相知,及至她含泪相许——猛然间,他吻住那樱樱红唇,双手有力的拥住那柔软的身躯。

    ——再也不及思考了——那带着淡淡松子的气息,回荡在幽黯的屋里。

    屋外一阵喧哗之声,当琅琊渐离了那片红唇,只见苍龙默然的脸;那决然的容颜,更增了寒肃之气。

    “你不将我交出去吗?”她问:“白虎早已放出口风……寒武族人,格杀无论;尤其取得苍龙脑袋,即刻任为族长。我杀了琅琊与天歆,你伤了绯儿,再怎么说……”

    琅琊轻抚着那乌亮的黑发:“我……”

    不及他的回答,媚儿随即拨开他那温暖的掌心:“一切……都太迟了!”

    她凄然一笑,即夺门而出;一身的雪白,映在月光下特别醒目;众人见苍龙出现,又是一阵吆喝:“寒武苍龙在此!活捉大功一件!”

    苍龙跃上山石子,放眼一望,只见白虎族长亦在其中,他看着绝色的媚儿,不禁冷笑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就连一向自制的琅琊也奈何不了你!你枉杀我儿性命,今日若不将寒武一族歼灭,只怕后患无穷!”

    媚儿冷眼看着,只见那白花长发一如长丝轻扫,掌心的劲力有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琅琊一脸惊恐:“媚儿,快逃!”

    “你这逆子!竟还帮这妖女!”族长怒道:“我连你一并杀了!”

    媚儿见状,立将袖中红线使出,表情仍是一脸漠然:“领教白虎族长之名,功力果然非凡!但……我苍龙也非泛泛之辈!天歆、琅琊,死有余辜!”

    只见那丝线有若吐信,刹间缠住白虎族长双手;他冷冷一笑,立震全身,红线应声而断:“小孩子的玩意儿,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爹,别杀她!”

    “你少废话!”长者一跃而起,步步逼近,却见一道黑影闪过:“想杀她?还早得很!”

    琅琊一望,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月光映在他那俊俏的脸上,嘴角一抹邪笑:“白虎族长,今日寒武门是来向您老人家致意的!”

    “你……传说中的玄武。”长者哈哈大笑:“寒武朱雀已是废人!今日正好一举宰杀苍龙、玄武,真是天助我也!”

    “谁死,还不知道!”媚儿使出暗器,飞落如雨,围在族长身旁的众人纷纷倒下。不消多久,耳、鼻、眼、口,溢血而出;琅琊见了,一如看见当时的琅琊;长者见了,惊骇莫名:“这是……”

    “玉销魂,寒武门的毒品……”琅琊喃喃自语,长者听了,心头更是怒火中烧,掌风横扫,园里花叶漫涎;星翼却是冷笑:“这等势力,我可不放在眼里!今日是你的忌日!”

    琅琊看着星翼,只见他手中的剑光有如白昼,两人一来一往,势均力敌——这男子,功力甚至凌驾于父亲!

    媚儿见两人此景,脸上不禁浮现笑意:“玄武,趁此时取他狗命!让你也‘九品红莲’的滋味,下去和你儿子做伴吧!”

    “媚儿!不可以!”琅琊纵身一跃,握住她手中待发的凶器,俊脸上尽是痛楚:“他……”

    “你少废话!”她顺势一拨,出手招招尽是恨意——你犯下族中三大罪状,你能否认吗?——你枉对寒武先灵,更未尽族长之职——

    宿女之言,尽浮脑海;若此时再手下留情,岂不真是愧对先祖?尤其……是父亲!

    “苍龙!”

    玄武脸上一股魅笑,闪身一让;媚儿见机不可失,手中的暗器不偏不倚的镶刺在白虎族长喉间。

    “爹!”琅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长者——九品红莲,无药可医!她当真不念两人之情,连杀白虎三人?

    媚儿呆呆的看着那长者,脚步踉跄,喉中鲜血不断喷出,渐渐的——双眼、嘴角……血也淌下。

    ——他是必死无疑的了!但,为什么心底却是一阵不安掠过?

    “苍龙,快走!”星翼拉着她的素手,脚程飞快的隐没在朗朗月光里。

    “琅琊……你,得杀了寒武全族,别让……白虎败在你……”长者沙哑的口音,断断续续;句子未完,两眼一如铜铃般的,未曾瞑目。

    ——灭掉寒武全族——

    他……真如父亲所言,白虎在自己手上种下败因,只为了一个女人!琅琊失声呐喊着,那凄厉之音,划破了即将黎明的东北长空。

    “恭贺族长,恭贺玄武官!”宿女俯身:“白虎族长已死,咱们可说胜利指月可待!相信,重回南方秋原领地,时日不远了!”

    媚儿颔首一笑,然心中却是不安;在回洞路上,她似乎听到了琅琊那悲痛的声音。

    她的手上,染满了白虎的鲜血!

    “纵然你杀了白虎族长,你……仍未除掉琅琊!”

    一阵娇俏女声朗朗而说,众人一看,却是绯儿;媚儿黛眉深锁——她杀得了琅琊吗?那唇上,彷佛还残留着余温……

    “绯儿,咱们今日能有这番成绩,已是万幸,灭族白虎,非两三日可为……”星翼抚过她的长发,却只听得绯儿冷笑:“玄武,你少跟我来这套!谁不知你心偏苍龙?可惜……她反叛族人,爱上世仇!”

    “朱雀皇女!”宿女睇了她一眼:“够了!族长与玄武彻夜未眠,让他们安歇吧!秋水,带朱雀皇女下去!”

    媚儿咬紧了唇,一语不发……难道,还是不够吗?似看出了她心中的端倪,星翼深沉的看着她:“除非你当着绯儿的面前,亲刃琅琊,否则……她是不会释怀的。你该知道,昨夜,琅琊与你,早会恩断情绝!”

    ——恩断情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媚儿冷冷答道:“星翼,注意你说的话!”

    “媚儿,你该明白……我……”星翼急切的扳住她的肩,媚儿却使劲一推:“我要你,娶了绯儿,照顾她一辈子!”

    星翼一脸愕然——她,要他娶绯儿?

    “我说过,我要你照顾她一辈子!此话当真!”媚儿看着他,眼底不带一丝感情。

    她——还是爱着琅琊;纵使她杀了他的父亲、弟妹,她还是只爱那个男人!即使他可能会杀了她,她还是不悔!

    媚儿看着他,拂袖而去——转身间,泪却掉了下来;如今的她,族人不服,又失去了琅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尾声

    白虎——东北居所,各大族群长老,齐聚大堂;那高悬的匾额,正题着四字:“雄霸天下”!如今,位高权重的正长老已被寒武苍龙与玄武刺灭身亡。

    “既长老已死,理当由琅琊即位;白虎不可一日无首。”其中一名长老说道。

    琅琊目光一扫,底下伫立的众长者,皆是垂垂老矣,纵然曾经称霸一方,却早是名存实亡了。如今,唯有正统白虎一军,仍是占据着南方领地——秋原,也就是驱逐寒武族人的地方。

    “世侄,”另一名长者蹙眉说道:“或许我说话并不中听;但……寒武苍龙连杀了天歆、琅琊及族长三人,身为白虎长子的你,难道一点报复之心全然皆无吗?何况,东北居所死亡惨重,必是情非得已,你才会召白虎长老前来不是?”

    “听说……寒武苍龙是绝色美人,难不成……你被她吸引了?”他又接着说。

    ——绝色?的确,媚儿是绝色,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不了手!但……琅琊又忆起了父亲的遗言与惨死——你,得杀了寒武全族,别让……白虎败在你……;他知道:别败在他手里。

    纵使两人相爱,有着肌肤之亲,那又如何?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媚儿才会以身相许,又告诫着:不能恨我!琅琊沉默不语,那长者似乎看出他的心事:“琅琊,你已即位为白虎领袖,岂可为一名女子而忘记己任?别忘了,你的父亲与手足是如何惨死的!”

    琅琊身子一震,耳边听闻众人窃窃私语,不过片刻,各族长者齐跪,声彻大堂:“请族长立即动身,歼灭寒武全族,以祭枉死白虎族人之灵!”

    他看着齐跪的长者们,爱恨交织……媚儿,你不能怪我!是你太过残忍……;刹间,他手劲一使,那紫檀木雕太师椅扶手震为碎片。

    “族长……”众人一惊哑口无言。

    “我,白虎琅琊,在此宣誓,必取寒武苍龙首级,并将寒武众人,一举歼灭!”

    “是!”众人齐声,响彻大殿;而琅琊的心,却是更加沉重了——

    “宿女,”苍龙拂袖:“你在看什么?”

    宿女一脸黯然:“苍龙皇女,方才宿女卜了一卦,并观了星象。”

    苍龙听了,只是一笑:“寒武凶星已现,生死有命,宿女又何必多虑呢?”

    宿女讶然,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媚儿:“族长,你……”

    “瑶瑟神君早已预言;在绯儿遭遇羞辱时,我早——不,或许,在遇见白虎琅琊时,冥冥中早已注定了!”

    苍龙双膝一跪,宿女大惊:“苍龙,你做什么?”

    “宿女,你是看着我与绯儿长大的,你说得没错!我确有私情,也因为这样,族人才会过得不见天日,绯儿才会被天歆污辱清白!或——许白虎明日就会攻掠此地;媚儿在此求你,务必保住绯儿与玄武的性命——”

    宿女无言,只是珠泪玉块:“媚儿,你身为族长,怎可轻易放弃全族寄望?何况……你私自强逼玄武迎娶绯儿,岂不是……”

    “这是为保寒武血脉的唯一机会!”媚儿冷冷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想要劝我吧?”

    “你明知道……星翼爱的是你”宿女深看着苍龙:“就算你以族长身份命令,他的心也不会在绯儿身上!”

    “就算他爱我,”苍龙起了身,脸上有着傲然:“我也不会爱他!”

    “因为你爱的是白虎琅琊,即使……他是宿敌!”

    宿女一笑,却是惨然:“为什么……明知是了无结果,你还是义无反顾……”

    两人正在谈话之际,一群小侍儿却慌张奔来:

    “不……不好了!”

    宿女容颜一片冰冷:“有什么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那名侍儿满脸淌泪:“洞外……火光耀天,万箭齐发;白虎……攻来了!”

    “什么?”媚儿黛眉紧蹙:“你说……白虎攻来了?”

    “他们利用火药炸开洞口,驻守的侍儿们全被炸死了!”小侍儿哭道:“族长……”

    “让我去!”

    媚儿等人转身,却见绯儿仍是一身红衣装扮:“我说过,琅琊是我的!”

    不等媚儿说话,绯儿已往洞外奔去;媚儿心如擂鼓,声音颤抖着:“快传玄武!”

    小侍儿仍跪在地上,身子不听使唤;媚儿见状,勃然大怒:“去传玄武过来,听到没有!”

    “苍龙,此劫或许唯你能解,”宿女道:

    “白虎琅琊对你情有独钟;若能化解两代世仇,对后人来说……”

    “不可能!”苍龙凄然一笑,直往洞外而去:“宿女——寒武族人,全交给绯儿与你了!”

    等到媚儿来到洞外,只见琅琊站在白桦树上,仍是一身紫衣,而绯儿手中的长剑沾满鲜血,白虎数人早已伏地而亡。

    “不许伤害绯儿!”苍龙见一长者横扫剑影,袖中暗器顿时发出;绯儿却是一脸冷笑:“多管闲事!”

    “绯儿!你功力不如人,别……”

    “你闭嘴!”绯儿身子一旋:“琅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琅琊冷笑:“不自量力!”手中金箭如春雨而落,绯儿一一闪过:“雕虫小技!”

    “绯儿,别轻敌!”媚儿掌心一使,琅琊伫立的白桦应声而倒;他惊愕的看着苍龙——

    她,果真是如此冷心冷情!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绯儿冷笑:“有本事,就有个寒武族长的样子!”

    ——族长——的样子?媚儿苍白了脸,她知道,绯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琅琊听了只一笑,手中的箭矢一放——那俐落的举止,如风的速度,媚儿大惊:“绯儿!”

    朱雀睁大了眼,只见苍龙身子扑来,那金黄色的箭身,插在她的背脊之上。

    “媚儿!”飞奔出洞的星翼见此情景,怒火中烧;而绯儿却是呆呆的抱着苍龙,那泊泊而出的鲜血,沾染了她皎白的素手。

    “琅琊……”媚儿泪落了下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媚姐姐……”绯儿嗓音哽咽着:“你不能死……不能死……”

    琅琊看着媚儿——那素白的衣裳,殷红遍染——他,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双手不自觉的长弓落地——苍龙必死无疑,但……白虎呢?这一战役,双方皆没!

    他的确实践了对父亲的承诺——灭掉苍龙——

    星翼一个纵身:“琅琊,你受死吧!”

    “星翼,不要!”苍龙凄厉的叫喊着,反身扑在.琅琊身上;星翼收手早已不及,绯儿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寒武必亡,天已注定。

    堂内,轻烟袅袅;那紫檀的香味,漫涎在四周。

    “师姐,有人找你。”一名才剃了发的小尼姑悄声说道;那被称为师姐的女子默然的诵完了一句经词,肃然之气,化在一声钵响中。

    伏身一拜,她才起了身:“是谁?”

    “一位自称星翼,一位自称宿女的两位施主。”小女尼说道。

    她听了只是一笑,随即步出佛堂;一样是春蝶飞舞,桃杏迎风飘摇。

    那高挑俊拔的身影,与那冰冷的气质,仍是一如当年——她不禁忆起了东北雪地,白桦在漫天风雪里,仍是屹立不摇……

    “两位施主,久等了。”她俯身一服,宿女急急的扶起:“朱雀皇女,宿女受不起!”

    “我已不是朱雀;法号释因。”绯儿一脸淡然,那份笑意,却让宿女的泪滑落面颊。

    星翼看着一身法衣的绯儿,彷佛又见到她着着一身红色萝衣,身段轻盈的跃在白桦林间;那娇俏的嗓音回荡着:“星翼哥哥,来玩呀!”

    “绯儿,回来吧!我……”

    “若是两位施主没有别的事,释因还有晚课要做……”绯儿待要转身,宿女却是跪下了:“朱雀皇女,苍龙皇女之死,非你之过;何况,白虎琅琊已亡,余党早已各奔东西,你……”

    ——苍龙之死——绯儿凄然一笑;她忘不了,苍龙是如何替她挡了那一箭,而在星翼下手欲杀琅琊之际,她早已反身将袖中的“九品红莲”暗器刺向琅琊了。

    ——“琅琊,原谅我……原谅我,她还是爱着那个男人,却又不得不杀了他,以尽族长之职!

    当自己见到琅琊脸上那一抹无奈又满足的微笑,心——顿时了然了!

    纵是世仇,相爱却又奈何!在琅琊死后,白虎众人为夺族长之位,相互残杀,也落得破败的命运!

    绯儿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释因不愿再沾染红尘之气,过眼云烟,恍若前世;两位施主,请回吧!”

    宿女看着飘然而去的身影,心若刀割;此时却传来了一阵诵经之音,钟鸣之声——

    世尊甚难见,破诸烦恼者。

    过百三十劫,今乃得一见。

    诸饥渴众生,以法雨充满。

    昔所未曾赌,今日乃值遇

    星翼看着眼前的殿宇:“我们走吧!她——不会回来了。”

    宿女沧然泪下——当初预言:金星起,苍龙灭,朱雀流亡,玄武即位——

    绯儿重回殿宇,看着眼前的白衣观音,那飘飘罗袖,清丽脱俗的风度,彷佛又见到苍龙那含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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