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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遥未可闻

 乾坤尺蠖楼主 2013-11-18

只是天遥未可闻 (2012-09-20 12:00:23)



 
今年是父亲诞辰一百零一周年。 
明天是父亲逝世四十周年! 
四十年来,每逢这个日子,都不由悲从中来,他老人家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的音容笑貌又复宛在眼前。
那年三月,我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先前第一个孩子在出生时就夭折了,夭折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医院的接生员接生不当造成的。是个女孩子。这让我无比悲痛,欲哭无泪。在那个年代,你能说什么呢?连句抱怨的话也不敢说啊!只能默默忍受。
当父亲接到我报告孩子出生的信后,非常高兴。不久就接到他老人家为孩子命名的信:“稚孙命名祖愉号恬孙,百年康乐!” 有名有号有祝福。 只是天遥未可闻 我看到信后很是激动也很意外,因为我没有想到他老人家给他孙子的命名竟然如此完整。我们兄弟的所有名字都是父亲命名的,好像还没有一个被同时命号的,记忆中只有秋生当时的正式命名是禦秋,后来大家都叫秋生,一直沿用至今,是不是号,我不知道。我记得那年秋生出生的那天好像正好是立秋,还是美国在日本丢原子弹的日子。現在可能沒有几個人知道秋生的大名了吧。
八月,我孩子滿五個月時,他媽媽抱着他去照相館拍了张照片寄到合肥,父亲看着照片很高兴,就再也没有交还我,一直带在身边,就是在病重住院时也是放在枕头下面,不时拿出来看看,还自言自语的说:嘿,还有点鬼头鬼脑的呢!
在父亲去世前的那些日子,我经常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夜里陪他聊天,我那时经常出差外地,所以往往和他聊的都是在出差期间的所见所闻,天南海北的很随意,但大多时候还是聊诗,因为他在一些诗里面用典较多,我不是太明瞭,那时家里有关的书不多,书店里也很难找到可以查阅典故的书,就藉此机会直接问父亲。
说到这里我记得还有个小插曲,记忆很深的。我那时常驻上海出差,经常到书店里买书回旅店看,打发空闲时间。看完后回到单位将书籍交单位图书室报销掉(我和那位图书管理员交道打的不错,算是我走后门吧)。有次我单位的领导叶允端书记到我家来看望父亲,对父亲抱怨我买书花了公家很多钱,父亲当着叶的面只好大声的批评我。正在批评的时候,孙淙溶伯伯来了。叶书记一见到孙伯伯,突然笔直的站了起来,立正敬礼!(这一幕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很好笑的)孙伯伯一边对他挥了下手,示意他坐下,一边问我父亲,你大声批评德潜什么呀?父亲就和孙伯伯说了我买书报销的情况。孙伯伯问我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书?我回答说大概有四五百块钱吧。孙伯伯接着说:“噢,就买了这点钱的书呀,我在合肥工大时,一次就买了三、四十万块钱的书呢,到现在我还后悔当时买的太少了!”然后就再没有理会叶了。我听了后心里那个痛快呀,真是无法形容。
父亲的诗词作品本来非常多,成集的好像就有十几卷,都是毛笔手写的,是谁抄写的,我不记得了,但肯定有些由是崔之灿抄写装订的。五三年后我去了上海,这些抄本的去向就不知道了,再加遇到大革文化命的时候,其被付之一炬的命运就不难想象。岂止是诗抄,连我家那样多的线装书和用大木箱装的地方志,以及挂在过厢里和客厅中那样多的字画如赵之谦、包世臣,赵九章等人的字,也早已不知所踪,也许同样是难逃此劫,葬身火海了吧。
父亲遗存的诗词作品不多,我查了一下,在1986年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诗词选】里收集了五首,在1986年的【安徽吟坛】第一期上收录了十四首。我现在能记忆起来的除了我在前面文中介绍的两首外,还有几首:

    七絕

病扶短杖過芳洲,惻惻輕寒淺淺愁,柳色淡黃春意薄,澹煙斜日古廬州。

    (余兒時於七絕喜效漁洋靈羊挂角香象渡河自謂頗能得其精髓中年以後棄之久矣近病中覓取讀之重復味其神理昨過逍遙津戲成一絕錄轉丁老一笑第優孟衣冠未知尚能仿佛否)

   和羅長銘

誰識成連海上琴,天涯終古感知音。味之無味方爲味,吟以能吟豈足吟。得此可醫心寂寞,耽來何畏老侵尋。樓頭鎮日黃梅雨,似與詩情角淺深。

和長銘見貺原韻

儷白杞黃興未闌,攬時同沸衆人歡。填詩我遜秦淮海,作賦君過庾子山。好客常穿顛倒履,疏狂不戴接羅冠。年來超距常偷習,殺敵還能跨戰鞍。

       午枕

曾是愔愔太古琴,叩盆擊缶較秦音。嘔心欲逐龍文馭,側耳唯聞蚓竅吟。絕疑孤雲癡不渡,懸崖滴溜暗相侵。著書何爲虞卿事,午枕支頤意轉深。

我记忆不全的还有下面这样一首词:

浣溪紗  (殘稿)

幾盏牽牛碧作花,數枝荒菊亂橫斜,蕭然秋意壓籬笆。劫後友如風掃葉,中年人似客離家……

最后一句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另外有一首金缕曲,是父亲62年或63年填写的,当时传吟很广,我当时在省委统战部农场,那里好多老人都在我面前称赞这首词。可惜已经过了五十年了,我也年逾古稀,记不起全文了。只记得其中这样几句:“春又悄然去,剩风吹轻愁万点,落花飞絮。安得樽前烧短烛,说剑谈空依旧。.........倚业如烟似梦,似梦还无凭据。......”大概也是那年吧,我们家住在省立医院门诊部对面宿舍,我家隔壁是一位姓李的放射科医生,名字我突然忘记了。东面是孔繁锦医师,楼下是我国著名的护理专家护理科主任聂毓婵。夏天的一个黄昏,外面的知了叫的很烦人。我父亲看看窗外的那棵大槐树。填下了一首江城子:“绿槐如幄碧云停,晚风轻,乱蝉鸣,一角危楼遥接夕阳明......“后面半阙又记不起来了。真是老了,记忆力太差劲。我要问问秋生看看她能不能记得?

但父亲生前最后一首七绝诗,我们兄妹都记忆的很清楚:

絕筆

泉石膏肓僻久深,客鄉何事老飄零。故山鶗鴂應呼我,只是天遙未可聞。(绝笔是我加的标题,是父亲去世前最后的一首诗。父亲去世后不久,我曾在遇到张恺帆伯伯时,他问我:你还能记得你爸爸有些什么诗词吗?我就将此诗告诉了他。)

在这首诗里,可以清晰的体会到父亲对故乡的无限眷恋和无奈之情。

写到这里,我关于回忆父亲和故乡的文字,就告一段落了。仅以此文纪念父亲逝世四十周年,以抵慰我不能去父母墓前祭扫的疚意。但愿父亲九泉之下能有所闻,保佑我们大家都平平常常、真真切切、安安康康的过好各自向往的生活。

也但愿在这些零乱的文字里提到的亲朋或他们的后辈,如果有机会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知道在遥远的海边,还有位古稀老人一直在牵挂着,怀念着他们,并打从心底感谢他们曾经给予他家和他的帮助、指教和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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