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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痕~ (十四)

 喜欢收藏001 2013-12-21

 

她抄了条小路,直接走到喜仁仓库的后门。

那后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后门离喜仁的小房间很近,走没两步,就见喜仁迎了过来。

尽管编竹编的时候心绪不是太宁,这会儿一见喜仁,喜英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仁哥!”她叫了一声,露出了欢快的笑。一切似乎还跟以前一样的平常和亲切,只是看喜仁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同了。也不知怎么地,她一个冲动,自自然然地扑了过去,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

喜仁抱住了她。“不是叫你别再叫哥了?”

“那叫什么呀?”

喜仁笑了起来,“没关系,逗你的。你知道吗,古代的时候世界上很多地方的情人啊夫妻的都以兄妹相称呢。”

喜英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书看来的。”

 

喜英看了看周围,问:“要我帮什么忙吗?”

喜仁摇摇头,拉起了她的手。

“你手割破了?”

“大概是给竹条子割的吧,我都没感觉。”

喜仁看着她粗粗的手,叹了口气:“唉,真希望你不用这么辛苦。就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听说了,我们这些人都要到农村去了,叫上山下乡。”

“上山下乡?什么时候?”

“很快了。我很快就不在这里了。你只怕也得开始准备了。”

“不去不行吗?”喜英问,心里空荡荡没有底,忧愁袭了上来。

“我要不去,我弟弟妹妹就得去。再说,不去,留这里做什么?二十一了,才赚这么一点点钱,还要家里养着。”

“要去很远吗?”

“肯定是比我们拉板车的地方远。”

“那,我们到同一个地方去吧?”喜英说着,重新把头靠在了喜仁头上。

“嗯,我也这么盘算。”

 

那一年的秋天,喜仁和喜英一起,到了一个叫平山的地方。

一同去的还有镇上的许多初高中生。那天早晨,镇上通往车站的路上列队站了许多人,其中也有喜仁和喜英的母亲。两个母亲都是一手拿着两朵大纸红花,另一手拿着手绢拭泪。有人还拉着标语:热烈欢送福镇陈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喜英和喜仁同乘一车,喜英紧靠着喜仁站着。车上的年轻人们都咧嘴笑着,喜英看了看喜仁,他和车下的两个妈妈招着手,不过没有笑。

“英子仁子,到了就来信啊!”妈妈在底下喊着。

“我会的,妈妈。莲子,多照顾妈妈!”喜英交代妹妹。

“仁哥,姐姐---”喜莲在底下使劲喊着。

“莲子,莲子,再见!”喜仁听到了喜莲的叫声,连连挥手。

“你们兄妹倆要多互相关照!”喜仁的亲妈说。

“放心吧,我们会的。”喜仁说。

 

车开动了,亲人们的面容、身影和姿态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包括他们脸上的泪,就象被空气吹干了一般再也看不见。喜仁意识到,他和喜英一样,他们人生的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他不知道怎么定义那刚刚结束的人生阶段。那个时候,从热情、狂热到困惑迷茫;从盲目到清醒;甚至,从不可一世到无可奈何,自暴自弃。那个时候,一个人好象有两个人格,真情被踩在了脚底:他亲手伤害了他最亲爱的人;她的身上至今留着那被他伤害过的印迹。

那道印迹,恐怕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痕迹。

 

车开进了长途公路。两边熟悉的木麻黄树迅速地往后逝去。那被童年玩了无数次“接骨”游戏的木麻黄树,犹如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和少年一样,被甩在了身后。前面的路是未知的。不过,应该是很有意义的:他们要去改天换地。他看了看喜英,无论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都要照顾好她。

喜英也看了看他,虽然心里有些彷徨,但是和他在一起,就算是离家千里,生活也是踏实的。他,就是家。

 

本来到平山,说是要安家落户,就是住到农民家里去。喜仁作为知青代表跑了两趟山区,和当地的生产大队领导商量,后来才决定插队落户,就是知青自己有居住的点。

 

在车上颠簸了一天,到平山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喜英从车上下来,举头四望,除了稀稀落落几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在路边迎接他们,帮他们扛行李,带他们到知青居住点去。

 

十几个知青跟着几位农民走。走呀走呀,知青们有些跟不上了。大约走了四十分钟,才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他们走的是山路,一凹一凸的;一路上喜仁一直帮喜英背着行李包,时不时拉她一把。

 

到了,农民指给他们看男知青住哪个房子,女知青住哪个房子,约好第二天在哪里开会。末了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问题。有男知青就问在哪里方便。农民说,大的方便处在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每个房子里都有木马桶,就用那些,隔日可以用来做施肥用。

 

农民走了。知青们窥视了一下角落里的马桶,面面相觑。大伙儿都有些累了,只盼着早点歇下。

喜仁帮喜英把东西搬了进去。里面已经住了三个女知青,现在又来了五个。喜仁环视了一下屋里,找了张好一点的床位,把喜英的行李放了上去。

“仁哥 ……”喜英挨着喜仁,在昏暗里叫了一声。

“别怕,在哪里都是一样睡。这里比我那仓库的小房间还宽敞了点呢。先好好睡个好觉,明天咱们见。”

喜英点了点头。“你也是,好好休息!”眼看着喜仁就好出去了,喜英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喜仁回过头来,挥了挥手。

那天夜里,喜英躺在冷冷的硬木床上,听见有女知青在低声抽泣。她听着那哭声,不知是来自哪位同伴想家了,又不好起来,怕吵醒其他的人。那抽泣声搅得她心里乱乱的,夜深沉了,她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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