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卷六十八 ? 列傳第五十八郭符许列传第五十八郭太符融许劭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共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司徒黄琼辟,太常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并不应。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后遭母忧,有至孝称。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乃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闳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建宁元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阉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 其奖拔士人,皆如所鉴。后之好事,或附益增张,故多华辞不经,又类卜相之书。今录其章章效于事者。著之篇末。 左原者,陈留人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林宗尝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林宗不绝恶人者。对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乱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其日林宗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 茅容字季伟,陈留人也。年四十余,耕于野,时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劝令学,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达,钜鹿杨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甑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因劝令游学。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庾乘字世游,颍川鄢陵人也。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官,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后征辟并不起,号曰“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贾淑字子厚,林宗乡人也。虽世有冠冕,而性险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忧。淑来修吊,既而钜鹿孙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贤而受恶人吊,心怪之,不进而去。林宗追而谢之曰:“贾子厚诚实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乡,故吾许其进也。”淑闻之,改过自厉,终成善士。乡里有忧患者,淑辄倾身营救,为州闾所称。 史叔宾者,陈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见而告人曰:“墙高基下,虽得必失。”后果以论议阿枉败名云。 黄允字子艾,济阴人也。以俊才知名。林宗见而谓曰:“卿有绝人之才,足成伟器。然恐守道不笃,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而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妇谓姑曰:“今当见弃,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之情。”于是大集宾客三百余人,妇中坐,攘袂数允隐匿秽恶十五事,言毕,登车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谢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与陈留边让并善谈论,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尝不连日达夜。林宗谓门人曰:“二子英才有余,而并不入道,惜乎!”甄后不拘细行,为时所毁。让以轻侮曹操,操杀之。 王柔字叔优,弟泽,字季道,林宗同郡晋阳县人也。兄弟总角共候林宗,以访才行所宜。林宗曰:“叔优当以仕进显,季道当以经术通,然违方改务,亦不能至也。”后果如所言,柔为护匈奴中郎将,泽为代郡太守。 又识张孝仲刍牧之中,知范特祖邮置之役,召公子、许伟康并出屠酤,司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云中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人,并以成名。 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享时晦,恂恂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符融字伟明,陈留浚仪人也。少为都官吏,耻之,委去。后游太学,师事少府李膺。膺风性高简,每见融,辄绝它宾客,听其言论。融幅巾奋袖,谈辞如云,膺每捧手叹息。郭林宗始入京师,时人莫识,融一见嗟服,因以介于李膺,由是知名。 时汉中晋文经、梁国黄子艾,并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托养疾,无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声名,坐门问疾,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学,并见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果为轻薄子,并以罪废弃。 融益以知名。州郡礼请,举孝廉,公府连辟,皆不应。太守冯岱有名称,到官,请融相见。融一往,荐达郡士范冉、韩卓、孔亻由等三人,因辞病自绝。会有党事,亦遭禁锢。 妻亡,贫无殡敛,乡人欲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 融同郡田盛,字仲向,与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优游不仕,并以寿终。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 初为郡功曹,太守徐DA78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 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寔。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邵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 劭从祖敬,敬子训,训子相,并为三公,相以能谄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数遣请劭。劭恶其薄行,终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壮直有高气,劭初善之,而后为隙,又与从兄靖不睦,时议以此少之。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司空杨彪辟,举方正、敦朴,征,皆不就。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礼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曲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乃孙策平吴,劭与繇南奔豫章而卒。时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称平舆渊有二龙焉。 赞曰:林宗怀宝,识深甄藻。明发周流,永言时道。符融鉴真,子将人伦。守节好耻,并不逡巡。 郭太 符融 許劭 郭太字林宗,范曄父名泰,故改為此「太」。鄭公業之名亦同焉。太原界休人也。介休,今汾州縣。家世貧賤。早孤,母欲使給事縣廷。蒼頡篇曰:「廷,直也。」說文:「廷,朝中也。」風俗通:「廷,正也。言縣廷、郡廷、朝廷,皆取平均正直也。」林宗曰:「大丈夫焉能處斗筲之役乎?」遂辭。就成皐屈伯彥學,三年業畢,博通墳籍。善談論,美音制。乃游於洛陽。始見河南尹李膺,膺大竒之,遂相友善,於是名震京師。後歸鄉里,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兩。林宗唯與李膺同舟而濟,衆賔望之,以為神仙焉。 司徒黃瓊辟,太常趙典舉有道。或勸林宗仕進者,對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左傳晉汝叔寬之詞。支猶持也。遂並不應。性明知人,好獎訓士類。身長八尺,容貌魁偉,襃衣博帶,周遊郡國。甞於陳梁閒行遇雨,巾一角墊,音丁念反。周遷輿服雜事曰:「巾以葛為之,形如幍,音口洽反。本居士野人所服。魏武造幍,其巾乃廢。今國子學生服焉。以白紗為之。」時人乃故折巾一角,以為「林宗巾」。其見慕皆如此。泰別傳曰:「泰名顯,士爭歸之,載刺常盈車。」或問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介推之類。貞不絕俗,柳下惠之類。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禮記曰:「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後遭母憂,有至孝稱。謝承書曰:「遭母憂,歐血發病,歷年乃瘳。」林宗雖善人倫,而不為危言覈論,禮記曰:「擬人必於其倫。」鄭玄注曰:「倫猶類也。」論語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覈猶實也。故宦官擅政而不能傷也。及黨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閎得免焉。遂閉門敎授,弟子以千數。 建寧元年,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為閹人所害,林宗哭之於野,慟。旣而歎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詩大雅之詞。『瞻烏爰止,不知于誰之屋』耳。」詩小雅也。言不知王業當何所歸。 明年春,卒于家,時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餘人,皆來會葬。謝承書曰:「泰以建寧二年正月卒,自弘農函谷關以西,河內湯陰以北,二千里負笈荷擔彌路,柴車葦裝塞塗,蓋有萬數來赴。」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為其文,旣而謂涿郡盧植曰:「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慙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 其獎拔士人,皆如所鑒。謝承書曰:「泰之所名,人品乃定,先言後驗,衆皆服之。故適陳留則友符偉明,遊太學則師仇季智,之陳國則親魏德公,入汝南則交黃叔度。初,太始至南州,過袁奉高,不宿而去;從叔度,累日不去。或以問太。太曰:『奉高之器,譬之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之器,汪汪若千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不可量也。』已而果然,太以是名聞天下。」後之好事,或附益增張,故多華辭不經,又類卜相之書。今錄其章章效於事者,著之篇末。章章猶昭昭也。 左原者,陳留人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林宗甞遇諸路,為設酒肴以慰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干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呂氏春秋曰:「顏涿聚,梁父大盜也,學於孔子。」左傳曰:「晉伐齊,戰于黎丘,齊師敗績,親禽顏庚。」杜預注曰:「黎丘,隰也。顏庚,齊大夫顏涿聚也。」又曰:「晉荀瑤伐鄭,鄭駟弘請救於齊。齊師將興,陳成子屬孤子,三日朝,設乘車兩馬,繫五邑焉。召顏涿聚之子晉,曰:『隰之役,而父死焉,以國之多難,未汝恤也。今君命汝以是邑也,服車而朝,無廢前勞。』」呂氏春秋曰:「段干木,晉國之駔。」說文曰:「駔,會也。謂合兩家之賣買,如今之度巿也。」新序曰「魏文侯過段干木之閭而軾之,遂致祿百萬,而時往問之。國人皆喜,相與誦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秦欲攻魏,司馬唐諫曰:『段干木賢者也,而魏禮之,天下莫不聞,無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為然」也。駔音子朗反。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餘乎?論語曰:「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問之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又曰:「顏回好學,不貳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或有譏林宗不絕惡人者。對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亂也。」論語孔子之言也。鄭玄注云:「不仁之人,當以風化之。若疾之以甚,是益使為亂也。」原後忽更懷忿,結客欲報諸生。其日林宗在學,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後事露,衆人咸謝服焉。 茅容字季偉,陳留人也。年四十餘,耕於野,時與等輩避雨樹下,衆皆夷踞相對,夷,平也。說文曰:「踞,蹲也。」容獨危坐愈恭。林宗行見之而竒其異,遂與共言,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為饌,林宗謂為己設,旣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與客同飯。草,麤也。林宗起拜之曰:「卿賢乎哉!」因勸令學,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達,鉅鹿楊氏人也。十三州志曰,楊氏縣在今魏郡北也。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顧而去。林宗見而問其意。對曰:「甑以破矣,視之何益?」林宗以此異之,因勸令遊學。十年知名,三公俱辟,並不屈云。 庾乘字世遊,潁川鄢陵人也。少給事縣廷為門士。士即門卒。林宗見而拔之,勸遊學官,遂為諸生傭。後能講論,自以卑第,每處下坐,諸生博士皆就讎問,由是學中以下坐為貴。後徵辟並不起,號曰「徵君」。 宋果字仲乙,謝承書「乙」作「文」。扶風人也。性輕悍,憙與人報讎,為郡縣所疾。林宗乃訓之義方,懼以禍敗。果感悔,叩頭謝負,遂改節自勑。後以烈氣聞,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賈淑字子厚,林宗鄉人也。雖世有冠冕,而性險害,邑里患之。謝承書曰:「淑為舅宋瑗報讎於縣中,為吏所捕,繫獄當死。泰與語,淑懇惻流涕。泰詣縣令應操,陳其報怨蹈義之士。被赦,縣不宥之,郡上言,乃得原。」林宗遭母憂,淑來修弔,旣而鉅鹿孫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賢而受惡人弔,心怪之,不進而去。林宗追而謝之曰:「賈子厚誠實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鄉,故吾許其進也。」互鄉,鄉名。「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孔子曰:『人潔己以進,與其進,不保其往。』」淑聞之,改過自厲,終成善士。鄉里有憂患者,淑輒傾身營救,為州閭所稱。 史叔賔者,陳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見而告人曰:「牆高基下,雖得必失。」後果以論議阿枉敗名云。 黃允字子艾,濟陰人也。以儁才知名。林宗見而謂曰:「卿有絕人之才,足成偉器。然恐守道不篤,將失之矣。」後司徒袁隗欲為從女求姻,見允而歎曰:「得壻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婦謂姑曰:「今當見弃,方與黃氏長辭,乞一會親屬,以展離訣之情。」於是大集賔客三百餘人,婦中坐,攘袂數允隱匿穢惡十五事,言畢,登車而去。允以此廢於時。 謝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與陳留邊讓並善談論,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甞不連日達夜。林宗謂門人曰:「二子英才有餘,而並不入道,惜乎!」甄後不拘細行,為時所毀。讓以輕侮曹操,操殺之。 王柔字叔優,弟澤,字季道,林宗同郡晉陽縣人也。兄弟緫角共候林宗,以訪才行所宜。林宗曰:「叔優當以仕進顯,季道當以經術通,然違方改務,亦不能至也。」後果如所言,柔為護匈奴中郎將,澤為代郡太守。 又識張孝仲芻牧之中,知范特祖郵置之役,說文曰:「郵,境上傳書舍也。」廣雅曰:「郵,驛也。」置亦驛也。風俗通曰:「漢改郵為置。置者,度其遠近之閒置之也。」召公子、許偉康並出屠酤,司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長信、王長文、韓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雲中丘季智、郝禮真等六十人,並以成名。謝承書曰:「太原郭長信、王長文、長文弟子師、韓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雲中丘季智名靈舉。子師位至司徒,季然北地太守,其餘多典州郡者。」 論曰:莊周有言,人情險於山川,以其動靜可識,而沈阻難徵。徵,明也。沈,深也。故深厚之性,詭於情貌;詭,違也。則哲之鑒,惟帝所難。帝謂堯也。書曰:「知人則哲,惟帝為難。」而林宗雅俗無所失,將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遜言危行,終亨時晦,亨,通也。恂恂善導,使士慕成名,雖墨、孟之徒,不能絕也。墨翟、孟軻也。絕,過也。 符融字偉明,陳留浚儀人也。少為都官吏,恥之,委去。續漢志曰:「都官從事,主察舉百官犯法者。」融恥為其吏而去。後遊太學,師事少府李膺。膺風性高簡,每見融,輒絕它賔客,聽其言論。融幅巾奮褎,談辭如雲,幅巾者,以一幅為之也。褎,古袖字。如雲者,奔踊而出也。膺每捧手歎息。郭林宗始入京師,時人莫識,融一見嗟服,因以介於李膺,由是知名。古人相見,必因紹介。介,因也,言因此人以相接見也。謝承書曰:「融見林宗,便與之交。又紹介於膺,以為海之明珠,未燿其光,鳥之鳳皇,羽儀未翔。膺與林宗相見,待以師友之禮,遂振名天下,融之致也。」 時漢中晉文經、梁國黃子艾,並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託養疾,無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聲名,坐門問疾,猶不得見。謝承書曰:「文經、子艾,曜名遠近,聲價已定,徵辟不就,療病京師,不通賔客。公卿將相大夫遣門生旦暮問疾,郎吏公府掾屬雜坐其門,不得見也。」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為與奪。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學,并見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賔徒稍省,旬日之閒,慙歎逃去。後果為輕薄子,並以罪廢弃。 融益以知名。州郡禮請,舉孝廉,公府連辟,皆不應。太守馮岱有名稱,到官,請融相見。融一往,薦達郡士范冉、韓卓、孔伷等三人,伷音冑。謝承書曰:「馮岱字德山。性忼慨,有文武異才。旣到官,融往相見,薦范冉為功曹,韓卓為主簿,孔伷為上計吏。」袁山松書曰:「卓字子助。臘日,奴竊食祭其先,卓義其心,即日免之。」因辭病自絕。會有黨事,亦遭禁錮。 妻亡,貧無殯斂,鄉人欲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易繫詞曰:「古之葬者,厚衣以薪,葬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謝承書:「潁川張元祖,志行士也,來存融,弔其妻亡,知其如此,謂言『足下欲尚古道,非不清妙;且禮設棺槨,制杖章,孔子曰「吾從周」』。便推所乘羸牛車,命融以給殯,融受而不辭也。」 融同郡田盛,字仲嚮,與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優遊不仕,並以壽終。 許劭字子將,汝南平輿人也。輿音預。少峻名節,好人倫,多所賞識。若樊子昭、和陽士者,並顯名於世。魏志曰:「和洽字陽士,汝南西平人也。初舉孝廉,大將軍辟,不就。魏國建,為侍中。」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稱許、郭。 初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璆音求,又巨秋反。府中聞子將為吏,莫不改操飾行。同郡袁紹,公族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賔客,曰:「吾輿服豈可使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 劭甞到潁川,多長者之遊,唯不候陳寔。又陳蕃喪妻還葬,鄉人畢至,而劭獨不往。或問其故,劭曰:「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令品藻為題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姦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恱而去。 劭從祖敬,敬子訓,訓子相,並為三公,相以能諂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數遣請劭。劭惡其薄行,終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壯直有高氣,劭初善之,而後為隙,又與從兄靖不睦,蜀志曰:「許靖字文休,少與從弟劭俱知名,並有人倫臧否之稱,而私情不協。劭為郡功曹,排擯靖不得齒敘,以馬磨自給。」時議以此少之。初,劭與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司空楊彪辟,舉方正、敦樸,徵,皆不就。或勸劭仕,對曰:「方今小人道長,王室將亂,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廣陵。徐州刺史陶謙禮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聲名,內非真正。待吾雖厚,其埶必薄。不如去之。」遂復投揚州刺史劉繇於曲阿。繇字正禮。其後陶謙果捕諸寓士。寓,寄也。及孫策平吳,劭與繇南奔豫章而卒,時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稱平輿淵有二龍焉。平輿故城,今豫州汝陽縣東北,有二龍鄉、月旦里。 贊曰:林宗懷寶,識深甄藻。甄,明也。藻猶飾也。明發周流,永言時道。明發,發夕至明也。呂氏春秋曰:「孔子周流天下。」符融鑒真,子將人倫。守節好恥,並亦逡巡。逡巡,自退不仕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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