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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阅读过小说《红楼梦》的读者，都不大可能忘记其中的一个叫焦大的老家奴。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奴，而是一个有地位有面子且十分爱国的愤青家奴。鲁迅说的“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的那个焦大，就是他老人家。 焦大本来是贾府的创业人“红一代”宁国公贾老太爷的副官，百岁高龄的他早已经过了离休的年龄，但他发挥余热在贾府继续上班，被红五代贾蓉派去给自己的小舅子秦钟做司机，偏巧这天焦大喝了点酒，偏巧这天还在下雪，你想，下雪天酒后驾车送一个灰孙子辈的小屁孩回家，难怪焦大要生气。焦大一生气，终于露出了爱国主义的本来面目。 送秦家的小屁孩钟哥儿回家，宁国府的总理尤氏的指示说得很明白：“派二个小子送秦哥儿家去。”的确，这样的苦差事本来是不应该轮到焦大这样的离休老干部的，但失去了权力靠山的焦大，却被派去了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是连个红包也捞不到的。因为秦家本来就一穷二白，对方又是一个小屁孩。 这焦大最大的本事，一是忆苦思甜，二是喝醉了无人不骂。既然是无人不骂，自然连当时宁国府的最高权力者贾珍和尤氏也不放过。贾珍和尤氏“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对焦大的忆苦思甜本来就很厌烦，偏偏说起这焦大的功劳，也“只不过出过三四回兵”，用尤氏的话来说：“不过仗着一些功劳情分”，这其中的功劳早就成了过去，现在只剩下了“情分”而已。所谓情分就是贾府现任领导对焦大无微不至的关怀，谁知道这焦大竟然端起饭碗喝酒，放下筷子骂领导，真的是刁民一个。可笑的是，这刁民焦大，居然还以爱国者自居。 综观《红楼梦》中最狠毒的二句骂人的话，就是焦大骂出来的。这二句话的原文是：“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按脂砚斋点评《石头记》所披露的《红楼梦》故事进展来看，“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二句话，虽然属于整个贾府的敏感词系统，但也不能说是名誉诽谤，因为焦大所揭露的全都是事实。而被骂的对象，就是贾珍和尤氏。“爬灰的”是贾珍，“养小叔子的”是尤氏。 焦大的爱国情操，由情而操，操了贾府最高领导者贾珍和尤氏等人的敏感部位，把贾珍和尤氏的腐败里子全部给揭了底朝天。“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揿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用土和马粪满满的添了一嘴。”不合时宜的爱国家奴的忠心耿耿，其结果往往就是如焦大一般的悲惨下场。 有意思的是，当时凤姐和贾蓉也听见了焦大对腐败的愤怒控诉，却“都装作没听见”，无事人一样。由此看来，焦大似的爱国主义情操，要么只能是被贾珍和尤氏这样的权力者所治罪，要么就是让凤姐和贾蓉这样的权力者“装作没听见”。而“装作没听见”的最好解释，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权力至于腐败，或者是太敏感，于是就给对方以满嘴的马粪惩罚；或者是完全不敏感，“装作没听见”。因为既然“没有听见”，又如何去敏感呢？ 由于揭露了当家主人贾珍们的腐败，焦大成了敏感词的代表，并因此被贾珍的手下塞了一嘴巴的马粪。这一嘴巴的马粪就是对焦大的忠心耿耿的最好回报，同时，也是给敏感词的生产者一个有力警告——在腐败的黑暗年代，用舆论来反腐败是行不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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