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早刚进办公室,就被开发部VP叫了去:“今天你要干什么?” 这话问得奇怪,这VP一向霸气十足,说一不二,大家都很怕他,可我并不归他管,我们经常合作,他对我一般还算客气,很少直接干预我的日程,可今天好像不一样。我耐着性子告诉他,上午要做什么,下午要做什么。他很快拨了两个电话,他的两个部下进来把我的两个任务都接了去。 待那两个部下离开,我忍不住问:“我的任务被他们做了,我做什么?” 他郑重地说:“今天我要请你帮个忙,我有个部下请了几个月长假刚回来,错过了新课题的培训,你给他补一天课。” 我想了想:“你的部门早就开始做这个新课题了,我其实是外行,你知道的,你那几员干将哪一个都比我讲得透。让我讲,合适吗?再说这课一般要讲三天,一天不够。不如让你的人专给他讲你们需要的那部分?” VP说:“我想过了,你讲最合适。讲快点,不用做Lab,Hannah很聪明,能接受。” 我问:“Hannah? 哦,是个女的。刚才你说还有个他,一共两个人?” VP瞪着我,半天才说:“他是她…咳,你去把门关上。” 我更奇怪了,VP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我关了门,VP才告诉我:“这个雇员本来叫Harry,刚做了变性手术回来,变成了Hannah。今天是他上班第一天,我的部下对他很好奇,今天一见到他都死盯着看,那眼光能把他吃了。我知道他们没恶意,可弄得他,哦不,她,很不舒服。你看,我都改不过来。你以前不认识她,又是女的,让她和你在一起我放心。记住,讲课的时候关上门,省得有人去偷看。” 回到办公室,我把课程教材找出来,心里有些嘀咕:讲课对我已是家常便饭,可今天碰上这么个特殊人物,怎样待她才合适?这VP也真是,还不如不告诉我真相。 有人轻轻地敲门,接着一个很柔和的男声:“是桑妮吗?” 我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穿了一身职业套裙,那淡褐色的披肩长发卷成大波浪,脸上画了很精致的妆,可线条仍很硬,分明是一张男人的脸。 我忙站起身迎接她:“Hannah你好。”一面伸出手来。 Hannah很淑女地把两根手指放在我手里,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定了定神,我安排她就座,顺手关了门。 Hannah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说:“哎,好舒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得把鞋子脱掉,你知道,新鞋很夹脚。”她做了个表示无奈的鬼脸。 我忙说:“哦,我不介意。” 我尽量不去看地毯上那双穿了丝袜的大脚,开始讲课。Hannah悟性很好,她会适时地问些很好的问题,让我知道她的理解程度,我们的进展很顺利。第一部分讲完,我问Hannah要不要休息一下,她说:“不必休息,就是房间有点热,我得把外套脱了。”说着,她起身脱掉小外套,只剩一件无袖紧身套头衫,把她优美的曲线暴露无遗。 我心里开始打鼓:这家伙,一进门就脱鞋,现在又脱衣服,如果再脱什么,我是应该请她出去,还是我自己跑出去? Hannah看我发愣,便指着电脑屏幕问:“下面是不是该讲这部分?”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马上暗暗自责:想哪去了,真不像话。这时我也感到房间确实有些热,公司空调一向开得太足,我怕冷,一搬进这间办公室便叫工人把空调风口关死,楼道里那点凉风足够我用了。可今天我们一直关着门,我都觉得有点热了,Hannah一定很不舒服了。 第二部分讲完,我又一次问:“需要休息吗?” Hannah说:“我想去洗手间,带我去好吗?” 我心里又忽悠了一下,但我很快镇定下来,打定主意只带她到卫生间门口,我在外面等:“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不想Hannah招呼我:“进来吧,没事,我就梳梳头。” 我不得不跟她进去。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Hannah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很精致的立体梳,一边仔细地梳理头发,一边说:“长头发很难打理,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哎,你要不要也梳一下?” 我摇摇头:“我早晨梳过。” 她又问:“你用些什么护发用品?” 我答:“我用二合一,省事。” 她马上说:“二合一可不好,Shampoo 和Conditioner 的作用相反,合在一起作用就抵消了。” 我偷眼看看镜子里我那一头清汤挂面,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够女人。 那天的培训非常顺利,后来我又和Hannah合作过几次,接触多了,知道她对工作认真负责,为人也爽快真挚。后来才知道,变性人和同性恋人是不同的,他们在手术前就在心理上把自己当作女人,只是被禁锢在男人的躯壳中。想到第一次见她时我神经兮兮的失态,总觉得自己当时非常幼稚可笑。后来在构思异类姻缘这篇小说时,我把Hannah和认识的几位同性恋人都写了进去,把我对他们粗浅的认识介绍给大家,但愿能唤起大家对他们的理解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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