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克官先生二三事
□钟桂松
去年12月8日下午，石门湾丰子恺故居的小吴来电话说，著名漫画家毕克官先生于12月1日（当地时间）在美国洛杉矶去世，他的女儿让他告知在南方的一些父执。放下电话，我心里非常难过，虽然知道毕先生生病的事，但是他在美国治疗，据说效果还是很好的，2010年的秋天给我打电话时，还非常乐观，好像没事一样。这几年因为隔得太远，联系少了，但一直记挂着，没有想到，三年前的几次电话，已经成为最后通话！ 我是早知道毕克官先生大名的，他是我国著名的美术史学者，荣获中国美术家协会颁发的“卓有成效的美术史论家”奖，是我国著名的漫画家，他的漫画《我看报》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他不光画漫画，而且研究漫画，出版有《中国漫画史》，曾经获得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理论一等奖。毕克官先生还结合绘画研究中国民窑古瓷，他的《民窑青花》一书获得台湾新闻出版金鼎奖。我第一次见到毕克官先生，是在1985年石门湾缘缘堂重建落成时。那时我在桐乡县委工作，缘缘堂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在原址上按原貌重建了在中国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缘缘堂。此时虽然丰子恺先生去世已经十年，但“文革”后那种对文化的渴望和对真正文化大师仰慕的氛围还在，所以大家对缘缘堂的落成格外重视。县委听说为缘缘堂重建捐款三万元人民币的新加坡高僧广洽法师要来参加落成典礼，便让我和文化局的同志一起，借了一辆当时县城里最好的皇冠小车，和几辆桑塔纳，到上海去迎接。那时，从桐乡到上海要好几个小时，到时已快中午了。正好，毕克官先生也在上海国际饭店和广洽法师在一起。吃过饭后，三辆小车接了客人回桐乡，我和毕先生在一个车里。那天发生了事后让人冒汗的惊险一幕，当时，广洽法师坐的皇冠小车在我们的车前面，紧跟着一辆装满毛竹的卡车，那时的公路都是两个车道的小路，青浦境内，一个转弯，车上的毛竹立刻倾泻下来，幸亏司机眼快，一个急刹车，才避免毛竹刺向车内。当时我们被这个险情惊呆了！赶快下车，过去一看，广洽法师端坐后排，仿佛什么事没有发生似的。回到车内，毕先生说，广洽法师毕竟和我们不一样，如此镇定，要有多大的修炼啊。 后来，我离开桐乡去浙江电视台工作，和毕克官先生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再次见面已是新世纪的2003年，那时他和夫人一起来杭州住几天，当时我们每天见面聊天，到郊区喝茶，吃农家菜。我知道当时他对民窑古瓷兴趣很浓，其间他说想去宁波看看古窑遗址和那里的瓷碎片，我找了一位懂古瓷的同志，陪他去了一趟宁波。回来后，他非常兴奋地对我说在遗址河边看到大量瓷片的事情，希望当地能保护好。 这次到杭州的时间比较长，我们有机会聊天，在聊到丰子恺先生时，他送我他写的一幅字，上面他写了“小中见大”四个字，他说，丰先生的许多漫画、文章，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小中见大”。我为他的见解折服，认为这四个字对丰子恺先生的作品是切中肯綮的！他在杭州期间也见了不少朋友，他说，下次来杭州时，再去石门湾缘缘堂参观，感受一下丰子恺先生的文化。但是，这次从杭州回到北京以后，他不久去了美国，大家聊天的机会少了。 到了2010年秋天，我忽然接到他的电话，告诉我，他回北京来了，但来不了杭州。他说，这次回来，主要是办一些事情，尤其要参加他老家山东省威海市的“毕克官艺术馆”开幕式。他问我，有一事能不能帮忙？我说，您说吧，我一定努力。他说，他有一部书稿，是专门写丰子恺先生的，已经问过好几家出版社，都很为难，婉拒了。我知道他对丰子恺先生的感情是非常深的，而且也有研究，我说，您将稿子寄过来吧。不久，他将书稿寄过来了，我在这部书稿里，看到了毕克官先生对丰子恺先生的深厚感情，字里行间对丰子恺恭敬有加，对丰先生的研究也很独到。我马上与西泠印社出版社的江吟社长联系，希望他们能够接受出版。江吟先生既是出版家，又是国内著名的书法家，他一看是毕克官先生的书稿，说，这位毕先生是大家啊！立刻表示愿意出版。于是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毕克官先生，他非常高兴，说如果他去美国，就让在国内的儿女与出版社联系。后来，他把女儿写丰子恺的文章一起编进来，取名《走近丰子恺》，将父女两人对丰先生的感情倾注在一部书里了。 一年后，书出版了。毕先生在美国洛杉矶知道了，专门用小纸亲笔写上我的名字，盖上他自己的印章，寄回北京，让他儿子粘在书上再寄给我。这份细心和周到，我十分感动。毕克官先生为这部书写的前言，流露出对丰子恺先生的无尽的思念，和离开祖国的恋恋不舍之情。他在前言中感谢了帮助过他的朋友，最后说：“本书决定要出版，正值我回家乡山东省威海市出席‘毕克官艺术馆’开幕式。回到洛杉矶我再次进行前列腺癌症化疗，顾不上多休息，马上投入了选编工作。待到本书出版时，我已是度过80春秋的耄耋老叟了。本书的出版，既是对先贤的追思，也算我个人研究工作的小结吧！” 这个前言写于2010年10月的洛杉矶，当时，我看到这一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我们在工作岗位上的人，是不是可以多为像毕克官先生这样的老前辈做些什么呢？让他们老有所为的同时老有所安呢？现在，毕克官先生在异国他乡去世了，但是我相信，他的心早已回到他为之奋斗和努力一辈子的祖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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