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时代,学点什么?
“如果说我擅长一门艺术,那就是解构那些能把我吓个半死的东西。”
——蒂姆.菲利斯(TimFerriss)
生命黑客:从一万小时到4小时
蒂姆.菲利斯在硅谷有“超人”之称。33岁,六块腹肌,会说十几种语言,精通中国散打、日本流镝马(一种马上射箭术),在阿根廷拿过探戈锦标赛世界冠军。他还写了三本畅销书,在《纽约时报》排行榜上经久不衰。
《四小时身体:快速减肥,完美的性,以及变成超人的非主流指南》是关于健康的,提供了上百条重新设计身体的科学原则:泡冰澡减肥、吃有机杏仁酱和芹菜梗治疗失眠。
《4小时工作周:逃离朝九晚五,想住哪儿住哪儿,以及加入新富》是关于财富的,建议读者读报只读“隔着售卖机就能看到的”大标题,怎么把工作外包给孟买的私人助理。
最新的一本叫《四小时厨师:像专业大厨一样做菜,学习一切,以及美好生活》。这一次,他选择借烹饪来讲一个关于学习的故事,其实书中真正的配方是meta-learning,即“元学习”,据说能教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任何一种技艺。
马尔科姆.葛拉威尔在《异类》在这本书提出,一个人如果想要在一个领域成为最出色的人或者大师级的人物,必须至少投入10000个小时才行。无论是爱因斯坦,还是比尔.盖茨;无论是小提琴家,还是运动员。就是说,要达到这10000个小时,如果每天能为那一个目标花费3小时的话,必须坚持十年。但菲利斯说,1万个小时太漫长了。只要学习方法得当,六个月,甚至更少的时间内,你就能成为世界级的专家,无论是你是想学一门语言、舞蹈、游泳,或者高尔夫球。
这种话很容易被人当成是信口开河,但菲利斯的确有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佐证。
作为一个在语言方面资质平平的人,他曾经在6个月内,从日文的一级晋级到六级,16岁就当起了职业翻译。
从他在阿根廷上第一节探戈课,到最后参加世界冠军赛,并创下一个世界纪录,也不过五个多月时间。
日本流镝马是他跟着历史频道学的。这是一种古老的射箭术,武士将身体包裹在狩猎装束中,策马飞速奔驰,连续射靶三次。流镝马选手通常要训练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参加真正的竞赛。菲利斯用了五天的时间准备,最后射中了两个目标。流镝di马:距离218米骑马射击。箭术。
这几年他周游世界,兴之所至,学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用的是同样的一套方法——
DISSS(Deconstruct解构/identification识别/select挑选/sequence顺序/stakes赌注)
“解构”是第一步。要把学习的内容精确的分解成最小的可学习单位。
第二步,从这些学习单元中挑选20%最重要的内容。这就是著名的“二八定律”——一个人可以用20%的努力,得到80%的结果。当然,这需要得到专家的帮助——通过分析最好的专家在创作最好的作品时的思维过程,比如学习厨艺的时候,他会问那些顶级的大厨,“如果你去一个荒岛,只能带一种香料,你会带什么?”然后从他们的答案中寻求模式,在对厨房的各种装备与技巧做了很认真的80/20分析之后,他用48小时浓缩了别人在烹饪学校6个月的课程。
学习也是这样,师生掌握了“二八定律”,就可以大大提高教学的效率和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比如,各科的核心概念和主干知识往往只占20%的内容,而命题往往占据了80%以上的分数,抓住这些核心和主干,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寻找“专家”时,他更倾向于找那些极端或离奇的人物,比如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能举起405磅的东西,因为她用的是技巧,而不是靠基因或者先天的身体优势。技术才是可学的。或者你想学计算机编程,一般的途径是先学语言A,再学语言B,最后进展到C。而他要找的人,是那种跳过A和B,直接学C,而且达到极高水准的那种人。
我们总是学习那些身边的优秀的人物,而忽视了在世界范围内寻找“高人”来进行模仿。
最后,还得给自己设置一个赌注,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半途而废。尤其在成人而言,长期保持学习的热情和意志力是很难的。美国一项调查显示,现在流行的网络公开课,真正完成课程的人不到10%。不过,现在有一种叫“提前承诺”的在线服务,比如stikK(该网站由两位耶鲁大学教授和一位工商管理硕士共同创建),会全程跟踪记录你的进步或退步。如果没有达到承诺好的目标,就帮助你自我惩罚,比如把你的钱自动捐给慈善机构。
世界冠军也有自己的教练,他们在训练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及时的得到教练的反馈和指导,而我们的学生往往缺乏针对自己学习的“教练”,以至于大多数学生的“赌注”只不过是“开学初”的“强心剂”。
加速度时代:如果生活是一个系统
每个时代大概都有这样的“成功学大师”。在经济大萧条最严重的时代,拿破仑.希尔写了一本书《思考和变富》,自称浓缩了卡耐基等成功人士的致富秘诀,愿意把它们传授给各行各业那些愿意用自己的思想和有条理的计划换取财富的人。50年代,诺曼.文森特.皮尔在《积极思考的力量》中建议读者“每天清空思维至少两次”,以获取成功。70年代,华纳.艾哈德许诺人们可以通过精神启蒙获得物质财富。到了八九十年代,是史蒂芬.柯维和他的《高效能人士的第八个习惯》。在过去的十年里,又有《谁动了我的奶酪》,教我们怎么在一个不可预测的职场里发挥最大的潜能。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的进步需要不同的理论和书籍的熏陶。在《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大背景下,未来的人才需要有别于“传统心理学”指导下的各种学习理论的支撑。比如“积极心理学”、“脑科学”等。
蒂姆.菲利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成功学大师”。从本质上说,他是一个黑客(Hacker),只不过他的对象不是计算机,而是生活本身。如果将生活视为一个系统,如何让这个系统运行得更好、更快、更智能?
美国《读者文摘》曾计算过:人的一生以60岁为标准,共计21900天。其中睡眠占20年;吃饭占6年;娱乐玩耍占8年,穿衣打扮占5年;行路、旅游、堵车占5年;生病3年;打电话1年;上卫生间1年;闲谈70天;擦鼻涕10天;剪手脚指甲10天,最后剩余时间为10年。也就是说,一个人一生的有效时间不超过十年而已。如果按照一万个小时的原则,人生的可能性实在有限。菲利斯的快速学习法也因此对我们构成了巨大的诱惑力。
按照《一万小时定律》,人的一生只能在几个方面达到世界水平,这还需要在“刻意练习”的条件下才能变为可能。但现代社会,哪怕你一辈子只在一个领域里工作,如果不能学习的更快,即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结构,不要说领先水平,能维持到一般水平也是很难的。更何况你还需要很多跨领域的知识的相互渗透,你也要不断的学习,否则,恐怕你的生存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个加速度的时代。不久之前,世界上大部分年轻人学习一门技能,就可以应付一生。但今天知识更新的速度非常快,一个人学过的知识,如果不能每年更新7%的话,就无法适应社会的变化。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持续处于Beta状态,准备进入各式各样很可能毫无关联的领域学习。因此,我们需要一种加速度的学习方法——怎么用最少的时间和资源,获取最优化的结果?
他的四小时学习法,背后的一个基本假设是:人类的一切知识与技巧,都是可以测量、拆解、分析,并按新的顺序重新组装,以达到最优化的效果。这一假设既没有科学理论的支撑,也很容易遭到人文主义者的攻击,但却是工程师应对世界的一种基本方法。而我们今天的世界,学习图景之所以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很大程度上是拜工程师所赐——一个不断膨胀的数字网络基础架构,赋予我们前所未有的获取与使用各种学习资源与工具的能力,以及时时刻刻彼此连接的能力。
这意味着,无论你想学点什么,总能找到学习的资源,也总能找到跟你趣味相投的人。比如MOOC(大型网络公开课)的出现,最重要的价值可能在于,只要你想学点什么,总能找到一个很好的老师,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为你真正提供一个系统而严谨的入口。但是,一但网络取代书本和课堂,成为知识最主要的来源,将意味着什么?
八十年代,许国泰的魔球理论和信息交合论为创新提供了基本的思路和方法,在此基础上和自己的亲身实践,在写作领域引发了一场革命。之后的各种快速作文其理论支撑都是来自于此。根据他的理论,任何好的文章都是可以拆分成一个个小的组块,通过学习那些主要的占20%左右的组块,并加以实践,你就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被工具重塑的知识与学习
英国哲学家波兰尼曾经将知识分为两种,“显性知识”与“默会知识”。显性知识是指那些通常意义上可以用概念、命题、公式、图形等加以陈述的知识。这种知识可以从一个人向另一个人传递,你教,我学,属于learning about。大百科全书(源于古希腊对于一个全面而完整的知识的概念)就是这种以固定形式保存的知识的最佳例子。在我们之前大部分的人生里,学习就是被教育,被衡量,被告知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的仍然是工业化的本质,即模具制造,批量生产。在这一模型下,“教”是基础,效率是目的:学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标准化教学是合理方法,考试是合理的结果测试。至于天赋、个性、激情、想象力,都不在它的包容范围之内。
但是,波兰尼认为,我们对世界的理解,是以“默会知识”为基础的——即人类知识总体中那些无法言传或不清楚的部分(我们所认识的多于我们所能告诉的)。这种知识无法直接传递,只能在一个人的亲身经历、体验、发现与探究的过程中心领神会,它是learning to be。这种学习不仅会发生在大脑中,而且身体和器官的各个层面,在不同维度的信息之间制造联想与连接。当你告诉一个小孩子“不许玩火”时,他所得到的知识是显性的,纯粹认知层面的,即“火是热的”;但当他用手去碰火苗时,他所体验到的感觉远比一句教训来的丰富。他不仅从此会避开火苗,而且会避开一切跟火有关的东西。
前些天,在两所重点高中各听了几节课,其中有个共同的问题:教自然科学的学科老师竟然在黑板上讲实验。这些重点高中的老师显然对课本知识掌握的非常熟练,他们对教材分析的确实到位,概念解释的非常清楚,这从学生的课堂练习中可以看出,学生确实做到了“理解了、记住了、会简单应用了”,但是,在这些“显性知识”的背后,那些隐性的“个性、激情、想象力、科学精神”等等这些对学生的终身发展所需要的起着主导性、决定性的东西却在课堂上没有给予丝毫的时间和空间。即使从急功近利的“应试”的角度看,这样的教学缺乏学科思想方法的体验,也很难形成对类似实验的“迁移能力”......
心灵的默会能力在人类认识的各个层面上都起着主导性、决定性的作用,显性知识也必须依赖于被默会的理解与应用。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求知是一件极其个人化的事情,与人的情绪、情感、欲望、信仰相关。一个好的学习者设计并开展自己的学习,必然从自己所关心的意义出发。著名教育学家S.Papert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不擅长记花草的名字。他看着一朵花,使劲的想名字,就是想不起来。直到有一天,他换了一种方法:先从花的名字开始,想为什么这个名字适合这朵花。于是,死记硬背变成一个小小的探究游戏,很快他就能流利的说出各种花的名字。
整个20世纪,显性知识足够稳固,足够重要,得以支撑起整个教育实践的主体,而将默会知识交给个人慢慢领会累积。但21世纪,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复杂多变的世界,知识不断的处于变化、重构与迁移之中,尤其需要我们以默会的方式加以把握。一个人如何训练创造力、想象力或洞察力,如何对新的经验保持敏锐感和好奇心,如何不断接受新的知识以促进自身的发展?这个时代最稀缺的能力都不是老师可以直接传授或者展示给学生的,而必须一个人在观察、探究、实验,以及耳濡目染中学习的。
在数字环境下,“默会”是一种最为自然的掌握工具的方法,没有人会拿着一本用户手册来学怎么使用一个新的app。他们上来就拿手指比划,玩的越多,学的越多。
现代人已经很难想象,如果没有Google、Wikipedia、GPS、IPad……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人类大脑的神奇之处在于,一但一个基本的新工具出现,它就会围绕这一工具重新塑造自己。
Google时代怎么才算不文盲?这是谷歌科学家丹.拉瑟在普林斯顿大学一次演讲的题目。他的主要观点是,搜索已经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学习与工作技能之一,而且搜索技术本身一直在不断进化,从文字、图像到语音搜索,这意味着如果一个人不能及时更新搜索工具或搜索语法,就会落后于时代。
2006年,美国国家地理协会的一项调查发现,美国63%的年轻人(18-24岁)无法在中东的地图上找到伊拉克的位置。RobertPastor,一位国际关系学教授悲哀的将这个问题称为“地理文盲”。
两年后,有人做了同样的调查,但不再给他们一张地图,而是给他们一台电脑,让他们“找到伊拉克”。100%的学生都能轻松的用谷歌地图找到伊拉克的位置。他们还问,街景,还是航空?你想看某个区域,还是整个国家?你想要卫星图像模式,还是地图模式?在这里,地图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地理信息的标注,而变成一种质感丰富的信息源。
工具正在重塑知识的价值与意义——知识不再是关于“什么”,而是关于“哪里”。“知道从何处寻找信息”比“知道的信息”本身更重要,“知道更多”的能力比“目前知道多少”更为重要。专家不再是拥有一堆信息或事实的人,而是善于寻找和评估信息真假与价值的人。
加拿大学者乔治.西蒙曾经这样的勾勒网络时代的学习模型,“所谓学习,就是形成网络,在相关的节点之间建立有效的连接。学习不仅存在于个体自身,也存在于各个专业化的节点之中,学习的关键在于将相关的节点/信息源连接起来,形成学习网络。这种连接可以使学习者学到比现有认知状态或知识体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在《新的学习文化: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培养想象力》一书中,美国施乐公司首席科学家JohnSeelyBrown用《哈利.波特》的故事,为这种学习模型做了最佳的注解——在《哈利.波特》里,读者通过阅读大量的文本(包括图书、网站、WIKI、博客、同人小说),学习关于历史、地理、哲学、人际交流,甚至基础社会学的各种知识。但他们的学习不是通过死记硬背某些信息或事实,而是置身于故事之中,他们的知识随着故事的演化而演化。故事中的角色、命运都是开放的问题,这些问题驱使他们创造自己基于哈利.波特虚构宇宙的内容,包括文字、图片、视频、游戏等等。共同的兴趣与激情将世界各地的读者组织起来,构成一个全球性的学习生态系统。
在这个生态系统内,他们像孩子一样学习——当一个孩子到一个新的地方,遇到新的人与事,他们倾向于用玩和想象的方式老处理他们所接收到的大量信息。对他们来说,玩耍是体验世界的方式,而不断的追问是理解世界的方式,所以他们的想象力在这个阶段是最为充沛的。
(本文摘自《新知》第二期.斜体字是郝人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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