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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试论

 johnney908 2014-05-22

  神甫帕纳卢的两次布道,加缪都作了较为详细的叙述。尽管神甫竭尽全力阐释鼠疫是来自上天,即天意所为,但在加缪看来,神甫的行为也是荒诞的,他在荒诞中口若悬河,在荒诞着布道,在荒诞中生存,在荒诞中忍受,不仅对现实世界没有好处,而布道者自身也是虚伪的,其行为和后果都是不言而喻的,换句话说,这种行为是表面的,做作的,那作为神的代言者的神甫,其本质也是虚假的,最后,这个奉行神的旨意行事,将鼠疫归结为上天的某种行为的人,也死于黑死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加缪通过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不仅加深了人们对鼠疫的认知,同时也传达出了他自己的态度,他不信神,不信上帝,里厄也不信,他们只信任人,人世间真正而唯一的救赎,就是人类拯救人类自己。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中他就告诉世界,他不相信上帝,不相信神。这种不相信神的态度使他与人更亲近了一层。在《西绪弗斯神话》中,加缪提出了“自杀是第一哲学问题”,而宗教信仰,尤其是信仰神、上帝是人类在思想和哲学上的自杀,我们可以进一步理解为是在行为上的堕落,生存的恐惧和生命演绎的悲剧,而这悲剧的意义呈现出人在理智同欲望上的要求与整个非理智的冷漠的矛盾,也可以说是富有理智和丰富情感的人类与荒诞苦难的现实的尖锐对立。
  另一个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是塔鲁,一个最接近里厄内心世界,让里厄分享其友谊、聆听其忏悔的善感的人。他死于鼠疫行将结束之时,之前,他当着里厄的面进行了深刻的忏悔,他的泪水不仅洗涤了他内心的污垢,而且洗涤了瘟疫横行的城市,被世间不洁所污染的人们。他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这个经历教会了他很多的东西,而让他痛苦的是,他看到了社会的本质,世界的内核,尤其是他对他父亲的描述,以及对父亲宣判别人死刑时的形象的深刻认识。而致命的是,他把自己看成了是他和所有人赖以生存的这个社会的敌人,而且他试图做出反抗,因为他已彝意识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他还认识到,这个社会的形成、发展、延续,都是建立在破坏、消灭、死亡的恶性循环中的,这让他痛苦万分。他对医生说:“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得到死刑的宣判。”他父亲偶然的一次将他带到法庭上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也摧毁了他旧有的思想模式。结束别人的生命这种方式在他看来,荒诞,残忍,卑劣,他不知道像他父亲那样的人的权力是谁赋予的,也不知道还有赋予别人更大权力的是一些什么人,他疑惑,思索,恐惧,“直到那天,当我目睹了一个人死去的场景……”塔鲁的话传达给我们的信息,不仅仅是一个法官赋予一个人的死亡,一个阶级灭绝另一个阶级,一个社会成员杀死另一个社会成员的问题,而还在于,他在法庭上看到平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父亲,突然变成一个满面肃杀、两眼凶光地宣判别人死刑的人,使他产生了巨大的错觉,疑惑重重。探究年少塔鲁的疑问,实质就是:生命到底是什么?无辜的人为什么要面对死亡的折磨和考验?当这样那样的疑问碰到肆虐的鼠疫时,他又看到,超出他想象的更多的人遭到了灭顶之灾,他们和他一样,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渴望有人来拯救他们。不久,塔鲁在鼠疫的摧枯拉朽中死去,他的死亡和忏悔在某种程度上将一个来自于自然现象的无情灾患抬升到了社会苦难、国家战争、一个个体与群体共同遭受的来自身心两方面的摧残的层面上来。这个形象的深刻性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如果说理想主义者、独身主义者的塔鲁的忏悔和在鼠疫折磨中死去的两个场景是《鼠疫》的关键性元素的话,那么,推事奥东先生的小儿子的死,是《鼠疫》的另一个重要情节。加缪使用了相当的文字和精力,极为细致地描写了一个孩子死亡的全过程。震慑着读者的心灵。这体现了加缪内心世界里存活得最好的东西——仁慈和善良。他通过那么大段大段的文字寄予了对一个无辜受害者的深切同情,对人间的一切苦难和邪恶感触很深,同时。他也幸福地意识到在他意识深处的爱。“里厄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瞪着帕纳卢,摇了摇头说:‘不,神甫。我对爱有另一种观念。我至死也不会去爱这个使孩子们惨遭折磨的上帝的创造物。”’那他的爱还包含了哪些深刻的意义呢?“里厄略带笑容。‘人类的得救,这个字眼对我说来太大了。我没有这么高的精神境界。我是对人的健康感兴趣,首先是人的健康。”’当由于仁慈,由于对世界的爱而感受到的幸福与年幼生命被鼠疫残酷吞噬的痛苦相胶着时,里厄几乎要爆炸了,这是大爱的升华,它比死亡更具有力量,它来自于人类的希望——孩子。
  尽管加缪的冷叙述方式使阅读也显冷静有余,渲染的“严重不足”似乎也损伤了小说的魅力,但我们仍然能感受到他准确地把握人物心理的才华和对人物命运的关切之心。人物的出场,就会带着不同的目的,不同的企图,不同的命运走势,对待事件的不同的态度,对待社会政治又有着不同的认识。针对这些特点,加缪冷静叙述,旁观,思索,然后将他们和他们的生活隔绝,而只叙述他们某一个固定的生活场景,对另一个生活场景则完全忽略,最后,因为鼠疫的关系将他们推到公众人物的位置上去,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呈现出不同的面目,有趣的是,人们,甚至包括读者,也只能认识到他们面目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也就是他们生活和精神特质的另一面,则无以知晓。我想,这正好与鼠疫的肆虐造成的情形相吻合,从而加深了作品的主题意义,要知道,人物的处世态度、所处环境和最终的命运,往往花去了作者相当的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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