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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闹肚子，再加上白天考试失利，我变得心事重重，完全不能入睡了。索性起身在走廊里游荡，正值刮风下雨。这个无眠的风雨之夜，成为我永远的黑色记忆。
我的高考是父亲眼里的头等政治。我大哥曾连续三年参加高考，每次都名落孙山，伤透了父亲的心。更让父亲伤心的是二哥，他本来成绩很优秀，为了让他更上层楼，父亲托关系找后门，把他从农村学校转到城里去上学，不料他到了城里便与一帮纨绔子弟打成一片了，每日耽于玩乐，再也没心思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亲气得开始动手打人，在那之前，他从没打过我们兄弟们。二哥最终放弃了学业，这又成为父亲心头永远的痛。 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从小学到初中都很拔尖，顺利进入县重点高中。高中文理分科后，我一直名列文科第一。父亲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对我的高考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高考的时间是每年7月的7、8、9日三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7月6日，父亲来学校找我： “这几天你得休息好，我带你去税务局客房住。” 我那时住校。我班的寝室大概有10多平方，横七竖八放置着高低床，住了20来个人，十分拥挤，但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倒也一直睡得很好。父亲在税务局工作，他觉得那里条件好，所以要我去，我就跟他去了。 税务局的客房挺宽大，里面有沙发，有床，有电扇。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满是尘土。父亲把床和沙发打扫干净，告诉我早点休息，他自己下楼去了。 我躺在床上，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睡不着。隐隐听到父亲在楼下与人聊天，说的是大哥的事。大哥高考失败，到水泥厂务工，找了个女朋友，父母因故反对，大哥竟然与女友私奔了，此时已有一年之久。 只听到父亲越说越激愤，在楼下破口大骂。我觉得心口堵得慌，更加难以入睡。 后来父亲上来了，在沙发上睡下，我却依然难以入睡。这间客房邻着一条马路，汽车驶过的胎噪声一阵阵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被蚊子咬醒。这间客房久未住人，蚊子十分猖獗，我的床上有蚊帐，竟然都阻挡不了它们的袭击。父亲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钻进我的蚊帐里打蚊子。 战争持续了十多分钟，蚊子尸横遍野。蚊帐里面收拾干净了，但是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再也难以入睡了。 第二天考试，我昏昏沉沉。上午语文还好，下午的数学，一出考场我就知道考砸了。 鉴于昨晚的情况，父亲决定不在这个客房住了，带我去住宾馆。 这是县城里最好的一家宾馆，干干净净，不用担心会有蚊子骚扰了。父亲不仅要保证我睡好，还要保证我吃好，加强营养。午餐和晚餐都在宾馆吃的，父亲要了大盘的牛肉、鸡肉给我吃。 多年住校，每天早晚都是稀饭、馒头，午餐是稀面条，每个月会有一两回改善生活，吃肉包子或者卤面。我可怜的胃早已适应了清汤寡水，这回突然大鱼大肉地吃，肚子开始咕咕噜噜，蹲了好几次厕所。 夜里，闹肚子，再加上白天考试失利，我变得心事重重，完全不能入睡了。索性起身在走廊里游荡，正值刮风下雨。这个无眠的风雨之夜，成为我永远的黑色记忆。 高考结束，我对自己的成绩十分悲观，那种功亏一篑的失败感梦魇一样缠绕着我，让我寝食不安。高考志愿我按最保守的估计填报了，甚至做好了复读的准备。 那天下午，太阳就要落山了，我和妈妈在田里干活儿，正准备要收工，父亲下班回来了。他骑在自行车上远远地冲我喊： “成绩下来了，你还是文科第一名。” 虽然仍是第一，也明显反映出考的不理想。预考时我领先第二名50多分，这次只领先了10来分，算是勉强第一，保住了这顶桂冠。 我上了一所师范大学。 虽然顺利升入了大学，但是对我而言，这次高考无疑是失败的，这种失败情结甚至影响到我的人生。但我从不愿将高考失利归咎于父亲的好心办坏事，觉得这样想想都是可耻的。父亲一生辛劳，他在城里上班，下了班还要到地里干农活，用辛勤的汗水把我们兄弟们拉扯大，实在不容易，我不该对他有任何腹诽。 而今，年迈的父亲因为中风瘫痪了，每天坐在轮椅上。我们弟兄各有各的生活，只有妈妈每天陪伴在他的身边。我因为远离家乡，几个月才能抽出时间回家看他一回。每次回家，面对父亲苍老的脸庞，我心存愧疚，更无抱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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