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雄(右) 与刘海粟(左)
◎本报记者邵延枫
讲述人:林祥雄
讲述地点:北京北京大学
讲述时间:2014年6月6日—9日
2014年6月6日至9日,受北京大学盛邀,新南洋画派代表人物、69岁的新加坡艺术大家林祥雄先生在北大百年讲堂及北大图书馆举办了“林祥雄绘画作品北大邀请展”,他赠予北大的《踏秋图》被放大为长13.85米、高6.3米的巨作,在北大地标建筑百年讲堂长期展览。鉴于林祥雄先生的艺术成就和学术造诣,他被北大东方学研究院聘为研究教授,被北大艺术学院聘为客座教授,而在此之前,中国美协已正式聘任林祥雄先生出任2015年“第六届中国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北京双年展)的国际策展人。
在北大期间,记者采访了这位年届七旬的老人,听他讲起了有关刘海粟大师当年偶居新加坡的一段画坛往事。
1987年夏,艺术大师刘海粟受林祥雄的老师刘抗之邀,来到新加坡办展、访友、作画,在此偶居三个月,期间林祥雄先生有幸随行左右,请学问道,并遵大师之托,一一详记,时值大师逝世二十周年之际,林祥雄先生向本报记者讲述了过往种种。
“我们谈及的这些都是第一手资料啊,你应该好好写下来。”
刘海粟大师那次的新加坡之行是受我的老师刘抗先生之邀,刘抗师是刘海粟创办中国第一所美术学校时的学生,尽管是师生之谊,但他们却年纪相仿,所以才有后来的一起留法同攻美术。
1987年5月26日,我记得很清楚,是刘大师抵达新加坡的第二天中午,我陪同老师刘抗去宾馆拜望海粟先生,两位大师相见相谈甚欢,从孙中山讲到汪精卫,从梁启超说到徐志摩,畅谈间,刘海粟对我老师说:“我们谈及的这些都是第一手资料啊,是历史性的,你应该好好写下来。”
我的老师刘抗与海粟先生年龄接近,也是九十岁的老人了,“刘抗师长很想写,但他目前心有余而眼不足了。”我当即在旁补充说明。“那么,就由你来记好了!”万没想到,刘海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如此重大的职责交付给了我。
在大师离开新加坡之际,我向他送上了《刘海粟在新加坡》,所有忠实的记录都在那里面了。也许是我不惜力的工作态度令他印象深刻,引得他撰文评价我,“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一个奇特人物。他不但充满着精力和干劲,且敢怒敢言,敢想敢做,敢说敢当!一旦干起事来简直废寝忘食、日以继夜……他若能持续这种治学、治艺的优秀精神下去的话,则前途无量。”这无疑是对我的一个巨大的精神鼓舞,二十七年后仍盈盈在耳。
92岁再度人体写生,在新加坡画成《裸女图》
1981年,当大师在香港筹开书画展时,曾在画家陈学书的画室,进行人体写生示范,过后,大师对人说,“我已经将近五十年未画人体,欣然挥毫之余,回忆当年围绕模特儿问题所引起的轩然大波,禁不住思潮澎湃,热情沸腾起来了。”
1987年,92岁高龄的大师在旅居新加坡期间,再次完成了人体模特儿写生,于6月27日在新创作了油画《裸女图》,半个世纪两次写生,表现于画作上的是酣畅的笔调、流畅的线条,可谓形神兼备,一望而知大师的风范。
谈到《裸女图》,自然绕不开当年广受争议的模特儿事件了,大师回忆说——
“1914年,当美专创办两年之后,因深感到教材不足,又想突破陈旧因袭的传统,同时,希望采取更科学的教法及引介西方教法,故大胆地采用人体模特儿教法。因此一来,竟触发了一连串的斗争,差一点连头也因模特儿事件被砍下来,其中原委及过程,我在许多报刊书本上,早已说得很清楚了,也不想再赘述。在此,我只想把模特儿与美术教育实践,作一个简略的说明吧。”
“向来,在中国的画史上,有关人物的描绘,其重点只在脸部的表情形态,而在一定的技法规律下,似乎都是千篇一律、陈陈相因,因此,一切人物的体态造型难免有所偏差、谬误。为了要让学生进一步掌握到人体的正确比例、透视、光暗、曲线,以及人体的筋骨表情,则非对人体进行实际观察写生不可的。”
“人体的写生,最好是避免摆好固定姿势,应以动的形态出现,好让学生们在动的感觉中捕捉人体生动的体态演变,同时也锻炼眼力,这些,都是西方美育的基础课。”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美学界正在就“再现与表现”展开激烈的学术争论,来到新加坡的海粟大师也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显然,他是支持“表现说”的——
“至于再现,则只是把自然界的事物,原原本本地通过精细技法把其形象再现在作品里,毫无生气地搬移到作品之中去,故这缺乏生命力,缺少作者个人情感的流露,思想之赋托,则当是一件并无艺术价值的工艺品吧。”
当然,最后他又说回到写生的话题,“总之,不论站在什么思想立场上从事创作,无论表现了什么,其先决条件就非把基础打好不可,而扎稳基础,则非模特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