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鉴赏
【作者介绍】
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19世纪俄国最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出身于贵族家庭,1840年入喀山大学,受到卢梭、孟德斯鸠等启蒙思想家影响。1855年11月到彼得堡进入文学界,其成名作是自传体小说《童年》 (1855)、《少年》(1857)。他一生作品甚多,主要有《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忏悔录》等。他晚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复活》是对俄国社会批判最全面、深刻、有力的一部著作。他的创作标志着欧洲批判现实主义的高峰,曾被列宁誉为“俄国革命的镜子”。
【内容提要】
聂赫留朵夫公爵是莫斯科地方法院的陪审员。一次他参加审理两个旅店侍役假手一个妓女谋财害命的案件。不料,认出她原来是他青年时代热恋过的玛丝洛娃。当年他占有了玛丝洛娃,并抛弃了她。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罪过,良心受到谴责。其他法官、陪审员都心不在焉,空发议论,结果错判玛丝洛娃流放西伯利亚服苦役四年。聂赫留朵夫找庭长、律师设法补救。律师告诉他应该上诉。聂赫留朵夫为了帮助她改善处境,分散土地,奔走于彼得堡上层,结果上诉仍被驳回,只好向皇帝请愿,立即回莫斯科准备随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途中玛丝格娃深受政治犯高尚情操的感染,原谅了聂赫留朵夫。为了他的幸福,她同意与西蒙松结合。聂赫留朵夫也从福音书中得到“人类应该相亲相爱,不可仇视”的启示。
【故事简介】
卡秋莎·玛丝洛娃是一个未婚女农奴的私生女。母亲在女地主索菲亚姊妹的牛奶场上工作。父亲是流浪的吉普赛人。玛丝洛娃三岁时母亲死了。女地主看她长得清秀,便把她收养下来。因此,她过着一半小姐,一半婢女的生活。她做女红、收拾房间,用白灰擦亮神像,烤肉、磨粉、煮咖啡,有时读书给女主人听16岁时,她爱上女地主的侄儿、年轻的贵族聂赫留朵夫。那时,他是个大学生,到姑母家来度暑假。
两年后,聂赫留朵夫去服兵役,因顺路经过姑母家,在姑母家住了四天。如今他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迷恋酒色,享乐成癖。那时,上帝创造的世界在他看来是个谜,他兴致勃勃地企图解开这个谜;现在呢,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都简单明了,都是由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安排的。那时,接触大自然,接触前人——在他以前生活、思想和感觉过的哲学家、诗人——是重要的;现在呢,重要的是社会制度和跟同事们的交际活动。那时,他觉得女人是神秘而迷人的,正因为神秘就更加迷人;现在呢,女人,除了亲人和朋友的妻子,她们的作用都很清楚:女人是他领略过的最好的玩乐用具。那时他不需要钱,母亲给他的钱连三分之一都花不掉,他可以放弃父亲名下的地产,分赠给他的佃户;现在呢,母亲按月给他1500卢布,他还不够用,为了钱他跟母亲拌过嘴。
聂赫留朵夫自从担任军职,开始像同僚们那样生活之后,他就落入了疯狂的利己主义的泥沼中。在一个复活节的晚上,他和玛丝洛娃发生了肉体关系。临别,他塞给玛丝洛娃100卢布,便到部队去了。此后,聂赫留朵夫连封信也没捎给过她。她已怀孕了。
一次,玛丝洛娃打听到聂赫留朵夫要经过庄园附近的车站。原先姑姑们邀请他下车来看望她们,而他却回电说,他不能来了,他要在指定的日期到达彼得堡。玛丝洛娃很伤心,但她决定亲自赶到车站去见他。由于天色漆黑,她看不清田野上的小路,迷失了方向。待她赶到车站时,火车就要开动了。她看到聂赫留朵夫坐在头等车厢里,可是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儿,火车已开动了。玛丝洛娃沿着月台追去,差点摔了一跤,但她还一个劲儿地跑着;即使火车已经开出车站,狂风吹掉了她的头巾,她也还一个劲儿地在跑。
玛丝洛娃周身被雨水淋湿,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从这天起,她的思想起了很大变化,认识到自己和贵族少爷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想像着聂赫留朵夫“坐在丝绒的椅子上,在那个灯光明亮的车厢里说啊、喝酒啊找乐子;我呢,却在露天下,风吹雨打,站在黑地里哭”。她不再相信善,认为一切都是欺骗。从那时候起,她对一切都厌恶了。她不仅服侍两个老小姐又勉强又马虎,还对她们说了不少无礼的话,过后自己觉得懊悔,就要求辞退,老小姐也对她很不满意,就放她走了。离开后,她为了生活去给人家当女仆,但每次都遭到男主人的调戏和侮辱,生下的孩子也死了。最后,她沦落到基达叶娃妓院,成了妓女。
十年后,玛丝洛娃因受一起人命案的牵连,受到法庭的审判。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西伯利亚商人司蔑尔科夫到妓院寻欢作乐,跟玛丝洛娃一起回到毛里塔尼亚旅馆后,茶房卡尔金庚和勃契诃娃见商人有钱便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他们把一包药粉交给玛丝洛娃,要她放到商人茶杯里,骗她说是安眠药。当时,玛丝洛娃正被商人纠缠得厉害,想摆脱他,便照样做了。结果商人被药死了。命案发生后,茶房和使女贿赂律师,把罪责全栽在玛丝洛娃的身上。
法院开庭审判玛丝洛娃的案件。聂赫留朵夫作为贵族代表参加陪审。在审讯过程中,法官们只忙于自己的私事,对案件审理却心不在焉。一位法官因和妻子刚刚吵过架,心情不佳、愁容满面。他担心当他审完案子回家后,妻子不给他饭吃。另一位法官叫玛特维,老是迟到。他关心的是自己的疾病。他想,从门边走到他座位那儿,如果走的步数能用三除尽,他患的胃粘膜炎就会好。这段距离走二十六步就可走完,于是他赶紧加了一小步,凑成二十七步。副检察官卜列维因给同事饯行,喝酒打牌玩女人,一夜没有睡觉,连玛丝洛娃案件的案卷都没来得及看。法庭庭长为了要在六点钟之前赶去和一个红头发的瑞士姑娘约会,他希望审判早点结束。
聂赫留朵夫在陪审员席上认出了玛丝洛娃,这使他十分震惊。他相信她在盗窃钱财和毒死人命两方面都没有罪,但他回想起勾引玛丝洛娃的经过,认为自己是造成她不幸的罪人。他在诱奸玛丝洛娃后,一度曾受过良心的苛责。但当他想到上流社会的人都这么干时,他便心安理得了。服役期满后,他去过姑姑家一趟,才知道玛丝洛娃已经离开了。之后,聂赫留朵夫为了使自己忘掉犯下的过失,竭力不去想这件事。现在他和贵族柯尔查庚一家正打得火热,人们在议论他要娶柯尔查庚的小姐玛丽娅了。然而,他并不打算结婚,他正和某县的一个首席贵族的妻子私通。
审判继续进行。法院要给玛丝洛娃定罪了。副检察官卜列维站起来发了一通谬论,他以犯罪的遗传学来判定玛丝洛娃有罪。他认为下层阶级天生是下贱的,下贱的人必然会犯罪,玛丝洛娃是妓女,是“最低级的退化的榜样”,犯罪是毫无疑义的。最后,由陪审员们对玛丝洛娃写定罪意见。他们认为玛丝洛娃没有抢劫、偷钱的意思,可是忘了加上“没有谋害性命的意思”,聂赫留朵夫也一时疏忽了,这样玛丝洛娃必须判罪了。本来,庭长不同意这意见,但他怕耽误和红头发姑娘的约会,便匆忙结案,宣判玛丝洛娃押赴西伯利亚服苦役四年。
玛丝洛娃被押回监狱,犯人们对玛丝洛娃都给以同情的问候。当他们知道她已被判刑时,一个犯人说:“公理叫骟猪吃了。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聂赫留朵夫认为法庭作出了不公平的判决。他去找律师法纳律,准备把案件告到高级法院。同时,他还去找检察官,承认自己曾勾引过玛丝洛娃,要求去探狱,并准备和玛丝洛娃结婚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他宣称说,今后自己不再当陪审员了,因为法庭“所有的审判不但没有益处,而且不道德”。
在狱中,聂赫留朵夫见到了玛丝洛娃。玛丝洛娃刚开始没有认出聂赫留朵夫来,不过从他的穿着上看出他是一个有钱人,就对他笑了一下。玛丝洛娃从聂赫留朵夫激动的表情想起了他。当聂赫留朵夫大声地说自己是来请求饶恕的时,玛丝洛娃不动声色。聂赫留朵夫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并说自己是来赎罪的,玛丝洛娃想起了以前痛苦的遭遇,在心里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想着该如何利用他,并向他要钱。聂赫留朵夫从她庸俗的神情和爱钱的举动中觉得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但他还是坚持请她饶恕。聂赫留朵夫在第二次探监时,提出要和她结婚的决定;但玛丝洛娃仍不能饶恕他的过错。聂赫留朵夫吃了闭门羹,但他想,为了对得起良心,即使玛丝洛娃不愿和他结婚,他也要跟她一道去流放,她走到那儿,他便跟到那儿。他开始批判自己所走过的生活道路,感到寄生生活的可耻,要和自己的阶级决裂。
为了做好上西伯利亚的准备,聂赫留朵夫回到自己的田庄——库兹明斯果耶村。他在田庄上实行改善农民生活的措施。他把田地用贱价(比同县农民在地主那里租到的土地要便宜三成)出租给农民,改变农民对地主的依赖关系。然后,他又到巴诺佛(他从姑姑那里继承来的田庄)访问,亲自和农民交谈,了解他们生活情况,同情他们的贫困和处境。在这里,他同样把土地租给农民,并进一步把农民交纳的资金当做公益金或税款供给农民自己使用。他召集农民代表商谈。起初,农民半信半疑,他们不敢相信地主的这份好心。经聂赫留朵夫再三解释,最后他们接受了。聂赫留朵夫从农村返回省城时,他感到如释重负般的无穷快乐,有一种旅客发现新陆地的时候,一定会感到的那种新奇的感觉。
聂赫留朵夫把在巴诺佛找到的一张上面有她和聂赫留朵夫的姑姑家的合家照片,带给了玛丝洛娃,并告诉她,他要上彼得堡走一趟,大理院将要对玛丝洛娃的上诉案件进行审理了。同时,他还帮助玛丝洛娃从监狱转到监狱医院去工作。
聂赫留朵夫到彼得堡后,住在姨妈家。姨夫伊凡·密海罗维奇伯爵是前任国务大臣。聂赫留朵夫通过他的介绍,去拜访了几个有势力的人物。其中有大法官渥尔夫、上诉委员会的委员佛罗比奥夫男爵、官办教会负责入托波罗夫。但这些上层官僚们,同样只顾自己的私利,不管犯人的死活。通过访问,聂赫留朵夫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些官吏,从他姨妈的丈夫、大法官、托波罗夫算起,直到各部委的办公桌前面坐着的那些漂亮、干净、庄重、自以为了不起的大人先生们为止,虽然明明看见这种局面使得无辜的人受苦,却一点也不介意,所关心的只不过是镇压和祛除所有的危险分子罢了。
玛丝洛娃上诉案,被大理院以理由不充分驳回。聂赫留朵夫离开彼得堡,把这坏消息告诉玛丝洛娃听。这时,玛丝洛娃已离开了监狱医院。她被人诬告与医务助理员勾搭,而被赶回狱中。聂赫留朵夫再次向她表示:自己决心跟她上西伯利亚去。
玛丝洛娃又重新爱上了聂赫留朵夫,而且爱得那么深,不知不觉间她完全依照他希望她做的去做了:戒了烟酒,不再卖弄风情。但她又想到这种结合,对他是一种不幸。她不能接受所爱的人为她做出的牺牲。
押赴西伯利亚的犯人起程了。那正是天气炎热的七月,街上差不多一片荒凉,少数几个过路人在路边阴影里走着。有的犯人经不起烈日照晒,当场中暑倒毙了。聂赫留朵夫一路为犯人恶劣的处境四处奔波说情,他几乎成了犯人的袒护者。从下诺夫戈罗德到彼尔姆这段路上,聂赫留朵夫同玛丝洛娃只见过两次面:一次在下诺夫戈罗德,在犯人们坐上装有铁丝网的驳船以前;另一次是在彼尔姆的监狱办公室。这两次见面,他发现玛丝洛娃沉默寡言,态度冷淡。聂赫留朵夫问她身体怎样,需要不需要什么东西,她回答时支支吾吾,神色慌张,而且他觉得还带有一种责备的意思,那是以前也有过的。这种阴郁的情绪是由于她遭到了男人的纠缠才出现的,这使聂赫留朵夫感到很烦恼。他担心一路上处在艰苦的条件和淫猥的气氛下,她又会自暴自弃,对生活感到绝望,借烟酒麻醉自己,并对他产生恼恨。但他又无法帮助她,因为在旅途的最初阶段,他一直没有机会同她见面。直到玛丝洛娃被调到政治犯队伍后,他才相信自己的忧虑毫无根据。不仅如此,聂赫留朵夫每次看见她,都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她内心的变化,而那正好是他所渴望的。在托木斯克第一次见面时,她又变得同出发前一样。她看见他,不皱眉头,也不窘迫,相反,还高高兴兴、神态自若地迎接他,感谢他为她出的力,特别是把她调到她目前所处的人们中间来。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她内心的变化在外表上也反映出来。她变得又瘦又黑,似乎见老了;两鬓和嘴角出现了皱纹,她包上一块头巾,不再让一绺头发飘落到额上。装束也罢,发型也罢,待人接物的态度也罢,再也没有原先那种卖弄风情的味道了。她这种已经发生和还在继续发生的变化使聂赫留朵夫感到特别高兴,现在他对她产生了另一种感情。这种感情不同于最初诗意洋溢的迷恋,更不同于后来肉体的魅惑,甚至也不同于法庭判决后他决心同她结婚,来履行责任和满足虚荣心的那种心情。他现在纯粹是怜悯和同情她,同时,在他努力下,玛丝洛娃被调到政治犯行列中。在这个队伍里既安静又和平,也不再受男人的纠缠。
玛丝洛娃感到政治犯都是些“可爱的好人”,并知道了他们跟平民站在一边,反对上层阶级。他们当中有些是属于贵族阶级的,却为平民牺牲了他们的特权和自由,这使得她特别看重他们,佩服他们。她认识了一个叫西蒙松的政治犯,这是个腼腆、谦虚而又意志力极强的人。他大学毕业后,加人民粹派,任过乡村教师,并“公开抨击他认为虚伪和不公正的事情”。为此,他被捕了。不久,西蒙松爱上了玛丝洛娃。这时,玛丝洛娃必须在西蒙松和聂赫留朵夫之间做出选择。她感到:聂赫留朵夫是出于慷慨,又由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才向她求婚。可是西蒙松却在她现在的境遇里爱她,只因为爱她而爱她。于是,她接受了西蒙松的爱。
聂赫留朵夫靠彼得堡朋友副检察长塞列宁的帮助,把玛丝洛娃的案件由服苦役改判为在西伯利亚近处流放。他把消息告诉给玛丝洛娃。这时,有一种需要家庭和孩子的想法涌上他心头。然而,玛丝洛娃已决定跟西蒙松走。她不愿意“毁了”聂赫留朵夫的生活。聂赫留朵夫再次遭到拒绝,他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他觉得整个人生太使他厌倦了。他靠在所坐的木榻背上,闭上眼睛,立刻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最后,玛丝洛娃和西蒙松走了,聂赫留朵夫被留了下来。他在福音书里找到了五条生活准则:勿动怒、勿淫乱、勿轻诺、要忍辱、爱敌人。他认为人们如果遵循这五条法则,并不断悔过自新,便可以“获得最大的幸福,地上的天国也会建立起来”。他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精神生活。他的灵魂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