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会民：人间已无秦皇孙

秦始皇（前259年－前210年），嬴姓，名政，秦庄襄王之子，出生于赵国都城邯郸。司马迁在《史记·秦本纪》中说：秦之先为嬴姓....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后世俗称嬴政或秦王政。是战国末期秦国君主。他十三岁即位，三十九岁时统一六国建立秦朝，五十岁出巡时驾崩，在位三十七年；其中，做始皇帝十一年。

秦始皇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雄才大略式的人物。他是中国第一位皇帝，是皇帝尊号的创立者，也是使中国进入了中央集权帝制时代的第一人。他的作为对于中国之大一统、对于中国政制之创建、对于中国版图之确立、对于中国民族之传承，都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关键作用，对后世的中国和世界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但自古以来，秦始皇一直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誉之者称其为“千古一帝”，毁之者则称其为专制独裁的“一代暴君”。

秦王政初定天下后，认为以前的“君”、“王”等称谓已经不足以彰显自己的功业和尊崇，于是下令大臣们议称号。《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秦王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後世。其议帝号。”丞相（王）绾、廷尉（李）斯等皆曰：“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

然而，秦王政对此并不甚满意。他只采用一个“皇”字，由于上古有“三皇五帝”之说，而采用其中的“帝”字，创造出“皇帝”这个新头衔授予自己。《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从此以后，“皇帝”就成为中国皇权专制社会最高统治者的专用称谓。

秦始皇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自称“始皇帝”。“始”有最初、首次的意思，秦始皇希望死后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后继者沿称“二世皇帝”、“三世皇帝”，以至传至万世无穷。《史记·秦始皇本纪》：“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秦始皇的心愿实现了吗？当然没有，这是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下面我们来看看始皇帝的子孙们吧。

根据《史记》及清人孙楷所著《秦会要》等史籍记载，秦始皇子女约有28位：

皇子18人，但是留下姓名的只有四个皇子

嬴扶苏（长子）

公子高（嬴高）

公子将闾（嬴将闾）

嬴胡亥（第十八子，史称少子，即秦二世）

皇女

十名女儿，皆称公主，但封号与姓名、出生顺序等不详。

孙子

秦三世嬴子婴（也称秦王子婴）：扶苏嫡长子、秦始皇的嫡长孙

秦始皇这些子孙的命运又如何呢？让我们慢慢看来。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前后五次巡游。公元前211年年底（秦始皇三十六年十月）秦始皇第五次巡游，《资治通鉴》卷七：“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从，右丞相冯去疾守。始皇少子胡亥随行。”随行的还有执掌中车府令的赵高，此次巡游路途遥远，声势浩大。

中间有一个小插曲，秦始皇一行从会稽山折回，途经吴地。避居当地的项梁、项籍（即项羽）叔侄看到了如此宏大的排场，不禁心生感慨。项籍更是声称“吾可取而代之”。项梁担心项籍祸从口出，惹来灭族之祸，立即捂住项籍的嘴，但自此对项籍另眼相看。《史记·项羽本纪》：“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

秦始皇在抵达黄河下游的平原津（今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时，突发重病倒下。群臣知道秦始皇忌讳“死”这个字，因此不敢议论死亡的事，但秦始皇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史记·秦始皇本纪》：“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三十七年七月），秦始皇在沙丘平台（今河北省邢台市平乡县）逝世，巧合的是，秦始皇的出生地点与逝世地点，仅相距一百多公里。《史记·秦本纪》载：“始皇帝立十一年而崩。”“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李斯

丞相李斯担心天下有变，决定秘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只有公子胡亥、李斯和赵高以及五六个亲信宦官知道秦始皇去世的消息，《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由于酷暑高温，秦始皇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为遮人耳目，胡亥一行命人买了一石鲍鱼装在车上，鲍鱼的味道掩盖了尸体的腐臭味，来迷惑大家。《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赵高和李斯二人在巨鹿沙丘宫（今河北邢台）经过一番密谋，诈称李斯接受了始皇帝的诏书，立胡亥为皇太子，准备继位。《史记·李斯列传》：“于是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

同时，胡亥和赵李三人一起伪造了另一份诏书，封上皇帝玺，派人送到在北方边境戍守的扶苏和蒙恬那里。假诏书指责扶苏和蒙恬戍边十几年，不仅未立战功，反而屡次上书非议朝政，用诽谤的言辞数落皇帝的不是。扶苏更是对不能回京城做太子而日夜怨恨不已。所以赐剑扶苏，令其自刎。蒙恬对扶苏的行为不进行劝说，实为对皇帝不忠，也令其自尽。《史记·李斯列传》：“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封其书以皇帝玺，遣胡亥客奉书赐扶苏于上郡。”

《史记·李斯列传》接着说道：“使者至，发书，扶苏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止扶苏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属吏，系于阳周。”扶苏读了诏书，流着泪准备自杀，蒙恬劝他向皇上申诉，如果确实是皇帝的命令，再死也不迟，扶苏对蒙恬说：“父让子死，还有什么可申诉的呢？”随即自杀。蒙恬不肯自杀，使者便命令执法官吏，将他投入阳周的监狱里。

回到咸阳后，赵高、李斯拥立公子胡亥为皇帝，是为秦二世，《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而扶苏与蒙恬皆因赵高、李斯假称秦始皇命令而死。由此开启了杀害秦始皇子孙之端。

胡亥做了二世皇帝后，对其他兄弟姐妹更是残忍无道，毫无人性。秦二世杀害自己的兄长及姐妹的劣行，司马迁在《史记》中有数处记载，人数略有矛盾之处。

秦二世胡亥

《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於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高曰：‘...。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於武力，愿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明主收举馀民，贱者贵之，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此处记载，有六位公子被杀害于杜邮（今陕西咸阳东）。

《史记·李斯列传第二十七》：“二世燕居，乃召高与谋事，谓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下，终吾年寿，其道可乎？’高曰：‘...。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且蒙恬已死，蒙毅将兵居外，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且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至收族，灭大臣而远骨肉；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近之。...’二世然高之言，乃更为法律。于是群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lù]死咸阳市，十公主矺（zhé）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此处记载，十二位公子在咸阳受刑而死，陈尸于市；十位公主受到分裂肢体的酷刑，死于杜邮。行刑之酷烈，骇人听闻！

公子将闾等三人也是胡亥的哥哥，比其他兄弟都更稳重、低调，胡亥把他们三人关在了内宫，等杀了其他兄弟后再定他们的罪。其后，二世派使令对将闾宣布，三人犯了不臣之罪，应当被处死。将闾对使令说：“朝廷规定的礼节和礼制，我们从来没有违背过；听从帝命应对，我们更没有过失言。为什么说我们不是陛下的忠臣？请把罪名说详细一些，让我们死个明白。”《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议其罪独後。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

使令回答说：“臣下我不知道公子们为什么会被定这样的罪，我只是奉命行事。”《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这三位公子被逼自杀。

公子高看到诸位兄弟姐妹的悲惨下场，知道自己也难免一死。想逃跑，又怕逃亡后家人被收捕。于是上书二世请求为父皇殉葬于骊山脚下。二世皇帝和赵高非常高兴，赐十万钱厚葬他。《史记·李斯列传第二十七》：“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臣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胡亥大悦，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至此，胡亥的哥哥、姐妹均被其杀害。

胡亥不仅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对先帝任用的大臣也大肆清洗、杀戮。蒙恬、蒙毅被逼自杀，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为免遭羞辱，自杀而死。李斯被“具五刑”，即用五种刑罚残忍处死。

赵高

赵高一面唆使二世杀害兄弟姐妹、先帝大臣，一面专权乱政，久蓄篡位之心。二世末年天下大乱，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刘邦、项羽雄视天下。公元前207年，胡亥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卒年24岁，他只做了三年皇帝。

胡亥自杀前和阎乐有这样一段对话。

阎乐走上前去历数二世的罪状说：“足下（已不再称二世为陛下）骄横妄为，不讲道理肆意诛杀无辜；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

“二世曰：‘丞相（赵高）可得见否？’乐曰：‘不可。’”

二世接着说：“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平民百姓），比诸公子。”

阎乐最后说：“我受丞相的命令，为天下百姓来诛杀足下，足下即便说再多的话，臣下也不敢去禀报丞相。”说罢，指挥他的士兵围了上去，二世被逼自杀。《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阎乐曰：‘臣受命於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

至此，秦始皇的十八位皇子、十位公主尽数死于非命。

秦二世胡亥被弑后，赵高拥立扶苏的儿子子婴即位。很快，子婴依赵高建议，废除帝号，称秦王，史称秦王子婴，子婴在位仅仅46天。《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子婴继位五天以后，得悉赵高与楚军有密约，意图杀死全部秦朝宗室。子婴先下手为强，杀掉赵高并诛其三族。四十余日后，刘邦率先攻入关中，子婴用绳绑缚自己，并携同玉玺和兵符等，投降刘邦军，秦朝在子婴投降的那个时刻正式结束。刘邦把子婴交由下属看管起来。不久，项羽率领楚军杀到关中。刘邦避项羽锋芒而撤退。

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进入咸阳城后，立即杀了秦王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并进行了全城大屠杀。秦国数百年之积及秦朝十四载所有，至此尽毁于项羽一炬。《史记·项羽本纪》记载：“居月馀，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灭秦之後，各分其地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秦竟灭矣。”

秦王政自登基为始皇帝，日思夜想的就是将江山传诸子孙，历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绝没有想到秦朝仅十四载而亡。28个子女及若干孙辈，在他死后仅仅三年悉数死于非命。

汉代的司马相如在《哀二世赋》中说：“二世持身不谨，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宗庙灭绝。”

秦亡以后，中国历朝历代再也没有人出来声称是秦始皇的后代。

人间已无秦皇孙！

那个看到始皇帝出游的宏大场面，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的项羽，最终也未得偿心愿。在其后的楚汉争霸中，败于刘邦大军，自刎于乌江边上。《史记·项羽本纪》：“後五年，天下定於汉。”

@高会民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