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晚 ☆、进城 第一章 我叫清明,赵清明。我出生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农村。哦,不对,准确地说,我是被我的亲生父母丢在了那个农村。 捡到我时正巧是清明节,养父母从山上祭完祖回家时,在山脚听到了我的哭声。因为他们多年没有孩子,即使看见我是个女孩儿,还是将我抱了回去,取名清明。 村里重男轻女,虽然他们抱养了我,但依旧不停不歇地想要生出一个儿子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两岁的时候,养母终于怀上了胎,十月后,一个大胖小子就落地了。 他的名字就叫赵强,我的弟弟。 弟弟的出生将养父母对我那点仅有的关心夺走了。他未降生前,养父母还会将我当做女儿来看。他降生后,养父母将所有的心血倾注在他身上,我,就成了他们家的一个累赘。 赵强被宠得无法无天,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我这个姐姐。经常给养父母打小报告说我欺负他,养父母宠溺他,每次都将我骂的狗血淋头,有时还会被打。看着赵强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真的很恨自己为何不是个男孩子,这样也会受到父母的宠爱了。 事实上我想错了,即使我是一个男孩子,也得不到他们的宠爱,原因就是,我是他们捡来的。这消息是在一次父亲打我时说出来的。那次我12岁,一天中午正坐在门口树桩上吃饭(我是不能上他家桌子吃饭的),赵强冲过来将我的碗打翻了,我气急了,踹了他一脚。屋里的养父母听到赵强的哭声立马冲了出来,父亲随手抄起一根树棍就往我身上抽,边抽边骂道:“狗/日的,这么毒,外头来的野种敢打我儿子,要不是我把你抱回来你能活到今天么!” 从那之后,我便知道,自己和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将我排除在外,而我,只是个不知名的杂种。其实我早该想到自己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因为我长得和他们一点也不像。虽然长在这偏僻的穷山恶水的农村,但是我生得眉清目秀,和整个村子都格格不入。赵强他们则土头土脑,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亲的。 再后来,赵强成了村里的骄傲,考上了南方一个二本大学。接到通知书那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人人都说他爹妈,真是好福气,生的个这么有用的儿子。赵强爸妈笑的合不拢嘴,连着摆了三天的席。 但是家里穷,拿不出那么多学费,他们就合计着让我嫁给村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那男人愿意出六千元买我做老婆。这些钱足够付赵强一年的学费了,剩下的还可以够生活费。 我不答应,他们就压着我去那男人家。当天我就撞墙轻生,流了一大滩血。两家人都吓坏了,再也不说逼婚的事儿。 养父母怨恨我,但是无法,不能闹出人命。最后他们东拼西凑,弄够了学费。赵强生活需要钱,养父母算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带着我去赵强学校边上摆个小铺子卖早饭什么的,这样又可以赚钱,又可以照料照料赵强。 在赵强入学后的一个月。我和养父母就从那穷山沟里出来了,带着借的钱,来到了n市。 来到城市后,我才发现,我们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一样。他们光鲜亮丽,都是一个个的天之骄子。我和养父母就是农村出来的土包子,身上穿的是十几年都没换过的旧衣服。这让我再一次陷入深深的自卑中。 在学校边立足是个很困难的事。不过经过几天的软磨硬泡,养父母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地方租了个破烂平房。虽然烂,但是比家里的房子好多了,一个月只要二百块,是这里最最便宜的房子了。房子只有一小间,没有床,我们就用带来的破烂被褥铺在地上睡觉。 养父赵大勇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二手的三轮车,然后又买了些工具,第三天,就带着我和养母张翠云到了校边卖起了老家特有的烙饼。 一个个穿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大学生从我们摊子前面走过,我可以看见他们眼中的好奇,鄙夷与嫌弃。我一句话都不说,养父母则扯着嗓子大喊,吸引人过来买烙饼。 第一天没有卖出去。赵大勇很生气,回到家就将我骂了一顿,说我光吃没用,跟死人一样。 第二天我就跟着他们叫卖了起来。不过幸好,有一些人因为好奇过来买了烙饼。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我们这个烙饼摊子竟然开始火了起来。大学生金枝玉叶,没有尝过这种乡野的东西,养父母的手艺也确实不错,所以吸引了很多人来,我们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养父母成天乐呵呵的。 我们并没有告诉赵强来学校卖饼的事。一个月后他知道了,趁没人的时候找到了我们,将赵大勇和张翠云骂了一顿,说丢了他的人。张翠云又哭又闹,最后赵强说,你们在这里卖可以,但是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是父母和儿子的关系。赵大勇和张翠云答应了,赵强这才回了学校。 此后一个月,我们都在安安稳稳地卖饼。转眼到了冬天,就在这寒冬的一天早上,我遇到了一个人。我当时不知道,这个人会改变我的一生。 那天清晨,我一个人推着三轮车来到了学校门口,将东西都归置好,等着人来买饼。张翠云病了,躺在出租屋里,赵大勇要照顾她,便让我一个人来卖饼。 “要饼吧?”我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问着停在摊子前的一个男生。 他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摇了摇头然后走了。 冬天的早上还是暗暗的,也冷的很。我穿着红色的大袄,手揣在袖子里。脚上的棉鞋不是很保暖,我跺了跺脚,哈出一口气。 “要饼吧?”摊子前走过一对情侣。他们理都没有理我便走开了。 我的周围还有许多摊子没有开张,为了赚钱,赵大勇他们都是率先来这做生意的,今天我也是六点便到了。 随着时间流逝,许多商贩推着小车来了,各种早饭都热腾腾地飘香了。天亮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 这时,有几个买饼的大学生围了过来。我麻利地开始烙饼。 一个饼三块钱,大约一分钟我就能做一个。 我正忙着,又有几个大学生围了过来。听着是几个女生。 “听说这个饼挺好吃的,要不今天尝尝?” “那就尝尝吧。” “好。老板,三个饼。” “哎!好嘞!”我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笑着回应着,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几个人身后是三个女生,应该就是她的要的饼。 不几分钟,前面几个人拿着饼走了,后面的三个女生就围在了我的摊子前。我没有抬头,依旧顾着做饼。突然有个女生问了一句。 “这是你们那的小吃么?” 我抬了头,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大衣,身材高挑,长得十分漂亮的女生盯着我,显然,刚刚这句话就是她问的。 “是嘞,我们那总吃这个,可好吃了。”我笑着答道,手里的动作可是一刻没停。 不到五分钟,我就将三个饼做好了。穿藏蓝色大衣的女生付了钱拿了饼就和她们走了。后面又有买饼的,我没顾那么多,就一刻不停地做了起来。 早上八点后就基本没生意了,大学生们都在上课。我就坐在三轮车后的马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校门。这个门是学校的侧门,离学校公寓最近,也是大学生最多的地方。后来实在看累了就闭着眼睛休息,顺便从兜里掏出瓜子磕了起来。这是张翠云自己炒的,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抓了一把。 感觉过了好久,似乎有人停在我摊子前,我睁了眼,忙站起来,习惯性地说:“要饼吧?” 那人惊讶地盯着我,我打量了她一番,有些眼熟,藏蓝色大衣,长的很漂亮。对了,早上来买饼的那个女生。 女生先是惊讶地看了我几眼,随后笑了起来说:“我不要,我在这等人。” 我有些尴尬,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坐了下来。 坐下没几分钟,那个女生突然绕过三轮车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一股香风钻进了我的鼻子,我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她只是笑笑,看了看我额头问:“你头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紧张,她靠的近,我怕她闻到我身上长时间不洗澡的臭味。 我向旁边挪了一点,笑着说:“我自已撞墙的。不碍事。” 那次撞墙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不怎么要紧,拿香灰撒了几次就结痂了,只是痂掉了后还留了疤痕,不大,但是能看出来。 “撞墙?”她有些惊讶。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本~书~下~载~于~炫~浪~小~说~社~区~ 正在这时,一阵声音响起,我吓了一跳。她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从大衣口袋掏出来一个像砖头一样的东西,用食指在那上面滑了一下就拿到耳朵边。 她对那个东西讲了几句,然后又放回了口袋。我多少知道一点,那个东西叫手机。我经常见着大学生或者旁边的商贩拿着。那个东西就跟电话机一样。 女生笑着跟我说了声再见,我愣了下,然后惶恐地也说了声再见。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因为我说的时候她已经起身离开了三轮车这。 我从三轮车边上探出头去看,只见她上了一辆红色的车。城市里到处都是这种汽车,赵大勇告诉我,坐这种车的都是富人。 我咂咂嘴,她原来是有钱人。村里书记也是有钱人,家里养了几十头羊,几乎半个月就能吃上羊肉,想到这里,我就想流口水。但是书记家有钱就翘屁股,拽的二五八万。张大勇没事就会在家里唠叨,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看多了书记家作威作福,我也觉得是这样没错。所以,城市里的有钱人,也应该都不是好东西。我看着红色汽车离去的场景,从兜里掏出最后几粒瓜子,一粒一粒往嘴里塞。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开了新文!!! 突然想写这个文主要是因为最近看了很多关于农村,关于男女平等,关于女权的一些帖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出不来,所以就借写文发泄了。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很普遍的,不会太夸张。 哎…… ☆、毒打 第二章 天黑了,不知道几点了,买饼的学生走了一批。我刚停了手中的活儿,一个人就抽着烟摇摇摆摆走到我身边,用胳膊将我一推,用家乡方言吼了一句:“快回去,给你妈做饭。” 我皱了眉头,二话没说就双手插在兜里走了。我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赵大勇叼着烟,那烟灰就这样摇摇洒洒地飘进了面前的面团里。 回到家,推开那吱呀作响的小门,就听见张翠云哼哼唧唧的声音。我没理她,直接升了煤炉架了锅,烧了半筒挂面,给她盛了一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张翠云因为受凉发烧了,不见好转,赵大勇又不舍得买药,一盒药十几块,能吃好几天的面。所以这几天都是我起早,准备好东西去卖饼。 第二天早上四点半我就起来了,开了一盏昏黄的灯。一边床铺上的赵大勇听到动静微睁了眼,骂了句含糊的话又转个身睡了。我仔细回想了下,估计他是嫌我开灯浪费了电。 我不管这些,拿了水去门外刷牙洗脸,屋里没烧热水,只好用冷水洗,冻得我龇牙咧嘴。 准备好一切我就关了灯关了门,推着三轮车走了。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校门口。我将车停好了,摆好东西就站着等。 人还是很少,校门口的灯还亮着,校门也只开了一个小口。
昨晚睡得晚,有些昏昏欲睡。我刚打了个哈欠,就看见一辆红色的车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 肯定是个有钱人。我心里想着。 一侧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女人。天有些暗,看不清衣着长相。那女人关了门后低着身子对着车内的人说了什么,然后车子就开走了。女人在原地左右望了望,随后竟然朝着我这里来了。 “一个饼。”那人离着我的三轮车两米多远的时候说了一句。 我看着她,穿着黄色的羽绒服,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卷发,脸有些熟。仔细一想,可不是昨天那个穿着藏蓝色大衣的女生么? “好嘞!”我对着冰冷的双手哈了口气,就开始忙活开了。 炉子还没有热,我想对她说让她等一会儿。可是一想到坐车的都是有钱人,书记那有钱人的嘴脸顿时浮现在我眼前。我突然害怕眼前这个女生因为炉子没热而发火。 “怎么了?不做么?”女生可能是看着我盯着炉子发呆,觉得奇怪。 我吓了一跳,忙说:“没有没有,炉子没热,需要等一会儿,对不住。”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骂骂咧咧。但是很意外,她只是笑了笑,说没事。 在等的这十几分钟里,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拿着手机在不知道弄些什么。 这时旁边卖豆浆的中年男人开着电动三轮车来了。女生站在我家三轮车边两米的地方玩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后边来的电动三轮车。那男人喊了几嗓子,女生没反应,自己又来不及控制,电动三轮车就从女生腿上擦过,车上的几桶豆浆也翻了。 中年男人怒了,跳下车直骂女生没长耳朵。女生被擦到了腿,疼的直皱眉头,边捂着右边大腿便看着那男人骂爹骂娘。 “你把人家撞了你不知道啊!”我看不过去,扔下手中的东西,跑过去就跟那男的吵了起来。 噼里啪啦两相对骂,那男的终究还是骂不过我,不服气地自言自语地摆起了摊。我抛给他一个白眼,走过去看那女生。 “没事吧。伤着哪儿了?” 女生蹲在地上,捂着右腿,看着很痛苦的样子。但是她貌似也被我骂人的架势吓到了,有些走神。 我扒拉开她的手,看见裤子都被刮破了,于是我说:“要不送你去瞧瞧?” 女生看了看我的摊子,有些犹豫:“你的摊子呢?” 我想了一想,这东西放在这哪个会偷?早上少买一些饼也完全没事儿,赵大勇他们又不知道。于是就对她说没事儿。 看着她似乎走路很困难的样子,我就自告奋勇地背了她。我从小干农活,体力不是问题,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闻到我身上的那股味儿。 “对不住,乡下人,身上脏。”我不好意思地说。 我没听到她回答,估计就是默认了吧。 她给我指了医务室的路,我把她背了过去后就匆匆赶回摊子。 事实证明,是没人会偷我的东西,但是我的东西却被人给砸了。 我到校门口的时候就见着我家的三轮车被整个掀翻了,炉子,食料什么的翻滚一地。我心一下子凉了,随后就是一团火从心里冒了出来,我直接冲到隔壁卖豆浆的那里,扯着那男人就让他赔我的东西。 那男人扇了我一巴掌,一把将我推到在地上。周围买早点的学生看到了纷纷躲开,几个商贩跑过来拉架。 争争吵吵了半天,我是一点便宜也没争着。那男人最后在某几个商贩的指认下承认了是他砸了我的摊子,但是他只丢给我一百块钱,然后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走了。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狼藉坐了很久。最后从身边捡起那一百块钱,然后将三轮车扶了起来,把地上散的碎了的东西一股脑儿全丢进三轮车。之后就推着车子回出租屋了。 回去的时候赵大勇正在屋前抽烟。看到我推着三轮车回来,二话没说,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被甩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 “你……你……你个败家子儿,你个扫把星!”赵大勇扔掉手中的烟头,哭丧着脸摸着三轮车,看着里面散落的东西,又气得上来就踹我两脚。 我痛的哭了出来。 屋里躺在床上的张翠云听到了动静,挣扎着起来,倚在门口。看到这情景竟是哭喊了出来:“吃饭的家伙怎么成这样啦!我家强强以后可怎么有钱活哟!” 这句哭喊刺激了赵大勇,他红着眼在屋外抄起根棍子就往我身上抽。我拼命地哭,拼命地喊,拼命地躲。但是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抽打。 饶是冬天衣服穿的厚,还是被抽出了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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