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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下而上的美丽意外:杜达梅尔

 红瓦屋图书馆 2014-10-08

自下而上的美丽意外:杜达梅尔(附照片)


图为杜达梅尔在上交音乐厅彩排,由上交提供。
  □唐若甫
  委内瑞拉的系统计划(Elsistema),一个用音乐救助社会底层孩童的福利工程,杜达梅尔是它当之无愧的代言人。他是万里挑一的音乐天才,也是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经典案例。
  
  9月18日晚,维也纳爱乐乐团阔别中国五年后重返申城,在新落成的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亮声。乐团17日上午抵沪,19日一早赴日本大阪,短短48小时不到的驻留时间,让这座见多识广的城市和乐迷手忙脚乱。
  跟随这支乐团到访的是指挥家古斯塔沃·杜达梅尔。音乐会结束后,同行、领导、媒体和粉丝们从后台的各个角落冒出,鱼贯而入他的休息室。摄像师扛着笨重的三脚架就像武侠片里慢进的打斗场面一样飞奔过去,旁边跟着气喘吁吁的用碎步行进的小心翼翼的女主播,生怕被话筒与摄像机间的电线绊倒。
  不一会儿,杜达梅尔宽敞的休息室就挤满了人,摩肩接踵以至于把我挤了出来。又过不多一会儿,大人物们大步流星地离去,媒体亦蜂拥而出。粉丝们心满意足地交头接耳,或者一心一意地举着手机在社交网络上炫耀刚刚拍到的合影。经纪人、唱片公司和主办方的代表,以及来自演艺圈的显贵在后台区域慢条斯理地交换着名片,休息室又一次归于沉寂和它当晚应有的主人。
  我采访过很多音乐家,他们的孤寂感大多来自音乐会后一小时。当场灯暗去,掌声消散,人群四退,孤身一人时,与之前接受千众掌声的喧嚣场景形成过分强烈的落差,以至会让他们感到孤零,甚至凄凉。而此时,维持古典音乐经济前行的产业圈在休息室外的生龙活虎,似乎影响和感染了每个身在其中者。孤独与热闹,天真与产业,这双双看似矛盾的对立体,今天却都在杜达梅尔身上找到久违的和谐。
  年轻的杜达梅尔拥有的天皇巨星般的人气值在同龄人中并不少见,但却承载着同龄人中罕见的社会道义和政治背景之于他的巨大压力。造成这一切的是委内瑞拉系统计划(Elsistema),一个用音乐救助社会底层孩童的福利工程。杜达梅尔便是系统计划当之无愧的代言人,就像马拉多纳之于阿根廷足球,威尔第之于意大利歌剧,维也纳爱乐之于马勒交响曲,小说里的盖茨比之于美国梦一样。
  菲茨杰拉德用笔缔造了盖茨比,系统计划用音乐培养了杜达梅尔。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经典案例,因为“音乐救助系统”的天职并不在培养音乐家,而是拾起乐器作为社会的凝合剂,用乐团合奏作为普世价值传播的触媒。
  系统计划的创始人,是身兼经济学家、社会活动家与音乐家等诸多身份于一身的何塞·安东尼奥·阿布留。他在提到系统计划时有很多句名言,其中一句让我印象尤为深刻:“几百年来,古典音乐体系一直是自上而下。如今是自下而上的时候了。”他所谓的自上而下,是古典音乐历来受到宗教和王权恩泽,为贵族服务,至今仍被以“高雅艺术”视之的现状。自下而上有着两层颠覆传统意义上音乐生态圈的含义。其一是系统计划吸收处于社会底层的孩童参加,免费赠予乐器并参加课程。其二是表现突出的孩子会被逐层吸收至上一级的乐团,就像从校队进入省队,最后进入国家队。从这两点出发,阿布留继承了从马丁·路德金到切·格瓦拉的永不言败的革命家的血统,延续着“农村包围城市”的政治理念。系统计划的本质,有部分中国“体校人才输送体系”和“希望工程”的影子,是课外教育、社会福利和公司企业“团队建设”的综合品,只不过孩子们手持的不是球拍而是提琴。
  其中很小一部分儿童,最终会脱颖而出手持指挥棒,他们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杜达梅尔便是其中最闪耀的一位。在上海的音乐会现场,听众轻而易举地就能感受到他的感染力,清晰可辨的卷发和灿烂的笑容,举手投足间无一不让人想起西蒙·拉特尔,或者(对于更加资深的乐迷)存在于影碟和唱片中的卡洛斯·克莱伯。杜达梅尔的感染力来自于阿布留的言传身教,还有指挥数百人庞大娃娃兵乐团演奏马勒交响曲的奇特经历。在系统计划中,指挥不仅是一项音乐技能,更是感召力的体现,担当着类似传教士的角色,或者用时髦的言语可称为“营销大师”。自下而上的特殊体验,加之指挥家本人的天赋异禀,杜达梅尔成为系统计划实行至今三十六年、三十三万孩童中,唯一一名类似骇客帝国“救世主”的角色。加之西方世界对从缺乏音乐传统、且不属于议会制政体国家诞生的音乐巨星的猎奇感,为杜达梅尔的名声助燃。2009年,他年仅28岁便上任洛杉矶爱乐乐团音乐总监,不久,洛杉矶的脏乱差地区便出现了杜达梅尔形象的涂鸦。
  阿布留的努力得到了他没有预料却乐见其成的回报。从2004年杜达梅尔获得一项国际重要指挥赛事,到2014年的十年间,系统计划从之前少为人知的国家行为,一举以几何数量级跃升至席卷全球的运动。嫁接系统计划的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英国、德国、土耳其、欧盟、日本和中国台湾。与福利和乐团相关的人或事都以与系统计划沾边为荣。
  褪去这些光环和荣耀,当系统计划诞生的西蒙·玻利瓦尔交响乐团和加拉加斯青年交响乐团不在国际巡演时,当名人政要、媒体镜头都纷纷离开后,杜达梅尔身后还是遍布委内瑞拉全国的246个救助站和它们用乐器救助的上万名2-18岁不等的孩子,每天接受2-3小时的集体训练,以让他们“远离街头暴力和犯罪”。如果说过去25年来系统计划以传教士般的热情和修士般的纪律维系运作的话,那杜达梅尔的出现则像一盏明灯。这个美丽的意外,将造就出更多自下而上的动人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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